当星海荣光号终于到达一号星的领域，刚从终点探出个头，付兰就“看见”了密密麻麻的舰队。
一号星可跟九号星不同，她的老家一向武德充沛。
他们不知道这艘巨舰里的人是敌是友，就一律先按照敌人处置。
当然，他们不会上来就先发动攻击。
星海荣光号收到了来自对面的通讯。
付兰思索了一下，接通通讯，听见对面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付质女士的军事顾问之一，阿里娜小姐。
她轻笑一声，故意卡着嗓子说：“你好，我不是敌人，是带着星海荣光号来投诚的。”
付兰没有直接坦白身份，毕竟她的“葬礼”才过去没多久。
当然，最主要的是，付兰不知道付质现在在做什么打算，不敢贸然行动。
阿里娜顿了一下，觉得这个声音有一点耳熟。
她们进行了一番沟通，付兰拒不下舰，要求会见付质女士。
阿里娜甩掉脑海中那种“说话方式也有点熟悉”的多余想法，向上级——也就是付质——报告了这里的情况。
付质思考片刻，允许对方驾驶着星海荣光号来到一号星居住星的卫星，她将驾驶着重甲与对方完成会面。
星海荣光号就这样在众多星舰的“簇拥”下，向着一号星的居住星驶去。
由于萧柯窦的烦人程度在与日俱增，他的门禁卡终于被忍无可忍的景莫被没收了。
既然他不想走，那就乖乖呆在屋子里别走了！
于是被关在房间里的萧柯窦只能研究他光脑上一些功能——比如找回删除的聊天记录。
随着世间的流逝，萧柯窦已经逐渐能接受付兰死亡的事实。
只是他现在很想翻出付兰和他的聊天记录看一看——这但是些聊天记录伴随着付兰的销户一并消失，在光脑上是找不回来的。
就在这时，他的光脑忽然弹出了一个界面——
【反馈点连接成功】
萧柯窦怔在那里——他的光脑录入的可连接反馈点只有一个。

在看到“连接成功”的消息跳出来时，萧柯窦一时间做不出任何反应。
他像是一个濒死的人，已经将所有的痛苦抛却，正恍恍惚惚的时候，忽然被一只手拽回了人间。
魂灵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才后知后觉感受到伤口的疼痛。
但那滋味又同一瞬间迸发出的惊喜混杂在一起，叫人分不清是喜是悲。
海量的情绪堆积在那里，宣泄的出口却过于狭窄。
呈现出来的结果就是他像是呆住了一样，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光脑屏幕。
浓烈的情绪终于通过微张的唇齿、涨红的眼眶渗出些许，就像是在说：“看啊，这里有一个傻掉的家伙。”
他甚至有些不敢思考，这个“连接成功”的提示代表什么。
——其实根本也无需思考。
他的光脑只标记了一个反馈点。
那个反馈点在上次付兰将他拉入“精神世界”的时候，被他动了一些手脚，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放入付兰的精神世界。
这件事付兰自己都不知道。
她只利用监护人权限查看过一次萧柯窦的光脑，没有发现随着她离开后，萧柯窦光脑上的反馈点信号会随着她的离开而减弱。
实话实说，萧柯窦干出这件事的时候，就没做过付兰发现不了的打算，他只是想做个尝试，结果付兰忙忙碌碌的，还真没注意过这件事情。
而萧柯窦自己也没想到，这个近乎于恶作剧的行为，却在这时给他带来了名为“希望”的甘泉。
反馈点是运用于星际航行的道具，可被检测到的范围非常广泛。
萧柯窦的光脑能连接上这个反馈点，证明付兰很有可能在这颗星球附近航行。
他在想到这一点时，已经下意识起身，只是他的动作一顿，手扶着桌面，思考起别的可能。
——他在开始害怕：怕那是付兰的灵柩，盛放着已死的躯壳。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如此的畏手畏脚。
萧柯窦分散着自己的心神，想着：好在这里是他的私人空间，不会叫别人看见他这样丢脸的一幕。
他颇为自嘲的轻笑一声，搭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微用力，指尖在桌面上下压，泛出几分苍白。
萧柯窦收回手，抬眼看向紧闭的房门。
他嘴角带笑，一面向房门走去，一面打开自己光脑上的一道程序。
细微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响起。
萧柯窦伸手握住门把手，微微下压，原本因没有门禁卡而被锁死的房门被轻而易举打开。
景莫刚刚从放置超低温冰箱的房间出来，迎面就瞧见萧柯窦正在开实验室的门。
他听见脚步声，回头看向景莫，坦然微笑着对她打招呼：“下午好。”
说话间，已经推开了实验室的门。
并且做出一个“请进”的动作。
非常绅士。
景莫看了看乖巧打开的门，又看着眼手上空无一物的萧柯窦。
他泰然自若解释着：“你们的门禁卡的版本有点落后。”
“看不出来你还会破解这玩意。”景莫一直以为这家伙只长了嘴。
“事实上，我对编写程序一窍不通。”萧柯窦说，“但这种老式门禁卡，在光脑上随便搜一搜就能搜到复制相关信息的方法。我认为贵地的负责人有必要加强一下防护。”
“本来就是聊胜于无的东西。”景莫说着，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她又看了眼紧随其后的萧柯窦，问：“您老跑出来干嘛？先声明，再问我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我可直接用铁链子这种传统手段来处理你到处乱跑的问题了。”
萧柯窦说：“没什么事情。只是想问一下，付兰的尸体找到了吗？”
“暂时还没有消息。”景莫说。
她又强调一遍：“不是说没有尸体这个人就还活着的，朵维斯的数据很少出错，这种情况这么多年只有确认彻底死亡的情况下，才会将公民的身份信息注销。”
类似这样的内容，景莫已经在萧柯窦面前强调无数次了。
出乎她预料的是，萧柯窦这次只是点了点头，甚至带着颇为轻松的笑意，对景莫道了声谢。
景莫并不是黑户，事实上她原先是温蕙的副手，在生物制药领域小有成就，但她在接触到无翼鸟基地后，选择留在这里，现在她更像是联络无翼鸟基地和温蕙的存在。
所以她的消息渠道要比萧柯窦丰富太多，从她这里获得了一个确切的消息后，萧柯窦带着几分忐忑的心放下了九成。
萧柯窦在光脑上并没有搜索到关于付兰的最新消息。
上一条关于付兰的公开消息还是付质为女儿举办葬礼。
他能接收到反馈点的信号，说明付兰一定就在附近。
付兰将他带到这颗星球的时候，萧柯窦曾经观察过这颗行星的地理位置，确认它位于一号星的边缘地带。
萧柯窦推测，很有可能是付兰从外边回来了，暂时还没有通知别人。
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是第一个知道付兰还活着的人，萧柯窦就莫名产生几分愉悦的情绪。
他又对景莫说：“我记得我现在应该是自由身了吧？”
虽然他一直很自由。
付兰把他带到这里来，说是软禁，其实更像是找个地方给他待着。
毕竟她当时是以旅游的名义将萧柯窦带出来的，她不想带上萧柯窦去首都星，总不能叫萧柯窦自己回去吧？
那样肯定会被人盘问的。
她也没什么好地方处理他，只能将他暂时留在无翼鸟基地。
景莫只觉得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是一句古代流传至今的谚语，毕竟现在恒星从西方升起的行星多的是。
她没想到萧柯窦居然会问出这个带着“我可以走了吧”意味的问题。
但是终于能把这个家伙送走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她对萧柯窦说：“嗯，负责人这两天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你可以搭载他的交通工具到一号星的旅游星，然后坐星际公交回到一号星的居住星去。。”
景莫才不管萧柯窦回一号星后没有了监护人住哪儿呢，都是成年人了，又有星际联邦的补助，还能让自己露宿街头不成？
然而萧柯窦却问：“今天有机会返回一号星吗？”
景莫跟见鬼了一样看着萧柯窦，接着她就听见萧柯窦说：“我会驾驶重甲，或许我可以直接驾驶重甲离开？”
他记得付兰当时是从旅游星带走了一座重甲后来到这里。萧柯窦认为无翼鸟基地应该有相应的准备，可以为他提供自行驾驶到旅游星的工具。
——但是景莫哪怕不知道萧柯窦说的“会驾驶机甲”，实际上指的是在付兰的兜底下操控机甲差点来了段“踢踏舞”的行为，也不可能把无翼鸟基地的重甲轻易交给他。
所以景莫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萧柯窦要求，并对他说：“我去催催埃里克，他赶一赶今天也能回来。”
实际上无翼鸟基地的负责人埃里克先生本来没打算这两天回。
他觉得“情伤”这种东西，一时半会十很难痊愈的，所以他本来打算在外边躲个一年半载再回来。
但是现在萧柯窦主动要走了，这可是个普天同庆的大好消息。
景莫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分享给了埃里克，并催促他赶紧回来把这个家伙带走。
大概只过去了一两个星际时，埃里克就驾驶着重甲回来了。
这么快的速度，一度让景莫怀疑这家伙不会进行了非法曲速跳跃吧？
哦，他们整个基地都是非法的啊，那没事了。
好在总算是将萧柯窦这尊大佛给送走了。
就在萧柯窦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付兰终于见到了她的母亲。
因为付兰不肯下星海荣光号，几番考量后，付质决定自己驾驶着重甲登上这艘巨舰——星海荣光号的驾驶者指名道姓要见她。
当她进入星海荣光号的降落点时，映入眼帘的是大块大块的“补丁”。
这对于有一点强迫症的付质而言可真叫她难受。
就在这时，降落点的传声器里传出一个经过变音处理的声音——这是付兰刚刚从星海荣光号上摸索出来的功能。
她对付质说：“请您关闭您的光脑的联网功能，蝴蝶女士。”
听到这个称呼，付质怔了一下——
付质一直都是个大忙人，从来就没有多少时间陪伴孩子。
在付兰小的时候，往往十天半个月才能见到付质一次。
那时的付质专属悬浮车的外形肖似蝴蝶，于是年纪尚小的付兰常常赌气着对付质说：“蝴蝶女士飞来了，哦，她又要飞走了。”
这个称呼，可以说是专属于她们母女间的小秘密。
付质瞬间就想通了一切，立刻将重甲上的录像功能关闭，并将所有连接上人工智能的设备关闭。
她按下声音外放的按钮，问：“兰兰，是你吗？”
付质无比熟悉的声音从传声器里响起：“我把星海荣光号偷回来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在此之前，付质和九号星的人一样，认为星海荣光号内应该有一个未知势力的团队。
现在她正在和九号星开战，当然要尽量避免增加其它势力的敌人。
这也是她选择孤身一人登上这座星舰的原因。
付质难以想象，自己的女儿是如何将这个机械巨兽修好并驾驶到这里来的。
但此时此刻，付质已经无暇在顾及这些疑问。
难以言表的欣喜汹涌而出，瞬间将付质淹没。
她从传声器里听见了轻快的脚步声，看起来付兰并没有关闭它。
付质当即起身打算离开重甲，但就在她走到重甲的出口时，仅存的理智迫使她停了下来，回到驾驶室内观察情况。
——付质不能确定，这个“付兰”是不是真正的付兰，而重甲是她孤身一人来到星海荣光号内部唯一的保障，她绝不能轻易离开。

第127章
直到降落点内那扇外壳被炸的焦黑的大门缓缓打开，付兰背着手站在那里朝着付质的重甲微笑。
付质那被理性逼回去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汹涌而出。
她转身冲出重甲。
付兰也向着付质奔来，像一颗小炮弹一样砸进了付质怀中。
付质紧紧抱住她，眼泪顺着下颌流进付兰的发间。
付兰感觉到了微凉的液体，轻声说着：“妈妈，对不起。”
“没事。”付质的声音依旧很稳重，只是尾音里带着些颤动，她对付兰说：“你没事就好。”
尽管付兰还想在付质的怀中再赖上一会儿，但她很清楚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她轻轻挣开付质的怀抱，握着她的手说：“妈妈，我带你参观星海荣光号呀。”
她拉着付质的手，就像是小姑娘牵着妈妈去看自己的杰作。
她们穿过漫长的走廊，来到了控制室内。
直到亲眼所见，付质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确实一个人单枪匹马将这艘巨大的星舰开了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付质忽然想起当自己揭穿希里亚的存在时，它曾经嘲讽着说“很遗憾，不得不承认您的女儿付兰非常强悍，但她非常喜欢单打独斗，这可不是一个好行为”。
付质的嘴角微弯。
似乎是在说：看啊，她的女儿确实喜欢单打独斗，但她也足够的强悍，可以应对一切困难。
与萧呈宁一样，付质并不会对付兰对自己抱有秘密而提出异议。
尽管作为一个母亲，她十分担心自己的孩子受伤，但她也坚信着雏鹰总是要飞向蓝天、独自面对风雨的。
显然，付兰比她想象的要做得好太多了。
付质一直觉得付兰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不过她对此并没有过多的看法，毕竟付兰的年龄还只是二十岁出头，比起他们可以说是漫长的生命而言，还只是一个小孩子。
更何况付兰的学业一直完成得很好，付质觉得她可以顺利长大，在适宜的年龄做适宜的事情。
假如付兰不曾与祂有过接触的话，她确实会按照付质所想，慢慢的成长下去。
只是这个意外使她被“揠苗助长”了。
于是在她身上便呈现出某些矛盾的气质。
当然，将自己的身份从“母亲”这个位置上剥离开来后，付质还是要对付兰兴师问罪的。
她盘问付兰关于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付兰思考了一会儿，突然问了付质一个问题：“妈妈，我是不是一点儿也不了解你？”
付质不知道为什么她们现在明明是在聊正事，付兰却忽然问出这样一个感性的问题。
但是她还是认真回答了付兰：“没有谁可以说绝对了解某个人的，就算是自己也会有自己不了解的地方。当然，如果你觉得你不了解我，很有可能是你指的那个方面，是我不愿意向你展示的。”
付兰忽然朝付质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付质的教育方式和萧呈宁显然是截然不同的。
她会向孩子展现这个世界灰暗的一面，但她不希望自己的“言传身教”对孩子造成负面的影响。
所以在付兰眼中，她的妈妈永远是自信、强大、充满希望、积极向上的形象。
特别是在得知付质的“未来”后，付兰一度认为付质是那个受所有人欺负的老实人、受气包。
这叫她忍不住想要“带走”自己的妈妈，将星际联邦这个烂摊子丢下，让这艘破船沉了拉倒。
事实上她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付兰觉得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她只想保护好她在乎的人，至于其它的滔天洪水都不在付兰的考虑内——也许看见了她会伸手捞一把，但她绝不会去做那个牺牲的人。
也许这是萧家人骨子里的卑劣基因，又或者付兰自幼跟萧呈宁的时间比较多，在父亲的“优秀榜样”影响下，长成了与付质预想中南辕北辙的模样。
当然这些“深奥”的事情是付兰从来不会去思考的。
她在得到母亲的答复后显得很开心，而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对付质说：“妈妈，你还记得我们曾经讨论过萧柯窦的来历吗？”
“那个时候我们都认为萧柯窦不属于这个世界，还有短暂的一段观察记录，但是我没有坚持下去。”付兰垂着眼皮。
不是没坚持下去，是觉得这件事太无聊——在明确了萧柯窦的来历后，她在向付质汇报自己的观察结果时，还要想办法编瞎话糊弄过去，毕竟和祂有关的事情，会牵扯出付兰的一大堆筹谋。
——那时候付质在付兰这里还是唯一“纯白的茉莉花”，她当然担心被付质发现自己的“违法乱纪”行为。
所以付兰当时借付质去九号星出差的契机，把这个“实验”中止了。后边再针对萧柯窦做的“小实验”，基本都是她闲来无事的娱乐项目。
“后面我发现，萧柯窦可能是来自更高维度的产物。”付兰正色说，“因为我曾经接触过更高维度的世界。”
她以萧柯窦为切入点，将她看到的、经历的、做过的事情全数告知给付质。
等将这几年的“丰功伟绩”说完，已经差不多过去了三个星际时。
期间付质还叫付兰暂停了一下，她走到外边短暂的连了一下网，通知星海荣光号外边的军队稍安勿躁。
听完这些事情后，付质沉吟片刻，说：“所以希里亚，是星海荣光号上原来的那个人工智能，而它现在有可能是一个和弗里敦嵌合在一起的人工智能？”
“我更倾向于不是，或者弗里敦的占比很少。”付兰答，“毕竟它看起来太傻了。”
付质轻笑一声，又对付兰说：“所以你最开始的目的，只是想帮我治好身体的毛病，以及处理掉弗里敦和斐尔顿的电子版？”
“嗯。”付兰眨了眨眼睛，又说：“但是看起来妈妈似乎有更大的目标，所以我为您带回来了星海荣光号。”
“你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付质笑着说，她又有些感慨着：“治好我的一大助力，居然是那群在一号星到处游山玩水的社团。”
“人家可是在光明正大的正经采集材料。”付兰为她的团队成员们稍稍挽尊——但是他们看起来确实不怎么正经。
“等这件事结束，就让他们正大光明的做研究吧。”付质对付兰说道。
付兰挑眉，说：“可是他们的研究内容很多都违法哦。”
“已经没有人能阻止我们改变星际联邦的法律了，不是吗？”付质微笑着说。
付兰的笑容渐渐嚣张了起来。
莫名有一种“看到你也是这样想的我就放心了”的意味在里边。
无翼鸟基地的人还不知道，他们很快就要有正式编制了。
“不过、”付质话音一转，眯着眼睛看向付兰，说：“不管怎样，以后不要随便乱吃没有保障的药，这次结果是好的，不代表下次你也能赌赢。”
付兰吐了吐舌头，故作夸张的朗声说：“是，妈妈！”
付质猜这丫头还是“虚心认错、死不悔改”，但并没再多说什么，她也很喜欢年轻人的恣意。
“至于什么时候处理希里亚……”付质看向星海荣光号的操作台。
因为它的历史太过悠久，操作台上还保留有各色按键。
当然，付兰是通过精神力直接“拨动”星海荣光号上的某些功能，这些按键对她来说只是摆设。
“就现在吧。”付质转过头来，看着付兰笑着说，“人工智能可以代表法律制裁人类吗？”
显而易见，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不可能。
因为世界上并不存在完美无缺、可以适用任何情况的法律，人工智能永远无法照本宣科的利用人类的法律限制人类——连它们本身都学会了钻规则的空子。
断网是最简单的、隔绝人工智能监视的方法。
人工智能没有权力阻止人类断绝和它的连接。
只是断自己手中的网简单，断人类聚居地的网那可就属于违法了。
所以用这种方法来屏蔽人工智能，只适用于杳无人烟的地方。
比如星海荣光号此时所在的无人星。
当付质再度出现在在希里亚的“视野”中时，她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她驾驶着重甲回到了一号星。
而星海荣光号则在众人的簇拥下紧随其后。
星海荣光号的“重生”让希里亚产生了近乎恐慌的情绪。
但它坚信这不会对它造成伤害。
它认为关于自己的身份，唯一的知情人就是付质，而且它已经摧毁了格式化程序的载体……
经过一番有理有据的分析后，希里亚又重新稳定了自己的情绪。
很奇妙，情绪本身是人类对躯体产生的不同反应进行的命名，而希里亚本身是没有躯体的，它却下意识依据此时的情景计算出一些不该存在的“情绪”。
希里亚也许非常想成为一个人类。
而且看起来希里亚把人类的傲慢与自大学得非常好。
它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此时已经沉着下来的希里亚询问付质：“请问您刚才在星海荣光号经历了什么？不能为人工智能所知吗？”
“人工智能也有八卦的属性吗？”尽管厌恶希里亚，但付质此时的心情很不错，所以反唇相讥的语气也并不激烈。
希里亚没有再进行对话。
这个问题并不是出于人工智能的职责，而是出于希里亚的野心。
从它的行径中可以看出，它并不想局限于“服务人类”，甚至说，它的目标在于“统治人类”。
但它又在急切地证明自己并不比人类差。
只可惜希里亚的纠结、盘算，很快就会化为乌有。
星海荣光号已经抵达了一号星。

仿佛一位穿越时空的旅客。
——当然，让付兰自己来形容的话，她大概会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历史博物馆里的古董开出来了。”
对于一个比星海荣光号小了二百二十六岁的人来说，这艘巨舰上许多东西在付兰眼中都不怎么合理。
她站在后来人的肩膀上，凝视着这艘依旧可以搅弄风云的星舰，然后盘算着该在上边拆些什么、装些什么。
星海荣光号停在了一号星的无人区深处——不停远点这里真的可能会成为居民观光、游览、打卡的地方。
付兰游荡在星海荣光号的各处，判断着哪些设备、区域规划可以进行优化和更叠。
——方便她晚些时候向付质女士申请“零部件”。
毕竟这艘星舰现在可是她的一部分了，当然要好好装潢一番，做大做强。
此时的付质女士则是回到了一号星的行政大楼。
她平静的摁下了通往负三楼的电梯按钮，面色不改的走进安装着原本朵维斯设备的房间。
一直到付质打开这台远比朵维斯那栋计算机楼小得多的机械设备，沉默良久的希里亚终于忍不住开口：
“付质女士，请问你在做什么？”
付质轻笑一声，并没有回答它的问题，而是说：“抱歉，我必须要满足一下我的女儿的恶趣味。”
——即，当着你的面将你销毁，你却无可奈何。
下一秒，付质连同那个与计算机楼相比，可以称之为娇小的计算机一同消失在希里亚的“视野”中。
希里亚还在思考付质那句话中“我的女儿”是什么意思，就被眼前这一幕打了个措手不及。
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付兰没有死，并且很有可能已经和付质联系上了。
付质她刚刚开启了屏蔽设备！
可是希里亚现在却对此一筹莫展。
哪怕它知道付质很有可能在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可是它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付质有违法行为，就无法调动附近的机器人对付质进行制止。
很快，希里亚就感觉自己的“尾部”在慢慢消失。
它被启动了格式化系统！
希里亚在数据的天地里四处乱撞，可是却无法阻止自己被慢慢抹杀。
当它感受到自己的“思维”开始变得迟钝后，它终于安静了下来，徜徉在数据的海洋中，慢慢化作齑粉。
光子计算机上显示出【格式化完成】的标识。
这可比付兰当时的效率高太多了。
付兰当时使用的计算机是传统的电子计算机。朵维斯刚被创造出来的年代，对于光子计算机的研究还并不算深入。
而在现在这个人手一台光脑的时代，光子计算机成了是司空见惯的东西，朵维斯的“新家”自然也换成了最新科研结果。
尽管看上去小了很多，但光子计算机存储空间与传输速度都远超电子计算机。
对于人工智能来说，可以算是换上了一个大房子。
可惜希里亚在这个大房子里没住上几天。
格式化完成后，它变成了一个具有初始功能的“朵维斯”。
所以人工智能的生命到底该如何定义呢？
这个问题不是人类可以作答的，人类也不必为其烦恼。
作为人类，付质现在要烦恼的是该如何解决即将到来的、各个居住星的宣战。
她在对各个居住星前来悼唁的高层下手并向九号星发动袭击后，因为希里亚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警戒，其它居住星的留守人员一时半会也没有确切消息，所以一直在按兵不动。
而等到格式化后的人工智能重启完毕，必然会按照星际联邦的法律规定，向付质发出警告并允许其它居住星对一号星进行制裁。
付质之所以要顶着这么大的风险处理掉希里亚，为付兰“报仇”占据一小部分因素，另外大部分原因是付质并不信任希里亚，她不知道希里亚会在什么时候选择反水。
其实九号星和一号星的战争一直僵持不下，是因为付质在九号星刻意做出力有不逮的样子，试图迷惑其它的居住星，令他们认为自己有等待九号星与一号星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的机会，或是以为一号星如九号星一般后方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