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兰点了点头,并对陆枫敏挥手告别。
等陆枫敏消失在视野中后,付兰看向光脑上的监控信息。
——随着萧柯窦抵达一号星,他的光脑上又自然而然连接上反馈点。
第131章
现在付兰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反馈点就是被萧柯窦以不知道什么方法、安装在了自己身上。
她在脑海中复盘着那一天与萧柯窦所有的接触。
很快付兰意识到,很有可能是那一次高维的接触,让萧柯窦找到机会,将这枚反馈点放在了自己身上。
付兰本身对精神力构筑的“房间”掌控力并没有那么全。
然而更令付兰惊奇的是,萧柯窦被动、且是第一次接触这些东西,居然就敢“熟练运用实践”了。
——该说不愧是本就源于高维的存在吗?这么简单就掌握了一些秘密手法。
这倒是给了付兰一些特殊的启发。
付兰看着萧柯窦光脑上显示连接的信号越来越强烈。
这意味着萧柯窦在向自己逐渐靠近。
她像是冥冥之中产生了某种预感,甚至没有去看光脑上萧柯窦的行动轨迹,就径直抬步向一个方向走去。
当她走下悬浮公交,站在公交站台上,又向着自己的公寓方向走去。
直到付兰的视野里出现一个身影。
萧柯窦难以形容此时的感受。
哪怕他早已在心中有了猜测,哪怕他在此前如此坚定的对每一个人说:付兰没有死。
可如今站在这里,他才知道提前做好的思想建设是如此的单薄,轻而易举便被击溃。
萧柯窦看着付兰,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有千言万语要说,可都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也许还是因为终究只是一个三维存在,会为肉体凡胎的存在与湮灭而产生剧烈的情绪波动。
然而萧柯窦此时的心境,却不是完全的喜悦。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在怨恨——怨恨付兰的不告而别,怨恨她的隐瞒。
尽管付兰从来也没有义务应该向他阐明自己的去向、计划。
——萧柯窦在此时此刻,才无比真切地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付兰放在一个极为重要的位置上。
站在他面前的付兰正偏着头,盯着那个在瞧见她时就已经快步上前,此时却一直沉默以对的萧柯窦。
“下午好。”付兰率先开口。
萧柯窦沉默片刻,回答:“下午好。”
两两相望,一时间无言以对。
付兰接着打破这种颇为尴尬情境:“怎么回来的?”
有时候付兰觉得社交就像是在重复一些早有所料、无意义的话。
比如现在,她不光知道萧柯窦回到一号星的具体路线,甚至连他坐第几班的星际航班都一清二楚。
但她现在还在这里问这个多余的问题。
也许很多时候人们就是需要通过这些没有必要的对话,来填充一些令他们没什么事好说的时间段。
“埃里克把我送到了六号旅游星,我在那里乘坐星际公交回来的。”萧柯窦说。
他又干笑几声,说:“等你记起来接我,我可能已经在那里孤独终老了。”
萧柯窦大概也发觉了他们之间奇怪的氛围,试图说几句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听见是埃里克这个唯利是图的奸商,亲自将萧柯窦送到旅游星上的,付兰就对萧柯窦在无翼鸟基地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产生几分好奇。
当然,付兰很清楚这种事情,通过问萧柯窦是问不出个所以然的,毕竟谁会将自己做了什么讨人厌的事情大大方方、公之于众呢?
所以付兰只是笑了声,对萧柯窦说:“先回去吧。”
他们一前一后,沉默着回到这间公寓中。
其实也算不上久别重逢。
付兰将萧柯窦丢在无翼鸟基地,自己跑出去冒险,到现在总共也就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也许是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情——特别是付兰“死”过这一遭,叫萧柯窦再见她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默然随付兰回到公寓内。
在无人居住的这些日子里,人工智能大部分时间都在兢兢业业进行着清洁工作。
只有朵维斯格式化的时候短暂的停止运行过一段时间,但因为希里亚接手很快,所以并没有影响到星际联邦的人工智能总运行。
但现在付兰的房子里,人工智能只保留着优先级最高的御备模式,其余系统都被关闭,以提供给“朵维斯”录入关于星际联邦的庞大数据的运行空间。
好在格式化是上午进行的,下午他们就回到了家中。
付兰让萧柯窦先进去,自己则在门口不知道鼓弄着什么。
——刚才是萧柯窦开的门。
因为付兰现在还处于身份注销状态,已经失去了开门的权限。
不过这所公寓是付兰为了方便上学、自费买下的住所,属于付兰的私人财产、而非星际联邦提供的公民住所,所以在付兰“死后”,这间公寓的所有权归她的直系亲属以及被监护人所有。
——也就是说,现在萧柯窦比付兰这个正儿八经出钱买了房子的人,是更正宗的“房主”。
萧柯窦也没想到,当时自己如此深恶痛绝的《监护人协议》,会在几个月后给自己送一套房子来、嗯,或者说是三分之一套。
不过现在还没有完全过户来。
具体如何分配付兰的“遗产”,应该由这些人自行商议后,再向行政机构递交申请、由人工智能进行审核。
但付兰“死后”,付质和萧呈宁忙着“一统天下”,而萧柯窦则是在无人星上期期艾艾,大半个月过去,谁也没空管这个房子的事情。
萧柯窦以为付兰是在对房门进行调整——付兰总不能在朵维斯信息接收完成前,回回出门都带上萧柯窦这把“人形钥匙”吧?
虽然萧柯窦本人似乎对这个建议抱有一丝期待。
在看到付兰鼓捣着大门并朝自己摆手、示意他忙自己的去时,萧柯窦敛下心里一丝丝失望,回到了自己房间。
他的生石花在他离家的这段时间里,一直有人工智能进行照料。
应该说不愧是经历过新时代基因改造的产物,这些生石花简直比古地球时期的塑料假花还要好养活。
萧柯窦试了一下土壤的湿润程度,给它浇了点水。
他环顾着房间里“毛坯房”风格的装修,忽然觉得自己应该买一些室内装饰。
萧柯窦正在光脑上做着房屋重新装修材料的挑选,他将自己的想法画在纸上。
他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只觉得在进行这些尝试的时候,可以将脑海中一些纷杂的念头暂时遗忘。
在敲门声响起后,萧柯窦才后知后觉到付兰还在外边。
除了她大概也没谁来敲自己的门了。
萧柯窦打开房门。
付兰抬头瞧了他一眼,问:“在干嘛?”
非常习俗平常的寒暄。
“在想如何对房屋进行装修。”他回答。
付兰顿了一下,挑眉笑问着:“你已经在想怎么处理我的'遗产'了?”
这很明显是一句玩笑话。
但是萧柯窦没有一点儿顺着付兰的话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他忽然正色看向付兰,说:“我觉只有这套房子的主人,平平安安住在这里,每天按照自己的作息规律生活,才是这套公寓最好的结果。”
付兰“嘶”了一声,搓了搓手臂,说:“你这是从什么爱情故事里抄下来的?”
“我发誓这是我的真心话。”萧柯窦看着她严肃说着。
“但是我已经休学了。”付兰两手一摊,“后边几个月都不住在这里了。”
萧柯窦:……
大意了。忘记这是一套“学区房”。
不过萧柯窦还是在想:至少从付兰的话里,可以看出她是能听出这句话中带有感情的关心意味的……吧?
下一秒,他看见付兰突然正色,大跨步走进他的房间,并将房门顺手关上。
萧柯窦心下一惊,立刻后退半步。
“闲聊结束。”付兰笑着说,“该聊聊正事了。”
萧柯窦:……
怎么说呢,他确实能看出来付兰身上“人际交往课程差生”的影子。
开始正题前的沟通不是这么做的,这哪里有循序渐进的感觉啊?
萧柯窦现在怀疑付兰不喜欢骗人,最大的原因是她不会使用“欺骗”这种伴随着人类出现语言而产生的技巧。
当然,这些无聊的吐槽他没说出口,以免在这个封闭空间里遭受付兰的“报复”,毕竟现在人工智能还处于智障模式,不会起到一点阻拦作用。
萧柯窦顺着付兰的话问:“所以正事是什么?”
“这里。”付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请问你是不是把什么东西落在这儿了?”
萧柯窦从决定回来找付兰开始,就知道自己这个“小动作”瞒不住了。
他笑着说:“差不多到晚饭时间了吧,要不吃完饭再聊?”
说着就越过付兰打算开门。
然而他将手放到门把手上后,这扇门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萧柯窦看向付兰。
付兰偏头,笑着说:“我刚刚在公寓的智能程序里悄悄植入了一段新代码哦。”
“简单来说。”付兰扣住萧柯窦的手腕,将他从门把手上扯了下来,“现在这套房子里的每一扇门,都是听我的。”
萧柯窦在房间里制定装修计划的短暂时间内,付兰改了房间的门锁、做完全身检查,排除一切其它可能、以及切断萧柯窦“逃跑线路”后,才前来对萧柯窦“兴师问罪”。
“我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吧?”萧柯窦有些无奈地说。
付兰听出萧柯窦话中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含义——他将自己视为这个房间、付兰现在所身处的十几平米的主人。
如果他想“做主”,那么从法律上来讲,这套公寓现在已经归属他了——只要搞定付质和萧呈宁,他们并不是特别念旧的人,这套公寓的经济价值对他们而言又聊胜于无,这并不困难。
当然,付兰还没死,从情理上讲,萧柯窦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客人。
他这样的话,不像是宣示主权,倒更像是根本没有考虑很多,只将自己视为这个房子背后代表的某种意向的一部分,从而顺理成章脱口而出的话。
房子所能代表的抽象概念还能是什么呢?
这里又不是房价漫天飙升的古地球时代。
但是付兰看他一无所觉的模样,并不想提出自己的“见解”。
她只是耸了耸肩,笑着说:“是啊,但是钥匙在我手上。”
萧柯窦无奈地叹了口气,抽出自己房间里的椅子,伸手示意付兰请坐。
付兰倒没有客气,径直坐下。
该说不说,萧柯窦在享受生活上,要过得比堪比苦行僧一般的付兰惬意太多。
椅面上柔软的坐垫稳稳托住付兰,比起付兰房里那个坐久了屁股疼的光面椅子舒服得多。
——付兰就说怎么萧柯窦以前一天到晚就在家里收快递呢。
她莫名对萧柯窦的存款余额有些担心。
但付兰转念一想,就算萧柯窦负债累累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她收拾掉这些无关紧要的念头,先发制人对萧柯窦说:“你也知道我在你的光脑上做了手脚吧?”
萧柯窦从付兰这句话里嗅出了一点儿,他们可能会改变现状的味道。
“为了防止你顾左右而言其他,我先坦诚待人。”付兰在自己的光脑上调试一番。
就在萧柯窦以为付兰要光脑外放的时候,他自己的光脑忽然震动了一下。
他在付兰的目光示意下,低头打开自己光脑。
只见一张巨大的时间表跳了出来。
上面详细记载了萧柯窦光脑上反馈的各种信息。
“咳。”似乎是知道自己这件事做的不地道,付兰轻咳一声,又说:“当然,我平时没有那种一直监控别人的癖好,调这些信息出来只是因为察觉到你在我身上动了手脚,这是属于自卫。”
付兰试图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可惜解释有那么些许苍白。
不过萧柯窦看上去对此并不介意。
他甚至还轻笑出声了。
付兰歪着头看这家伙,心想:他是脑子坏掉了吗?为什么知道自己被严密监控后还能笑得出来啊?
萧柯窦并没有要对自己的异常表现进行解释的意思。
他嘴角带着笑意,抬头看向付兰,说:“这真是一个非常完备的功能,而且应该是独立于星际联邦的人工智能之外吧?”
否则也不会在付兰“死后”依旧可以使用。
——或者说,朵维斯的底层指令并不允许它会容忍这样的程序插入。
监护人系统都只是实时定位,这套程序简直可以把被监控人的底裤都扒干净。
“只要记录程序的代码就够了。”付兰说。
然后她盯着萧柯窦强调一遍:“不要转移话题。”
付兰伸手点着萧柯窦手腕上那个明显的外置光脑手环,说:“你告诉我反馈点藏哪儿了,并把它移除,我就把这玩意也解绑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说:“并且保证这辈子都不会再在你身上装,类似这样监控的程序。”
反正付兰现在也懒得看着萧柯窦了。该摊牌的她已经跟付质摊牌过,付兰觉得自己现在无所畏惧。
也许是因为付兰体内存在着一些身体机械改造的产物,令她像一个小太阳一样源源不断地向外散发着热量。
这句话只是物理层面上的比喻。付兰的平均体温确实要比古地球时期的人类高1、2℃。
即便她并没有处于运动状态,付兰的在正常情况下位于人体末端、很容易冰凉的手指部位也是温热的。
她抵在这个贴合着人体皮肤的外置手环上,聚精会神地盯着萧柯窦,琥珀一样的眼睛里藏着些许狡黠。
萧柯窦另一只自然垂下的手稍稍攥紧。
既然已经开诚布公了,萧柯窦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点了点头后,又抬头望向付兰,笑着说:“没关系,我随你监控。”
这明明是一句可以理解成情话的语句。
但在付兰这个一贯缺少“爱情因子”的人眼中,这就是明晃晃的挑衅。
这句话经过付兰这个好战分子的大脑翻译一遍,意思就变成了“随便你监控,我就不拆除反馈点,你监控我我也监控你,你能拿我怎么办”。
实际上在付兰的想象中,这句话表达出的意思还要更嚣张一些。
导致付兰在听见萧柯窦这句话后,看着他的笑容都透着一股子阴险。
于是萧柯窦就发现自己一番“剖心析肝”后,付兰的表情居然渐渐冷了下来。
她抽手站直,俯视着萧柯窦,冷笑一声,说:“萧柯窦,你以为我真的没有办法拆掉它吗?”
此时正瞥着自己手腕的萧柯窦:?
好像有点不对。
他迟疑着说:“我没这样觉得。”
付兰点了点头,忽然俯身扣住他的肩膀,将他摁在椅子上,用一种颇带压迫感的姿势盯着萧柯窦,一字一顿地说:“很好。”
她又立刻抽身,快步走出,在手搭在门把手上时,付兰又偏头笑着对萧柯窦说:“晚安,好梦。”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甚至还是轻轻带上房门的。
这叫萧柯窦有些摸不准付兰这是个什么意思。
虽然付兰还祝他做个好梦来着。
萧柯窦跟着起身,犹豫着扣住门把手,轻轻一压,房门便顺利地打开了。
他想:这样看来,付兰可能没有生气?
毕竟都把这种关着他的禁制解除了。
可萧柯窦对付兰刚才的态度更加摸不着头脑。
所以付兰那句“很好”究竟是什么意思?
萧柯窦靠在门边,重新回忆一番刚才的情境。
最后他从自己的角度出发,给出了一个推测——付兰应该是害羞了。
萧柯窦自认他的长相也算是相貌堂堂,又是“正值妙龄”。付兰收到这样一番“推心置腹”,产生一些羞恼也是情有可原。
至于为什么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萧柯窦推测可能是因为代沟。
毕竟他们的思想观念可能相差了几千年,古地球人不能理解星际人的害羞表现不是很正常吗?
仔细想想,在更为开放、外向的星际时代,羞恼的时候表现出一定攻击性也是有可能的。
萧柯窦对自己的推测非常满意,嘴角还带着笑意,往厨房去了。
直到萧柯窦用完餐,他都没再看见付兰。
萧柯窦皱着眉头将用完餐的餐盘放入自动洗碗柜中,像这种不怎么需要人工智能操控的独立家电并不影响使用。
此时的萧柯窦也许是受到了自己那个推论的影响,满脑子都是——害羞后为了躲着他,不吃晚饭是不是不太合适?
他但凡脑子清楚点,就能知道付兰根本就不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不过如果脑子清醒,那么连前边离谱的推测都会有。
即便过去了几千年又怎样?星际人归根结底还是人,也不见得地球的现代人和古人的情绪表达有多大区别,不都是该哭哭、该笑笑嘛。
只是有的人非常擅于将别人的肢体动作,理解成自己渴望的那样。而萧柯窦看起来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是萧柯窦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或者说,当思维陷入一个固定的格式中后,除非明确的点出,否则他是很难自己走出来的——尽管看上去非常离谱。
所以萧柯窦站在原地思忖了片刻,并没有选择回房,而是走到付兰房门前,轻轻叩击两下。
实话实说,萧柯窦并没有看见付兰走进房间里,她有些担心付兰在他出门前直接出去了。
付兰既然能给房门插入程序,越过房间的主人上锁,那么给这套房重新配一个“钥匙”也不是多难的事情。
朵维斯现在也没工夫管“非法入侵”的事情。
好在萧柯窦等了一会儿,终于听见了门把手扣动的声音。
他好整以暇,静静等待着付兰开门。
但是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始终没有后续,这扇门静悄悄立在那里,仿佛刚才萧柯窦刚才听见的轻微动静只是她的错觉。
也许萧柯窦只在这里站了几分钟,但是等待已经足够令他产生一些焦虑,他想:还在害羞吗?
于是他又敲了敲门。
房门终于被打开。
付兰捋了一把被汗湿的头发,不耐烦地看向站在门口的萧柯窦。
萧柯窦对上她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凶狠”的表情,动作微微一顿。
他看着付兰面上沾湿了的一绺发丝,犹疑着问:“怎么了?”
“你问我怎么了?”付兰“呵”了一声,又压下火说:“不是你来敲我的门吗?”
萧柯窦讷讷两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下一秒,付兰“砰”一声关上了门。
——这可比关萧柯窦的房门时暴躁多了。
萧柯窦面对着光滑的门板,又伸出手迟疑着敲了敲门。
付兰扯开门,恶狠狠地威胁着他:“再没事找事我打你了啊!”
“我就问一句,你晚饭吃了吗?”萧柯窦说。
付兰看一眼萧柯窦,说了句:“我拿了营养剂。”
房门再度关上。
萧柯窦又等待了一会儿,确认这个隔音效果很好的门不会透露一点儿里边的情况给他后,才回到自己房间去。
付兰要是知道萧柯窦脑子里都是些什么玩意,她当时肯定不会秉承着“睦邻友好”的想法,放过萧柯窦一马。
高低得让这家伙去医疗仓里包个月。
此时的付兰正在尝试进入那个“房间”。
她刚才就已经尝试过很多遍,但一直不行,偏偏罪魁祸首还跑过来敲门,简直就是跳脸输出!
付兰自觉没对他动手已经是自己涵养好了。
关于为什么无法进入,她推测可能是因为自己自己分出一部分精神力,用以操控庞大的星海荣光号,她自己可动用的“余额”不足以支撑她拿到打开那个“房间”的钥匙。
这让一向好强的付兰更是愤愤不平。
她多次尝试无果后,选择放弃“进入查看”这条路,而是直接用精神力开始相互摸索、检查,寻找其中是否有“异样存在”。
但是付兰很清楚,真要将反馈点取出来,必须从“另一个世界”入手。
“该死的一号星!该死的乔纳!”
驾驶着巡逻舰在边界负责警戒工作的九号星警卫队成员嘟囔着。
巡逻舰上有两名驾驶人员,另一个现在正在房间呼呼大睡。
正常情况下,当然是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的。
但他们已经在这片空茫的星海中航行了几十个星际时,清醒着的这个驾驶员只觉得自己脑子都快炸了,而他才刚刚交接驾驶任务。
“我现在应该在罗莎星的海滩上享受生活,而不是在黑黢黢的宇宙里四处乱逛。”他低声咒骂着。
但是这里太安静了。
只有他一个人自说自话。
他觉得如果这场战争持续下去,他会被漫长的星际航行逼疯。
他们就像是在广袤森林里爬行的小蚂蚁。
两个相邻的“蚁穴”正在进行交战。
而他就是忙忙碌碌构筑着防线的蚂蚁们中的一只。
——那种会随便死在某个角落里的,无关紧要的小蚂蚁。
这可真是令人厌恶的感觉。
然而他不知道,身后的九号星居住星正在酝酿着一场巨变。
九号星居住星的疗养院内,护士机器人正在为老人送餐。
脸上布满了黑斑的老人向这个小机器人道了声谢——尘毒造成的伤害已经被祛除,但他的皮肤留下了永久的痕迹。
这固然可以使用皮肤改造手术,进行改头换面,但他的身体显然无法承担这样的手术。
尽管他的年龄甚至比付兰的父母还要小。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他一直居住在原始的玄萝星上,躯体的老化程度,远不能支撑他进行那些危险的手术。
但他看上去依然怡然自得,并没有因为糟糕的身体,或是远比其他人短暂的生命而唉声叹气。
不过小机器人并没有对他做出礼貌的回应。它的主系统还在进行数据录入,机器人只是按照固定程序在进行工作。
在机器人走后没多久,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
三五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围绕着老人喊着:“利罗克爷爷!”
他们都接受了手术,蓬勃的生命力让他们已经恢复完全,外表上看起来和土生土长的星际联邦人没什么区别。
——不过他们已经加入星际联邦了,也是正式的星际联邦公民。
年轻人们比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更能接受新事物。
他们在利罗克的身边讲述着他们在九号星的所见所闻。
在九号星上生活过一段时间后,如果再让他们回到玄萝星上,他们恐怕没有人会愿意。
利罗克面带微笑,安静的聆听着孩子们的叙述。
一号星与九号星开战是现在的大热门,于是他们的话题也不知不觉转向了这件事。
“那位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小姐,是不是就是一号星的人。”歇里娜转头问道。
她是个温和的姑娘,也只有二十岁出头。
“是吧,我好像听见过他们说她要回一号星去。”她身边的罗克尔挠了挠头。
罗克尔是他们在废弃矿洞里等死时,第一个出去寻找生机的年轻人。
幸运的是他直接撞见了付兰和萧柯窦,否则罗克尔现在恐怕已经和玄萝星漫天的飞尘融为一体了。
“那我们应该很难再遇见他们了吧。”歇里娜轻喃出声。
另一边的米里亚关注点却在另一件事情上,他说:“这就是星球大战吗?那种炫酷的战争。”
“米里亚,战争一点儿也不酷。”利罗克笑着对他说,“星际作战,甚至没有血腥和惨叫,只有刺激的火光。可是米里亚,你要知道,这远比古地球时拿刀作战更加恐怖,只是一次瞄准、一枚炮弹,无数个你一无所知的生命就悄无声息化作尘埃。”
米里亚看上去不以为意。
利罗克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依旧平静倾听着孩子们的闲谈。
等疗养院规定的探望时间到临时,机器人按照既定的程序前来催促他们离开、不要打扰老人的休息。
房间里渐渐安静了下来。
利罗克看着机器人将房间里因接待客人而产生的垃圾处理妥当后,安静退出去。
他扶着墙壁上为方便老人行动、贴心安装上的扶手慢慢站起,轻敲了几下墙壁。
看上去浑然一体的墙壁忽然裂开一道缝隙,向着利罗克吐出一个机械设备。
利罗克有些无奈地笑着,拿起这个挺有分量的东西。
他还是有点用不惯这些高科技,他出生于玄萝星,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
其实他并没有名字。他的父母将家族的姓氏作为他的名字。
这是一件很自私的事情,但也让利罗克记住了自己镌刻于血脉中的使命。
时至今日,他回到了他们家族的失落之地——在一个最好的时候。
居住星的夜晚如期而至。
亚伯希·利罗克摘下自己的眼镜,起身去盥洗室准备洗漱休息。
他接近三百岁的高龄并不允许他有任性熬夜的特权。
尽管现在的眼镜已经成为一种装饰用具,但亚伯希老派的作风,使之坚持不动用手术而是使用眼镜矫正视力。
在他转身进入盥洗室后,一只小巧的机械“藤蔓”悄无声息攀爬到他的桌面上。
仅有小拇指一半粗细的藤蔓缠绕着静置在桌面上眼镜的镜腿。
须臾,藤蔓如同来时一样悄悄消失了。
从盥洗室中出来的亚伯希一无所知。
他看了眼随意摆放在桌面上的眼镜,顺手将它拿起,归置到眼镜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