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付质提前布好的饵料，等待着大鱼咬饵。
然而这件事可以欺瞒其它居住星，却瞒不住无孔不入的人工智能。
付质不希望陷入被动中，所以在得知付兰那里得到了希里亚格式化的钥匙后，当即决定对希里亚进行格式化。
即便是确定付质有违法行为，到允许其它居住星对一号星进行制约，依照程序中间至少有半个月等待付质自首的时间——这是属于行政执行官的优待，因为行政执行官掌控着整个居住星的军事力量，不到最后时刻，星际联邦的法律都在尽力规避大规模战争的爆发。
只有付质拒捕到底的情况下，才会允许如同发动战争一样的方式对她进行制裁。
半个月时间，足够付质布置更多的暗棋了。
如果放任希里亚来走上面的步骤，它很有可能会依照自己的目的，对这套流程进行“微调”，比如将这半个月时间设置为较短的九号星地方时间；抑或是做出一号星误伤到其它居住星的判定，直接允许其它居住星对一号星进行“反击”等等。
但新生的人工智能可不会有钻空子的小心思。
只是付质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还需要去找干丰“帮个忙”。
【您好， 01号人工智能朵维斯竭诚为您服务】
成达明的光脑忽然弹出了这样的对话框。
他在看清楚对话框的内容后瞬间站了起来，面上流露出些许惊恐的神色。
作为干丰科技的话事人，成达明比谁都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当许多对此一窍不通的人以为朵维斯这是抽了什么风的时候，成达明已经开始思考自己和希里亚的交易有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就在这时，他的秘书发来一则通讯：
成先生，行政执行官办公室刚刚发来一则短讯，邀请您下午一点去一趟行政大楼，需要帮您推掉下午的行程吗？
成达明感觉有什么东西滑了下来，他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冷汗淋漓。
他长叹了口气，心想：老家在这里，怎么躲也躲不掉这一遭。
一号星的下午一点时间，成达明乘坐悬浮车来到行政大楼，刚走出车门就和萧呈宁撞上目光。
萧呈宁朝他点头示意，而后先行一步。
成达明心下泛起了嘀咕——看着萧呈宁的模样，似乎也是刚刚被叫过来的。
他不知道付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可以肯定的是对他干丰绝对不是什么好药。
一号星的三大科技公司，万象就是她付质自家的不用说，穹光的继任人陆枫敏和付质的女儿付兰一向走的很近，万象和穹光的关系也十分亲密。
在付质开战以后，万象和穹光自然是鼎力支持
只有他这个态度模糊不明的干丰，干着若即若离的事情。
成达明心下琢磨着这些事情，又有些希望付质只是来敲打敲打干丰的态度，而不是拿到了什么实质的证据向他兴师问罪的。
然而成先生的期望到底还是落空了。
他和萧呈宁在秘书的引领下，先后进入行政大楼二楼的一间会议室里。
然而在会议室里，穹光的话事人陆遇寻看上去早已等候多时了。
当萧呈宁先一步落座后，站在门边上的成达明有一种自己即将面对三堂会审的感觉。
不过一直到付质出现，打开会议室里的投屏对在场各个公司最近一段时间的企业财报进行分析，都没有和在场的三位有任何额外的接触。
会议室里一时间只有付质清晰干脆的声音。
这看起来非常平静，和他们往常的会议没有多少区别。
如果不是外边一号星和九号星正在作战、成达明刚刚收到人工智能格式化完成后才会出现的提示音、周围没有正式记录会议内容的工作人员，他也会认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会议。
“……干丰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发展首屈一指，星际时代的战场实际上是比拼现代化科技的领域。”付质话音一转，忽然看向成达明。
成达明身体因这宛如点名一般的场景变得僵硬，不过表面上还是镇定自若地模样，笑着对付质点了点头。
付质也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却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对成达明说：“成先生，涉及商业专利的事情我不好多问，只是我最近听说了一些事情，有关干丰一些不为人知的研究成果……”
成达明瞥向旁边那两人——他们就像被拉过来凑数的一样，该干嘛干嘛，看起来对付质此时的举动一点儿惊讶的意思都没有。
他心下叹了口气，知道最差的情况已经发生了。
不过成达明还是想要挣扎一下，他对付质说：“首席，有个成语叫'三人成虎'，听说的一些事情，不一定就是真相。”
付质还未开口，陆遇寻倒是先声夺人：“是吗？”
她带着几分散漫，掀起眼皮望向成达明，笑道：“我这边的技术比对结果已经出来了，成总要不要看一下？”
尽管知道是什么东西，成达明依旧装傻问：“什么比对结果？”
他怕是陆遇寻和付质联合起来诈他。
“成总，敬酒你不吃，罚酒的味道可不怎么样。”陆遇寻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
会议室的桌子是仿木质材料，上面是纯黑的哑光涂料，陆遇寻鲜红的指甲敲在上面，在葱白的十指与黑色的深黑的桌面间划开了一抹靓丽而血腥的颜色。
陆遇寻是个和陆枫敏截然不同的人，很难想象陆枫敏那样可以说是看起来斯斯文文、实际上又犟又轴的丫头，是这样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带出来的。
她说话的声音总是给人一种软糯而又清甜的感觉，偏偏陆遇寻很喜欢将尾音拖长，如此便带上些温柔缱绻的味道。
但是一般陆遇寻这样放松说话的时候，是她已经将刀架在对方脖子上、胸有成足的时候。
跟这群人混了这么久，成达明怎么会不清楚他们的作风。
他暗骂一句：他们几个果然是穿一条裤子的。
面上依旧笑得像个慈善的弥勒佛，对陆遇寻说：“小陆，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这是做什么？搞得像审讯一样。”
“我可不敢审你。”陆遇寻轻笑一声，眼尾的目光轻轻扫过一旁的付质，又微微垂眸，说：“万一突然冒出一群、可以屏蔽朵维斯的星际海盗要处理我怎么办？”
就算是星际海盗，除了萧呈循那种满脑子报仇雪恨的，谁也不会像不开找他们这样身边层层护卫、本身实力也过强悍的硬茬麻烦。
陆遇寻这样的说法，几乎是在明晃晃的说成达明和星际海盗有私下里的勾结。

第129章
成达明立刻皱起眉头，义正言辞道：“小陆，你这是哪里的话？我怎么会和星际海盗有关系？你这是从哪儿得出来的谬论？”
他想了想，又说：“小陆啊，我就是弄虚拟网络的，我比你更清楚光脑上都是些听风就是雨的东西，你不要随便看到一些消息，就信以为真。你们搞材料的都比较率真，不知道网络上很多牛鬼蛇神的奇葩心思。”
陆遇寻双手抱肘，面带微笑地看着成达明。
这话说出来，在场的所有人没一个信的，都知道他只是在混淆视听。
成达明自顾自演了会儿独角戏，又像是后知后觉一般问道：“对了，你刚刚说什么？什么比对结果？”
陆遇寻换了个姿势，手搭在桌面上，正打算和成达明好好掰扯掰扯，忽然听见付质轻咳了一声。
她敛眉，收回来自己那些架势。
付质接过话茬，对成达明说：“我从星海荣光上获得了一份数据，托遇寻帮我比对了一下，发现和干丰这两年的研发方向十分相似。”
“准确的说，是一模一样的进化版呢。”陆遇寻用着颇为阴阳怪气的语调，适时插嘴扮演了一个黑脸角色。
成达明当然能看出她们俩在唱双簧，可是现在可以说是证据确凿，成达明还是得落入她们这场“戏”里，去寻一些转圜的余地。
他做出蒙受了不白之冤的模样，对付质道：“首席，你觉得我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吗？”
“嗤——”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憋不住的笑声。
几人循声望去，只见付质握着拳头抵住唇角，尚且弯曲的眼尾表明刚刚的笑声正是她发出来的。
她瞧见里边几个人都在看她，于是抬手挨个“叔叔阿姨”的打了遍招呼，一边还在往里边走，而后在付质身边坐下。
成达明刚看见付兰的时候，那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但在场的另外三个人都没什么反应，成达明就知道他们此前肯定都得到了消息，在付兰走过去的短短数秒里，他就收拾好了神情。
只见成达明“难以抑制”的上前两步，神色激动、眼眶泛红，对付兰说：“兰兰，你没事就好！”
“托您的福。”付兰点了点头，“要不是成叔叔的科研结果，我也不会被萧呈循掳走。”
她刻意模糊了自己的行踪，用“移花接木”来扰乱成达明的视听。
依据付兰的推测，成达明很有可能向星海荣光号提供过一些产品，而萧呈循手上拿到的东西是从星海荣光号上拆解下来的。
毕竟这么多年萧呈循在星际海盗中的势力都小得可怜，成达明也很清楚付质和萧家那些恩怨情仇，做“投资”也不会做到萧呈循头上。
而付质刚才说“从星海荣光号”得到的数据，当然也是虚构的，实际上这份数据是付兰交给她的。
付兰在看到相关程序的时候，觉得和当时成达明向自己赔礼时给出的那些东西有异曲同工之处，再由陆遇寻精准比对后，确认这东西就是出自干丰科技。
付质之所以要这样说，是为了通过自己的话语加深成达明和星海荣光号的联系。
成达明应该是和希里亚达成的合作，而在希里亚与萧呈循达成合作后，就将自己从成达明那里获得的新兴科技转赠给了萧呈循。
果然，在听完付兰的话后，成达明神情里掺杂着一些真实的慌张。
勾结星际海盗还好，现在星海荣光号都空了，只要死不承认，一口咬定是星际海盗偷技术，没有证据也不能定他的罪。
和萧呈循牵扯上，那就跟古代大臣跟前朝废太子亲近一个性质，先不管是真是假，铡了再说。
前者是正经走法律程序，后者则是居住星土皇帝的特权，当然不可能放在一起讨论。
成达明自己也有点数，知道自己和星际海盗“眉来眼去”的行为并不触及付质的底线，他也只是找了个不太光明正大的售货渠道罢了。
所以在这件事涉及到萧呈循时，成达明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萧呈循？那是怎么回事？”他看向站在一旁的付质。
“九月十七日移民动乱事件当天，七号城出现了星际海盗。”付质指尖微动，正在播放企业财报的会议室投屏跳转到另一个界面，这是在发现星际海盗踪迹后对现场进行勘察的情况。
可惜萧呈循跑得比较快，没让他们逮住。
当时萧呈循来一号星，是趁着移民动乱、付质受伤的机会来浑水摸鱼的。
不过不管他从一号星摸到了什么走，他的宏图大志都在希里亚和付兰的“共同努力”下，化作玄萝星上的飞灰。
付质手中的调查结果显示，这场移民动乱的背后少不了萧呈循的推波助澜。当然，最大的主使是聆音，她足够强大，曾经的经历也能引起其他人的共鸣。
付质陷入昏迷后，付兰将聆音救了回来，因为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付质都在昏迷不醒，萧呈宁就暂时关押着她。
付质醒来后忙着这件大事，关于聆音该如何处理就一直搁置下来。
此时的付质其实也说不清，自己会在尘埃落定后，如何处置她这位老朋友。
而其它参与这件事的移民就很好处理了。
付质亏欠聆音，可从来又没有对不起过那些移民。
当时的付质出于一些对过去的执念，选择开放了移民通道，但是有人胆敢在她的领土上作威作福，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当然，这时候付质还是更需要将精力花在眼前这件事上。
她微笑着对成达明说：“成先生觉得萧呈循是如何绕过一号星的卫星防护系统和近地防空系统，抵达一号星的无人区的呢？”
成达明知道他现在已经开始急躁了。
他能意识到并深知这不是一个好情绪，但付质接二连三的质问已经出口，并没有给他留任何平复心情、冷静作答的打算。
成达明只好循着自己第一时间想到的托词，对付质说：“我实在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我承认，干丰私底下确实对系统屏蔽这方面有所研究，但是我们并没有要运用它的打算。咱们有一个项目是做人工智能的优化，那肯定要预先知道它们哪里有漏洞吧？谁知道我们用作测试的程序设备怎么就跑到萧呈循手上去了？”
付质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这种时候将成达明薅下去，现在前线正作战的时候，她后方内斗是绝对的大忌。
于是付质又转变了话题，说：“相信你来的时候在光脑上收到了朵维斯重启的消息吧？”
成达明正在为“伙同前朝太子”的事情惶恐呢，又听见付质这样的话，又和希里亚本就不清不楚的成达明更加惊慌，他强压下自己“活蹦乱跳”的五脏六腑，只能含糊不清的从口中挤出一声“嗯”。
接着他便听见付质说：“你认识希里亚吗？”
这一下对于成达明而言无异于平地惊雷。
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额头上已经泌出了肉眼可见的汗水。
成达明当然知道希里亚，甚至知道希里亚已经取代了朵维斯。
毕竟他的交易对象正是这个人工智能，相比于其他人，希里亚显然更信任这个两面三刀的人类，早在付质发现希里亚之前，它就主动向成达明提出合作，毕竟成达明有把柄在它手上，它想要让成达明作为它在人类中扶持的话事人。
人工智能的理想也很丰满。
可惜这场宏图霸业还没走出第一步，就胎死腹中了。
当然这些事情对此时的成达明来说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成达明很清楚，正常情况下付质不该知道希里亚的名字。
“希里亚”这个名字，在当时伴随着弗里敦的叛逃变成了不可提及的东西。而伴随着当年那些参与这个人工智能研发的人员随时间流逝而离开人世，这个名字渐渐也被淹没在历史长河中。
付质在这个时候提起希里亚，便证明她至少知道希里亚的存在。
再结合她刚刚提到“朵维斯重启”的事情，这一前一后的问句，显然是在告诉成达明：她不仅知道希里亚，希里亚的格式化也是出自她的手。
成达明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非常难看。
这绝对不是任何理由可以掩盖过去的。
他已经被接二连三的质询搞得惊慌失措的大脑奋力分析着现在的情形。
好半天，成达明终于干涩着嗓子说：“我听说过它……”
就在这时，成达明忽然意识到，希里亚已经格式化了。这相当于它已经成为一个死人，死人是不会出来作证的。
于是他话锋一转，尽力压住语句中的兴奋与不易察觉的得意，说：“我今天收到了它的讯息，它说它已经吞噬了朵维斯，来找我合作。可能是因为我们公司本身就是研究这方面的。但我一听它这话还得了？当然不可能同意。可是首席你也是知道的，我们这个时代，到处都是人工智能，只要我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它就能立刻发现。我正在想怎么办呢，您就找过来了。”
一旁的付兰和陆遇寻面面相觑，互相都能从对方脸上看出憋不住的笑意。
“我相信你不会随意叛变。”付质说。
她点了点桌面，似乎是在沉思。
成达明知道自己这一番话，付质不可能完全相信，但他必须要给自己找好正当的理由，至少让付质不能名正言顺地处理他、拿下干丰。
付质抬眼看向成达明，平静地说：“但是你也知道，一号星现在正处于紧要关头。既然干丰已经有相关的技术，不如、”
付质的话在这里微微停顿。
成达明非常上道的接上去说：“嗯，现在特殊时期，我当然愿意鼎力支持首席的计划。”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成达明被这样轮番施压，即便隐隐意识到，这件事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敲打，却难以升起其它的心思，只想将这件事快些翻篇。
在成达明战战兢兢离开行政大楼后，付质与陆遇寻又聊了些工作上的事情。
付兰和萧呈宁充当背景板——付兰是不清楚其中的细节不好置喙，萧呈宁则有的是其它时间和付质交流。
等处理好公事，陆遇寻走前还拍了拍付兰的肩膀，笑着说：“闲下来去看看枫敏吧，前些日子她哭得眼睛都肿了。要是她知道你没事，她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付兰点了点头，目送陆遇寻离开。
等这个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人后，付兰托腮看向付质，轻声说：“成达明自己的算盘太多了。”
付质□□着付兰的短发，在付兰气鼓鼓的目光中笑着说：“老成小心思是多了些，但大方向不敢乱动的。没到局势明朗的时候，见风使舵的人也不会随便行动。”
“没有了成达明，还会有王达明、李达明。重点是，这些人得真做些事情出来。”付质这个“罪魁祸首”又帮付兰将她乱糟糟的头发理顺。
她看向自己这个习惯于独来独往、从不在意他人感受的女儿，笑着说：“现在事情告一段落，你该去跟你的朋友们有个交代了，毕竟假死这种事情，真的很伤人。”
“也没有吧……”付兰嘟囔着，“这件事情带上他们用处也不大，这种冒险的事情……”
但是付兰自己也知道她“装死”这件事不地道，想着去跟陆枫敏、陈海心她们见个面、解释解释。
有一些事情当然不能和盘托出，付兰盘算着该找什么样的“借口”。
就在这时，她听见付质对她说：“对了，你把萧柯窦带到哪里去了？”
付兰：……
要命，她忘记自己还把萧柯窦丢在无翼鸟基地来着。
但是萧柯窦在那里与世隔绝，只要不刻意查看自己的消息，应该就不会发现她“死过一次”，吧？
“呃，我这就去把他接回来。”付兰朝着付质讪讪一笑。
等付兰走后，萧呈宁对付质说：“萧柯窦既然和那个未知的祂有关系，也许我们可以……”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付质明白他的未尽之意是什么。
她笑着对萧呈宁说：“孩子们玩的很开心，我们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不一定有的结果去破坏这件事。”
付质又抬头看向布满悬浮飞行路线的天空，说：“就像我们如果无法掌握格式化人工智能的办法，砸掉它一台主机又有什么用呢？”
萧呈宁尊重付质的想法，没再构思一些违法的勾当。
当成达明走进行政大楼时，萧柯窦已经坐上了从旅游星回到一号星居住星的星际公交。
今日的光脑头条被星海荣光号占据。
尽管没有任何证据，但萧柯窦在看见这艘巨舰的影像后，莫名觉得叫自己连接上反馈点的家伙，就在这艘星海荣光号上。
付兰在离开行政大楼后，思考了一下，还是打开自己的光脑上一个隐蔽的软件。
在萧柯窦更换光脑的时候，付兰就在他的新光脑上做了些手脚。
这个小插件出来的结果，便是付兰在监护人程序上的权限被扩大。
虽然后来付兰很少使用这个插件、甚至连监护人的系统都很少动用过。但这玩意她一直没跟萧柯窦提过——萧柯窦可能自己也有猜测。
上次萧柯窦悄悄用了反馈点的时候，付兰闲着没事查看过一次。
后边付兰注销公民身份后，监护人系统自然而然也停用了。
这个特殊插件就变成一串代码，存在于付兰的光脑中。
并不影响使用、功能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就是了。
付兰这次启用它，本来只想看看萧柯窦最近通过光脑在做什么。
她莫名有点儿心虚，担心萧柯窦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死讯。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担心，付兰自己也说不清楚——明明在付质提起之前，付兰甚至都没想过萧柯窦的事情。
但这就好像是一只手，将付兰从忙忙碌碌的事情里拉出来，然后指着萧柯窦说：看，你对某个人“负心薄幸”了。
付兰轻咳一声，将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驱逐出去。
不过她一打开这个小插件，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瞬间消弭。
付兰看着屏幕上萧柯窦此时光脑上的部分信息，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他现在正在返回一号星的路上。
这倒不算是有什么问题，毕竟埃里克那家伙无利不起早，如果自己“死”了，他是能做出把萧柯窦打包丢出去的事情的。
事实上，如果不是萧柯窦的好人缘，以及他与人交往时特有的、令人折服的气质，埃里克很有可能会给他打一剂失忆针，而后丢到某个旅游星上。
真正令付兰感到有趣的是，萧柯窦的光脑在几个星际时前连接上了一个反馈点。
这串反馈点的编号正是付兰当时送给萧柯窦那个。
如果按照萧柯窦所说，他将反馈点安装在无翼鸟基地内，那么在他逗留于无翼鸟基地的这段时间里，他和反馈点的连接应该是一直持续着的。
然而事实是，付兰这里的结果显示，萧柯窦的反馈点连接记录在自己离开后就断开了。
而上一次连接成功的记录，是在几个星际时前，现在也是在断开状态。
付兰估算了一下时间，确认这个时候差不多是她驾驶着星海荣光号、途径无翼鸟基地所在星球的时间。
这几条线索已经足够拼凑出一个事实——萧柯窦所说的完全就是假话，他很有可能将反馈点放在了付兰身上。
但是付兰自身并没有什么感觉。
她在想到这一点的同时，就全身上下摸索着，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从她离开无翼鸟基地到现在，这么长时间里，如果在她身上有异物，照理说付兰早该发现的。
付兰迟疑片刻，又看了眼萧柯窦现在所在位置——他还在持续不断的移动中，根据光脑上的购票信息，他应该在乘坐星际公交回来的路上。
所以付兰放弃去无翼鸟基地接萧柯窦的想法，打算先去找陆枫敏。
陆枫敏刚刚从母亲那里听说了消息，激动的向学校请假来行政大楼找付兰。
但很可惜付兰已经离开了。
她手上没有付兰的联系方式。
付兰现在仍是黑户状态。
格式化结束的人工智能正在输入重要的备份信息，等它将这些信息全部整合完毕后，才会正式投入使用。
现在的人工智能仅仅只有最基础的功能，以保证星际联邦社会不会崩盘。
——不过这也意味着付质的“逮捕令”要更晚下达了。
但好在陆枫敏在行政大楼遇见了付质，她将付兰的光脑型号提供给陆枫敏，这样她可以直接通过在收件人栏输入光脑型号，直接联系上付兰。
就在陆枫敏走出行政大楼，准备联系付兰时，她率先收到一份收件人未知的信息。
顶着一串陆枫敏刚刚才看到、十分眼熟的代码，内容是颇为俏皮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回来啦！”
假如陆枫敏没有获知付兰还活着的消息、没有提前获得付兰的光脑型号，她可能会被这一条没头没尾的消息搞晕。
但此时此刻，几乎是看见这句话，陆枫敏就能想象到付兰古灵精怪的模样，忍不住露出笑意来。
原本混杂在伤心中的几分埋怨也渐渐淡却。
她回复：
“还知道回来啊？你这个混蛋！”
对方似乎很悠闲，立刻向陆枫敏回复道：“我过来负荆请罪啦。”
陆枫敏正打算再说些什么，下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抬头！”
陆枫敏抬眼，街对面正朝她招手的熟悉身影撞入眼帘。
陆枫敏面上的笑容扩大，但眼角却止不住淌出泪水来。
眼尖的付兰清楚看见了陆枫敏通红的眼周，立马跑了过来，并贴心的递上一方可回收纸帕。
“对不起，我错了。”付兰做小伏低，可怜巴巴地说：“你看我一听说你来了，马不停蹄赶过来见你。”
她是从付质那里收到陆枫敏来行政大楼的消息。
陆枫敏轻推了她一把，气鼓鼓地说：“你别装！反正你下次有这样的情况，还是会一声不吭，叫你的朋友担心。”
“我能有枫敏你这样的好朋友，是我最幸运的事情啊。”付兰笑着拍了拍陆枫敏的肩膀。
但她又一向嘴欠，这种时候又开口说：“但是你也是知道的嘛，我也不想你跟我一起去冒险。”
话说的好听，就是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但陆枫敏很清楚她说的是实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这个发小已经走到了一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方向上。
陆枫敏心有不甘的抿唇，忽然将付兰紧紧压在怀中，靠着付兰的脑袋，心下的躁动不安终于被安抚下去。
她轻声说：“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保证自己平安啊。”
付兰跟陆枫敏顺着街道边走边聊，聊的内容大多和平时的学校经历有关，陆枫敏没有多问付兰这一次“假死”的经历。
她很清晰地意识到，付兰在进行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而陆枫敏也明白，她不能太过有好奇心。
等她们分道扬镳的时候，陆枫敏对着付兰重复了一句：“注意安全。”
不像是分别时的寒暄，更像是对往后长路的一段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