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温蕙到达这里时,那个表明机甲曾经卡在这里的坑已经被风沙埋了大半。
没过一会儿,她身后传来机甲行进的声音。
她低头,看着那个不安分的丫头驾驶着轻甲朝她挥手——这台轻甲是新的。
“你把你的重甲挪到哪里去了。”温蕙问道。
“找了个风小点的地方,把它拆了。”付兰答。
听见付兰这句话,温蕙不必问“为什么”,就能猜到付兰是什么想法:“最后确认了是你脑子出了问题?”
付兰点了点头,满不在乎说:“排除其它问题嘛,万一是重甲的自检系统出了问题呢。”
其实付兰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轻松。
如果排除了一切外在原因,证明是她的精神网出现了问题,那么她很有可能短期内无法架势机甲。
可是现在还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要处理。
温蕙一边取出自己的医疗器械,一边询问付兰具体情况。
在听到付兰随便使用了无翼鸟基地出品的三无药剂时,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用了什么东西,经历过三期吗?”
“精神增幅类药,这种东西在实验动物身上看不出效果,只能说明不会死人,至于人体实验嘛……”付兰无辜地看向温蕙,“我们人本来就少,万一出什么意外呢?我身体素质好,更耐造一点。”
“你真是成仙了,什么东西都敢往身上用啊。”温蕙这样好脾气的人,也被付兰的行为激出了些许怒意。
毕竟无翼鸟那群人,是什么东西都敢做出来试试,而付兰也是真敢用他们没保证的东西。
付兰耸了耸肩,说:“当然,更重要的是来不及了嘛。”
温蕙沉默着给付兰做身体检查,一时间只有机器“滴滴”的声音。
她突然开口:“我感觉你妈最近有点不对劲。”
“死了女儿,谁都不可能和平常一样吧?”付兰眨了眨眼睛,又问:“温阿姨具体是指哪方面不对劲呢?”
“我来之前,无意间听见她在联系王希。”温蕙只说了这一件事实,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推断。
这一个事实,就足够看出很多问题。
付兰怔了下,问:“我妈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我不知道。”温蕙说,“不过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死',她又从哪里知道呢?”
“那也不一定。”付兰垂眸,盯着手中的检测仪,上边有无翼鸟基地出品的标识,尽管它严格意义上是个三无产品。
“初步判断是药物对你的精神力造成不可逆的影响。你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对吧?有可能是正面影响,但你的光脑跟不上变化的精神力。”温蕙调试着检测机器上的各项参数,“你应该学过这方面的知识点,我们的精神力并不能直接操控机甲,需要借助光脑上的接驳点,将精神力转化成一种可以被机甲接收到的信号。 ”
“《机甲操纵课程·初级·导言》第二页第三段第四行。”付兰像是背书一样说道。
温蕙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因为她是付兰的长辈,这个动作看起来很顺手。
该如何处理付兰这种情况,温蕙也觉得很棘手。
“如果是因为精神力增幅过强,导致无法输出对应信号匹配机甲,那直接抑制精神力不就好了。”付兰像是患有多动症一样,一刻也闲不下来,这会儿又在摆弄温蕙带来的器具。
付兰所提到的内容,应该是温蕙最擅长的方面之一。
付质的精神力也很强大,但因为她的身体在从基因层面崩溃,无法承载这样的精神力,温蕙在找到治疗方法前,只能使用抑制手段,降低付质精神活跃程度,以防她的身体无法承受提前崩溃。
温蕙和付兰能达成合作,楔子便是无翼鸟基地。他们在当年那个混战时代苟到了不少宝贵资料,在付兰接手后,要将这些资料结合付质的病症进行研发,就必须过温蕙这一关。
“确实可行。”温蕙说,“我先用低剂量的抑制药物试试,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她一边思考着,一边贴着各种标签的试剂混合。
只是这个一向是她最擅长的工作却一直在她手中反复。
最后温蕙长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半成品丢到废液桶里,对付兰说:“我必须老实告诉你,我并不想给你配制抑制类药物。”
她接着解释说:“你的身体适应的很好,你现在没有任何不良反应,是这些工具无法适应你。”
“可我是第一个特例,我必须要去适应工具。”付兰说着无奈的话,表情里却没有一丝负面情绪。
温蕙沉吟片刻,对付兰说:“做个尝试吧,你直接用精神力去连接机甲。”
“直接连接?”付兰重复了一边温蕙所说的方法,琥珀色的眸子瞬间一亮。
温蕙并没有接触过祂,只是凭借多年来在这个领域的经验,给出的建议。
但付兰却知道,于人类而言看不见但存在的“精神”,在更高维的时空里以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形式存在。
至少它可以作为钥匙,让人短暂的到达那个世界里。
付兰一直觉得电子世界的存在方式,与高维空间有着相似之处——只是比起高维空间更加狭窄而逼仄。
如果将二者放在一起……
温蕙的建议提醒了她。
付兰忽然露出一个跃跃欲试的笑容,立刻从软椅上跳了下来,迈着轻快的步子往重甲上配备的轻甲储藏室跑去。
温蕙紧随其后。
付兰选中一台轻甲,闭上眼睛尝试进入那种玄妙的状态里。
她重新睁开双眼,面前的场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付兰无法形容自己看见了什么,只能说,万事万物的运行在她面前都有了另一个接近“本质”的模样。
举一个通俗易懂的例子,比如她现在甚至能“看见”身边的温蕙身体里血液流动的样子、每一台机甲的每一根导线的走向。
但这不是透视,而是如同“全知全能”一样的感受,她能同时看到“外表”和“内在”。
此时的付兰就像是一个发现新奇玩具的孩子,忍不住伸出手,试图触碰那些从未见过的东西。
然而,她的手指只碰到了冰冷的金属表面。
付兰微微一怔,旋即意识到,虽然她能借助暴涨的精神力,以她能够理解的方式,看到另一个世界覆盖在自己的世界上是什么模样,但她归根结底还是三维的生物,无法触碰到自己“看见”的东西。
她叹了口气,转而使用自己能“触碰”的精神力去接触。
付兰看见每一台机甲上都有一个奇异的“点”。
如同一缕丝线的精神力在靠近以后,没有任何迟疑的进入这个点中。
下一秒,机甲的能源指示灯亮起,付兰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些难以形容的东西,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可以操纵机甲了。
她就像是傀儡师,但她的手中不止可以操作一个“傀儡”。
而且付兰的脑海中里,又多了一部分机甲面前的视野需要大脑进行处理、分析。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她进入了一个游戏,在连接上去的瞬间,她的游戏界面就多了一些可以操纵机甲的按键。
这也意味只要连接成功、她的精力足够,她就可以同时操控多台机甲。
贪多嚼不烂,付兰还是决定先使用这种方法,熟练操作一台轻甲试试。
于是这台能源灯亮起的轻甲晃了一下,缓缓从整齐的机甲队伍里走出,然后抬起“自己”的机械臂,朝温蕙比了个心。
温蕙对着这种小孩子的行为哑然失笑,她站在付兰身边,又偏头看向付兰。
付兰注意到她的视线,扭头朝她眨了眨眼睛。
温蕙注意到那边的轻甲依旧在行动着,走到她们身边才停下,她的脸上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在没有启动机甲、没有身处机甲中的情况下,付兰站在另一个地方,实现了对机甲的操控,并且看起来她似乎可以“一心二用”,操作机甲也并不影响她本体的行动。
温蕙还不知道,付兰实际上还有余力再操纵几台机甲。
“太神奇了。”温蕙惊叹道,“没想到使用纯粹的精神力操控机甲,会是这样的情形。”
她又喃喃自语道:“如果能改用精神力直接操纵机甲,那机甲上可以省去很多用于连接人类意识的程序和设备。”
“但这条路很困难。”付兰说,“而且具有偶然性。”
人类走上星际后的历史上不是没有试图提高自己精神力的时候——因为精神力这种抽象的存在可以具象为与机甲的匹配值。
但是暴增的精神力并不能适应躯体,所以很多时候,伴随着匹配值的飙升,受试者往往也会在一两天内轻则大脑瘫痪,重则脑死亡。
付兰在出现增幅自己的精神力、将萧柯窦拉进那个空间来接触祂这个念头,向无翼鸟基地的研究人提出需求后,到现在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们就能拿出切实有效的药物,当然是因为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这方面本身就有研究记录,无翼鸟的研发人员给付兰再现一份这样的药剂并不是多困难的事情。
当然,他们也不是照抄的老配方,研发人员还是在其中进行了很大程度的改良——至少他们的受试动物没有出现脑死亡的情况,这药剂安全性的提升可不是一点两点啊。
——这也是为什么,温蕙在得知付兰没有进行过三期就敢往自己身上用时,表现得那样生气。
尽管前面有无数前车之鉴,付兰还是要求无翼鸟基地仿制类似的药物。
最大的原因或许是她不想在面对祂时这样被动下去。
付兰最初对于萧柯窦极大的警惕心,很大一定原因是她意识到萧柯窦与祂之间的关系。
祂想要温和无害的接触到这个世界很困难,但如果想要毁掉某些东西,则易如反掌。
付兰以为和对方的接触在几年前就已经结束了,祂也在此期间再没有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是萧柯窦的出现让付兰知道,祂一直在凝视着自己。
也许是好奇和危机感掺杂在一起,叫付兰迫切想用某种方式接触那个世界。
不过付兰也不是找死去的。
她对自己还是有一些把握在的。
精神力增幅药剂虽然因为它的危险性被星际联邦列为禁药,但当年受试者的相关信息都是公开的。
付兰发现这些人在使用增幅药剂后产生的副作用程度,和原本机甲匹配值高低有着密切的联系。
而她是星际联邦有史以来第一个匹配值达到99%的人。
再加上付兰本身对精神世界和高维世界的联系有几分推测。
她觉得自己八成不会沦落到脑死亡的境地,所以才促使无翼鸟基地展开对这类药物的研发。
事实证明,付兰赌赢了。
她不仅成功运用这种药剂,把萧柯窦的“脑袋”扒开来瞧了瞧,顺便吸引了祂的注意。
现在,她还可以利用自己“过度增幅”后产生永久副作用的精神力,直接操纵机甲。
并且,付兰能明显感觉到,她手中的“提线木偶”运行起来要远比自己使用光脑作为接口操作机甲时流畅许多。
利用光脑作为接口,有中间一道转换、输出的过程,无论什么程度的精神力,经过这一道转化再将指令下达到机甲上,都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延迟。
而付兰直接操控的情况下,这个如同附骨之疽的延迟彻底消失了。
机甲就像是付兰的一部分一样,指哪打哪、动作流畅。
温蕙所惊艳的事情,只是付兰在机甲操作过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变化。
对于付兰而言,这种延迟的消失要远比机外操作更加令她惊喜。
只是这条路很难复刻——恐怕也很少有人像她一样,用生命作赌。
所以温蕙只是想了一下,并没有在这方面继续深究的打算
“去试试重甲?”温蕙对玩得不亦乐乎的付兰说。
付兰点头,一边随温蕙转身离开,一边将自己的“傀儡线”收回。
但是收回的时候远比放入时困难,将自己那一部分精神力抽回时,付兰就像是打了麻醉后,清晰地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东西被割下来一样,并没有痛感,但那种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被夺走的感觉异常突兀,让人心生烦躁。
但是这个机甲本就不是付兰的一部分!
并且用这种方法操作机甲,在脱离机甲时远比传统方式更加缓慢。
付兰在思考更为关键的事情——既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这是否意味着在实战中,如果付兰远程操控的机甲受到损伤,她也会像是自己受到伤害一样?
而且脱离机甲更加困难,也就意味着实战过程中,如果出现紧急情况,付兰很难迅速抽身。
这仿佛是在警告付兰,不要因为拥有了超脱这个维度的力量,就试图为所欲为。
“没事。”付兰笑着说,“有点舍不得,想再玩一会儿。”
温蕙因为她的话发出一声轻笑,带着些长辈对晚辈的宠溺。
只是她没注意到,稍稍落后她几步的付兰面色沉着。
付兰意识到她现在的情绪有些烦躁,直接与精神挂钩的行为确实很容易勾起一些心绪。
而负面情绪的加剧显然会对机甲作战有严重的负面影响。
付兰倒也没对温蕙撒谎,她确实是因为“舍不得”而不开心。
她尽力克制着自己陡然升起的郁闷感,并在跟着温蕙回到驾驶室的路上试图找到缓解的方法。
等到驾驶室时,她那样的情绪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
付兰如法炮制,不知道是因为她本身就在重甲内,还是重甲要比轻甲更复杂的缘故,尽管重甲的“点”要比轻甲大得多,但在这个点之外,是重重叠叠的“规则信息”。
不过这对付兰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她的“傀儡线”很快就穿过这些信息,直捣黄龙。
在缠住她的“傀儡”的一瞬间,付兰感觉世界安静了一瞬——就像之前她试图通过光脑连接机甲一样,是一种宛如石沉大海的广袤的静谧——但是下一秒,无数纷杂的信息蹿进了付兰的脑子。
就好像刚才的安静只是付兰的脑子猛然接收到这么多信息“卡了”。
付兰教萧柯窦驾驶机甲的时候,,即便通过光脑去连接重甲,也能看到属于重甲那密密麻麻的信息位点。
直接用精神力连上去,看到的信息远比那多得多,并且信息的表现模式更加复杂。
类似于一张图片和一个视频的差距。
只是付兰确实如温蕙所说,她的身体与暴涨的精神力适应良好。
在如此庞大的信息涌入付兰的脑中后,她的大脑立即开始有条不紊的归类、分析,外在表现出来的结果就是,付兰的精神力很快就融入重甲的系统内,畅通无阻的操作起重甲,重甲的行动灵活到它拥有了生命一般。
并且在付兰的精神力进入重甲后,原本驾驶位上的温蕙瞬间被挤了下去。
温蕙饶有兴味的试图重连,发现自己完全无法连接上重甲。
“付兰,你可以做到让出一个副驾驶位,或者自己在副驾驶位上吗?”温蕙问道。
付兰听到这话,就知道温蕙八成是被自己挤掉线了。
她尝试着让出部分权限、或者设置一个下位权限,但它的精神网像是和重甲的操作神经长在了一起。
除非她像刚刚那样“割裂”着彻底分离,根本不可能分出一小部分操作权限。
她成为这座机甲唯一的主宰。
“不行。”付兰说,“它成为了我的一部分。”
温蕙思考了片刻,对付兰说:“这让你不再具有和机甲的磨合适应期,任何机甲只要连接上,就和你的手脚一样轻松使用。但你要注意时间和频率,如果真的'长在一起',那可就麻烦了。”
“或者说、”付兰抬头看向温蕙,“我可以将机甲视作连接在我的骨肉中的武器。”
她的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兴奋的光。
“我无法把机甲当成消耗品、”付兰轻喃出声,“那我可以把它真正当成我的一部分,我体外的延伸、我最忠诚的武器。”
温蕙愣在了那里。
——这是一个叛经离道的想法。
人和机械怎么能成为一部分呢?
但是付兰进入了另一个维度后,在她眼中这些就已经没有了本质的区别。
就像在人类眼中,一根粗线条和一根细线条,都只是线条而已。
“不过——”付兰眼神一顿。
温蕙感到自己身处的重甲一颤,下一秒她重新连接上了这台重甲。
付兰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
就在温蕙感到疑惑的时候,她听见付兰近乎自言自语说着:
“每次都要'割一块肉'去喂小武器,不如直接让最强悍的武器和自己长在一起。”
如她所想,脱离轻甲就已经让付兰感到心神不宁,脱离重甲就像是把她从云端丢下去,狠狠砸到地上。
没有任何痛感,但这样的落差甚至可以直接把人逼疯。
“话不要说得那么绝对。”温蕙皱着眉头,“这不是一个一、或者二的选择题。这只是你连接机甲的方式而已。”
“温阿姨,星际时代离不开机甲。”付兰的目光无比认真,“轻甲、重甲、星甲,越复杂设备越耗费我的心神,您也看见了,我脱离重甲时明显和轻甲状态明显差别很大。”
“每一次连接、脱离的过程,都会对我的精神有所损耗。这里不是意象的某种指代,而是我能切切实实感受到,自己失去了一块什么。”付兰看向重甲的操作台,这里只有一些基本的按键,“与其这样慢性死亡,不如和它永远的纠缠在一起。”
温蕙犹豫了。
她还是无法理解付兰的想法,因为她不曾看见过付兰眼前的世界。
但是她同样也无法阻止付兰。
最终,温蕙只是问她:“你打算做什么?”
付兰的双眼像是揣满了繁星一般明亮,她说:“去搞一台大星舰!”
三天前,萧柯窦曾经看见过一次温蕙。
她很少来无翼鸟基地。
萧柯窦看见她拿了很多医疗用品离开。
温蕙几乎只负责付质的身体健康,如果是治疗付质,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还特意来一趟无翼鸟拿东西离开。
这样值得怀疑的地方,让萧柯窦心中的一些想法死灰复燃了。
他在怀疑温蕙是不是已经找到了付兰、付兰是不是没有死,只是注销了公民身份。
说不定星际联邦的系统出了什么bug ,不小心把受伤的人判定死亡了。
但是过去了三天,依旧没什么消息。
景莫看着坐在试验台另一侧的萧柯窦,颇有些无可奈何地说:“你在这里坐到天荒地老都没有用,难不成你指望我给你克隆出来一个付兰?”
“我只是在这里坐一会儿而已。”萧柯窦微笑着说,“贵地应该也没有规定不许别人坐在这里吧?”
景莫知道这家伙是闲着没事干来打探消息的。
前段时间三天两头往负责人那里跑,烦到基地负责人连夜给自己安排了采集工作,东西都没收拾就出差去了。
然后他又蹲守在实验室里,倒也没干什么离谱的事情,就是时不时对着机械专业的研究人员问“星际联邦的系统真的不会出错吗?”,对着生物专业的问“在受到什么样的伤时会被误判死亡呢?”。
他就像一个围绕“付兰没死”这四个字衍生出的《十万个为什么》,想尽办法去找例子来证明自己的观点。
顺便在这里打探一下外界的消息。
付兰把他带到这里来软禁,一开始这个基地的出入系统还是不对他开放的。
但萧柯窦自己凭借着出色的社交能力,想要去到基地的其它地方就直接问新交的朋友借身份卡。
无翼鸟基地内部的防范并不严格,所以很快萧柯窦就达成了在基地里到处乱窜的成就。
基地负责人看他也没搞什么事情,干脆给了他一张内部的门禁卡,让他可以在基地内自由通行。
这样平和的氛围也在付兰的死讯传来后消失了。
萧柯窦宛如祥林嫂附体,一遍又一遍向全体基地成员们重复着自己的“十万个为什么”,哪怕跟他解释再多遍,说明付兰八成已经死的透透了,萧柯窦还得揪着来自研究人员严谨的“八成”不放,试图去证明另外那两成的存在。
基地负责人甚至直接把他的门禁卡改成了全基地自由出入,并且还特意向萧柯窦知会了一声。
意思很明确——付兰死了,他们不负责软禁萧柯窦,萧柯窦你可以走了。
但萧柯窦假装没看懂这意思,他自己自觉做好了软禁工作,就好像付兰随时会回来查看他在基地里做什么似的。
每天就跟个幽灵一样在基地里游荡,随便哪个角落都可能碰见他逮住人问外边的情况。
——没把萧柯窦扔出去可以说是这个基地成员们最后的仁慈。
这边基地在“饱受折磨”,那边的付兰却在哼着轻快的语调,跟久别重逢的九号星打招呼。
因为温蕙在一号星还有事情,她将付兰带到某个旅游星后就离开了。
这也是付兰要求的。
她笑着跟温蕙挥手告别,然后像所有来旅游的居民一样,闲适地溜达进旅游景点。
半个星际时后,在所有人都没察觉的时候,一台他们的重甲悄无声息地飞向太空。
付兰摩挲着手中的屏蔽器,驾驶在机甲来到了一号星领域和九号星领域的交界地。
她将屏蔽器安装在这台重甲上,然后大摇大摆过了安检。
正常情况下重甲是被允许在不同居住星间行驶的,但付兰现在是黑户,保不齐会被发现,还是直接屏蔽了以防万一比较好。
付兰此行的目标是星海荣光号的废墟。
希里亚炸毁了朵维斯的老家,付兰就只能去希里亚的老家找找“钥匙”了。
在吞噬了朵维斯后,希里亚也必然继承了朵维斯的程序,生成一串新的“钥匙”。
希里亚和朵维斯出于同源,当年在星海荣光号上建设希里亚,基础设施和朵维斯的硬件如出一辙。
所以说,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启动希里亚的格式化程序,前往星海荣光号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哪怕这艘巨大的星舰已经被他们炸成了废铁的模样。
——应该说,正是因为星海荣光号已经被炸毁,希里亚才不会想到去防范。
付兰看着眼前无处不在的规则信息,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星海荣光号还在老地方——环绕着小行星带的无人区中间安静的悬浮着。
尽管在这附近有九号星的巡逻队和监控,但是跟没有也没太大区别。
——萧呈循都已经把星海荣光号搬空过一次了。
想到这里,付兰又想起在萧呈循的三无星舰上看到的那些似曾相识的科技成果。
上次回家她忘记跟萧呈宁提这茬了。
驾驶着重甲的付兰坏笑着——是不是忘记的也不一定。
反正她这个不肖女,很乐意瞧见自己父亲枯燥的工作生涯里,发生一些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的。
就在付兰向着星海荣光号进发的时候,一号星那边已经在过她的头七了。
付质将付兰的葬礼举办的非常隆重。
她没有付兰的尸首,所以骨灰盒里是付兰的衣物。
付质几乎将整个星际联邦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了过来。
九号星的临时行政执行官眼含热泪的握住付质的手,痛斥着天妒英才,看着比死了女儿的付质还要伤心。
付质看上去却很平静,跟她以往感性的模样截然不同。
此情此景,叫这位临时行政执行官封泰在心下泛着嘀咕——他是趁着维杜落马、反口攀咬九号星高层的乱局,混上这个位置的,所以对着一号星的执行官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毕竟上一个跟付质对着干的维杜,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不过他也想不明白,维杜也不是傻子,他因为付质入的狱,牵连九号星高层,这不是叫付质渔翁得利吗?
况且他自己也不是光棍一条,在九号星还有家眷逗留,怎么能蠢到这种地步?
这些疑问都伴随着维杜的死亡落下帷幕。
现在的台上只有面露哀色、劝慰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怀揣着丧女之痛的付质的各路高官们。
他们悼唁完这个素不相识的晚辈,下榻于付质安排的酒店。
一号星的高级酒店相比于其它居住星更富有科技感,而减少了很多人文氛围。
封泰看着灵活的机器人端着餐盘从他身边跑过,偏头对身边的助理说:“为什么一号星的人没有给机器人上涂装?”
“可能是因为不同的人文风俗吧。”他的助理回答道。
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不会随意因为理念不同而相互攻讦——至少不会说出看着就很粗鄙的话。
“也算是体验了一号星的风土人情吧。”封泰笑着说。
酒店的房间也延续了这份“风土人情”,屋内摆设的物理层面的舒适度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装潢太过于简洁冰冷,就连柔软的沙发布面都是类似金属般的颜色,整体风格十分冷硬,床头的灯光都是冷冰冰的苍白色。
这样的环境很难给人温暖、安心的感觉。
但这群人都是一百岁往上走的成年人,对这样的安排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
厚实的窗帘将窗外的人造月亮完全挡住,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
明明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黑暗中却有什么东西在移动着,直来直往的移动轨迹不像是生物,也不会如生物般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它安静的举起、落下,轻飘飘的动作中蕴含的力量,足以将所有的肉体凡胎都劈成两截。
“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