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的素养by漠小兰
漠小兰  发于:2025年0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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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快锁上!”清音喝道。
两个道人惊魂甫定,绑上铁索,犹嫌不足,又贴上了几道驱邪道符。
太一真人半趴在地上,披头散发,嘴唇哆哆嗦嗦,低声念道:“百邪奔散,天地灭形,急急如律令……”念了好几刻,才停了下来,抬头一看,梓芜派的道众也正注视着他。
“多谢道友。”他的目光逡巡一圈,注意到了当中的剑牢,瞳孔被银光一晃,猛地一缩,左右慌忙一看,目光落到了剑前的人身上,他的神情冷淡,可面目却同他从前见过的画像一模一样,只是看上去似乎更为年轻了一些。
“是……是道君!”太一真人一股脑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拱手拜道,“青城派太一拜见玉楼道君!”
木叽真的太能唬住人了……木离不禁心想,而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观中静了静,众人头顶的瓦砾依旧不住地震颤,灰尘扑簌簌而落。
黑蝉还在外面,尽管玄光剑暂时压制了邪胎,可邪物却并未散去。
貔貅的声音响在木离脑中,跃跃欲试道:“殿下,这些个玩意儿都是不入眼的喽啰,若是取了胎,便就各散了去,再没有这样无端的琐事了。”
“殿下!”
木离充耳不闻,静悄悄地贴着木叽的衣领,忽而察觉到他的气息陡然加快了些。
这是怎么了?方才明明那般紧急,都没变色,如今难道是怕了?
她抬眼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落在太一真人身上。
他看上去虽然狼狈得很,可不像受了多大的伤
他的装束和先前见到的一样,丁香色的道袍,背后绣着一只猛虎下山,在凡道看来或许有些刺眼。
李魁的脸色果然暗了下来:“兄台自称青城派道友,可这身上为何是官道的道袍?”
太一喉头一哽,干巴巴笑道:“道友勿怪,某也是受人蒙蔽,才遭了此道。”说着,他不自在地挽了挽大袖,袖间落下一段红丝。木离适才注意到他手中握了一柄铁剑,算不得什么好剑,因而并不起眼,可是剑柄处垂悬着一串红丝剑穗。
眼熟至极。
她心头一跳,定睛看去,红丝剑穗,中间系了一个同心结,下坠一颗白明珠。
同她原先做得剑穗像极了,可她做得剑穗被她自己烧了,况且红丝剑穗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得物件,兴许是物有相似罢了。
同心明珠,她可没瞧出太一真人还是这般风花雪月之人。
李魁听罢,冷哼一声,不再看他,转而道:“道君,这邪胎再不斩杀,必成后患。”
剑中的李夫人忽而抬头,双目圆睁,口中叫道:“我不是邪胎,我是人,我是人啊,天师,天师救我!”
木离见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清音却一步跨到木叽身前,冷声道:“道友的剑阵能困得了几时,昔年三入绝情谷都未能镇住三尸门的魔众,如今邪胎既已出世,道友还能撑几时。”
木离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真的谢烬渊尚且无可奈何,更何况他呢?
枯坐在地李夫人闻言更是大惊,目光牢牢地盯着木叽,慌忙地欲往外爬,手臂刚一碰到玄光剑身,哀嚎了一声,便痛得缩了回去,苦苦地哀求着:“天师!天师救我!”她说话间,后背腾起的黑烟渐笼罩住她的上半身,面目更是模糊不清,哀求的声音突然停下,只听她发出了几声桀桀怪笑,“哈哈哈,天师不是心怀天下,为保苍生么,难道现如今,我,我不是苍生么,哈哈哈……你们道人真是可笑!”
“妖邪放肆!”李魁紧咬牙关斥责她一声,复又转头望向木叽,“道君,早做决断!”
话音刚落,一道红影一闪而过,却是清音往前一跃,持剑刺向剑中的李夫人。
“拦住她!”木离脱口而出道。
木叽往前而动,追上了清音,一道水光挡下了清音手中剑光。
清音恼怒道:“冥顽不灵!”眼睛却落在他的肩上。
诸道被这忽来的动作惊在了原地,一时只见剑光流转,下一刻,却听一声剑响,刀戟刺破布帛之音。
“你!你在作什么!”李魁大吼道。
太一真一不知何时竟也跑到了剑牢之前,手中铁剑穿透剑阵,直插李夫人背心!
他的脸上惊愕不定,瞪大了眼睛,望向了他手中的长剑,红丝剑穗被剑气所扬,直直飞了起来。
剑尖没入背后人面的额心,巨大的咆哮之音震响,滚滚黑气自剑端溢出。
它的五官痛苦地扭曲着,仿佛下一瞬间便要挣脱出后背。
“殿下,灵胎就要出来了!”
木离心下骇然,不及多想,飘向了太一真人的袍袖。
只见他面无血色,手中的铁剑幽亮,缠满了黑雾,木离却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隐约花香。
竹节海棠。
“太一!如此潦草行事,置我门派不顾!”
“道君!”
“木离回来!”
众多道人的声音,清音的声音传到耳边似远似近。
貔貅声音响在耳际蛊惑而雀跃:“殿下,快!趁此良机,收了这灵胎,殿下知道怎么收伏灵胎么!”
收伏灵胎。木离知道,本能地知道如何收伏它,就像她吸干了那个邪魅一般,她只需要张口就能吃掉它。她从前只以为这是她中了魔毒的缘故,如今看来,兴许真是因为她就是邪神的缘故了。
可是,她不愿意做什么邪神,她就是玄天峰李孟寒座下弟子,木离。
是个道人。
她口中念诀,扭头去看太一真人,而他显然承受不住这邪气的冲撞,脸色青白交加,握着长剑的右臂抖个不停,不住地往回抽搐,可是剑尖没入额心,不移分毫,仿佛无论他如何用力,也拔不出剑来。
木离晓得太一的斤两,如此不济,他究竟是怎么冲破剑牢,将铁剑插入邪胎?

第59章 剑穗
眼前浓雾滚滚, 邪风阵阵,吹得太一脸上被刀割似得疼, 真疼,疼得他龇牙咧嘴,双目只得半睁半合,两边眼皮跳个不停。右臂更是抖得都快抽筋了,可他越是用力往回抽剑,手臂越是绷紧得厉害,手上的铁剑此刻重得要命, 沉若千斤,根本无法由他驱策。剑身深深地直插邪胎,似有意识一般, 半刻之前,他分明还未回过神来,不知怎么的, 手上的剑便已杀了人!
这把剑有古怪!委实太邪门了!
太一真人眼风一扫,见到左侧红影一闪, 眼睛勉强眯起一条缝去看, 茫茫雾中忽而幻化吃一个人影, 待看清来人, 他登时大松一口气道:“木道友!木掌门!快救我!”
木离二指轻弹, 一团赤火自他手中长剑滚过, 没入李夫人后背的人面。
人面发出一声更为凄厉的惨叫:“啊!”
“拔剑!”木离对太一道。
太一手上哆嗦,接连抽了三回剑皆无果, 说话也不由哆嗦了起来:“道友,道友,此剑……”
他正欲说话, 手中的长剑却如同游鱼入水般,“扑哧”一响,剑尖愈往皮肉深处,继而往下一划,剑光剖开脊背,从中生生劈开了人面,人脸霎时裂作两半,破碎的面目狰狞地发出啼哭,黑烟从缝隙中一涌而出,哭嚎声震天。
“你!”木离大惊,狠狠瞪了太一一眼,却见一股黑烟窜入他的鼻孔,太一真人脸色大变,往后半退一步,脚底晃了晃,人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好不中用的道士,哈哈哈。”貔貅嘲笑道。
那一柄铁剑也随之跌落下地,木离上前一步,捡起了剑柄,红丝流苏随风飘荡缠绕上了她的手腕,她皱了皱眉。
貔貅叫道:“殿下,快看,雾中的婴孩!”
黑雾之中渐成一个孩童的模样,黑乎乎一团。
“快,殿下,收下灵胎!”貔貅催促过一声,一道光影自她手腕上闪过,貔貅四肢往前一跃,一口叼住了雾中的婴孩。
那婴孩闭着双眼,似雾非雾,一声不吭,似乎还是全未苏醒的状态。
貔貅叼着婴孩,跃回了她的脸前,发出“呜呜唔”的声响,那婴孩的雾影扫过木离的脸颊,冰冰凉凉。
太一真人先前一剑下去,李夫人活不成了,这个邪胎脱离了宿主,眼下还未苏醒,若真是醒来,后果无可知。
如何才能杀掉这个邪胎?
她兀自思绪连篇,貔貅却又朝她脸上撞来,口中发出越发焦急的“呜呜”声响。
木离鼻尖被它的毛发轻轻扫过,她情不自禁地张嘴正欲打个喷嚏,那婴孩的雾影,霎时自她口中钻入,方才冰凉的雾气,一入她的口中,便火烧火燎起来,熟悉的炙热在她的喉头烧了起来,连带耳中嗡嗡震响,灵台翻涌,乍现的金光激荡,木离不禁闭上眼睛,灵海的金光被浓重的黑雾漫过,雾影重重之中,一个人影显现,白氅大袖空空荡荡,袖缘处寥寥几笔是稀疏竹影。
他自雾中走来,面目渐渐清晰,他的乌发披散,只在脑后随意插了一节竹簪。
她目不转睛地呆望向眼前的李孟寒。他的瞳色疏淡,默然地凝望她。
木离眼眶一热,出声道:“师尊……”
他却面无表情地转身欲走。
“师尊!”木离急切地去抓他的袖袍,而他的衣袖如露如雾般消散了。
木离立即缩回手,不敢再碰,“师尊,是你吗?我刚刚闻到的花香是你么!你的魂魄是不是也自幽冥而出。”她急道,“待我,待我找到魂引,必定能寻魂索魄,给你找个合适的魂器!”
眼前的李孟寒终于朝她笑了笑,抬手,指尖像是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脸颊,可惜幻影一般的雾影毫无感觉,一道银亮的雪芒斩断了李孟寒的雾影。
“师尊。”
是木叽!
木离连忙抬手摸了一把湿润的眼角,低头一看,玉貔貅已经蹲回了红玉手环。
抬眼再看,来人果真是木叽。
木叽深深望了她一眼,长眉蹙拢,似乎是在审视她,见到他的眼神,木离吃了一惊,不过短短一瞬,却见他脸色一变,柔和了下来,关切道:“师尊,可有大碍,那邪胎可曾出现?”仿佛刚才的凌厉只是她的错觉。
脑中的嗡鸣渐已平息,喉头的火烫也奇异般地消散了。
“无碍。”她答道,说着又朝地下一望,太一真人仍旧僵硬地仰面躺在地上。
她念了几声火诀,赤火驱散了黑色的雾霭。
李夫人所在之处只余一滩黑水,零落地散着毛发。
她又念一声诀,火光瞬间烧尽了地上的黑迹。
木叽只看了一眼,便转开了眼,复又凝望向她。
木离一阵心虚,赶紧蹲下,用力拍了拍太一真人的脸颊:“醒醒!”
清音此刻也走了过来,观中一时无声,就连瓦上的蝉声也戛然而止。
观中道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说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黑雾重深,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清!
这个太一真人为何忽然拔剑相向,邪胎脱离宿主,又是去了哪里?
李魁忧心忡忡地开口道:“道君,邪胎不知影踪,恐成大患!”他不由地多看了一眼木离和地上双目紧闭的太一真人:“敢问这位道友又是何人?与这青城派太一是何干系?方才藏身于何处?为何不愿现身!”
话音刚落,便有道众附和道:“这青城派道人委实蹊跷,自称青城派,可分明就是官道,难保不是趁乱放走了邪胎,留予官道接应取胎!”
“说得极是!”
“还请道君主持公道!”
木离起身,徐徐道:“玄天峰木离,我与谢道友,清音道友一同前来,只是在幻境之中用了玄变诀,故此方才并未显影。”
此话一出,李魁自言自语般说:“玄变诀?藏形游隐之道?”说罢,抬头诧异地看向木离。
木离侧目看了木叽一眼,他便心领神会地点头道:“正是,此乃木道友。”
清音却不言语,只俯身探了探太一真人的鼻息,虽然很浅,但还活着。
四肢有些僵硬,两手空空,清音蹙紧了眉头,左右一看,急急问道:“他的剑呢?刚才他手里的剑呢?”
木离循声去看,地上并不见刚才那把长剑,可她明明听见了剑落地的声音。
抬头恰对上清音的目光,只见清音脸上白了白,又问她道:“剑呢?”
清音是在疑心我?
木离摇头道:“我不知剑的下落,只听剑声落地,却再没见过那柄剑。”
铁剑不翼而飞,虽有浓雾遮掩,可她却并未察觉到雾中有别的道人的踪迹,兴许是……只能是玄变?
木离一念至此,顿时呼吸急促了几分,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玄变,屈指可数。且说,太一真人入观之时,口中便有那一柄长剑,可之前在幻境之中的太一手中并无此剑,莫非这凡界还有别人?
耳边却听清音低笑了一声:“这太一真人平平无奇,竟有此般能耐,谢道友,木道友,还是想个办法把他弄醒罢。”
木叽的眼神落在太一真人脸上,还未说话,便有道人急不可耐地念了水诀,瓢泼的水流哗啦啦从天而降,浇到了太一真人脸上。
浇得他手足一抖,翻身而起,呸呸呸吐了几口水,睁眼叫道:“落雨了,落雨……”
四周却是静悄悄的,哪里有雨!
太一真人顿住口中惊呼,见到周遭齐刷刷投来的目光,仿佛适才回过神来,大惊道:“道友,诸位道友!救我啊,那邪胎……”他慌慌张张地四下张望,见到观中风平浪静,更是惊诧道,“人呢?邪胎呢?这是怎么回事!”
“你倒说说看是怎么回事!”李魁没好气道,朝左右微微颔首。两个道人立刻上前,将落汤鸡一般的太一真人五花大绑起来,还在他额头上贴了一张金色的驱邪符箓。

第60章 回影
“诸位道友,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太一真人扭动着身躯, 用力吹着脸前的符箓,急吼吼地说,“我绝不是官道,更不会取胎,先前是那剑,那剑杀了人,与我无关啊!”
“休得胡言!”李魁怒道, “你推说是剑杀了人,这剑还能杀人?不是你的剑么?”
“那把剑不是我的剑,本就是我捡的剑, 不知是哪位道友的剑掉落在道观外的草丛间,我捡来防身的。”
李魁剑指太一真人的鼻子,吓得他忙缩脖子, “道友,我绝无虚言, 千真万确!兴许是剑魂异动, 才杀了人, 可长剑剖开邪胎以后, 我便晕了过去。”他转动着头颅, 向着木离的方向哀求道, “木道友,木掌门, 这可是你亲眼所见,快与各位道友说说,皆是误会, 是误会!”
木离不答反问:“你说你在观外捡的剑?当时周围可还有别人?”
太一真人先是摇头,顿了须臾,复又点头道:“有蝉,有很多蝉!”
“你是如何出得幻境?”木叽走到了木离身旁问他道。
木离敏锐地察觉到他手中玄光剑气微动,他整个人似乎也被戾气缠绕。
木叽在生气。
一念忽至,木离颇觉荒谬。
小鸡仔也会生气?为何生气?就因为邪胎不知所踪?
她侧目看他,恰也见他朝自己望来,他的目光澄澈,不过一眼便像将她里里外外看得明白,木离心跳陡然加快,不自在地转回了眼。
这又是何缘故,莫不是他扮作那什么玉楼道君,连自己也以假作了真?
太一真人听他有此一问,喘了一口大气,抬头见到他冷肃的表情,怔愣一瞬,旋即明白过来,这个人就是玉楼道君,这个人才能真正地解他的困局。
他挣扎着朝他靠拢了些:“道君,某并不知晓自己究竟是如何出得幻境,上一刻,我尚在幻境,下一刻醒来便是在这道观外的草堆里了,”
太一说罢,却见他锐利的目光错也不错地凝视着他。
太一下意识地埋低了头。
“一派胡言,不知所云!”李魁叱道,“你怎么出得幻境,你不清楚,幻境岂能说出就出,说进就进。”
太一真人张了张嘴,脑中转过几轮,终究是生生憋住了孔寒的怪事。眼角余光去瞄木离,孔寒跟了她度了昆仑,眼下算是她的人了,而她好像跟玉楼道君关系匪浅。况且孔寒身上的蹊跷,只是他的猜测,并无实证,他们不一定相信。万一……万一是木离因蟠螭铜镜一事恨他,孔寒才欲杀他?怎么办?
他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连邪胎都不惧,万一真动起气来,把他杀了,岂非得不偿失?且不论,孔寒再怎么说,也是他收的小徒弟,不管他是怎么回事,究竟是不是被邪祟附身,若真是被玉楼道君知晓,孔寒是不是就没活路了?
“问你话呢!”李魁见太一真人不答话,翻手一伸,以剑柄敲了敲他的头顶。
太一真人口中“唉哟”一声,顺势倒在了地上,扭动身躯连声哀叫:“疼死我了,疼死我了。”颇有几分泼皮无赖的模样。
他的手脚虽被绑了起来,可衣襟在他挣扎下散落了开,露出襟下压着的一点金黄。
“咦?”清音刚出声,便见木离俯身一把扯出那金纸。
手中的符纸又轻又薄,边缘并无纹样,只在正中写着‘魂引’二字。
千魂引?
木离手中微微发颤,将符纸翻了过来,金符背面不见雕饰,而在下角处果然见到一个细小的半月状黑点。
“谢道友,你那魂引予我瞧瞧?”
谢烬渊在秘境取下千魂引不久,她便去梓芜山寻他,可谢烬渊不肯给她:“魂引已封入派中乌金宝匣,旁人不可再观。”
他不让她瞧,她便偏要。
木离当下无话,可往后月余梓芜山来得勤了,兜兜转转还是被她找到了乌金宝匣的位置,就在彼时梓芜山掌门刘壁屋中暗格内。
木离潜伏多日,好不容易等到刘壁下山,她欲取宝匣的当日,谢烬渊却察觉了。
两人在刘壁屋中斗法,你来我往,几个来回下来,谢烬渊略胜一筹。
木离被他手中玄光剑指着额心,只觉窝囊,气极了:“谢烬渊,这梓芜山掌门把你的魂引藏在他屋中,分明是占你便宜,取魂引的是你,这魂引本该就是你的,为何要白白给了刘壁。你既不在意,那我也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一团烈烈赤火转瞬包裹了乌金宝匣。
谢烬渊剑尖陡转,剑意若水,朝宝匣而去。
水火难容,饶是谢烬渊技高一筹,赤火也烧得宝匣黑了大半。
谢烬渊扑灭火星,见匣上的封印符箓也被烧了大半。
他掀开匣盖,好在当中的魂引毫发无伤。
木离笑嘻嘻地探身去看:“你早打开,哪还有这番波折。”
她眼疾手快地捏起道符来看,翻过背面,便见火光在魂引后面烧出了一个细小的半月黑点。
谢烬渊一看,脸色顿时一暗,正欲开口。
门外传来了人声,脚步声。
刘壁的声音!
木离朝他眨了眨眼,口念玄变诀,变作碎叶,飘飘然落到了他的肩上。
谢烬渊扬手一捉,将尚悬于半空的魂引捉回了手中。
“木离!”他的声音难得暗藏一分恼怒。
“啊,你唤我的名字了!”她高兴道。
谢烬渊只得将魂引放回熏得黑乎乎的乌金宝匣。
刘壁进门看到谢烬渊,自是一惊,而紧随他身后而入的刘紫鹜不由惊呼出声:“师兄!”
刘壁疑惑地目光射向谢烬渊,待见到他身后的暗格已被推开,乌金宝匣外狼藉不堪,更是大怒:“你!你是想私取魂引?”
谢烬渊脸上不见惊慌,只答道:“弟子不敢,弟子先前听见屋舍有动静,才来查看,却见宝匣起火,不过当中魂引倒是无碍。”
“何人放火?”刘壁大步上前,一把夺过宝匣,目光在房中扫了一圈。
谢烬渊沉默了一息,答道:“弟子并未看见是何人。”
刘壁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见到他手中已是服服帖帖的玄光剑时,面色愈发不快,冷声叱道:“此宝匣甚是隐蔽,若非山中人,谁能找到,该不会是你监守自盗?”
“不是。”谢烬渊只说。
刘紫鹜见势不妙,求情道:“掌门容情,师兄绝非偷盗之人,定是旁人知晓了魂引在梓芜山,觊觎已久。”
刘壁旋身瞪了刘紫鹜一样,将手中宝匣递给她,拔出腰间铁剑,剑尖直指额心。
剑意波动,谢烬渊不躲也不闪:“是弟子疏于看顾之过,自当领罚。”
“哼。”刘壁冷声一笑,“领罚,如何罚?”说着,剑尖抖转,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扫过右肩。
谢烬渊眉心一跳,长剑掀起的罡风吹得他的袍袖振动,余光便见,那细碎枯叶随风轻飘飘地也落到了地上,停在他的脚边。
刘壁未有所觉,剑尖却敲了敲他手中的青玉剑柄:“你取得玄光剑,又取魂引,皆是侥幸,这梓芜山中由不得你轻狂。”
“弟子不敢。”他说罢,手中的玄光剑却微微震颤起来。
谢烬渊紧紧握了握剑柄。
刘壁一看,“呵”得一笑:“不服?”他扬起手中长剑,一剑划下,汹涌的灵力涌出,转瞬将他的右臂划出了三道长痕,鲜血顿时漫染衣衫。
“阿爹!”刘紫鹜惊叫道。
谢烬渊并未吭声,脚下的枯叶却是微微一动。
刘壁见他蹙眉,右手忽地一松,玄光剑‘叮’一声落到了地上。
“师兄!”刘紫鹜急道,一步上前,又埋怨刘壁道,“阿爹你伤了师兄,往后他如何拿剑!”
刘壁拉开刘紫鹜:“他拿不了剑也是他的造化。”
“弟子甘愿受罚。”谢烬渊面色不变,俯下身去捡起玄光剑,大袖垂下,两指微动,夹起碎叶收进了袖中。
“你自去回影壁下,静思己过,若无师命,不得回返。”
“阿爹!”
“弟子领命。”谢烬渊躬身一拜,转身出了屋舍,径自朝回影壁而去。
走了一会儿,周遭人声渐消,已是回影壁前。
枯叶自他的袖中飞出,停在他眼前,没好气道:“你是梓芜山上的受气包,出气筒么,你师兄对你刀剑相向,明明是你的魂引,可你师尊取你法器,伤你右臂。”木离越想越气,可心里沉甸甸的,仿佛又压了一点不易觉察的内疚,可她向来心高气傲,道歉的话断断说不出口,只得僵在半空,被山间的清风吹得打了个旋儿。
她当然不愿就这么走了,憋了好半刻,最后酸不溜秋地说:“仿佛只有那个什么刘师妹喜欢你。”
谢烬渊抬手挥却眼前枯叶:“你回去罢。”
他袖中的血腥味依旧浓重,木离吸吸鼻子,突发奇想道:“要不你和我一起走,我师尊只有我这么一个徒弟,我去求他收了你,他虽然脾气不大好,可是从不动手伤人。”
谢烬渊在回影壁前坐定,玄光剑置于膝上,闭目寂坐,自不答话。
木离围着他转了一圈,便飘走了。
谢烬渊察觉到她的气息远了,轻轻地长舒了一口气。可正当他将要入定之时,她的气息又回来了。
“我找到了草药,就是上次你替我上的药,我帮你上药罢。”她语意轻快道。
谢烬渊睁开眼前,果见枯叶上托着几株绿油油的止血草药。
木离显影而出,纱裙上血迹点点,是沾染上的他的血。
她飞快揉碎了碧叶,捧着汁液,一手便要去撩他的袍袖。
谢烬渊慌张地往后一退:“不必!”他口中念诀,碧液便汇成一小股碧泉,轻盈地自大袖跃入覆盖上他的伤处。
“水灵根原来如此受用。”木离感慨道。
谢烬渊复又闭上了眼睛。
木离抹过这草药,晓得伤口灼痛的厉害,便道:“疼吗?我帮你往伤处吹一吹,就不那么疼了。”
谢烬渊睁开眼睛,先前不论是因刘壁或是剑伤都波澜不惊的他此刻终于变了脸色,不悦道:“不吹。”

第61章 纸鹤
“这是何物?是你的?”木离的声音又轻又缓, 唯恐眼前之景,手中之物只是一场大梦, 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自梦中惊醒。
太一真人目光掠过额心垂下的符纸,金影摇摇晃晃,他并不能完完整整地看清楚木离的面貌,可却也能瞧出她此刻的脸色白得惊人,一双眼睛亮得骇人。
他不敢再这么装下去了,扭着身躯,翻身坐了起来, 支支吾吾地正要开口,一旁的清音觉察出木离的古怪,朝前一步, 目光扫过她手上的金符,愕然道:“魂引!真是魂引?”她瞪向太一真人,“这……竟在你身上!你如何得来?”
太一真人心头茫茫然, 他压根就不知道他身上还有这张金纸,更不知晓这是何时到他身上的。虽未看清符箓所书, 可这东西好像是个了不起的玩意儿。
那道士说是魂引, 什么魂引?
他搜肠刮肚地想了一阵, 心头突地一跳, 莫不是千魂引?道宗秘宝千魂引!
太一真人咽下一口唾沫, 强自镇定了下来, 与先前的恐惧相较,贪婪一时占据了上风, 他于是梗着脖子道:“这魂引是我捡得。既是我捡的,便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李魁一听, 脸色不由得愈发不好,他并不知晓这金符的来历,可是他早就看不惯太一真人了,高声骂道:“果是个小人,剑是你捡的,却说和你无甚关系,这金符又是你捡的,如今却成了你的了,怪哉!”
太一真人闻言也不恼,只转向木离,语气低了几分道:“木道友,此符是我的。”
木离却是笑道:“这不是你的东西,也不该是你的东西。”此魂引看上去像是真的,但好端端地为何会落到太一手里,可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
她指尖一晃,便将那金纸收入了袖中。
清音目光随着她的手势而动,终是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道君,这究竟是何物?”李魁急急问道。
木离避过清音的目光,回到瞧了木叽一眼,他也在看她。一双英眉轻敛,黑漆漆的眉眼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她,而他手中的玄光剑微微震颤,他的两指轻轻压住青玉剑柄,按捺住躁动的剑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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