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开霁by素光同
素光同  发于:2025年0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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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潇不再与她争执,还用筷子剥开?了蛤蜊壳,剔出了蛤蜊肉,再次送入她的碗里。
华瑶在?无意中一瞥,看到了餐盘中的素炒白菜,谢云潇又夹起一片白菜叶子,悄无声?息地递给?她。
如此无微不至的照顾,倒是让她心中十分诧异。
华瑶小声招呼道:“你也吃饭,别给?我夹菜了,你不饿吗?”
谢云潇这才打开?他的食盒。他的举止虽然从容,却略显迟缓,吃饭也比平日里更慢一些。
华瑶猜不到他正在想什么。她偷瞄他的喉结,他似有所?感?,他执着筷子的手指停顿了一瞬。
华瑶飞快地转过头?,就连一丝眼角余光都没落到他身上。她埋头?扒饭,大口大口地咀嚼,他又低声?道:“慢点吃,别急。”
华瑶含糊地回应道:“嗯嗯。”
谢云潇端来杯子:“喝水吗?”
华瑶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谢云潇欲言又止。
华瑶一边沉思,一边细嚼慢咽。
又过了半晌,华瑶用完了午膳。
华瑶正要和谢云潇告别,谢云潇放下了碗筷:“京城局势凶险异常,敌人的武功深不可?测,我随你一同出征,你意下如何?”
华瑶已经站起身来。她扶住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到时候再说?吧,还有一个多月,你现在?担心,未免太早了。你先处理你手头?的事务,我自会统筹全局。等到燕雨清醒过来,我会问他京城的情况,问清楚了,再做定夺。”
她直直地盯着他,他一时无言,极轻声?地回答:“也好。”
华瑶又落座了。她悄悄对他说?:“你传给?谢家的信,也要写得?明明白白。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顺风行船,还是逆风破船,由我这个掌舵人来决断。”
直到这时,谢云潇才领会了华瑶的深意。
不久之?前?,华瑶对谢云潇说?,谢云潇可?以传信给?谢家,问问谢家的近况如何。
华瑶不仅是关心谢家,也是在?探究谢家的根底。先帝在?世时,华瑶从未指使谢家投诚,只是与谢家暗中联系。而今先帝已故,谢家应当竭力扶持华瑶,顺应天下大势所?趋。
谢云潇道:“齐心协力,同舟共济,也是谢家的期望。”
华瑶听出了谢云潇的弦外
之?音。
谢云潇并不确定,谢家是否会竭尽全力,辅佐华瑶上位。
谢氏一族谨守清流门?规,“谢党”又被称为“清流党”。天下读书人推崇谢家,盛赞谢家“坚守道德之?心,舍弃功利之?欲”。
无论谢家人是浪得?虚名,还是名副其实?,他们既已站上高台,便不能再摔下来。
华瑶很?理解谢云潇的难处。她还未回话,距离她数丈之?远的地方,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华瑶抬头?望去?。她耐心等候片刻,侍卫赶到了门?口,禀报道:“启禀殿下,秦将?军传来急信。”
侍卫提及的“秦将?军”,正是秦三,她是华瑶麾下第一大将?,也是华瑶最器重的武官。
华瑶吩咐道:“何事?详细说?来。”
侍卫毕恭毕敬地回答:“秦将?军说?,约莫半个时辰前?,秦将?军率兵在?城外巡逻,听见远处有一人以内功传音,大声?呼救。秦将?军疑心有诈,便没有亲身前?去?,只派出了几个探子。探子没瞧见贼兵的踪迹,只找到了一个和尚,那和尚身受重伤,衣衫褴褛,怀里抱着一把铁禅杖……”
听到此处,华瑶已经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果不其然,侍卫又说?:“铁禅杖破败不堪,杖身上刻着一行小字,‘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秦将?军说?,那禅杖乃是世外高人的兵器,那和尚的身份也不一般。秦将?军自作主张,把和尚送到了医馆,还请殿下宽恕。”
华瑶只问了一句:“秦将?军也在?医馆吗?”
侍卫如实?回答:“刚到不久。”
华瑶二话不说?,立刻赶往医馆,谢云潇也被她拽走了。他们的轻功都是当世第一流,飘然若御风而行。少顷,他们已步入医馆,正好撞见了秦三。
时值午后,阳光明灿,秋风也晒成了暖风,树影仍在?晃动,窗纱上光影交错,依稀照出了秦三的身形。
秦三正站在?窗边。她转过身,与华瑶打了个照面。
秦三连忙弯腰行礼,华瑶道:“免礼,我有事要问你。”
秦三还想向华瑶请罪。
秦三擅作主张,把一个来历不明的和尚送入了医馆。秦三只觉得?和尚眼熟,却又不能断定他的身份,倘若华瑶因此而怪罪秦三,秦三会心甘情愿地受罚。
然而,华瑶却说?:“这一次,你做得?不错。”
秦三也不知前?因后果,便把自己的见闻说?了出来:“启禀殿下,今日一早,我出城巡逻,总能听见一阵怪声?,哼哼唧唧,很?像是男人的呼痛声?。我当时也没多想,还以为是哪儿来的贼兵受伤了,我就问我的亲信,他们竟然一无所?知,那声?音只有我能听见。”
华瑶一语道破:“那和尚并未呼救,他无力发声?,只能用内功传音,但他的内息也很?微弱,似你这般武功绝世,才能察觉出来。”
华瑶亲口承认,秦三实?乃“武功绝世”,秦三真?是十分受用。
秦三不自觉地展露一丝笑意:“承蒙殿下抬举,末将?愧不敢当。”
秦三昂首挺胸,深吸一口气,快言快语道:“那和尚藏在?一片草丛里,他浑身脏兮兮的,蓬头?垢面,从头?到脚没一块好皮,烂掉了似的,看起来就像泥土一样,还真?是不容易察觉。当时他卧倒在?地上,怀里揣着一把铁禅杖,我认识的,禅杖的主人,真?是一位得?道高僧,法号‘宏悟’,江湖人称‘宏悟禅师’,中原第一高手,纵横江湖数十年?。”
提及“宏悟禅师”四个字,华瑶当然记得?很?清楚。
去?年?秋天,华瑶和谢云潇暂住虞州山海县的一座寺庙里,那寺庙的方丈,正是“宏悟禅师”,这老头?年?纪一大把,武功盖世,功法比谢云潇厉害得?多,也让华瑶大开?眼界。
秦三还说?:“宏悟禅师的铁禅杖,向来不离身,我也不晓得?,那个年?轻和尚为什么抱着铁禅杖,该不会是宏悟禅师的关门?弟子吧?师父把自己的兵器传给?关门?弟子,倒也说?得?过去?。”
华瑶笑而不语。她只觉得?,铁禅杖的来历,或许有些蹊跷。
华瑶听完秦三的话,嘱咐她不许外传,她自当遵命。华瑶又命令她再去?城外巡逻,她连声?答应,行步如飞地告退了。
医馆的厅堂之?中,仅有华瑶与谢云潇二人。
华瑶伸了一个懒腰。她幼时养成了午睡的习惯,成年?之?后,偶尔也会在?午间睡上一刻钟,奈何今日事务繁多,抽不出空,她还要把案情一件一件地审问明白。
其实?华瑶也觉得?奇怪,今日才过去?半天,她先捡到了燕雨,又捡到了宏悟禅师的徒弟,他们之?间,难道有什么因果联系吗?
这一刹那,她若有所?思。
难道是因为,她的父皇去?世了?
昭宁二十六年?七月十七日夜晚,父皇驾崩了,当天夜里,燕雨从京城动身,驱车前?往秦州宛城。
倘若那个和尚也是同时出发,或是稍迟一天,那他确实?会在?近日抵达宛城。秦三在?草丛里发现了他,或许他早已现身了,只不过,今天一早,因为燕雨突然回来了,所?以华瑶加强了城门?戒严与城外巡逻,这才恰巧捡到了和尚。
华瑶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又找到了和尚所?在?的病房。
此时此刻,汤沃雪也在?这间病房里。她的学生拿起一条干净的毛巾,缓缓地擦拭和尚的全身。不多时,此人的面容显露出来,华瑶毫不意外:“原来是观逸禅师。”
这一位“观逸禅师”,正是宏悟禅师的徒弟。
汤沃雪惊讶道:“您认识他?”
华瑶点了一下头?:“我和他打过交道,他真?有一颗善心,只不过,他为人太固执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说?到观逸禅师,就不得?不提起岳扶疏。
想当初,岳扶疏为晋明效力,也为晋明做尽了恶事。
去?年?秋天,岳扶疏在?一场大火中受了重伤,落下残疾,躲在?寺庙里休养。
华瑶真?想杀了岳扶疏,奈何宏悟禅师出面了。宏悟禅师不准她杀生,她思前?想后,另寻了一个好办法。
岳扶疏疑心深重。他与武僧同吃同住,华瑶的侍卫也无法暗杀他。
华瑶便派出暗探,专门?在?岳扶疏的药膳里投毒,那毒药名为“白铃铛”,少量服用,不仅无毒,还能减轻患者的病痛,长期吞食,却会让患者逐渐上瘾,浑身肌肉僵硬,病痛发作时,更有万般痛苦。
华瑶估计,如果岳扶疏还活着,他的寿命只有不到一年?了。
去?年?冬天,岳扶疏还想重返京城,可?他的伤势太严重了,倘若他贸然动身,受不了旅途劳累,他必定会死在?路上。
如今的岳扶疏,究竟是死是活呢?
华瑶的探子回报,今年?开?春之?时,宏悟与观逸护送岳扶疏出了一趟远门?。岳扶疏生死未知,观逸沦落到今天的下场,还真?是可?悲可?叹啊。
华瑶对观逸略有几分怜悯。
汤沃雪弯腰垂首,又为观逸针灸,两针下去?,观逸喃喃自语道:“天元果一钱……天元果一钱……”

第164章 相见后 慈悲为本,宽宏为怀
天元果又名“极珍至宝”,生长于沧州寒山之中。豌豆大的一颗天元果,至少能?卖出一百两白银的高价。
天元果具有补气
养血、固本培元之效,药效通神,世所罕见。
华瑶与白其姝相识后不久,白其姝送给华瑶一盒天元果,华瑶珍藏至今,从未拿出来用过。
观逸突然提到“天元果”,华瑶想当然地以为,观逸必须服用天元果,否则他就活不下去了。
华瑶悄悄地问:“观逸伤得很重吗,需要天元果吗?”
汤沃雪面?不改色:“他气力衰竭,经脉缓弱,神智模糊不清,身上的疮疤红肿溃烂,犯了虚痨之症,这也并非疑难杂症,调理三四个?月就能?痊愈。天元果补气养血,反而加剧他体内的虚热……”
汤沃雪话?中一顿,又补了一句:“别说天元果了,他连人参都不能?沾。”
华瑶追问道?:“那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汤沃雪对自己的医术极有信心:“请您稍等,七天之内,我保管他睁开眼。”
汤沃雪的两名学生又端来一盆清水。她们各自拿起一条毛巾,继续擦拭观逸身上的污垢,把他擦得干干净净,每一处伤口都涂抹了药膏。
汤沃雪再次施针,经过一番诊治之后,观逸的呼吸已调匀了,原本苍白的面?庞也浮现一丝血色。
华瑶在心中暗暗赞叹,汤沃雪真是华佗再世、扁鹊回魂……不不不,华佗和扁鹊也救不了将死之人。汤沃雪的这双手,堪称是女娲造人,华瑶对她十分敬佩。
汤沃雪仍在忙碌,华瑶的目光又转向了墙角。
华瑶看见一把铁禅杖。杖身长约八尺、重约七十斤,杖头已然断裂了,露出一截铁管,那铁管似乎是空心的,管壁上雕刻着?细碎花纹。
华瑶身影一闪,迅速地抓住铁禅杖,毫不费力地拎起来,对光一照,她惊讶地发现,铁管里的花纹竟然是忍冬花纹。
众所周知,前朝的亡国太子?偏爱忍冬花,他的住处遍布忍冬花藤,民?间称之为“花藤太子?”。
既然如此,宏悟禅师的禅杖之内,为何会雕刻忍冬花纹?
宏悟禅师与前朝太子?又有什么?关联?
华瑶若有所思。她扛起禅杖,又看了一眼谢云潇,示意他跟着?她一同走出去。
华瑶和谢云潇另寻了一间空房,华瑶把禅杖放在了一张木桌上,谢云潇顺手关门。他们二人对兵器略有研究,华瑶还记得,她与谢云潇初次见面?时,谢云潇就在读一本《江湖兵器赏鉴》。
而今,华瑶对谢云潇说:“我想把它拆开,看看它里面?藏了什么?。”
谢云潇抬起手,正要以掌风劈砍禅杖,华瑶突然拦住了他:“等一下,这里面?好像有机关。”
华瑶略微审视片刻,已识破了其中机关。她左手握住禅杖的杖身,右手按在杖头处一旋一折,只听“咔嚓”一声,禅杖从中间裂开,分为左右两半。
谢云潇道?:“你真是慧眼如炬。”
华瑶道?:“那当然了,我什么?都懂。”
果不其然,正如华瑶所料,那铁管是空心的,管壁上镶嵌着?金丝。
华瑶拉起谢云潇的衣袖:“这是不是你们凉州的铸铁嵌金工艺?”
谢云潇仔细看了看,确认道?:“不仅是凉州工艺,也是凉州材质。”
他的手指拂过禅杖的一条裂缝:“雍城特产一种钢铁,不腐不锈,经久耐用。”
这就更?奇怪了,华瑶心想,宏悟禅师的武器竟然出自凉州,还是数十年前的凉州,难道?宏悟禅师与凉州也有什么?渊源?
华瑶虽有几分疑心,却?未宣之于口。她戴上一双手套,检查铁管的内部,又窥见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记载着?佛门武功的功法,开篇第?一句“慈悲为本,宽宏为怀,清净地法,所有善根,悉以回向一切智地……”
修炼武功,也是修炼心境,佛门功法的首要之务,便?是六根清净,这当然与华瑶无关。
华瑶也懒得细究下去,只把禅杖用一块黑布包裹起来,扔进了库房里,等到观逸醒来以后,再让他解释解释。
做完这一切,已是未时一刻,谢云潇也要返回校场了。华瑶和他告别,他目送她先?一步离开,周围空无一人,唯有黄叶在秋风中飘落。
又过了几天,宛城风平浪静,宛城文官似乎不敢再与华瑶对抗,城中造谣传谣的人也少了许多,只是又有一种流言,据说是从京城传来的,说皇帝已经驾崩了,“昭宁”这个?年号应该废除了,先?帝一命呜呼,新?帝仍未登基,大梁朝的江山社稷怕是难保。
沧州商人也传来了消息,沧州边境战火连天,敌军真像疯了似的,死命地攻打虎牢关,沧州士兵伤亡人数至少在一万以上。
内忧外?患,纷至沓来,怀有忧国忧民之心的仁人志士,便?也开始为了国事而奔走。京城、虞州、永州、沧州等地的读书人联名上书,请求朝廷开放言路,增派官兵,尽快终止各地的乱局。
相比之下,秦州的太平气象,算是十分难得了。宛城百姓也不愿再次陷入战乱,叛军的暴行历历在目,谁也不想重温那一场噩梦。
在这样一种微妙的气氛中,司度的军队在距离宛城东门二十里之外?的树林中安营扎寨了。
司度原本率领了一千兵马、四万流民,然而,华瑶几次三番地使出了阴谋诡计,那四万流民?仓促奔逃,争相涌入秦州乡镇,只剩下一千多人依然跟随司度。
司度不再走官道?。他故意放慢了行程,抵达宛城的日?期远比他预计的更?迟。这一路上,他远离城乡村镇,仍能?听见民?众高唱《启明歌》,歌词朗朗上口,歌声悠悠不绝,颇有一种飘渺空灵之感,这首歌也动摇了他的军心。
宛城文官冒死给他传信,还说宛城有一位花魁,名叫花千树,通晓音律之奥妙,《启明歌》的曲谱,正是花千树所作。她这等贱民?,因?受华瑶宠信,竟也有荣光加身,昔日?的残花败柳,却?成今日?的瑶林玉树,岂不可笑?!再说秦州的愚民?,有头无脑,愚蠢至极。他们把华瑶尊为神女,容不得任何人诋毁她。
司度看着?文官传来的信,心头的疑虑更?沉重了。
华瑶不拘一格,选用人才,又施行严法仁政,辅以鬼神之论,秦州人坚信她是神女下凡、济世救民?,她的真身是启明星,她的魂魄来自天庭。
在传闻之中,就连她的驸马谢云潇也是仙人下凡,专为辅佐她而来。谢云潇美若天仙的外?表,便?是一个?例证。古往今来,姿容绝世的皇后也不在少数,谢云潇此生注定要做皇后。
读到此处,司度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也觉得,乡野愚民?,愚不可及,如此可耻可笑的流言,仿佛出自疯癫之人的口中,倒是蒙骗了一批信徒。
司度合上信封。他坐在一片树荫里,闭目养神,心里想的都是华瑶,他真想一刀砍下华瑶的头颅,将华瑶取而代之。
华瑶被称为“仁义之主”,但她的手段也见不得光。她入驻宛城之后,便?把宛城文官的家?眷全部抓了起来,关在南区的几座大宅之中。凡是听命于她的文官,都能?领回自己的家?眷,至于那些?抗命不遵的,或是对她阳奉阴违的,要么?全家?消失了,要么?还剩一条命,却?不知家?人死活,迟迟等不到再见之日?。
正当司度犹豫之际,他又收到了太后的传令。
太后突然召回了镇抚司的一百名高手,这一百名高手,原本是父皇送给司度的助力,却?被太后夺走了。司度的兵力一落千丈。
司度稍加思索,便?想通了关窍,他的父皇必然驾崩了。他失去了靠山。
司度当机立断,率领军队躲入深山老林,只在附近乡镇留下了几个?哨兵,与朝廷传递消息。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司度正在草丛中静坐,他的哨兵送来了东无的密信。司度读完那封信,紧锁多日?的眉头终于舒展了,甚至笑了一下,他本已走投无路,东无却?要与他合作,他欣然答应,亲自定好了接洽的日?期。
东无为司度送来一队精兵,竟有两百三十人,这些?人都是千里挑一的高手,也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武功。他们扮作商贩、农夫、流民?、工匠,分批赶来秦州,神不知鬼不觉,便?与
司度汇合在一处。
俗语有云,“人凭志气虎凭威”,司度新?得了一队精兵,威势比往日?更?盛。
司度率领两千多人马,驻扎在宛城郊外?。
待到八月七日?的傍晚,天色暗淡,雾色飘荡,天边还挂着?一轮明月,在秋蝉的哀鸣声中,司度命令士兵夜袭宛城。
秋风渐起,司度未觉寒意。他穿着?一身铠甲,骑着?一匹骏马,扮作官兵,随着?队伍向前行进。
官兵已经排开了阵型,一千多名官兵位于中部,一千多名流民?分散于四面?八方,官兵的脚程原本是远快于流民?,不过,有几位官兵带头喊道?:“冲进宛城!每人赏银二十两、赏米三十斗、赏布四十尺!!”
流民?一鼓作气,拼命地飞奔而去,蚂蚁似的奔涌着?,众人接近宛城之际,忽听轰然一响,硝烟漫天,原是宛城的东门之外?,暗埋了无数地雷,流民?正好踩中了地雷,当场炸得血肉横飞、尸骨全无。

第165章 作别难 今日定是谢云潇的死期
城楼上亮起?火把,火光连成一片,华瑶站在光影交接之处,看着?司度的军队渐行渐近。
天色已近黄昏,城门紧闭,秋风渐起?,天地间一片肃杀之气。
华瑶早已预料到了,司度必定会在天黑之后攻城。
司度乔装改扮,混迹在流民与官兵之中,只为掩藏自身的行踪。
司度的计策确实不错,华瑶只知道他一定现身了,却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
众多官兵身穿铁甲,头戴钢盔,骑着?战马一路奔驰,几乎融入了夜色。战马的铁蹄踏过黄土,乱卷尘沙,待到尘沙落定,满地残骸已是血肉淋漓。
司度那一方人马叫嚣道:“叛党逆贼!速速接旨……”
“旨”字还?未说完,城楼上战鼓震动,弓箭飞射,火炮齐发,箭声如潮,炮声如雷,杀得官兵人仰马翻,流民丧亡过半。
数百具尸体散落各地,血腥气越发浓稠,嚎哭声越发响亮。
受伤的流民哭喊道:“我们是逃难的,快没命了!开门啊,开门救命!开门救命!!”
华瑶无法辨别?他们这番话?是真是假。
华瑶不止一次地派人暗杀过司度,虽然并未成功,却也扰乱了官兵行军,绝大多数流民趁机脱逃,华瑶妥善地安置了那些流民。
剩余的这些流民,约有一千多人,也不知怎么?回事?,他们打定主意,要跟着?司度闯入宛城。
他们真的是流民吗?亦或是一群改头换面?的武功高手?
华瑶不能辨明他们的身份,更不能把他们放入宛城。
华瑶心中暗想?,此时此刻,她?的第一要务,正是守卫宛城,确保城中百姓安宁度日。
秋风飒飒,军旗猎猎,今夜这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华瑶长吸一口气,高声道:“逃难的流民,不会在宵禁之后,与叛军一同攻城!叛军贼心不死,又扮作流民,乱人耳目!众将听令,杀叛军,斩乱党,斩尽杀绝!!”
守城士兵共有两万人,他们听见华瑶的命令,士气空前高涨,齐声呐喊:“杀叛军!斩乱党!斩尽杀绝!!”
这声音洪亮浑厚,直冲云霄,传遍了茫茫四野,压住了敌军的一切响动。
司度先前准备的口号,竟是毫无用武之地。他原本训练了一队精兵,教他们痛骂华瑶不忠不孝,以此惑乱启明军的军心。然而父皇已经病故了,京城的消息也传入了各地官府,官兵不像从前那般勇猛,也不愿为“忠孝节义”而牺牲。
司度距离城门仅有三里路程。他回头一看,竟然看见了十几个逃兵。他下令道:“逃兵,杀无赦。”
司度勒紧缰绳,转身回头的这一瞬,华瑶注意到了他的身影。
华瑶的目力?远比常人更强,司度又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她?十分熟悉他的言行举止,纵然他设下瞒天过海之计,也敌不过她?慧眼如炬。
华瑶做了个手势,招来七百位武功高手,为首之人,正是秦三。
华瑶指着?司度所在之地,发号施令:“贼兵聚集于此,你带队去剿灭贼兵。”
秦三领命,恭敬道:“末将遵命。”
言罢,秦三率领七百多位武功高手,从城墙上俯冲而下,冲向?敌军的队伍。刀光剑影一霎荡开,不过片刻之后,秦三和华瑶都察觉了此中蹊跷。
司度带来的武功高手,至少在六百人以上,这其中又有两百多人武功极高、攻势极猛,不像是大内侍卫,倒像是训练多年的死士。
这一批死士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排列军阵的本领远超华瑶此前的预计。他们的身法诡谲无比,每一人都与其余人配合默契,招式变化多端,势道凌厉绝伦,比起?镇抚司的“八人刀法”,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色渐黑,夕阳余晖将尽。
死士越战越勇,越战越狂。
显然,他们尤为擅长夜战,只因他们早已做惯了暗杀行刺之事?,深浓的夜色、混浊的血腥味,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秦三率兵抵抗他们的强攻,却无法突破重围,双方交战还?不到半刻钟,已是各有伤亡,秦三这一方的伤亡人数甚至略多一些。
华瑶不得不增派援兵。她?尚未看穿敌军的阵法,正当她?犹豫之时,谢云潇走到了她?的背后:“殿下。”
敌军攻城之前,华瑶命令谢云潇驻守城楼,不准他踏出城楼一步。
谢云潇并不明白华瑶的用意。华瑶特意解释了几句,她?怀疑司度的目标,正是刺杀谢云潇,谢云潇却认为华瑶的处境远比他危险得多。
诚然,华瑶是启明军的首领,也是百姓敬仰的神女,倘若华瑶死在战场上,启明军的军心大乱,宛城必定不战而败、不攻自破。
华瑶的优势在于,她?比谢云潇更了解皇族的穷凶极恶。据她?所见,谢云潇偶尔也会冲动行事?,落入圈套而不自知。
既然如此,谢云潇应当尽量避免与皇族交手。
华瑶原本还?想?把谢云潇关?在军营里,不过谢云潇毕竟武功盖世?,他的目力?、听力?远超常人,他留守城楼,一来可以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帮助华瑶判断战局;二来可以安定军心,辅助启明军迎战官兵;三来,华瑶也不确定司度会使出什么?手段,谢云潇守在一旁,既是多了一份助力?,也是多了一重保障。
谢云潇却不愿意在城楼上观战。他低声道:“请殿下准许我出战。”
华瑶斩钉截铁:“不准。”
军令如山,谢云潇不可违抗。他欲言又止。
此时,华瑶隐约窥见了敌军阵法的端倪。自从她?在山海县见识过镇抚司的“八人刀法”,每当她?闲来无事?,她?会在脑海中演练“八人刀法”的玄机,又因她?亲眼目睹过宏悟禅师如何?破阵,她?隐约有些思路,只是从未实践过。
现如今,机会正在眼前,华瑶略一忖度,果断拔剑出鞘,亲自率领三百近卫,毅然决然地跳下了城墙。
近日以来,华瑶勤于练武。她?天资聪颖,根骨绝佳,悟性本就极高,又得知了《武学?七道》的秘诀,内功外法日益精进,轻功也提升了不少。她?的身影飞快一闪,只在一瞬间,她?消失不见。
战场上杀声震天,华瑶充耳不闻。她?行速极快,剑风呼啸一响,如同龙跃凤鸣。四周沙石颤动、旗帜飘扬,她?忽然甩出一道剑光,斩杀了高举旗帜的官兵,刹那之间,官兵鲜血喷溅,血水浸透了绣着?“大梁”二字的旗帜。
司度也窥见了华瑶的行迹。他毫不迟疑,直奔华瑶而来,他的长剑闪动寒芒,向?着?华瑶的头顶斩落。
司度一定要杀了华瑶。
司度的封地远在灵安。灵安与南方五省接壤,父皇去世?之后,东无在南方日益猖獗,司度的封地名存实亡。
司度兵力?薄弱,声望低微,从没立过任何?功绩,又失去了父皇的支持,他的境遇一落千丈。各地官府虽然尊敬他,却不肯听从他的主张。他谋划得越久,局势的变数反而越多。
他正处于进退两难之境,只能开设一场赌局,孤注一掷,赌的就是华瑶和谢云潇气数已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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