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开霁by素光同
素光同  发于:2025年0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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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瑶紧紧地握着这?一枚金印,记忆如?潮水般涌现。她胸闷心慌,喘不上来气,她努力调整
自己的呼吸,内力又在体内运行了三周天,虽然?她还是觉得?头疼,但她理?顺了自己的思路,差不多把所有事情都想起来了。
谢云潇还不知道华瑶恢复记忆了。他很客气地问道:“殿下,您现在能吃药吗?”
华瑶只问:“我昏迷了几天?”
谢云潇道:“三天,你可以安心休息,麻烦已经解决了。”
华瑶道:“嗯嗯,是有点饿了,你把药膳给我,我自己吃。”
谢云潇道:“你的右手受伤了。”
华瑶顺口?说:“你的左手也有伤。”
银勺碰到了瓷碗,撞出一声?清脆的轻响,谢云潇语气平静地问:“殿下怎么会记得?我左手有伤?”
华瑶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纱布:“纱布是透光的,我能看见一点点。”
谢云潇自言自语:“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华瑶心想,谢云潇真的很好骗。
谢云潇端住了药碗,华瑶自己拿着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药膳。她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地问:“你怎么证明你是我的驸马?”
谢云潇不假思索:“你每天辰时起床,亥时入睡,早晚都要沐浴,每天上午练武一个时辰……你喜欢吃清蒸鱼、枣泥糕、水晶虾饺、玫瑰汤圆,你偶尔会做噩梦,梦醒后,手脚发冷……”
华瑶打断了他的话?:“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长什么样?我想不起来。”
谢云潇竟然?回答:“容易被忘记的长相。”
华瑶差点笑出声?来,她又问:“你平常叫我什么?”
谢云潇道:“卿卿。”
华瑶道:“我叫你什么?”
谢云潇沉默片刻,华瑶还在埋头吃药,谢云潇如?实回答:“你叫我心肝宝贝,还给我起了一个小名,叫谢潇潇。”
华瑶点了一下头:“这?确实是我会说的话?。”
谢云潇低声?道:“你叫过别人心肝宝贝吗?”
华瑶道:“那倒没有,怎么,你吃醋了?”
谢云潇道:“殿下多虑了,我从?不吃醋。”
华瑶轻轻地笑了一声?:“我怎么觉得?你撒谎了?”
谢云潇听出了她的语气中的调侃之意,此时她刚刚吃完药膳,她伸了一个懒腰,又在床上躺平了,谢云潇试探道:“卿卿?”
华瑶翻了个身,她趴在床上,把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枕巾是天蚕丝织成的,薄薄一层,滑滑凉凉的。她蹭了蹭枕巾,又起了玩心,小声?道:“嗷呜。”
谢云潇也察觉到了她的记忆已经恢复。他躺在她的身边,搂住她的腰肢,极轻声?地回应道:“喵喵。”
华瑶道:“嗷呜嗷呜。”
谢云潇道:“喵喵喵喵。”
华瑶觉得?这?个游戏很好玩,心里积压已久的郁气消解了不少,浑身的疼痛也被她淡忘了,她的心情很平静,平静之中又有几分愉悦。她深吸一口?气,连声?念道:“嗷呜嗷呜嗷呜嗷呜。”
谢云潇笑了一声?,他道:“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华瑶还想说一长串“嗷呜”,谢云潇忽然?念了一句:“卿卿。”
华瑶道:“嗯?”
谢云潇道:“卿卿,卿卿,卿卿。”
不知道为什么,华瑶有一种猜测,谢云潇的耳尖大概已经变红了,她抬起手,摸到了他的侧脸,又摸到了他的耳尖,真的有一点烫烫的。她觉得?他很好玩,她道:“你曾经说过,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我开心,你也开心,两个人加倍开心,岂不就是天生?一对?”
谢云潇很坦然?地承认:“当然?,确实如?此。”
华瑶道:“嗯嗯。”
谢云潇道:“你什么时候恢复了记忆?”
华瑶岔开话?题:“你为什么会留在这?里照顾我,你不需要养伤吗?”
她抓住他的右手,隐约摸到他的脉搏:“你也伤得?不轻啊,伤口?还疼吗?”
谢云潇道:“还好,再过一个月就痊愈了。”
华瑶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应该休养一百天。”
谢云潇道:“你自己打算休养多久?”
华瑶叹了一口?气。她的脸上还蒙着纱布,她看不清谢云潇的神色,也看不清卧室里的陈设,药膳已经吃完了,药效渐渐上来了,她的头疼减轻了不少,她的思绪更?清晰了。此时她再做决断,比起方才,也更?理?智些。她反问道:“许敬安的军队抵达永州了吗?”
谢云潇道:“昨日抵达了扶风堡港口?。”
许敬安是留守秦州的将领,数天前,华瑶传信给许敬安,命令她率领两万精兵,从?秦州赶到永州。她从?秦州出发,经过二十多天的长途跋涉,终于在昨日入驻扶风堡。
华瑶心想,如?果许敬安早来两天,华瑶也不至于在扶风堡的城门外受伤。不过,来迟了,总比没来要好,许敬安驻守扶风堡,永州贼兵也不敢轻举妄动。
华瑶沉声?道:“我打算休养十四天,在此期间,收服金莲府的御林军,御林军要是不识抬举,我就杀光他们,永绝后患。”
谢云潇道:“十四天之后,你要去哪里?”
华瑶道:“去京城。”
谢云潇道:“救出杜兰泽?”
华瑶道:“不止如?此,如?果我不去京城,方谨一定会趁机发动宫变。到时候,不仅杜兰泽活不成了,京城大小衙门也会被方谨血洗一遍,东无?和晋明的党羽或许会投靠方谨,方谨的势力壮大,我的势力就被削弱了。”
谢云潇沉思片刻,默认了华瑶的意见。他握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他认真道:“祝你百战百胜,早日登基。”
华瑶道:“嗯嗯,一定一定。”
华瑶知道谢云潇也很疲惫,他们像是在荆棘山上跋涉了许久,筋疲力尽,遍体鳞伤,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他们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呼吸声?,渐渐地沉入梦乡了。
华瑶在床上休养了两天,第三天清晨,她的病情好转了不少,可以下床行走?了。她立刻召见文臣武将,与他们探讨收复永州的计策,会议结束之后,文臣武将纷纷告退,只有俞广容留在了议事厅。
晌午时分,阳光灿烂,照得?厅堂一片明亮,华瑶高坐上位,俞广容站在华瑶的面前,躬身弯腰,禀报道:“微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华瑶道:“但说无?妨。”
俞广容道:“启禀殿下,启明军……”
俞广容故意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启明军第十二军营的副官何勇,死因不明。”
华瑶已经猜到了俞广容的心思,她淡然?道:“何勇是东无?安插的奸细,我派人把何勇杀了,看来,那人做事不周全,在你面前露出了马脚。”
俞广容连忙道:“殿下,您曾经给微臣指派了十个暗探,贼兵攻打浅山镇的当天,有一个暗探亲眼?看见,何勇被一名侍卫杀了,那侍卫是辛夷,辛夷是驸马的侍卫。”
俞广容话?音落后,华瑶沉默不语,俞广容的心跳渐渐加快了。短短几个瞬息,似有几个时辰那么长,华瑶忽然?命令道:“过来。”
俞广容向前走?了两步,距离华瑶更?近了。她低着头,不敢与华瑶对视,华瑶低声?道:“你做得?很好,本宫重重有赏,本宫宠信的忠臣,也是朝廷的重臣。你是本宫的眼?睛,也是本宫的耳朵,听明白了吗?”
俞广容立刻答应:“是,微臣明白。”
纵然?华瑶早已知道了一切,她还是需要俞广容传递消息。而且,俞广容不能妄加评判,只能转述事实。
俞广容侍奉华瑶几个月,仍不清楚华瑶的喜好,她只觉得?华瑶神秘莫测,她的心思也瞒不过华瑶。她抱拳行礼:“微臣恭祝殿下顺利进京,继承大位。”
今日,群臣告退时,众人齐声?说过“恭祝殿下顺利进京,继承大位”,此时,俞广容又说了一遍,表明自己的诚意,华瑶的语气缓和了几分:“自然?,你告退吧。”
俞广容这?才离开了议事厅。她缓步走?下台阶,天光落了她满身,她抬头看天,仿佛预见到了华瑶登基的那一日,也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近日以来,京城下雨又下雪,天气寒冷,冬风凛冽,山上的积雪一直没有融化,远远望去,白皑皑
的一望无?际,笼罩着一层寒烟。
琼英站在窗边,观望远景,她的姐姐若缘站在她身侧,若缘轻声?问道:“你确定吗?东无?真的死了?”
琼英摇了摇手里的团扇。她走?了两步,又站住了,裙摆在地砖上拖曳。玉石地砖之下,铺着一层地暖,烧的是银骨炭,炭火旺盛,室内温暖如?春,微微地飘散着一股茶香和花香。
琼英只穿了一件锦绣纱裙,又用一把团扇摇出了一阵凉风。她淡淡道:“那还能有假吗?东无?死了,被华瑶杀了,哦,不对,是被华瑶身边的一个女?官,叫白什么,白小姐,她杀了东无?,她把东无?的脑袋割下来了。”
若缘道:“东无?身边的人也死了吗?”
琼英道:“没死光,东无?身边有个侍卫,叫霍应升,武功极高,也是化境高手。霍应升没死,他回京城了,带回来几千个武功高手,就住在大皇子府上,方谨暂时不会攻打大皇子府,朝廷也拿他们没办法。”
东无?没死的时候,若缘日夜盼望东无?暴毙。如?今,东无?真死了,若缘又有些怀疑:“霍应升活下来了,为什么东无?死了?东无?竟然?死得?这?么容易?”
琼英道:“我听说,华瑶和谢云潇重伤,启明军死伤三万人,永州的灵桃镇、垂塘县这?几个地方,人都死光了。永州武将世家孔家,全家上下几百人也死光了。”
若缘道:“华瑶和谢云潇死了吗?”
琼英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快死了吧,东无?的武功那么高,华瑶的武功可比不上东无?,不死也是个半残了。”
若缘笑了一声?,她终于笑出声?了,琼英调侃道:“姐姐,你这?是幸灾乐祸了?”
若缘道:“妹妹这?是哪里的话?,我只是担心华瑶,华瑶也是我们的姐姐,她为民除害,我倒是希望她能长命百岁呢。”
琼英抬起团扇,挡住她自己的下半张脸。她直勾勾地盯着若缘,只说了一个字:“哦?”
若缘当然?明白琼英的意思。琼英把东无?的死讯告诉她,就是在下逐客令了,若缘已经在琼英的公主府借住了一个多月,若缘也打算告辞了。
若缘道:“多谢妹妹这?些时日的关照,我就不打扰你了,妹妹何时有空,欢迎你到我的寒舍来做客。”
琼英敷衍道:“好,姐姐慢走?。”
琼英根本瞧不上若缘的公主府,在她看来,若缘的公主府,就像一个茅草屋,若缘也是知道的。若缘收拾了自己的行囊,当日下午,她离开琼英的住处,回到了自己家里。
这?一路上,若缘都在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华瑶与若缘的出身十分相似,她们的母亲都是身份卑微的弱女?子,如?今她们的境遇天差地别,不仅是因为华瑶运气好,更?是因为,华瑶敢于拼搏,敢于挑战,凉州、秦州、岱州、永州的战场,哪一个不是九死一生??华瑶享受的荣华富贵,也是她自己挣出来的。
若缘的心里涌起一股热血,她也想做人上人,她生?来应该是人上人。她受够了窝囊气!建功立业的机会,她必须抓住,她再也不想任人宰割。
若缘回家之后,东无?赐给她的那些侍卫全部消失了,她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当然?,她也不想知道。她带上自己的两个侍女?,轻车简从?,火速赶到了东无?的大皇子府。
大皇子府上依旧是规矩森严,管事、掌司、家臣、侍卫各司其职,各项事务分派得?井井有条,仿佛东无?在世时那样,东无?的驭人之术还真是很不错的。若缘咬了咬嘴唇,她的心里没有恐惧,只有兴奋,以及一丝怨恨。
若缘也是大皇子府的常客,侍卫认识她,管事也认识她,如?同她预料的那般,没有人阻拦她,她顺利地闯进了宋婵娟的房间。
宋婵娟是东无?的侧妃,也是沧州按察使的女?儿。她已经知道了东无?去世的消息,她不由自主地流泪了,她哭的不是东无?,而是她自己的命运,她不知道自己的后半生?何去何从?。
天快黑了,宋婵娟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倒映出她的面容,苍白如?纸。她往自己的头上簪了一朵白花,若缘的身影与白花交织,她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若缘满面春风:“我来看你啊,你不欢迎我吗?”
宋婵娟的脸上泪痕未干。她身边没有一个朋友,也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她觉得?自己和若缘的关系是最亲近的,她脱口?而出:“霍应升刚刚来找过我,我快被他吓死了。”
霍应升是东无?的侍卫长,东无?还在世的时候,霍应升哪怕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擅闯宋婵娟的闺房。东无?才刚死不久,霍应升就敢威胁宋婵娟,看来,东无?的府上也是人走?茶凉。
若缘依旧平静:“他来找你干什么?你说,我听着,我帮你出主意。”
若缘站到了宋婵娟的背后。与宋婵娟不同,若缘面色红润,她打开宋婵娟的梳妆盒,那些首饰镶嵌着金银珠宝,琳琅满目。她选了一支金钗,捏在手里,悠闲地把玩。
宋婵娟道:“霍应升说,他让我找一个婴儿,装作是我自己的孩子……”
霍应升的想法,竟然?与若缘不谋而合。
若缘“噗嗤”一声?笑出来了:“多好的主意,你不同意吗?”
宋婵娟慌忙道:“霍应升说,我应该有一个孩子,那是殿下的遗腹子,只要有那个孩子在,殿下的钱财和权势,都属于我和我的孩子……可是,你也知道,我的孩子,早就流产了。”
若缘的双手搭住了她的肩膀:“不是啊,姐姐,你的孩子还在呢,就在你的肚子里,你记错了吧?你根本没有流产,胎儿足月了,就能生?下来了,你要当娘了!恭喜,恭喜啊。”
两尺见方的铜镜里,清楚地倒映着若缘的笑容,她的手指划过宋婵娟的肩膀,慢慢地划到了她的脖颈上。她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强烈,甚至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若缘是不是想掐死她?
宋婵娟颤声?道:“如?果我的孩子还活着,它在我的肚子里,也才只有七个月大……”
若缘道:“民间有一句俗话?,七活八不活,七个月大的胎儿早产,正好可以活下来,八个月大,反而活不成了,姐姐,你快生?了。”
宋婵娟道:“你要从?哪里找出一个早产的胎儿?”
若缘打开一只胭脂盒,她伸出小拇指,蘸了一点胭脂,在她自己的手背上轻轻地抹开,蔷薇花瓣的色泽,她很喜欢,让她想起了新鲜的人血。
她轻声?道:“姐姐,你走?出家门,去外面看一看,遍地都是冻死的、饿死的流民,孕妇的身上都插着草标,无?论大人还是小孩,统统贱卖了,他们都想做贱民。这?个世道,人命就是最贱的,别说是七个月大的婴儿,你想要多大的,我都能买得?到。”
她还说:“婴儿小时候,长得?不像东无?,情有可原,等他长开了,他和东无?就像了。再说了,我也是女?人,我也可以生?孩子,我的孩子是皇兄的侄儿,将来也可以继承皇兄的遗产。”
宋婵娟打了一个寒颤,她看着铜镜,镜子照到了门口?,
依稀显现出霍应升的身影,难道霍应升一直没有离开她的房间?他究竟想做什么?她吓坏了,精神也崩溃了,她流泪不止:“不,你疯了,你们都疯了,我不会听你们的话?。”
若缘道:“我没疯。”
宋婵娟哭着问:“我把你当朋友,你把我当什么……”
若缘打断了她的话?:“朋友?啊,是啊,我是你的朋友,那个时候,我很落魄,寒酸,你可怜我,送给我衣服首饰,价值百金。你的恩情,我当然?不会忘记,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我要报答你,姐姐。”
宋婵娟想要站起身,若缘又把她按下去了,她坐在雕花木椅上,浑身僵硬,仿佛变成了一块木头。
宋婵娟把若缘当成朋友,可她没想到,若缘早就疯了,她的悲伤化作愤怒,她又哭又笑:“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不该帮你,我就该让你穷死!你和东无?又有什么区别!你们高阳家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们都是畜牲!!”
若缘一点也没动怒,她掐住宋婵娟的下巴,轻声?道:“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你软弱无?能,胆小怕事,逆来顺受,凡事都要忍让,像个没骨头的面团,谁见了你都想欺负你,你这?一辈子,不能做人,只能任人践踏。你就是地上的一滩烂泥,谁来了都要踩一脚。”
宋婵娟道:“你说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若缘道:“不,我说的就是你,你看看你,你才二十岁,风华正茂的年纪,为什么你的鬓角长出了白头发,眼?睛都快哭瞎了?多可怜啊,宋婵娟。”
宋婵娟哭得?喘不上气。
若缘的情绪没有一丝起伏,她喃喃道:“你要像我一样,做一个不好惹的人。”
泪水夺眶而出,宋婵娟怒吼道:“你说你不好惹,你不是不好惹,你只是加倍的欺软怕硬,你说你不好惹,你还是不敢得?罪华瑶,不敢得?罪方谨,不敢得?罪太后!你也不敢得?罪东无?,东无?在世的时候,你跪在他的面前,就像他的一条狗!他让你杀了自己的驸马,你就杀了自己的驸马,你不敢反抗他,你只敢羞辱我,你不是不好惹,你就是欺软怕硬!你是个废物,你除了欺负人,什么也做不成!!”
宋婵娟虽然?胆小,却不愚蠢,如?果她是一个愚蠢的人,东无?也不会把她留在身边。她的情绪早已崩溃,她的这?一段话?,还是戳中了若缘的要害。
若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怎么知道,我杀了卢腾?”
宋婵娟前言不搭后语:“霍应升告诉我的!你杀了卢腾,姜亦柔也死了,都死了!!”
若缘改口?道:“我和卢腾是一对恩爱夫妻,我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伤害卢腾,都是东无?逼我的。东无?把我逼到了绝路上,我不恨东无?,我只恨我自己,是我不够强大,如?果我足够强大,我可以保护卢腾,也可以保护你……”
若缘的语调突然?拔高:“你以为我不想做好人吗?我被人折磨成现在这?个鬼样子,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吗?!”
宋婵娟一时说不出话?来。
若缘跪在了宋婵娟的脚边,她仰视着她,她们二人的眼?睛里都有泪光闪动,若缘低语道:“你胆小,又爱哭,失去了东无?这?个依靠,你怎么活下去呢?我是真的担心你啊,沧州急报,羌人羯人攻破了上百座城池,你爹是沧州按察使,你娘又不会武功,你爹和你娘在沧州如?何活下去?姐姐,你只能依靠我了,我帮着你,把你爹娘从?沧州接过来,让你们一家团聚,不好吗?”
若缘道:“难道,你不想念你的爹娘吗?”
宋婵娟怔怔地出神,若缘捧住她的手,像是一条毒蛇,在她的手边吐着信子:“姐姐,你听我的,我们都能活命,你想活,我也想活,我们一拍即合,不好吗?你要是死了,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爹娘了,他们都盼着你早日回家呢。”
宋婵娟双眼?失神,若缘还在低声?道:“你刚才说了,姜亦柔也死了,姜亦柔对你很好,处处照顾你,她死了,你也想死吗?”
宋婵娟只说了三个字,她喃喃自语:“我害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呢,”若缘又笑了一声?,“生?离死别才是最可怕的,除此之外,没什么可怕的。”
宋婵娟沉默不语。
若缘回忆道:“我娘去世的时候,我就跪在娘的身边。我说,娘,你别走?啊,你要走?,就带我一起走?。娘不说话?,她的身上流着鲜血,流了一地,地上爬过来几只蚂蝗,在血水里蠕动,姐姐见过蚂蝗吗?那是一种吸血虫,冷宫里潮湿阴暗,角落里长满了蚂蝗……”
宋婵娟仿佛被人抽走?了魂魄似的,她听完若缘的那些话?,几乎耗尽了全身力气,她道:“我答应你……”
若缘道:“早点答应多好啊,姐姐。”
若缘话?音未落,霍应升从?门后走?过来了。
宋婵娟心头一惊,若缘挡在了宋婵娟的身前,她打量着霍应升的外貌,他还穿着侍卫的衣裳,舍不得?脱下来吗?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奴才命。
若缘淡淡道:“我要你帮助我洗髓炼骨。”
霍应升道:“为何?”
天色完全黑下来了,夕阳收尽余光,屋子里没有点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像是一座漆黑的坟墓。
若缘打开梳妆盒,又拿出一枚夜明珠,珠光之下,她的眼?神冷如?刀锋:“我帮你主子报仇,你送我登上高位,我们各取所需,不好吗?华瑶、谢云潇、白其姝、秦三、方谨、顾川柏、杜兰泽……这?些人,都是该死的。”
霍应升道:“是。”
若缘道:“我和皇兄本来就是一派的,皇兄走?了,皇姐不会放过我,当然?也不会放过你。俗话?说的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和我联手,你不仅能活下去,也能完成皇兄的遗愿。”
霍应升单膝跪地:“参见殿下。”

第210章 将军百战争决胜 “只有昏君才会听信谗……
若缘也没料到,霍应升竟然愿意归顺她?。她?原本是想与霍应升合作,侵吞东无的?遗产,坐收渔翁之利,霍应升应该猜到了她?的?心思,他为什么会在她?的?面前下?跪?他真想认她?为主吗?
若缘道:“起来,有话好好说。”
霍应升缓缓地站了起来,若缘忽然笑了。她?看出来了,霍应升对她?并不是十?分?尊敬,她?直接问道:“你想玩什么把戏?”
霍应升道:“如您所说,各取所需。”
若缘道:“你这一套把戏,我早就看透了。你没把我当主子,你只想利用我,等到宋婵娟抱来一个孩子,养熟了,你就会把我一脚踢开……”
霍应升打断了她?的?话:“卑职不敢。”
若缘似笑非笑:“东无和华瑶决战当日?,你不在战场上?,这才捡回来一条命。军营里人心涣散,将士们对你也有怨言,他们都说,你没有尽力护主。你是东无最看重的?侍卫,东无死了,你还活着,纵然你对东无忠心耿耿,将士们不相信你,你如何服众?!”
霍应升抬起头来,露出冰冷的?目光,隐隐带着一层杀气。他杀人如麻,手段残忍毒辣,若缘却不怕他。他的?城府不如东无,若缘只说了几句话,已经?挑动了他的?情绪,若缘忍不住笑了一声:“呵呵。”
若缘的?笑声是从喉咙里滚出来的?,只有气音,没有声调,仿佛毒蛇吐信,令人毛骨悚然。
若缘道:“我说中了你的?心事?,你我联手合作,才是上?上?策,你还记得?宏悟禅师是怎么死的?吗?我写信给宏悟禅师,把他骗了过来,他落入陷阱,使尽了浑身力气也没逃出去?,你一剑砍下?他的?脑袋,他死得?真惨啊……”
宋婵娟颤声问:“你们还要杀谁?”
若缘点亮了一盏琉璃灯。灯火闪烁,琉璃灯的?光线直射出来,恍如白昼,若缘淡淡道:“先杀华瑶,再杀方谨,这也算是为东无报仇呢。”
宋婵娟喃喃道:“你有什么本事?,怎能杀得?了两位公主?!她?们的?武功比你强十?倍不止,你连她?们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若缘道:“我的?本事?可不小,你总会亲眼看到的?。”
宋婵娟道:“我看不到,我不认识你了,你害了失心疯,你疯了,你疯了!!”
若缘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你总是说我疯了,那好吧,你说得?对,我疯了,我就是疯了,疯了才好呢!如今这世道,人不人鬼不鬼,像我这样的?疯子才能找到一条活路,你不感谢我也就罢了,还想激怒我,真把我惹急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宋婵娟浑身颤抖,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痛,不知不觉间,她?的?眼泪又流下?来了。她?憎恨若缘,也憎恨自己,直到今日?,她?才看清了若缘的?真面目。若缘把她?当成一枚棋子,如果她?不听从若缘的?吩咐,她?就是一枚弃子。
宋婵娟道:“你真让我恶心……”
宋婵娟一句话还没说完,若缘竖起食指,轻轻地“嘘”了一声,止住了宋婵娟的?话音。
若缘转过身来,又问霍应升:“洗髓炼骨的?
秘诀是什么?”
霍应升也不知道“洗髓炼骨”的?秘诀,他没有经?历过洗髓炼骨,他的?根骨是天?生的?,他不需要服用解药。多年来,他追随东无,死心塌地,东无从未薄待过他。东无死后,他想为东无报仇,也想窃取东无的?权势。
“窃权”二字,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在永州时,那个战火纷飞的?夜晚,姜亦柔倚靠着他的?胸膛,他低头看她?,火光照耀之下?,她?的?面容如桃花般娇艳,那一瞬间,他的?心里也有了尘情俗念。
在皇宫当差的?侍卫,自幼修炼“清心诀”,过惯了清心寡欲的?生活,就不会在主子的?面前失态。
然而,那天?晚上?,“清心诀”失效了。
追杀启明军的?路上?,他的?贪欲就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他想要权势,想要财富,想要绝色美?人,想要无穷无尽的?子子孙孙……他才发现?自己也是一个贪财好色的?俗人。
当他得?知东无的?死讯,他反倒松了一口气。如果东无活着回来了,东无必定会严惩他,东无死了,他才捡回了一条命。
此时此刻,灯火辉煌,霍应升想起了永州的?战火,他的?神色恢复了平静。他心里盘算着,华瑶诡诈恶毒,方谨残暴凶狠,这两位公主都不是善茬。她?们自幼学习帝王之术,她?们的?文韬武略远胜过他,他不能和她?们硬碰硬。他倒是可以利用若缘,若缘身为皇族,练过皇族的?武功,也许能发现?东无遗留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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