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咎神色自若,只?是微微看了她?一眼。
两人很快就分开,但连掌门还是瞧出了一些端倪,知女莫若父,杯中的酒越饮越不是滋味。
筵席结束之后,众人纷纷散场,陆无咎被他母后叫走,大约是询问今天的事,连翘也想溜走,却被她?爹叫住,让她?来后殿一下。
“说吧,到底干什么去了?中的又是什么毒,一晚上鬼鬼祟祟的。”
连翘知道瞒不过她?爹,但没想到这么快。
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多年的挨骂经验使然,在开口之前,她?先?抱了一个?蒲团,扑通一声跪下。
连掌门一看这阵仗,额角青筋直跳:“你?起?来,有话好好说。”
“我?不起?。”连翘反而跪得更板正,还从?百宝袋里摸出了一粒救心丸讨好地递过去,“爹,您先?吃。”
连掌门盯着那粒药丸,心口开始阵阵发疼,从?鼻腔里冷哼一声:“耍这些把戏也没用,我?倒要听听你?究竟犯了什么错。”
连翘没送出去,讪讪地收了手?,只?好慢吞吞地将她?和陆无咎中了情蛊被迫一起?解蛊还被撞见的事情说了出来,怕她?爹太过生气,说得十分简略。
即便这样,连掌门也面色铁青,拍案而起?:“你?说什么,情蛊?你?居然给自己下错蛊了,还是和那小子?”
连翘不敢抬头。
“你?……”
连掌门高高抬起?了手?,晏无双眼疾手?快拦住,“掌门,息怒,连翘比试了几?日,身上还有内伤呢。”
“打死她?才好!”
连掌门怒火攻心,气到心口直发疼,声音虽严厉,那手?却舍不得落下。
连翘赶紧爬起?来给他顺气,又给他倒茶:“我?也是怕您生气嘛。”
连掌门拂开了她?手?:“到哪一步了?”
连翘仔细思考了一番,毕竟今晚不算成功,应该不能算吧,于是说道:“抱了,亲了。”
连掌门脸色这才好看点,幸好不算太过分,如今世风开放,亲一亲嘴,拉一拉手?,并不算什么。
但这个?蛊,着实邪门,他想起?陆无咎深不可测的心思,捋着须道:“当?真有这种蛊?”
连翘急道:“真的有!就在藏宝阁里。”
连掌门还是怀疑,略一沉思,道:“妖性狡诈,他们说的话如何能信?你?莫不是被人骗了。”
连翘百口莫辩,事已?至此,她?也不怕更多人知道了,于是道:“爹爹如若不信,把韩神医叫来试试便知,药王谷总不能出错吧?”
连掌门正有此意,于是派了一个?人去药王谷。
韩神医也算看着连翘长大的,今日得知她?拿了魁首,很是为她?高兴,又听连掌门说她?身体抱恙,很贴心地提着药箱来了。
一进门,却瞧见连翘跪在蒲团上,连掌门坐在上首脸色铁青。
韩神医乍然看到这场面,一时语塞:“这是……”
连掌门极为头疼,指着连翘道:“这个?不孝女,说自己中了什么邪门的情蛊,你?看看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
连翘乖乖伸出了手?,只?见韩神医诊脉诊得十分久,左手?诊完,又换了右手?,且神色越来越凝重。
晏无双心跳到了嗓子眼:“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中了情蛊?”
韩神医收了手?,没回答,反而有些尴尬,对连掌门道:“掌门莫急,大小姐脉象的确奇怪,我?有些话想再私底下问问。”
连掌门蹙眉,还是允了。
反倒是连翘一头雾水。
和神医一起?进了里间之后,连翘忐不安:“神医,我?到底怎么了?”
韩神医皱着眉头:“您刚刚说,和天虞的太子殿下一起?中的蛊,而且这个?蛊中了已?经四个?多月,确定没有记错?”
连翘心口突突:“的确是四个?月,难道这蛊又恶化了?”
韩神医摇头:“没有恶化。”
“那是怎么回事?”连翘有种不好的预感,“还是说,那个?妖修在骗我?,我?中的不是情蛊?”
韩神医欲言又止,难以?启齿,解释道:“大小姐您中的的确是情蛊,您的蛊也确实没解,但陆无咎已?经进阶,按说两个?月前,这蛊对他就已?经无效了。”
连翘脑袋一空,耳边嗡嗡作响:“你?……你?说什么?”
韩神医也觉得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殿下的蛊按理在两个?月前已?经解开了,他不该再找您才是。”
连翘瞬间如遭雷劈,难以?置信,脑中一片空白,差点跌坐下去。
半晌,她?撑着门缓缓回神。
再摸出袖中陆无咎约她?今晚去小树林继续“解毒”的小纸条,眼神变得无比微妙。
陆无咎早就已?经没事了?
两个?月前,也就是说从?在周家的地宫开始,他就不需要解毒了,一直骗她?到现在?
那他为什么一直不说,还要她?继续帮他?
直到今晚,还能若无其事地要她?过去商量今后一起?解毒的事?
往事一桩桩一件件涌上心头,连翘越想越觉得浑身发麻,头皮发紧,怒火也越烧越旺。
怪不得呢,后来,他每次蛊都发作得那么巧。
而且时间也不对劲,好几?次她?明明觉得很久了,一问,他总说没到一个?时辰。
甚至在刚刚,她?问他有没有解开的迹象时,他还在否认。
他根本就不讨厌和她?一起?解毒,其实在享受吧!
连翘一瞬间心里五味杂陈,既愤怒,又震惊,还掺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愤。
脑中千回百转,脸色千变万化,那张小纸条被她?揉得皱成一团。
她?咬唇哼笑,眼神望向远处那片黑黢黢的小树林,噌地站了起?来大步流星去找他算账。
当然,连翘还没有被彻底冲昏头脑,临出门前不忘叮嘱韩神医不要告诉旁人。
想了想,她又迟疑了一下,尤其是不要告诉她爹。
韩神医之所刻意?把她叫到小房间里也?是有这?个考量。毕竟是儿女私事,若是叫长辈掺和反倒不好。
而且,旁观这?大小姐的神色,虽是愤怒,却也?不是提剑要杀人的那种愤怒,非要说?,羞愤更合适。
韩神医很识趣地闭紧了嘴。
连翘拍了拍脸颊,深吸一口?气才若无其事地出去。
“怎么样?”
门外,连掌门踱来踱去,心急如焚。
“没事,是好事,蛊毒快解开了。”连翘道。
连掌门脸色稍稍和缓些:“还需多久?”
具体多久,连翘也?不知?晓,她看向韩神医。
韩神医不敢直说?渡劫期之后会慢慢解开,于是解释道他这?里有解药,只要配制出来便可。
连掌门这?才放心,又絮絮叨叨了一番,连翘再一看,月上梢头,时候已经不早了,于是找了借口?说?不舒服想回去。
连掌门这?才停止念叨,放她离开。
此时,陆无咎也?被困在赵皇后身边。
陆无咎此次没能?拿到魁首已经引得赵皇后略微不满,更何况,筵席开始时他还消失不见。
赵皇后正在指责他此举十分有失体面,会让人觉得天虞气度不够。
陆无咎垂眸,脸上没什么情绪。
他只是忽然想到了连翘,三年前她败在他手下的时候是什么神情?
似乎是气哭了,然后吸了吸鼻子,又跑到他面前冲他喊让他不要得意?,她迟早有一天会赢过他的。
连掌门又是什么表现?
似乎未曾生气,反而摸摸连翘的脑袋,夸她比之前又进步了不少?。
再然后,他们父女俩一起照常回去,因为输了,连掌门对她还宽容了不少?,那段时间连翘惹出了许多祸,连掌门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眼?。
人与人果然不同。
天虞在意?的究竟是他,还是他的灵根?又或者?说?,他的灵根能?带给他们的东西?
陆无咎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气息一翻滚,体内的那股力?量就开始不受控制。
反复调息了三次,赵皇后大约看出来了,询问道:“你不舒服?”
陆无咎抿着唇嗯了一声。
赵皇后眉头一皱,有些慌张:“既如此,你先?行回去歇息吧,大国师估摸着这?两日?也?该调息好出关了,到时让他为你诊一诊。”
陆无咎于是告退。
转身时,赵皇后看着他的背影忧心忡忡。
这?时,侧殿里传来陆骁似乎被烫了手砸杯子的声音,赵皇后快步走过去,斥责道:“都已经快及冠了,还这?么任性,往后你如何能?担当重任?”
陆骁不耐烦地踢了踢那跪地求饶的侍婢,冷哼一声:“有皇兄如此天纵奇才,珠玉在前,这?天虞还有我什么事?还重任?将?来只要他登基后给我个闲散王爷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说?不定?哪天看我不顺眼?,将?我远远发配到边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赵皇后怒斥他没出息:“胡言乱语,这?天虞不交给你交给谁?”
陆骁以?为自己听?错了,盯着赵皇后:“母后这?是何意?,皇兄一出生便是太子,这?皇位同我还有什么干系?”
赵皇后自觉失言,抿唇不语,只是道:“你皇兄天赋异禀,不是说?将?来有飞升之势?他若是当真脱胎换骨,必然要入主神宫,所以?,这?大任恐怕八成还是要落到你手里,你也?该警醒着点,总是这?般胡闹,如何能?叫人放心?”
原来如此。
陆骁冷笑道:“走火入魔之人想要脱胎换骨、原地飞升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赵皇后道:“容不容易看的都是机缘,你只要振奋些,做好应做的便是了,再说?,你不是钟意?连家那个姑娘,她同你一般年纪已经拿下了仙剑大会魁首,你若是再不用功些,即便我舍下面子去提,依连掌门那爱女如命的性子也?定?然不会答应。”
说?到连翘,陆骁神色又难看起来,出言讥笑:“这?等姿容绝世的美人哪里还轮得着我,早就被皇兄收入囊中了,皇兄刚刚难道没跟母后说??筵席之前他消失不见的那段时间正和这?位连氏的大小姐在后山私会,打?得火热呢!”
“有这?等事?”赵皇后神色一变。
陆骁道:“可不是。否则你以?为他为何迟迟不来?所谓的魁首恐怕也?只是他们两人调情的玩意?罢了。”
赵皇后听?到这?里又微微不悦,轻叹一口?气:“这?孩子如此将?大会不放在眼?里未免过了,真是翅膀硬了,管也?管不了,难怪……”
“难怪什么?”陆骁觉得母后似乎瞒了他一些事。
赵皇后却摇头,不肯再说?。
夜色茫茫,月光倾泻。
陆无咎走进小树林的时候,远远便看见菩提树下站着一个人。
走来走去,一刻也?不安分,时不时还探头朝他的院落方向张望。
“等急了?”他缓步上前。
连翘骤然回头,远远看着陆无咎朝她走来。
只见他大约是更过了衣,一身玄色窄袖蟒袍,外罩一件黑色大氅,修长挺拔,丰神俊朗。
连翘本来满腹怒火的,在脑海中排演了无数遍找他质问的情景,乍然一看见他这?副模样,突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脑海中不禁冒出一个疑问,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呢,只是为了戏耍她?还是……有别的隐情?
连翘忽然心绪不宁。
此时,陆无咎已经走了过来:“怎么不说?话,来了多久了?”
连翘内心纠结,没好气:“要你管。”
陆无咎以?为她还在为被撞破的事丢脸,没当回事:“脾气这?么冲,谁招惹你了。”
连翘一听?,火气噌地窜了上来:“你还敢问?”
“我?”陆无咎盯着她的眼?睛,若有所思,“还在疼?”
这?片菩提树林清幽雅致,关键是僻静,他一靠近,树上的淡紫色花瓣刚好簌簌飘落,气氛莫名嗳昧起来。
连翘浑身的气焰顿时灭了,脸颊涨得发红,垂下眼?眸:“你说?什么呢,什么疼不疼的。”
陆无咎往前逼近一步,抬手拂去她鬓角的花瓣:“你说?我说?什么?”
连翘赶紧捂住他嘴:“不疼,哪里也?不疼。”
陆无咎唇角轻轻笑,回想起她傍晚同样张牙舞爪的样子,他好心把她抱下去放平,她非要翻上来,明明什么都不懂,固执地要占上风。
结果疼得不行,抓紧他的肩膀,用鼻腔哼出细微的哭腔反过来怪他。
陆无咎用指腹压着她的唇:“你说?的,下次再哭也?没用了。”
下次不是又轮到他发作了?
连翘拍开他的手:“谁跟你下次,我才不呢,你……你别想骗我了!”
“什么意?思?”陆无咎静静望着连翘。
连翘有点难以?启齿,冲他大叫:“你说?呢?到现在你还瞒着我不肯承认,你是不是早就解毒了,从两个月前进阶就没事了!”
陆无咎忽然抬眸,直直地望着她。
连翘气焰正盛:“你不说?话了?是被我戳穿无话可说?,终于肯承认了?”
陆无咎眼?神一敛,很快明白过来:“你身上带了一点药味,却是从前殿来的,是……韩神医?”
果然如此!
连翘气得像只炸了毛的猫:“是又怎么样,所以?,你根本就没有给那个妖修传过信是不是,这?些天也?一直在骗我?”
陆无咎脸上没什么情绪。
连翘快步上前,抬头怒瞪:“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
“你想听?什么?”陆无咎声音平静。
连翘咬牙切齿:“戏耍我是不是觉得很得意??”
“戏耍?”陆无咎沉默许久,有些自嘲意?味。
“不是吗?你分明就是故意?蒙骗我,看我笑话,卑鄙!”
陆无咎缓缓抬眸:“你就没任何其他感觉?”
连翘眼?神飘忽:“有什么感觉,我、我是不会被你带偏的!”
“一点没有?你就没想过为什么碎片都会都在你手里?”陆无咎盯着她。
“我怎么知?道,不就是暂时存放而已。”连翘心底突然开始突突直跳。
“那神宫呢,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强行炼化黑龙内丹。”
“不是为了救百姓吗?”
“你都说?我卑鄙无耻了,我怎么会有救人之心?”
“——那不一样!”连翘辩解,“你……你…… ”
“你有感觉。”陆无咎往前一步,“你知?道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对不对?”
明明是她质问他,结果反被他弄得心乱如麻,溃不成军。
连翘绷住声音:“为了谁关我什么事!”
“没心没肺,有时候我真想看看你脑子里塞的到底是什么。”陆无咎忽然叹气。
连翘气不打?一处来:“我没心没肺?分明是你骗我,足足骗了我两个月,你别想搅乱视线,现在是我在跟你算账!”
“两个月……”陆无咎淡淡道,“原来你只知?道这?么多。”
连翘懵了:“什么意?思?”
陆无咎声音平静:“你有没有想过不止是两个月。”
连翘缓缓往前回忆:“你是说?,那个吐真之草……难不成你,你那个时候说?得全是心里话?”
陆无咎静静道:“只能?想到这?里了?”
这?什么意?思?
连翘越想越害怕,脑中混沌一片,陆无咎娓娓道来:“想不出吗,你记不记得我们在第一个碎片幻境里变幻的模样,你知?道你在我眼?里是什么样子吗?”
连翘隐约明白了,瞬间脸颊滚烫:“你无耻!”
“是吗?”陆无咎继续道,“那你又知?道不知?道我在画像砖里为什么待了那么久?”
连翘不敢深想,该不会……
陆无咎捻了捻她耳垂:“就是你想的那样,其实那幻境造得的确逼真,让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即便吃疼也?一直忍着,实在太乖,乖得一点不像你…… ”
“流氓!”连翘脸颊通红躲开。
“这?就受不了了,后来……”陆无咎抿着唇,淡定?地要帮她继续回忆。
连翘羞耻地捂住了耳朵:“我不要听?,你变态!”
陆无咎坦荡地承认:“我变成这?样是因为谁?”
“关我什么事,分明是你本性下流!”连翘浑身滚烫,“中了一点蛊就开始胡乱肖想。”
“和中蛊没什么关系,这?么多年,你难道就没察觉到任何异样?”
连翘更震撼了:“什么叫这?么多年?难道你过去就……”
“你以?前真的很没有分寸。”陆无咎语调冷漠,“明明都把不喜欢写在脸上了,还非要往我身边凑,送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摆都摆不下。”
“不喜欢你为什么不说?,那都是我的宝贝,你说?了我才不会那么热脸贴冷屁股。”连翘也?很生气。
“我没说?吗,说?了你能?听?懂?丝毫不懂人情世故,也?对,有你爹护着你确实不用懂,所以?才可以?和你养的那只猫一样这?么多年毫无分寸往我身边凑,把我心绪搅得乱到不行的时候又突然变得冷漠,及笄那晚说?好了要见面结果把我晾在山神庙,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一整个晚上?你真的够天真,天真到心狠。”
陆无咎声音淡漠无情,却把每个细节都记得很清。
连翘霎时脑袋嗡嗡,他一向是个淡漠寡言的人,这?还是头一回听?他说?这?么多话。尤其,还是说?起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虽然语气还是那么讨人厌,但字字句句分明是剖白。冲击太大,连翘心乱如麻:“凭什么怪我,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好不讲道理!”
“你不是故意?,所以?让人说?也?没法说?,说?了你也?不明白,跟木头一样。”
“那你还喜欢我!”连翘忍不住打?断。
话说?出口?,又好像窗户纸被捅破了一样,自己耳根先?红了。
“好问题,所以?,为什么?”陆无咎也?想知?道。
起初意?识到自己对连翘的心思,他只觉得可笑。
但感觉这?种事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他当时冷落了她一年,故意?疏远,可她只是比试时一个没站稳,垂落的发丝轻轻拂过他的手,他自以?为是的骄矜就功亏一篑。
陆无咎抚上她雪白的侧脸:“那你呢,这?么多年,你对我,难道没有一点心思?”
连翘心里很乱,思绪纠缠,模模糊糊有一些心思,但比起他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可不管怎样,他都骗了她很久,还骗她帮他做了很多无耻的事。何况,就连表露心迹也?是这?么霸道的口?吻,她才不要喜欢他呢!
她定?了定?心神,眉毛一拧,张口?就要否认,陆无咎辨认出她的唇形,忽然捧着她的脸直接用唇堵住。
连翘睁大了眼?,话也?忘了说?。
亲完,陆无咎抬头,低声道:“重新说?。”
连翘气恼:“我不……”
话还没说?完,陆无咎又堵住她的嘴。
连翘更加震惊,她用力?推开陆无咎的头,用手背抹了抹嘴唇:“你干什么呀!”
“好好想想再开口?。”陆无咎圈着她的腰不放,大有僵持到天荒地老的意?思。
连翘气得心口?急剧起伏,眼?瞳透亮,仿佛水洗过的玉石:“你不讲理!”
“比不上你嘴硬。”陆无咎捏着她下巴。
连翘声音小下去:“你胡说?什么……”
“胡说?吗?”陆无咎一眼?看穿,“你刚刚说?是你爹带你找的神医,依照你爹的脾气,他若是知?道全部?,定?然不会放你再出来见我,也?定?然会找我责问。可今晚风平浪静,说?明你没跟他说?全部?,你若是当真讨厌我,又为什么替我遮掩?”
连翘其实也?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选择,好像只是下意?识那么去做,此刻被他点破,仿佛遮羞布被扯开一样。
他真是太聪明,聪明到不给人留任何余地。
连翘还在气恼之中,抿着唇不肯承认:“是我忘了说?而已!你放开我!”
陆无咎偏不放,他比她高大许多,轻而易举圈着她的腰围困住。
连翘气到用膝盖去顶他的腿,可左边刚抬就被他别住,右腿一踢,也?被他握住,反被他乘虚而入,紧紧固定?住压在了树上。
侵略性太强,是个很容易让外人误会的姿势。
连翘想打?他,都伸出来了,又怕他亲她手,悻悻地双手一拢,死死背在身后。
“就这?么难承认?”
陆无咎抵着她的额,尾音微微上挑,带了些诱哄意?味,剧烈的心跳碰撞在一起,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变得缱绻。
连翘一向吃软不吃 硬,被他亲过的嘴唇还在发麻,可还是有些气不过,于是瞄准时机一口?咬在他下颌上,趁他吃痛飞速从他怀里逃出去。
“我、我是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陆无咎单手良久地撑在树上,还是怀抱的姿势,不但不生气,漆黑的眼?底反而微微泛起波澜,衬得那张英俊冷淡的侧脸增色几分。
不轻易原谅,那就是,迟早会原谅了?
回去?后,陆无咎微微烦躁,随手?端起?桌上?的白玉杯一饮而尽。
饕餮眼观鼻鼻观心,忍不住提醒:“主人,你杯中是烈酒,这么喝容易醉。”
陆无咎垂眸一定?睛,这才发现杯中果然是酒。
他没有味觉,又心不在焉,当成?茶水喝了也不知道。
这会儿被饕餮一提醒,的确有些头晕,他摁了摁眉心,眉间不虞。
没有连翘,酒和水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分别,皆是寡淡至极。
从?前不知滋味也就罢了,尝过了,以后却再不能有,才最是残忍。
陆无咎戾气一翻滚,脑中的龙吟声便越发清晰,身上?的鳞片也在快速蔓延。
力量越来越不受控制,叫嚣着要破出躯壳。
他闭了闭眼,强行压制住。
血气翻滚,青筋暴起?,黑色的鳞片时隐时现,饕餮看得阵阵心惊,妖性?使然,它畏惧地退到了门后。
忽然之间,陆无咎唇边溢出一丝血迹,饕餮慌忙上?前将他扶住。
它不明白:“主人,你如今的症状分明是修为快到了,又要进阶了,为何要强行压制下去??”
陆无咎拭去?唇角的血迹,抿唇不语。
如今已然艰难,若是他当真化龙,预言成?真,一切恐怕再没有挽回的余地。
连翘也心烦意乱。
一直以为互相讨厌的人暗地里?觊觎了她这么多年?,还若无其事地骗了她这么久,实在可恶至极。
她愤懑不已,又有些心慌。
夜色已深,她却没有半分困意,过往的一幕幕反而不停涌现。
难怪呢,及笄那年?他送她的簪子?那么丑,还和别人的都不一样,现在看来,分明是他特意亲手?做的。
恐怕也只有她这根是他亲手?做的。
偏偏嘴硬得厉害,一个字都不肯说。
后来,他送的那根分明又精细了很多,一定?是这些年?里?私下里?又练了很多回吧,说不定?还报废了很多玉料。
原来他也不是什么都会,手?艺活居然笨成?这样!
这个秘密除了她恐怕没人知道吧。
连翘悄悄又有点得意。
再一想到陆无咎当年?居然真的老老实实在山神庙等了她一整夜,她不由自主又抿着唇笑。
怪不得山神庙的位置他记得这么清呢,恐怕这辈子?都难忘了。
夜深人静,笑声又把自己吓了一跳,连翘立马绷住脸,不对,她分明是痛批陆无咎,为什么会突然笑?
不行,她可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连翘强迫自己不许再想他,一翻身,隐秘的地方?还有点痛,于是又暗恨起?陆无咎太狰狞蛮横。
更讨厌的是,虽然恨他,她却暂时离不了他。毕竟陆无咎虽然解毒了,她的毒还没解呢。
幸好?次日韩神医又带来一个好?消息,说是从?古书上?看到了一种抑制之法,在试着做药,若是能成?功,她就不必担心了。
连翘这才稍稍心安。
仙剑大会已经落幕,剩下的便是空缺的几个峰主和山主继任的仪式了,等仪式结束,前来参会的弟子?们也该散了。
这几个缺位各家都在争,连掌门焦头烂额我,一时没顾得上?找陆无咎仔细算账。
不过毕竟没有太出格,他也不想做得太过分。
连翘倒是落得清闲,骤然一闲下来她又心生烦闷。
最后一块碎片不出意外?应该在天虞,等仙剑大会彻底结束后陆无咎肯定?是要回去?的,那她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去?呢?
不过,听闻陆无咎这两日病倒了,应该没那么快离开。
他生的是什么病?难不成?和走?火入魔有关?
连翘托着腮,眼神不由得往远处的飞檐看,眼底罕见地多了一丝忧愁。
晏无双看出了她的异样,从?身后悄声走?过来:“又在想他?”
连翘吓了一跳:“谁想他了!”
晏无双噗嗤一笑:“我都没说是谁,你急什么?”
“……”
连翘捂住眼:“你怎么也学坏了!”
“也?”晏无双挑了挑眉,拉长尾音,“哦——还有谁坏?”
连翘哑口无言,彻底恼了,起?身去?捂她的嘴,两个人闹成?一团。
好?半天,晏无双终于求饶,连翘才没继续挠她。
她躺在地上?,双眼放空,把事情跟晏无双原原本本说了。
晏无双吓了一跳,随后又枕着手?嘿嘿笑起?来,说坏点也好?,能骗她这么多年?,至少说明他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算用情至深了。
连翘倒是没想过这个视角,脸颊微微热了。
周见南恰好?进来,见鬼一样:“……这是什么癖好,难道是什么新?的修炼手?段?”
两个人齐齐瞪他一眼。
周见南迅速闭嘴。
等两人起?身,周见南按耐不住好?奇,试探着问:“殿下在你们独处的时候也是冷冰冰的吗?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爱慕他的?”
连翘大叫:“谁爱慕他了,胡说八道!”
周见南咦了一声:“那你脸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