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儿子掩着鼻子,掀开白布看了一眼便嫌弃地拉上,然后踹了一脚那被捆住的美?艳人偶,眸中满是厌恶。
人偶被踹翻在地,似乎触碰到了机关,只听她喉腔中不停地发出?“不不不”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那儿子揉揉胳膊又踢了一脚,人偶的头直接飞了出?去。
这下?,终于没了声?音。
官差将那头拾起又安了回去,不过?安的十分随意,位置错乱,人偶的头歪向左侧肩膀,头里裹着的水袋似乎破了,一滴泪从她眼角滑了出来。
连翘看着莫名有些不舒服,再一看,陆无咎不知何?时已经下?去了,竟然就远远地站在人群外。
她立马从窗户里翻身下?去,问道:“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陆无咎淡淡道:“在官差来之前。”
连翘听他出?来的这么早,又见他眉头皱着,又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难道,这皮翁不是人偶杀的?”
陆无咎没说话,只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来。
连翘展开一看,发现?这信赫然是皮翁之前所立下?的遗书?,信中他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了这个人偶,或者说,能够维修这人偶的铺子,要求他们在他死后要定期维修人偶,让她永生永世无损、美?貌地活下?去。
这信抄了不止一份,大约是打算寄给不同的铺子公开,到时候即便他死了,这些铺子碍于名声?,也必然不会不管这个人偶。
思虑当真周全,看来这个皮翁的确爱极了他亲手?做出?来的人偶。
而且,这信的落款是在成婚前夕,似乎是因为婚事耽搁还没来得及送出?去。
一旦送出?去了,他的子女们可就身无分文?了。
连翘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你是说,这皮翁不是被人偶所杀,而是被他的子女们所害,目的就是为了阻止这封信公开?”
“有可能。”陆无咎倒也没有笃定,“人偶是由机关术控制,是机关,难免会出?错。”
连翘也觉得离奇,但她还是觉得皮翁的子女们杀人的可能性更大,毕竟这人偶又不会说话,嫁祸给她再好不过?了。
她欲将?这封信公开,陆无咎却道:“公开又如何?,你以为那些人会信?何?况,你真觉得这人偶比起被焚毁,流落到其他人手?里会更好?”
连翘瞥了一眼那人偶美?艳的皮囊和眼角的泪,默然不语。
片刻她又将?信揉成一团:“烧了也好,你说的对,这人偶留着说不定要碰到多少腌臜事。如今这昆吾城的风气太?坏,人偶会杀人的名声?传出?去,这东西才不会那么泛滥,兴许也能少些被拐被骗的事。”
但是就这么便宜了皮翁的子女,连翘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陆无咎却冷笑:“究竟是捡了便宜,还是捡了麻烦可不好说。”
连翘还没明白,然后就看见原本窃窃私语的人群又变了风向,有人想起自己从前碰到的一些小事,比如有的人偶不灵活,打翻了茶杯,有的按摩时太?过?用力,伤了他肩膀……
诸如此类的小事,都被添油加醋,成了人偶会失控杀人的佐证,害怕的人群疯狂地拍着门,说是人偶太?邪,要皮翁退钱。
一时间皮府又热闹起来,皮翁的子女们几乎快被愤怒的人群推倒,不得不命人赶紧关上了门。
连翘围观了一场大戏,不由得瞠目结舌。
很快,人偶杀人的消息传的满城风雨,有信的,也有不信的,还有人浑水摸鱼,借机生事,闹着要赔偿。
一日之内,皮府几乎被搬空了,皮翁的子女们后悔不及,百般阻拦,这时他们有心解释皮翁的死因,但已经来不及了。
更叫人毛骨悚然的是,皮翁的府邸还被发现?私藏了几个和达官显贵长相一样的人偶。
这些人偶四肢做的更加灵活,机关设置也更加巧妙,甚至能说出?一些短促的同真人无异的话来,只可惜人偶里的机关还没完全安好,若是安好了,恐怕用人偶取代这些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时间又是议论纷纷,所有人都没想到皮翁竟然有这么大野心,背地里做这种?偷梁换柱的事情。
连翘也着实惊了一惊,人偶术原来已经精细到了如此地步,那么将?来有一日,万一这些人偶偷梁换柱,在打斗时假扮成他们其中一个暗箭伤人岂不是防不胜防?
不行不行。
连翘决定早做打算,约定好一些只有彼此知道的秘密,这样到时觉得对方?不对劲时也好开口询问,以防万一。
她和晏无双以及周见南已经很相熟了,只有陆无咎,虽然认识得久,但相处并不算亲近。
于是,回去后,她敲开陆无咎的门,要他说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陆无咎放她进来,半带轻笑道:“你想知道哪方?面的?”
连翘琢磨了一会儿,很有分寸:“不如,你告诉我你在外头养的那只猫的名字吧,你不是没告诉过?任何?人吗?这个正好。”
陆无咎眼神不悦:“就这个?”
连翘确实好奇,扯着他的袖子不放:“就这个!你那么喜欢小咪,是不是起了类似的名字,让我猜猜,叫——”
“大咪?”
“咪咪?”
“还是小小咪?”
连翘一个一个猜,陆无咎蹙眉:“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起这种?乱七八糟的名字。”
连翘怒了:“我起的不好,那你倒是说说你起的名字啊,我听听多有水平!”
“翘翘。”陆无咎忽然道。
连翘以为自己听错了,环顾四周:“……你叫我小名干嘛?”
陆无咎顿了顿:“……我是说猫,你不是要听名字?”
连翘怔住,然后又生气,捶着他胸口:“好啊,你居然敢把我的名字用在你的猫身上,你过?分!不行,我不许你用。”
“为什么不许?翘翘,不好听吗?”陆无咎似笑非笑。
连翘凶巴巴地瞪着他:“当然不行了,我可是连家的大小姐,怎么能和一只猫名字一样。这样,以后你亲亲抱抱你的猫岂不算是占我便宜?而且,你要是在无相宗对它呼来喝去,叫别人听到了误会,我不是更没面子?”
连翘闹得厉害,陆无咎攥住她拍打的手?腕,低低道:“谁说是你的翘了,是娇俏的俏。”
原来是这个“俏俏”,看来他这只猫真的还挺好看的?
连翘还是不肯:“不行,虽然字不一样,但是听起来一样啊,叫别人听到了还是有损我的面子,你换一个。”
陆无咎漫不经心:“想不出?来,就这个,翘翘。”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来,低沉又悦耳,连翘脸庞微微热,她揉揉脸颊觉得自己太?会多想了。
又不是叫她!
她脸热什么啊!
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问到了陆无咎的秘密,礼尚往来,也必须还回去,
于是连翘尽管有点恼怒,还是贴到陆无咎耳边:“你告诉了我你的秘密,那我也告诉你一个从来没对人说过?的秘密。”
“哦?”陆无咎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连翘挠头:“是我的名字。我曾经告诉过?你我的名字是一株草药——连翘,对不对?我还说连翘能够清热解毒,是一味良药,所以爹爹才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其实……我是骗你们的。”
连翘再三确认门关上了,才不好意思地开口:“我这个翘根本不是草药的翘,而是翘毛的翘。我出?生的时候头顶上光溜溜的,只有一撮翘起来的毛,我娘看到后哈哈大笑,然后伸手?去捋毛,却怎么也捋不平,然后她就给我取了一个翘翘的小名,我爹也没拦着她。后来,这撮毛直到我出?月子,周岁,再到长大也还是翘的,怎么梳也梳不平,所以,我大名也就叫连翘了。”
连翘说到这里又害羞又无奈,还特意伸手?去拨开藏在发髻里的那撮固执的小拇指长的碎发,声?音闷闷地:“你看,它到现?在还是翘的!”
陆无咎伸手?拨了拨,然后笑出?了声?,连翘顿时更加羞愤了,伸手?捂住自己的头:“不许笑!我就知道你会嘲笑我,你再笑我要生气了!”
陆无咎还是笑,修长的指又戳了戳:“你生气会怎样,那撮毛会继续翘起来?”
连翘顿时脸色涨红,狠狠地拍打他的胸口:“你讨厌!”
她一激动,那撮毛果?然根根站立。
陆无咎闷笑更厉害,笑得胸腔都在微颤,连翘更恼了,赶紧把那撮碎发又藏回发髻里不让他看见:“没了没了,不许笑了!你再笑我揪你头发了。”
她张牙舞爪地要动手?,陆无咎轻而易举制住她的手?腕,微微俯身:“这么说,你只要一激动头顶上的这撮毛就会翘起来?”
连翘很不情愿地扭来扭去,试图将?手?腕挣开:“是又怎样!你刚刚不是都看到了,很丑。”
陆无咎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的确看到过?,不止刚刚,上一回她在他指尖崩溃时,鬓角也炸开一缕碎发。
他低低一笑,又伸手?摸了摸:“不丑,生得正好。”
这撮毛跟了连翘十八年,小时候老是?被她娘扎成小揪揪,谁看谁笑。
长大一点知道?害羞了,她曾经也想剪过,但她娘不?许,说这是?胎毛,连翘就只好留下来了。
白?天?缠在发髻里看不?出来,但只要散开,就会翘起?来,特别是?早上起?床时,像鸡冠一样,简直太可笑了。
所以,连翘咬紧了这个?秘密,谁都没告诉过。
当?听到陆无咎说不?丑的时候,她心?头一悸,伸手摸了摸:“真的?我可是?连晏无双和周见南都没告诉,就你一个?人?知道?,你不?要骗我!”
陆无咎也跟着揉了一把:“真的。”
毛茸茸的,不?仅不?丑,手感还格外的好。
连翘感觉他越揉越上瘾,还揪了揪,把她整个?发髻都弄乱了,生气地拍开。
“我又不?是?你的猫,不?许碰了!”
陆无咎低笑。
连翘心?想他一定是?背地里撸猫撸惯了,没看出来呀,他居然这么喜欢猫。
手感有那么好吗,到时候等他抱回来她也要摸摸。
不?过,陆无咎这么能忍吗,喜欢成这样了也不?带在身边,她当?初可是?走到哪里都要把小咪带着呢。
连翘又好奇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俏俏接回来?”
“快了。”陆无咎看着她,“太着急容易把她吓跑。”
连翘越听越糊涂:“为什么会吓跑,小猫刚接回来肯定会不?适应,你哄哄它,过两日就好了呀。”
陆无咎眼神玩味:“这只猫性子?古怪,看起?来胆大,实则胆小,脾气倔强,又爱面子?,再放在外面教教,磨磨性子?。”
连翘似懂非懂,但这是?他的猫,她也不?好说什么。但是?一只猫性子?这么特别,着实少见。
她纳闷:“你从哪儿找的这猫,这么古怪你也喜欢?”
陆无咎笑笑:“她先招惹的我。”
连翘挠头:“好吧,它既然主动招惹你,一定也是?因为喜欢你,也许……是?你后来惹它生气了,它才不?喜欢你了。”
陆无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是?有错。”
不?是?,他有错摸她的头干嘛?
连翘打?掉他的手:“猫的性子?可不?是?那么好哄的,就你这种狂妄的脾气,它会喜欢你才怪呢,你就慢慢教吧!”
说罢她得意地走掉,陆无咎拈起?指尖缠绕的一根发丝,轻轻一笑。
帖子?递过去两日,神宫才有来信。
信是?由一位神侍亲自送来的,只见这神侍乘坐着由四?匹头戴黄金笼,身披白?玉鞍的宝马拉着的紫檀木马车。马车浩浩荡荡地停在了客栈前,然后这神侍施施然拂袖下车,向?他们拱手致歉。
说是?神诞日将至,昆吾城涌进了不?少修士,每日递进去的帖子?太多,一时疏漏了,知道?天?虞皇室和祁山连氏递了拜帖之后,礼官立马差他们来相迎。
陆无咎颔首回礼,一行人?于是?坐上马车随他们向?昆仑神宫驶去。
路上,连翘掀开帘子?,只见从街市到神宫排了长长的队伍,全是?敬仰神君,前来觐见的修士们。
“玄 霜神君不?愧是?这天?底下最后一位神君,纵然身体有疾,鲜少露面,这修真界仰慕他的人?还是?那么多,难怪我们的帖子?被淹没了呢。”
陆无咎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眼也未抬,淡淡讽笑:“你真以为他看不?见我们的帖子??”
连翘懵然:“什么意思?”
陆无咎没多解释,只说:“我从前碰到一些来意不?明的人?时,用的也是?这个?借口。”
连翘回想一番,在无相宗时,每日想见他的人?的确很多,难道?,这个?玄霜神君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们,他也许不?想见他们?
这么看,这个?神君不?是?很好相处呢。
昆吾山高耸入云,昆仑神宫建在山顶上,通往神宫只有一条汉白?玉天?梯,一共九千九百九十九阶。
天?梯上设阵,为了以示对神族的尊敬,所有前来拜谒的人?都不?能使用法力,要一步一步走过这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
连翘往上一看,只见这天?梯上果然有不?少人?,但越往上越少,她心?想这天?梯着实是?个?下马威的好办法,这么高,至少要爬一天?吧,光是?这一招便能筛掉许多心?不?诚的人?。
而且,即便有些另有心?思的人?混进来,爬过这长长的天?梯,心?思八成也歇了歇。
不?过接引的神侍对着连翘和陆无咎倒是?很客气,说神君特意吩咐过,以两位的身份是?不?必亲自去爬的,可以随他们乘坐鹤舟上去。
连翘长舒一口气,她确实不?想爬,于是?乐呵呵地跟着这些神侍登上了鹤舟。
说是?神侍,这些人?其?实也都是?各家挑出来的可怜虫罢了。
如今神族早已凋零,这位玄霜神君身份自然是尊贵的,但神力听说并不?出众,双腿又有疾,是?以各家都把他当?作一个神族的吉祥物遥尊。
凡遇上大典,各家必要提一嘴这位神君,再下一个?请帖,但双方都清楚,他是不可能也不应该出现的。
当?然,在他的地盘上,这供奉神侍的传统也是?不?能丢的,不?过也已经不?再像上古时期,各家争着抢着把自家最出众的子?弟送进来,图个?青眼,若是?能生下个?带有神脉的一子?半女,增强力量,将来对于壮大家族更是?无上荣光。
现在,这位双腿有疾的神君还能不能行都是个问题。毕竟过往的那么多年里也没听说这位神君有过一子?半女,就连一向?汲汲营营的姜家,这些年送来的神侍慢慢也从女子居多变成男子居多了,想来是不打血脉的主意了……
不?过这样也好,连翘总觉得神侍不?太光彩,虽然他们家从祖上起?就兢兢业业,从没干出过什么不?光彩的勾当?,水系的灵根也纯属是?一位女神君看上了连氏的族长传下来的,但是?从野史中,她可听过不?少囚禁神主或者强行逼婚的传闻。
很快,鹤舟穿过缭绕的云雾便登了顶。
云雾松林之间,赫然有一座白?玉砌成的仙宫,碧瓦飞甍,金光灿灿,四?周仙鹤蹁跹,祥云缭绕。
不?过他们似乎来得不?巧,进殿时,那位神君正在发脾气,只见他坐在高台上,隔着一面珠帘对底下的一位神侍咳嗽道?:“谁让你又送的?”
那身着白?色仙袍,看起?来有几分?羸弱的女神侍垂眸道?:“神君有恙,是?我自己要送。”
说罢,那神君冷笑一声,紧接着珠帘轻拂,那位前来送药的女神侍手中的药碗直接被一道?气流打?翻。
药汁泼了她一手,烫得她手面顷刻鲜红,连翘光是?看着都忍不?住替她疼,但这位神侍大约是?习惯了,抿着唇忍住额上的汗,一言不?发地颤抖着手捡起?地上的碎片,默然出去。
经过时,她微微抬眸,冲连翘一笑,连翘才想起?来这似乎是?姜家的一位旁支的女儿,比她年长数岁,也曾入无相宗修炼,只不?过和姜离不?大对付。后来,连翘便没见过她了。
没想到她竟然是?被送来昆仑神宫当?了神侍,还沦落至此,一时有些唏嘘。更
看到殿中来了人?,神君语气又和缓起?来,目光慈爱:“两位小友想必便是?来自天?虞和祁山的了,你们的父亲像你们这么大时我曾远远见过一回,没想到如今这子?女都这般大了。”
连翘隔着珠帘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点神君的轮廓,总觉得他看起?来只是?个?青年人?模样,乍一听他这么说,心?里颇有些震动。
果然是?神脉,即便式微了,寿数也远比他们恒长。
她和陆无咎恭敬地回了礼,报上了名字家世。
此时,玄霜神君听到陆无咎的名字,忽然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冲破镇山灵石的小子?,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你如今的修为如何,可到了大乘期?”
“不?久前已至渡劫期。”陆无咎回道?。
玄霜神君颇有些惊讶:“这么快,果然是?后生可畏,在我之前,神宫内也有一位青天?白?日飞升的修士,脱胎换骨,晋升神脉,你比他修炼的还要快,想必会是?下一个?。”
陆无咎只说不?敢。
玄霜神君笑道?:“小友不?必谦逊,你十年之内必然有望,到时我大约已经羽化,这神宫的下一任主人?,说不?定便是?你。”
“我呢我呢,神君看看我。”连翘踮着脚,十分?不?服气。
玄霜神君大笑起?来:“连家小友也很不?凡,正好这神宫太冷,你们将来或许还能做个?伴。”
连翘听懂了弦外之言,这意思是?她也有机会呗?
不?过这神君慈爱,估计对每个?来拜访的后辈都是?这么说的,她于是?也没放在心?上:“多谢神君吉言。”
寒暄过后,便是?正题了,当?连翘拿出周静桓的画像时呈递给?玄霜神君问他有无见过时,神君似乎有些烦恼:“你们这一辈的孩子?越来越多了,每日涌过来的不?知凡几,便是?见过我也记不?清了。”
连翘听他说这一辈,便知道?他还不?清楚周家的事,遂解释一番,玄霜神君微微诧异:“还有这等奇事?我久不?出门?,两耳不?闻窗外事,倒是?孤陋寡闻了。”
行吧,看来这个?足不?出户的神君知道?的恐怕还不?如他们多。
连翘于是?又追问起?那壁画上的黑龙,问道?:“神君可知这龙的来处?我记得当?时诸位神君中只有骊姬传承的是?龙脉,难不?成骊姬还有后代留存于世?”
玄霜神君听她提起?往事,声音肃然:“你说得不?错,骊姬传承的是?神主一脉,便是?我等也要以她为尊,只可惜她天?性暴虐,见人?必杀。若说后代……我倒是?从一些没焚毁的残卷中看过她和她师父的一些故事,据说她那位师父听闻便是?由修士脱胎换骨,飞升成神的。”
连翘倒是?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桩隐情,她问道?:“所以骊姬同她师父真有私情,她也真的有后代?”
玄霜神君摇头:“私情是?有,后代却是?不?大可能,神胎要怀三年,骊姬被囚于深潭百年,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绝不?可能怀胎三年而无人?知。她破水而出时,只消失了几日疗伤,然后便大开杀戒,连她那师父也一并杀了,算算时间,也无甚可能。”
连翘更迷惑了:“这龙若不?是?她的后代,难道?真的是?那个?消失的龙蛋所化?”
玄霜神君沉吟不?语,只说自己也不?知情。
连翘只好作罢,不?过倘使壁画上的龙是?这龙蛋的话,它从孵出来,到长大作乱恐怕还要不?少时间,想来也没那么急。
于是?他们很客气地拜谢了神君,神君似乎也很喜欢他们,还说神宫冷清,除了他和神侍们,还空了许多空殿,问他们要不?要住在神宫里。
连翘当?然满口答应,于是?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打?算明日住进来。
回去的路上,连翘对这位神君大为改观,指责陆无咎道?:“你还说他是?故意晾着我们呢,他分?明很是?慈爱,还让我们住进去,哪里是?不?欢迎的意思?”
陆无咎笑笑:“你看谁都觉得是?好人?。”
连翘又想起?刚进殿时看到神君训斥神侍的那一幕,附和道?:“你这么说也有点道?理,他对我们是?不?错,但对那个?神侍未免太过冷酷无情了,把人?家手都烫伤了。”
陆无咎却摇头:“他对这个?神侍并非无情,反而太过有情,神侍手被烫伤时,他霍然要站起?,是?看到了我们进殿他才又坐下。你没注意到之后他同我们说话时余光也一直在留意那个?神侍?”
连翘的确没注意到这个?细节:“有吗?”
不?过,神君和神侍本来就是?默认的关系,她觉得也有道?理。
连翘随口调侃:“你这么感同身受,看得这么仔细,难不?成你也有喜欢的人?了?”
她原以为陆无咎又要像从前一样说她胡说,出奇的是?,他这回居然没反驳。
连翘一时还不?习惯,睁圆了眼睛:“你真有喜欢的人?了?”
陆无咎唇角不?经意地上扬:“你说呢?”
连翘怎么知道?,她愣住,被这个?消息震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这时连翘刚好走到了房门?口,晏无双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着急拉她问问今日的见闻,毕竟这位神君长得十分?对她的胃口。
连翘也不?好当?着别人?的继续追问陆无咎,只好跟晏无双走了。
胃口被吊起?来了,她今天?颇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一直在想陆无咎刚刚的话,晏无双跟她说了好多她一个?字也没听清,反而托着腮,没头没尾来了一句:“他喜欢谁呢?”
晏无双听闻神君已经有了意中人?,十分?伤心?:“喜欢那个?神侍啊,不?是?你说的嘛?”
连翘这才回神:“唉,我不?是?说玄霜神君。”
“那你说的是?谁?”晏无双莫名其?妙。
连翘支支吾吾,也不?明白?陆无咎一句话怎么就把她弄得心?神不?宁的。
她随口找了个?借口离开,晃晃悠悠走到了陆无咎门?口想敲门?问他,手都摁在门?上了,她又收了回来。
就这么敲门?问他喜欢谁好像也怪怪的,搞得她好像很在意他的话一样!
连翘迅速又收回手,飞快回了自己房间。
他喜欢谁跟她有什么关系?
连翘不?让自己再想,时候不?早了,她干脆蒙头睡,可是?,一闭眼眼前又是?陆无咎垂眸的样子?。
他说那句话时干嘛看着她呢,语气还很温柔,难不?成他是?……
连翘想到一种可能,脸颊微微红了。
毕竟他亲她摸她的时候好像不?讨厌她,搅弄她身体的时候还贴着她的耳边说她很烫……但是?很快,过往陆无咎冷淡地一遍遍挑飞她的剑,不?耐烦地让她走开的样子?又浮现了出来,她瞬间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他怎么可能喜欢她呀!只不?过是?为了解毒罢了。
他一定另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呢?陆无咎好像喜欢之前狐妖那种的,连翘虽然也很漂亮,但和风情万种绝对扯不?上半分?干系。
连翘一边想一边烦闷,她晃晃脑袋想把陆无咎甩出去,但是?根本没办法。
于是?连翘生气地掀开了被子?,干脆捧起?一本最枯燥的心?法看起?来。
往常只要一打?开这本书?,不?出三页,她眼皮就会往下坠,今天?却很精神,翻到夜深,都快三十页了,她丝毫没有困倦的迹象,反而不?知不?觉用笔在上面勾画了一个?人?出来。
烛火被风吹得一跳,她再回神,定睛一看,这脸,这鼻子?,不?是?陆无咎是?谁?连他冷淡的眼神她都画了出来。
啊,她为什么会画他!
她一定是?得了失心?疯了。
连翘正发呆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大半夜的你不?睡觉,画什么呢。”
连翘迅速回头,只见陆无咎不?知何时来了,正倚在门?上看着她。
连翘迅速捂住书?上的画:“没、没什么啊,我还没说你呢,大半夜你为什么开我的门?,你才是?鬼鬼祟祟!”
陆无咎挑眉:“我开门??是?你的门?忘了关上,今晚跟丢了魂一样,你怎么了?”
连翘愣住,不?过一想也有可能,她今晚是?怪怪的。
这时,陆无咎忽然抬步走了进来,望着她捂着的画:“我看看。”
连翘怎么敢让他看到,她迅速撕了下来团成一团。
陆无咎见她慌张,漫不?经心?道?:“果然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连翘更心?虚了,她将纸团子?藏到身后:“什么见不?得人?,这是?秘笈,我当?然不?能让你看到了。”
陆无咎哦了一声,似乎不?感兴趣,路过她身边时却突然伸手。
连翘哪里料到他心?眼这么多,迅速抬高了手躲着他,但陆无咎比她高更多,轻而易举夺了过去。
眼见他要展开,连翘急得直接将他扑倒:“不?准看。”
但为时已晚,陆无咎已经将纸团展开了,他瞥了一眼上面的墨迹,似笑非笑,拉长尾音:“画的是?我?”
连翘被他盯得面色涨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陆无咎忽然又靠近,贴近她乱颤的睫毛,语气低沉:“大半夜的,你为什么画我,你难不?成——是?暗暗肖想我?”
连翘脑中轰然如平地雷炸开,炸得她外焦里嫩,跌坐在陆无咎身上。
肖想?难道?她这些天?这么古怪是?对陆无咎有想法了?
原来,原来她竟然是?个?好色之徒吗?
连翘难以置信,可再没?有比这合理的说法了。
陆无?咎瞥了眼她呆滞的眼神,目光含笑:“原来如此,难怪你这么好?心,总是要帮我尝尝味道,其实?,是你想亲我?”
连翘恼怒:“哪有?”
话虽如此,她却?想起上一回看到?他高挺的鼻梁时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