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当名医by爱吃咸蛋黄
爱吃咸蛋黄  发于: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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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黟抬手示意他们安静,他拧眉看向尸骨的后方, 好似有什么。
被一块石头堵住了。
许黟想上前过去, 阿旭反应过来,跟着妹妹拦住他。
“郎君, 还是我们去吧。”阿锦虽然害怕,但她不想许黟冒险。
许黟摇摇头,这竹林蹊跷,但要说危险却没有。
他不怕尸体,也不怕尸骨。
当然,如果真有危险,小黄会警示他们的。
这小家伙跟着他们进到竹林后,就这里刨刨那里刨刨,总给他一种感觉,这山林里还有很多东西被掩埋了。
阿旭在旁道:“郎君,我们一同去吧。”
“好。”许黟没反对。
他们绕过石头,看到了一个小土坑,却见里面有竹笋从土坑里破土而出,将里面的腐蚀得只有骨头的尸骨暴露了出来。
秋季从尸骨里长出来的竹笋,确实渗人了。
半个时辰后。
把尸骨前前后后都找了一遍的许黟,突然对旁边的两人说道:“我们改道,今日去小山村看看。”
小山村很小。
这个村落和它的名字一样,坐落在两处山谷的中间处,三面环山,行两刻钟,便可看茂密的森林。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里很少有人拐道进来。
村里只有二十多户人家,挨着他们村最近的村寨,要翻过左边的山谷,走十来里路才能到。
因而,许黟他们驾着驴车出现在他们村落里时。
顷刻之间,村里不少人都被这辆低调而奢华的驴车吸引过来。
“这是谁啊?”
“咱们村里哪户人家有外来亲戚?”
“会不会是老周家?”
“老周家的表亲在县城里就是个当小吏的,能养得起驴车吗?”
“……”
他们在背后偷偷议论,已经有人快速地跑去通知村长。
不稍片刻,村长拄着拐杖来了。
这时,村民们看到车厢里伸出双细白嫩手,一个面貌姣好的女使打起帘子。
那女使长得鲜眉亮眼,头上簪着黄色绒花,髪发间戴着铃兰花银簪,穿着鹅黄色坎肩配藕红色的褙子裙,一双水灵的眼睛落到他们的身上。
村民们不自觉地张了张嘴。
他们村里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姐儿。
“我是小山村的村长,敢问这位小娘子,你们来这儿有何贵干?”村长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里长。
管辖着他们小山村的里长,他家的姐儿都穿不起这么好看的衣裳。
由此,他说话都客气了不少。
阿锦问他:“老丈人好,我们半道遇到个少年郎,名叫二庆,可是你们村里人?”
村长一愣:“二庆那孩子是我们村里的人,莫非他是不小心冲撞到车里的贵人了?”
“不是,是他落下了东西。”阿锦摇头。
村长问:“什么东西?”
阿锦看着他,似有犹豫:“二庆小郎的家在哪里?我家郎君想亲自送还给他。”
“这……”村长还想说什么。
却见这女使返回到车厢里面,外面的人只晓得里面坐着个郎君,却看不清脸庞。
村长无奈,只好是把目光落到上首的年轻小厮身上。
阿旭朝着他点头示意:“麻烦老丈人寻个人带路。”
村长:“……”看来这车厢里的人,是不会听他的。
村长看他们要去找二庆,只好在看热闹的村民里,找到了二庆的三族叔。
那三族叔长得贼眉鼠眼,嘴角处有颗黑痣,上面还能看到根很长的痣毛。
他有点跛脚,在前面带路时,走起来姿态奇怪。
车厢外的人看不清里面的人是何模样,许黟却能通过帘子的缝隙,看到带路的是谁。
他眯眼打量了这人一眼,打起车窗的帘子去看这小山村。
小山村很偏僻,都是低矮的茅草房,茅草房外围着院子,养着些家畜。
几个瘦瘦小小的孩子趴在篱笆墙上,偷偷看着这辆巨大的驴车。
他们好奇地眼神一直追随着驴车离开,但胆怯地没有跟来。
过了挺久,这位三族叔终于将他们带来到一间破破烂烂的茅草屋前。
这茅草屋和其他的不同,偌大的小院空空如也,没有菜园子和家畜圈,什么都没有。
三族叔眼睛贪婪地看向车厢,这车厢这么大,里面肯定装了什么好东西。
他咽了咽口水,就看到适才和他们村长说话的小娘子提着东西钻出车厢,接着,她蹲身在旁,打起帘子。
里面出来个俊俏的年轻郎君。
三族叔愣了愣,这主仆三人,怎么一个比一个俊俏好看。
他们村里,就没这么白净的人。
许黟没有去管他打量过来的视线,他目光落到面前的茅草屋上。
接着,便对着在旁的阿锦挥了挥袖子。
阿锦接收到信息,微笑地朝着那位带路的三族叔说了声辛苦,便从袖袋里掏出个钱袋,取了几个钱递给他。
三族叔见到还有钱拿,高高兴兴地接过,满意地离开了。
二庆还没回来。
他们在车厢里等了没多久,就听到了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快。
少年郎见到许黟的驴车在自家门口,比村里人还要惊讶。
“许大夫?你们怎么在这里?”二庆手里拎着只兔子,那兔子也受伤了,伤在后腿。
阿旭和阿锦两人的眼睛从兔子身上移开。
许黟道:“来送件东西,也许你会认识。”
二庆满脸困惑,不过还是将他们请到屋子里说话。
这茅草房比许黟当初住的那间还要小上不少,左右房都有所破损,只堂屋还算能见人。
但这个能见人,也只是相对而言。
里面摆放着没有打磨过,显得十分粗糙的桌椅,上面放着土陶罐和豁了个口的陶碗。
二庆将那唯一的陶碗洗了洗,倒了陶罐里面的水给许黟。
许黟接过,看着碗里浑浊的水,没喝。
他示意阿锦将东西拿给二庆。
“那东西像是猎户身上才有,我想,你在山上打猎,兴许会识得。”
带来的东西用块麻布包裹着,二庆接过,迟疑地看了他们一眼才打开。
看清里面是什么时,他呆愣住。
是件很熟悉又陌生的东西,他爹的小刀。
这小刀怎么会出现在许黟他们身上?二庆豁然抬起头,狼崽似的眼神紧紧盯着许黟看。
“这、这小刀,你们哪里来的?”
许黟说了在哪里捡到的之后,话音刚落,二庆转身去拿木弓就要去那片竹林。
阿锦见状,张开手臂拦住他:“天色不早了,你这会回去找,还没找到天就黑了。”
看着二庆神色有所松动,阿锦补充道,“夜露深重,要是迷失在山林里,遇到野兽怎么办?”
二庆咬紧牙关:“这……这东西是我爹的。”
许黟眉梢动了动,有时候直觉便是如此。
在见到那具尸骨的时候,他便心生疑惑,而后面还有一具尸骨,也很是蹊跷。
若是这时候有仵作检查尸骨,就可看出来这两具尸骨是同样的死法。
不过许黟说到底不是仵作,没那个能耐。
要是哪里看以前是古战场,尸骨会有钙化的痕迹,而不像现在,看起来还是新的人骨。
他沉思熟虑,觉得这事应该报官。
二庆被他说的话愣在原地,报官?
“嗯。”许黟点头,认真地看向他,“你可知道,你爹生前有得罪过人?”
那人一刀将人杀死,可见有深仇大恨,且还是个熟人,要不然以猎户的身手,不至于被人一刀致命。
二庆直接懵住,他爹死前,他才十岁,当时他爹入了瘴林没能回来的消息,是谁带回来的……
是他三族叔。
另一边,二庆三族叔跛着腿回家时,他家婆娘守在门口等他,见着他便低声问:“那些人是谁?”
他跨进门,自顾自地倒着水喝,喝完才说:“他们没说。”
他婆娘有些不乐意:“你就没问?”
“我问什么,你也不瞧瞧人家那驴车多气派,一看就是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
“那你带着他们去找二庆,他们没给你打赏?”
二庆三族叔闭了嘴。
他婆娘还想继续问,被他不耐烦地骂了,催促她去做饭。
等他婆娘离开,他捏了捏放在怀里的铜钱,想着那钱袋子鼓鼓的,不知道装了多少钱。
食过饭,他趁着天还没全黑,摸索着去到二庆的小屋外探头探脑。
发现那辆驴车还在,恐怕是要留在他们村里过夜。
而后,他发现不仅他一个人偷偷观察,对面也有个人影。
那人也看到了他,没一会儿,两人到村后小河碰面,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许黟改道,今夜就住不成邸店了。
他们在二庆家屋子小院点炉子做饭,等饭菜做好,香味飘入屋中,二庆闻到味道却没动,他六神无主地坐在里头,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自从记起他爹死在瘴林里没能出来的消息是三族叔带回来的后,他的脑子就乱糟糟的。
他三族叔是这些收养他的族叔里面,待他最好的,回回换肉,都会多换一些其他的粮食给他。
二庆是个知恩图报的,三族叔对他好,他打猎猎到多的,就会将多出来的送过去。
“你过来,吃饭。”这时,阿锦进屋来喊他。
二庆扭过头看去,呆呆地看她。
而后,他的胳膊被上前的阿锦拉住,拽着他往外走。
阿锦在旁轻声说:“你相信郎君的,郎君不会骗你。这事你自己办,肯定办不到,还是要依照郎君说的办才行,官府那边有人报案,自会派人来查,你要是不信,我们可留下来帮你。”
二庆重重点头。
他好像除了听他们的,别无他法。
几个人吃完了饭,许黟借鉴了以前在庞博弈那里听过的案例,讲了些给二庆听。
至于二庆能听进去多少,就看他自己的了。
夜里,二庆家是住不成的,许黟打算在车厢里将就一晚。
阿旭将定制的木屏风打开,把车厢隔成两端,他和郎君睡在这头,阿锦单独睡在屏风另一头。
马灯挂到车厢木钩上,阿旭和阿锦熟稔地铺着软垫和毯子,再从箱笼里取出被褥,便可盖上睡觉。
空间狭窄,许黟长得高,只能是屈伸着腿闭眼睡觉。
他们今日碰到的事过于离奇,已经过了平日睡觉的时间点,三人都还没入睡。
阿锦单独睡在一头,侧目看向木屏风那边,咬了咬唇,小声喊:“郎君,哥哥,你们睡了吗?”
“阿锦。”许黟闭着眼,嘴唇微微翕动,回应了她。
听到郎君的声音,阿锦松了一口气:“郎君,我有点睡不着。”
许黟:“默背千字文。”
阿锦撇嘴:“……”默默地默背了起来。
待她默背了差不多半本《千字文》,忽而,寂静的夜里,有簌簌的声响靠近。
阿锦猛地睁开眼。
旋即,许黟和阿旭也听到脚步声。
他们悄无声息地起身,彼此都没说话,只眼神对视了一下。
接着,阿旭和阿锦背靠在车厢上面,闭住呼吸地静待脚步声的靠近。
不止一个人。
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对方似乎有恃无恐,并没有放轻手脚,很快就摸到车厢后方。
车厢的后方做了特别的设计,有一扇门,从外面打不开。
那两人试图开门,发现门打不开后就放弃了,打算绕过车厢来到上首进来。
他们还没绕过去,就听到一声不耐烦的驴叫。
外面的毛驴听见有人靠近,还是陌生人,它“咴咴”地叫唤几声,试图想要将人驱赶走。
那两人被这驴的反应吓一跳,不过好东西就在眼前,他们哪里舍得放弃。
离着毛驴远些,手脚笨拙地爬上来,小心地打起外面的帘子。
看到帘子里面还有一道门,两人都沉默了。
这驴车的车厢竟长成这样的吗?
好在这扇门是可以打开的,外面没有上锁,他们使了点力气就把门打开了。
他们一喜,钻身便要进去。
哪想,他刚将头和上半身钻进去,突然就有一道风呼着来到他的面前。
紧接着就是一道凄惨的叫声划破天寂。
“啊——”
他痛得捂住脸颊,却没想对方还在继续,一脚将他踹出了车厢。
连同身后要摸着进来的人一起踹飞出去。
两人倒飞摔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动静。
顷刻间,狗吠声从耳边响起。
在二庆屋子里守着的小黄飞奔过来,朝着两人龇牙狂吠。
那两人看到狗,吓得捂着摔痛的后背不敢动。
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亮光从车厢里透出来,白日里见到的两名随从出现在他们面前。
二庆三族叔和同村人顾不上身上的痛,整个人紧绷住。
他们被抓了个现行。
许黟从车厢里走出来,垂眸看向地上的两人:“你们半夜潜入我的车厢,欲行偷窃?”
“没没没,我们没有……”他们立马否认。
阿锦冷笑:“没有?那你们说说,为什么会进入我们的车里。”
许黟道:“有什么话,还是等你们村长来了再说。”
他说完,身后的茅草屋亮起灯光。
二庆举着手中的蜡烛走出来,看着瘫在地上的三族叔和另外那人,少年的脸庞紧紧绷住,仿佛所有的猜测在这刻有了具体答案。
很快,小小的村落在这夜里惊起巨浪。
老村长看着被绑住的二人,脸色比谁都要难看。
他可太了解这两人了,平日里就爱偷鸡摸狗,结果这两人竟敢将主意打到外乡人的身上。
要说今日突然出现的外乡人,看着便不是寻常百姓人家。
这两人是怎么敢的!
这年头,能带着随从出游,还没带护卫在旁,显然这驾车的少年郎有些本事,而且这两人就是被这少年郎给打的。
再去看神色冷淡,端坐在堂屋喝着茶的年轻大夫,老村长整个头都大了。
不多时,在村长的盘问下,二庆三族叔和同伙交代,他们没想偷什么,就想着这车厢这么大,里面肯定装了不少好东西,他们要是偷偷拿了一两件,对方也不会晓得。
谁知道,这主仆几人没睡在屋里,才有了当场被抓的情况出现。
老村长闻言,眼前一抹黑,但还是舔着老脸,赔罪地向许黟道了歉,说道:“许大夫,你看这两人该如何处置?”
“报官。”许黟神色冷漠。
老村长心里咯噔一下,忙不迭去看站在旁边的二庆。
二庆年纪小,此刻却是黑沉沉着脸,看起来比他这个村长更加不遑多让。
他不由心里吃惊,这二庆难道是因为他族叔偷到外乡人的身上,才会如此生气的吗?
老村长心里想着,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二庆,二庆……”
“二庆,你说句话啊。”三族叔喊了好几句,这二庆都是呆呆的,丝毫没反应。
三族叔心中恼火,恨不得上前去抓他的领口。可他身上被绑着,挪地都困难。
旁边的同伙嚷嚷起来:“别报官,别报官,我们再也不敢了。”
“这位郎君,我们真的只是想偷点东西,没干别的。”
人家就在他们村落里,他也不敢往多了偷啊,只想着那么多东西,他们偷走一点拿去城里卖,也不会有人知道。
见着那些人不好说话,同伙就去求二庆。
“二庆,你不能眼睁睁看着阿叔被抓走啊,要是你爹在天之灵,看到你见死不救,肯定会骂你不孝的。”
他这话脱口而出,二庆却又了极大的反应。
二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呼吸粗重地问他:“你说我爹在天之灵?”
同伙一愣,连忙咬着牙点头:“对,你爹在天之灵,瞧到昔日再好不过的好兄弟遭了难,肯定会骂你见死不救的。你就看在阿叔这几年待你极好的份上,求你跟这位郎君说说好话,让他放了我和你三族叔……”
老村长憋红了脸,却没吭声。
他浑浊的眼睛看向二庆,想着他会做怎样的决定。
然而,他和地上跪着的两人都没想到,二庆没说别的,只从怀里掏出来了件东西。
那东西用麻布包着,在众人面前缓缓打开。
是一把破破烂烂的小刀。
他愣住,看着那小刀有些不明所以。
反而是跪在地上的两人,在见到那把小刀后,眼里蓦地露出惊慌的神色,急忙地撇开眼睛,慌乱地不敢继续看。
“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刀。”二庆用笃定的口吻看着他们说道。
老村长困惑:“二庆,这刀是?”
二庆抬起眼,眼眸里沁出泪水:“村长,这是我爹的刀。”
“你爹?”老村长惊呼,连忙小心地拿过来,很快就想起来二庆他爹确实有把这样的小刀,他震惊无比地颤着双手,“这刀怎么会在你身上?”
二庆没有立马回答村长的话,眼睛看向了许黟那边。
许黟朝着他颔首。
二庆这才缓缓的将许黟他们发现的事情告诉老村长。
趁着二庆说这事的时候,许黟一直在缄默地观察着地上两个人。
在二庆说出尸骨地点时,这两人有了其他反应,双肩和手臂都在不可自控地发颤发抖。
瞧着两人的脸色惊愕,看来这两人跟二庆他爹的死有极大的关系。
再联想到二庆适才的举止,那便不难猜测了。也许二庆在拿到那把小刀时,心里就有了怀疑对象。
听完二庆说的话,老村长的神色有了明显变化,他黑沉着脸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人,不由分说地将手中拄着的拐杖举起来挥到两人身上。
老村长打了好几下,听着两人痛叫地躲开求饶命,老村长才没再继续。
他朝着二庆,斟酌道:“既然将你爹的尸骨找到了,那明日我派两个村民跟着你,把你爹的尸骨带回来安葬。”
许久,二庆缓缓地开口:“没了?”
老村长叹口气:“孩子你还小,你爹这么一走,这几年实在委屈你了。”
许黟默默地喝口苦涩的茶。
他放下茶碗,起身走出了老村长家的堂屋。
阿旭和阿锦见状,连忙跟着出去。
屋里就剩下小山村的人。
阿锦紧跟在许黟身后,不明白地望向后面的茅草房,轻声问:“郎君,我有些不明白。看老村长的反应,他应该是知道谁杀了二庆他爹,那为何不帮忙惩罚凶犯?”
月光昏暗,小山村被四面环绕的山体包围,黑漆漆的山体像是伏踞的凶兽,想要吞噬这处渺小村落。
就好似,越是弱小的人类,越害怕出现矛盾。
矛盾一旦产生,便会容易产生变故。
对于老村长来说,二庆的爹早就死了,是谁杀了他,知道了又如何呢。
只会让这个平静的小山村陷入不安,或者打破表面的安宁。
在老村长做出选择时,许黟便知道,二庆想要让老村长主持公道是不可能了。
他留在这里只会让二庆带来麻烦。
翌日清晨,小山村全村有一半的人出动了。
他们来到许黟告知的地方,挖到了两具骸骨。
其中一具骸骨,左手小拇指断了一节,正是二庆他爹的。
另外一具的骸骨没有辨别的特征,结果跟着来的村民里,还是有人认出来他埋尸旁边多出来的几颗穿孔的小石头。
这几颗小石头本是串成链子戴在手腕处,是他送给他兄弟的。
当年他兄弟跟着村民去瘴林里寻找二庆他爹。结果一去不复返,众人以为都跟二庆爹一样死在瘴林里,没想到会在这里。
他因为这事,恨极了二庆,觉得都是二庆他爹害死了他的好兄弟,这几年里都对二庆没好脸色。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是你们!”他跳出来,指向二庆的三族叔和另外那人。
当年,就是他们带回来的消息!

二庆抱着尸骨一动不动, 耳边的吵闹声,仿佛离他很远。
他已经分辨不出来,这具尸骨是不是他阿爹的了, 但他就是不害怕。
见着被人小心收敛在一旁的尸骨,他便想起许黟对他说的话。
说这尸骨原本是散落在周围的,只头颅到腰骨,卡在竹竿上面, 不知道被风吹雨打多久。
他打猎的范畴不在这里, 这么多年了,他都不晓得他阿爹在这里。
这时候, 耳边的吵闹声变成了推搡争执。
“不是我, 我没杀他。”二庆三族叔被对方用力地抓住领口处的衣裳, 他被擒住脖子,呼吸不畅使得他脸迅速涨红起来。
“我……我……救……命……”
“咳咳……”
旁边的村民拦住那个突然发疯的汉子,一群人混混乱乱的, 想要将二人隔开。
“大山哥, 你先冷静,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是啊,三狗平日里顶多手脚不干净,瞧着可不像是敢杀人的。”
“再说了,另外二庆他爹可是他的兄弟,他总不能杀了自家兄弟啊……”
二庆的耳朵动了动, 整夜未眠的双眸赤红,盯着说出那句话的人。
是他的五族叔, 村里的老好人了, 但二庆知道,这些都是装的。
他当年在五族叔家里, 吃得最差,每顿饭都只给一个豆饼,配着菜汤吃。但还要他干活,他那会打猎还没那么厉害,经常空手而归。
被五族叔嫌弃了很久,后来被三族叔带走,说要好好地待他。
他曾以为,他遇到了好人。
二庆失望极了,他抱着尸骨踉跄起身,眼睛只盯着那个明显往后退的人,嘴角勾起抹冷如寒霜的笑容:“是啊,谁会想到,三族叔会杀自己的亲兄弟。”
“二……二庆?”五族叔被他这幅模样吓住。
村里其他不知情的,也察觉出来不对劲了。
好似今早,他们收到消息后来寻尸骨,二庆就冷静得很过分。
但这会儿怎么对着他最好的三族叔是这样的反应,莫非在他们不知情的地方,还隐瞒着什么。
“三狗,你究竟做了什么?”有人发出质疑,问他,“为何大山哥和二庆都是……难道真的是你杀了他们?”
三狗心砰砰乱跳,慌乱地去看旁边的人。
结果那人低垂着头颅,像是要将自己埋了,端得一副不存在的样子。
“你!你倒是说句话,别给我装死!”三狗恶狠狠地推搡了那人,刚刚都是他被质疑,可不能只有他,当年那事,这人也是出了主意的。
这儿装孙子,难不成想把所有罪名都扣在他的头上不成?
三狗顿时害怕起来了,要是真这样,他在小山村肯定待不下去了。
不行,不行,他不能承认。
“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问他,当年他也在场的,怎么都只顾着问我,也问他啊……”
“问我做什么,当年难道不是你出的主意?”那人霍然抬起头,满脸憎恨地盯着他。
三狗吞咽着口水,双手都在发颤,嘴唇翕动,差些就将自己的牙口咬碎了:“你……你在说什么疯话?”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打算隐瞒什么,当年要不是你起了贪恋,把二庆他爹给杀了,就不会有这么多事!”那人像是口不择言,但心里虽然紧张,却比任何时候都冷静。
对,没错,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
只要把罪名都扣在二庆他三族叔的头上,那么顶罪的人就不是他。
他像是下定决心,跪到了老村长的面前:“村长,村长我、我什么都愿意说,求你们原谅我。”
“当年,三狗看到二庆爹好像捡到了什么宝贝,他想让二庆爹把这东西分了,但二庆爹不愿意,说是要把东西还回去,于是他就假借用小刀,趁机把二庆爹给杀了,还、还威胁我,要是我不听,也要是杀我……”
他为了不被灭口,只好假意听三狗的。
哪想到这个三狗是个疯子,就地把尸首给埋在了竹林地里。
又去村里说是二庆爹不听劝,独自进了瘴林,没能回来,死在里面了。
后来,大山的兄弟觉得蹊跷,提议要去瘴气外寻人,不知怎么就摸索到了竹林里,被他发现了尸首。
那会两人才一不做二不休,将人给杀了,就埋在石头旁边的坑里。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的尸体都被竹子和竹笋顶出来了,才被那外乡人给撞见。
三狗哪里是这般好污蔑的,听着他巧嘴连篇,反咬一口把所有罪都算他头上,哪里肯安安静静地受着。
他爬起来就把人踢到一旁,想用那条跛了的腿继续踢,几个村民把他擒抱住,众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已经变得不同。
三狗没发现,还在那里辱骂,什么“狗屁”“娘贱货”等,都一股脑地骂出来。
他越是骂,众人越相信了话,觉得这事都是三狗干的。
老村长气得身体都在抖,要不是有孙子扶着,他都快要晕厥过去。
愁啊……他浑浊不清的眼睛望向二庆和大山两人。
这事没法善了了。
“郎君,他们去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阿锦喂完小黄,眼见太阳都到人头顶了,出村的那些人都还没回来。
许黟慢条斯理地看书喝着茶,拧起的眉梢渐渐展平,只道:“是好事。”
阿旭和阿锦听到郎君这么说,便也不心急了。
一个安心地开始准备午饭要吃的吃食,一个则带着小黄去到河边,浆洗昨日里换下来的衣裳。
她抱着衣裳来到河岸边,村里的妇人早回家去了,小河边没其他人,阿锦挑了个满意的位置蹲下来,让小黄去周边玩。
“别跑远了,待会我要是回去寻不到你,可就不管你了。”
小黄“汪汪汪”地叫唤几声,欢乐地踩着河岸石子,在周围飞奔探索。
阿锦见它没乱跑,便也不管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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