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当名医by爱吃咸蛋黄
爱吃咸蛋黄  发于: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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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汤下肚,接下来就只能等药效发挥作用。
许黟没有在村长屋里干等着,替他们做鱼的妇人过来找他们,那条鲤鱼烧好了,做成了酱汁鲤鱼。
“多谢春娘子。”许黟拿出五个铜板给她。
春娘子不愿意接:“你都给村长看病了,我就做一条鱼,花不了多少功夫。”
许黟皱着眉:“做鱼用的酱料和盐,都是春娘子你的。”
“不值几个钱。”春娘子摆了摆手。
食过鱼,扎着小揪揪的孩童跑过来,高兴的喊道:“村长醒啦,村长醒啦。”
听到村长醒了,村里不少人都来看望,见村长真的醒过来,轮番关心几句,就被春娘子赶出去了。
“你们别挡着大夫,让大夫给村长再瞧瞧。”
“哎呀,是我们疏忽了,快,大夫你快给村长看下,是不是都好了?”
村民们蜂拥散开,给许黟让出位置来。
许黟上前,重新给村长把脉,见村长脉象平稳了一些,脸上露出喜色:“毒解了,不过这余毒还在体内,需要再服用几日药汤。”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老妪闻言,哭着想要跪下来。
许黟眼疾手快拦住她:“阿婆不可,在下只是举手之劳,担不得。”
“许大夫,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停下车买鱼,村长才得救。”春娘子眼眶微微发红,哽咽的说道。
村里不少人,平日里多受村长的照顾,如今村长被毒蛇咬了,他们私底下就商量着,给村长凑一份药汤钱。
东一家西一家,足足凑出来一百三十文钱。
许黟看着眼前这袋沉甸甸的铜钱,深吸着气接过。
他倒出五文钱,另有十文钱,把这十五文收下,其余都归还给他们。
许黟看着不可思议盯着他看的村民们,淡笑说道:“我看病收费,因人而论,这十五文,足够今日的诊金和药钱。”
许黟和韩韬重新回到车厢之后,村里有不少村民站在河边送行。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韩韬回头,朝着许黟说道:“说来我与郎君来阴平县上任,当时途经受灾的村庄,郎君把带出来的粮食,分出不少给受灾之人。”
许黟说道:“韩县令是好官。”
虽未曾见到其人,却听闻不少其事。出发前一日,庞博弈还派庞叔请他过去一叙,他因此知道,这韩县令是庞博弈的世侄。
不仅如此,庞博弈还写了书信给他,叫他在阴平县遇到一名叫苟夫子的,替他问好。
苟姓在蜀中是大族姓氏,只有“苟夫子”这三个字,许黟觉得他遇到这个苟夫子的概率会很低。
因而,他能不能遇到这位苟夫子,全凭运气说话。
三日后,乘坐着骡车的许黟和韩韬,终于看到阴平县古城门。
韩韬撩开车帘,感慨万千:“可算是到了。”
后半路,他们为了赶行程,让车把式加快速度,韩韬只觉得四肢都要散架了,他揉着颠得发疼的屁股,不错眼的打量旁边的人。
许黟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状态良好,神色平静的看向城门的方向。
韩韬心里生出狐疑:“你不累?”
许黟看他:“还好。”
韩韬:“……”
他竟然被一个大夫比下去了。
骡车入了城门后,他们没有在城中停留,直接赶往县令府邸。
沿途,许黟的目光一直落在两边的街道,阴平县与盐亭县相差无几,市井甚是热闹,吆喝做买卖的小贩们来回穿梭,随处可见茶楼茶馆、酒楼酒肆……五花八门皆能遇到。
韩韬笑着说道:“离开数日,这阴平县依旧是热闹啊。”
当着他的面夸奖自己的郎君治理有方,许黟哪里听不出来。
他微笑着收回视线,佯装不知,闻着飘散进车厢里的香味,许黟鼻子动了动,感叹:“奔波数日,只闻着这市井吃食的香味,竟是有些饿了。”
韩韬一怔,想起来他们今日只吃过麦饼,便没有再吃其他。
他不好意思的歉然道:“不若,我们先吃完面食再回府?”
许黟颔首:“好。”
吃饱饭,才有力气见这位韩县令呐。

已来到自家郎君管辖的地盘, 怎么能用一碗面食草草了事。
韩韬知他心急疏忽了,都到了阴平县,不急在这一时, 便催赶车把式,去城中酒楼。
“阴平县不比州府,但该有的吃食皆有,许大夫这是头次来阴平吧, 让我来待客如何。”
许黟微微点头, 让他自行做主。
他们上楼来,店小二便上楼来问道:“官人们, 想要消遣些什么?”
韩韬道:“你且取一壶上好的黄酒, 再要酿煮的好肉食, 果品也要,挑着几件好的来。”
店小二听了,笑呵呵的下楼去。
许黟疑惑问道:“这里点吃食, 不用菜式?”
“也问, 不过寻常时候,也不用特意点哪一种,这家店的酿肉不错,都是好菜。”韩韬看起来熟悉得很,不是头次来这里吃食。
片刻,店小二拖着盘上楼, 摆下一壶好酒,几盘白卤羊肉、酿鸭、酒糟肉丸子, 还有两盘菜蔬和果子。
许黟看到这些菜式, 心里暗想,和陶家在盐亭县开的酒楼相差不大, 用的也是做工精美的瓷盘。
他在路上听过陶清皓说,州府那边,有的高档酒楼还会用昂贵的精美漆器,像开封府和顺应府等经济更加繁荣昌盛的州府,有实力的大型酒楼不仅会用漆器,还会用金银用具。
莫说用漆器银具,光是这座酒楼的装潢,富丽堂皇中又不失古典雅韵,便以令人赏心悦目。
美食的香味让坐在桌前的人变得饥肠辘辘。
许黟没有假意客气,他和韩韬两人一同品尝了这顿美味的吃食。
很快,他们从酒楼里出来,车把式把骡子喂饱,载着他们来到一座幽静的府邸。
府邸周围,比其他普通民巷更加安静,路过此处的小贩们,都不敢大声吆喝,只匆匆而行,生怕打扰到府邸里的人。
官威深深的烙印在普通百姓的心底,哪怕是一个好官,他们也本能的害怕,远离。
许黟从车厢中下来,看着高挂在上头的“韩府”牌匾,他此行的目的地到了。
“许大夫,请跟随我来。”韩韬侧开身,邀请许黟从偏门入内。
偏门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厮儿守着,听到动静,过来开门,见到是韩韬,眼里露出惊喜。
“韩随从,你可回来了,昨日郎君下值,还特意吩咐过小的,让小的这几日多机灵些。”
厮儿高兴把门敞开,见着韩韬身后还有人,疑惑的多看两眼,没问是谁。
韩韬笑了笑,掏出一个小把式丢给他:“我路上随意买的,你也有份。”
“多谢韩随从!”厮儿欢欢喜喜接住,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韩府不大,跟许黟买的一进院的宅子布局相似。
但显然韩县令的审美更好,穿过廊道,就见院子里有错落分明的假山流水,姿态优美的盆景花卉。
韩韬领着他来到堂屋旁边的偏厅,他们入内,就有仆人端着茶进来。
“小的出门数日,得先去回禀郎君事宜,许大夫暂且在此歇息。”韩韬对着许黟拱手道。
许黟点头,他将挎着的药箱放到茶几上,端坐到旁边的椅子。
那名仆人还在,但垂着头,看不清脸。
不知多久,许黟等得昏昏欲睡,就在这时,有一个年长些的青年进来偏厅。许黟眼睛看过去,他穿着青色圆领宽袖襕衫,戴黑色头巾,一派文人雅士的装扮。
许黟站起身,默然的直视着他。
这青年脸上带着儒雅的微笑,说道:“这位就是许大夫了吧。在下是府里的张管事,官人在府衙里当值,如今还未到下值的时辰,先由在下带着许大夫去见夫人吧。”
听得此话,许黟的眉梢蓦然一抬,这和他来的路上想的,可完全不一样。
这位韩县令瞒着所有人的耳目请他出诊,如今到好不容易到对方的府里,却好似……
不是那回事。
他心里存着疑惑,却什么都没说,只淡定道:“劳烦张管事带路。”
张管事比了个手势,请许黟跟随他而去。
很快,他们出来偏厅,往东厢房的方向过去,但不是去的主屋,而是旁边会客的偏屋。
张管事在屋外,有一个丫头拦住他,欠着身道:“张管事,娘子请许大夫进去。”
“明白。”张管事点头,行事平稳的对这位丫头说道,“你去叫姚妈妈,让她把屋里的香先灭了,再端净手的水来,帕子等物,也都要备好送来。”
丫头回话说:“姚妈妈今日不当差,但杨妈妈在呢,叫她可好?”
“不行,你自己去备。”张管事眉头皱起,不容置喙的发话。
丫头答应着,打起帘子叫他们入内,自己先退下去备净手的物什去了。
张管事虽是外男,但他领着府里的管家差事,进个屋给府里的夫人请安回话,府里别的下人婆子的,也不敢乱说什么。
何况这屋里,也不止江娘子一个人,她身边还有侍奉的大丫头,大丫头跪坐在小榻旁边的软垫上,身前有一张矮凳,上面放着铜制的钵,她正用碾子,碾着里面的花瓣。
江娘子顶着快要临盆的肚子,半侧躺在软榻上。
她这几日夜夜睡不好,脸色差得很,在许黟刚到府里,便已经有人向她通报了。
若放在平时,她自当是要梳洗一番,听闻外面传来的动静,江娘子眼睛一睁,对旁边的大丫头说道:“巧竹,香灭了。”
巧竹应声说好,起身就把屋子里熏着的安神香给摁灭。
她回眸,就看张管事领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大夫进来,眼里生出惊艳的光色,颇是好奇的偷偷打量。
她偷看的不明显,但这年轻的大夫猛的撞见过来。
巧竹的脸扑哧一下起了红,急忙小步回到江娘子身边。
她是郎君在阴平县给江娘子新赁的贴身丫头,每个月能领五百文钱,府里其他丫头,可羡慕她了。
江娘子是好伺候的主,就吃食上谨慎挑剔一些,其他时候,他们这些做贴身丫头的,有大半日的时间都能得闲。
“夫人,许大夫来了。”张管事站在珠帘外,微弯着腰身,垂着眼睛轻声喊道。
隔着帘子,江娘子目光落在张管事旁边的年轻郎君上,这人确实是她在盐亭县城外遇到的那位大夫。
江娘子柔声道:“张管事,你带着大夫进来。”
张管事道:“是,夫人。”
大户人家的规矩多,许黟在张管事没有主动时,便识趣的不问、不看、不听,他目光垂落在前方的地板上。
地板擦拭过,带着未干透的湿意。
张管事说道:“许大夫,跟在下进来吧。”
直到这个时候,许黟才看到脸色苍白,气色不足的江娘子。
江娘子的精神样貌欠佳,她已经在巧竹的搀扶下,稳稳的坐在软榻上。
看到许黟穿过珠帘进来,她莞尔一笑,轻声说道:“许大夫,劳烦你替我诊平安脉。”
许黟听了,不动声色道:“江娘子,容在下准备。”
之前打帘子的丫头端着净水的铜盆进来,她朝着江娘子喊了一句“太太”,就把铜盆端到许黟面前。
许黟稳当的洗手,用帕子擦拭干,便打开药箱,取脉枕。
一侧的张管事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举止看,许黟可不觉得对方是好奇一个大夫,而是当心他做什么其他的举动。
不过,对方是女眷,又是身怀六甲,仔细一些也是应该。
许黟对此并没有觉得不妥,在他准备时,大丫头巧竹已经搬来凳子,放在软榻旁边。
许黟落座,让江娘子伸出手。
江娘子一面伸手,一面缓缓说道:“不知是否错觉,我这些时日,总感肚子时有疼痛,府里请了几回大夫,都说我这是心病。”
“若是心病,也需得用心药医。”许黟平静道。
他说罢,便沉默的为江娘子脉诊。
隔着轻薄的手帕诊脉,许黟依旧不习惯,他凝神切脉许久,不自觉间,眉心处已然紧紧皱起。
见他沉默不语,江娘子紧了紧攥着帕子的手心,问道:“许大夫,如何?”
“江娘子,你常感腹痛,是因为试胎引起。”许黟对她说道。
江娘子柳眉拧起:“何为试胎?”
许黟平静解释:“月数未足腹中有痛,疼痛过后又如常者,便称之为试胎。而江娘子你如今已过九个月,此时该宁静以待,万不可燥扰疑惑。”[注1]
“这疼……真的是正常的?”江娘子微微惊讶。可她总因为那个香囊的缘故,想到不好的一面。
许黟点头,不过他又道:“但你心思过重,已有不好的预兆,江娘子,我为你开一剂养胎安神的汤剂吧。”
“麻烦大夫了。”闻言,江娘子支撑起精神,不由的暗自轻叹一口气,“不知这养胎安神的汤剂服下,妾身还会腹痛吗?”
许黟没有立马回答,而是说道:“若只是试胎一证,此汤剂服下就可以有所缓解,只是江娘子腹中的儿身,有些胎位不正。”
“是坏事?”忽然,身后传来低沉稳重的声音。
早在许黟回话时,他就听到屋外有轻微的脚步声,但他没回头,只老老实实的坐在原地,没有抬起眼。
闻声,江娘子眼里多出一丝惊喜:“夫君,今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韩韬来衙门里回话,我觉得这事不能耽搁,就提早下值回来。”韩中莆净了手,撩开珠帘走进来,关心地问道,“萱娘,今个如何,可又腹痛?”
江娘子的闺名叫江白萱,嫁给韩中莆后,他便经常以“萱娘”称之。
江娘子低柔的摇头说道:“今日还好,只疼了片刻,就不疼了。”
韩中莆听她如此说,坐到大丫头巧竹搬来的凳子上,他目光落在对面年纪很轻的许黟身上,问道:“许大夫,你说胎位不正,可有麻烦?”
许黟像是幡然醒悟,连忙站起身,行揖喊道:“小民见过韩县令。”
“不必多礼。”韩中莆眼神隐晦,不知在想着什么,“许大夫,你还没回我的话。”
许黟深吸气,说道:“江娘子腹中的儿身胎位稍有不正,如今恰逢要临盆,得在临盆之前,将胎位纠正过来才行。”
韩中莆轻皱眉头:“你可会?”
“在下略懂一些,却不敢轻易尝试。”许黟说完这句,便默默的低下头颅。
韩中莆:“……”这人,与世伯所说,好像不同。
“此话怎讲?”
韩中莆虽是二娶,实则江白萱如今肚子里怀着的是他头一个孩子。他与前妻成亲三载,并没有留下一儿一女,后来前妻不幸病故,他为妻子守身三年。
三年后,他登科之际,娶了武将出身的江白萱作为续弦。
这个妻子是他自己挑选的,从结亲到如今,他与江娘子两人相敬如宾,彼此恩爱。
韩中莆对这个孩子的到来十分期待,素日里稳重如他,也会因妻子腹痛乱心神,差遣随从千里迢迢去寻那个许大夫。
可江娘子不说那许大夫是谁,不讲长相,不讲年龄,只一个许姓,实在难找。
好在,韩韬不负使命,还是把人找到请回来了。
许黟说道:“在下所知都是从书中得来,但接手的病患实在太少,怕一知半懂,误了江娘子。”
“阴平是小地方,这里的大夫医术一般,想要找医术高明的大夫,实在不容易。”
韩中莆神思愁虑,捏了捏眉心的说道,“许大夫,你是怕我怪罪?”
“不敢。”许黟回答。
片刻之后,韩中莆突然问道:“要是我从县城中找一名大夫助你如何?”
许黟愣住:“……”好像也可以。
他没有立马回绝,在心里盘算一会儿,才行礼道:“若是如此,在下斗胆一试。”
此事,今日是暂时没法试了,见天色不早,许黟不适合再继续留在这里。
他连忙铺开纸张,提笔写下一个养胎安神的药方。
这药汤不是别的,而是有名的安胎达生散。适用于怀胎八、九个月时胎动不安,心腹腰痛等。
此汤剂,同紫苏饮极为相似,不过其中所用的药材,有几味不同。
许黟根据江娘子的身体状况,加减几味药材,书写完,等待笔墨干时,韩中莆请他去书房说话。
见他话里有话,许黟把药方交给张管事,吩咐他几句,才随着韩县令离开。
去往书房的路上,许黟目光一直落在韩县令挺括笔直的后背上,他瞧着二十八岁左右,面无须,五官硬朗,身上带有正气凛然的气度。
刚下值,但进屋时已经换上便服。
许黟在屋子里不敢细看,这会左右没有其他人,反而让他看到许多。
韩府不大,他们很快来到书房。
许黟再度见到韩韬,韩韬恢复成初见时的模样,一丝不苟的行礼喊道:“见过郎君,许大夫。”
韩中莆淡声道:“去备茶。”
话音落下,韩韬先一步的推开书房的门,接着才默默退下。
韩中莆看着许黟,沉稳道:“许大夫,事关妻儿安危,适才你在屋里所言,可有其他隐瞒之处?”
许黟一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韩县令,并无隐瞒之处。”
韩中莆道:“在韩韬确定许大夫是你后,就通过邸店向我汇报过了,而庞世伯也写了一封信与我。”
许黟神色不解的看向他,等他下话。
“世伯信中言,许大夫医术非寻常大夫所能,为何对于正胎一事颇有顾虑?”韩中莆无奈道,“莫非因我是阴平县的县令。”
许黟摸了摸鼻子。虽然有那么一点原因是后者,但韩县令说出来,自己怎么就有点心虚了。
他没敢真的说实话,留着心眼道:“在下毕竟年龄尙小,诸多事并未见真章,只停留在书中所知,或许不如专治妇科的大夫。”
治妇科的大夫,多数为女医,但盐亭县和阴平县这样的小县,想要找一位医术不错的女医看病,实属不易。还不如将眼光放在其他大夫身上。
当然了,这年头也不是没有学妇科的男大夫,毕竟学医中,男多女少,若是都不学妇产科,岂不是糟糕透了。
在历史上,就有不少有名的妇科男大夫,其中,记载的第一个妇科男大夫,便是扁鹊了。
许黟不敢和扁鹊相提并论,但他自小跟着家人学医,样样都沾,不能说样样精通,但看过的医书成百上千,接触过的病案数不胜数,可以说是理论知识满分。
要说这正胎,说难也不难,他之所以没有向韩县令担保,还是因为时下是宋朝啊。
不是在现代,也不是在医院里。
韩中莆没有为难他,他在读完韩韬寄来的书信时,本是不想用这位许大夫的。觉得此子过于年轻,哪怕有巧思,但终究输在年龄上。
但他收到了庞博弈的书信,他在信中竟给一个大夫做担保。
是夜,许黟被韩韬安排在韩府的客房里歇息。
韩韬抱着用香炉熏好的被褥进来,看向还在看着书籍的许黟,笑着说道:“许大夫,夜露深重,仔细了眼睛。”
许黟抬起眸眼看他:“我再看一会儿就歇息。”
韩韬先放下被褥,回身去拿剪子,剪了灯芯,又拨了拨,屋里昏暗的光瞬间亮了起来。
“多谢。”许黟微笑着对他说。
韩韬不急着走,他这一路跟许黟相处得融洽,今夜他不用当差,就想跟许黟说说话。
许黟也有不少话想要问他,见他如此神情,就把手里的书放下。
他询问韩韬,阴平县都有哪些大夫,他们分别都叫什么。韩韬就把知晓的告诉给许黟。
接着,许黟又问他,可知道一个姓“苟”的夫子。
说起来,韩韬跟随着韩县令来到阴平县,也不过数月。
韩韬摇摇头,拿手撑着下巴,朝着他说道:“郎君吩咐我,说你这边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可以知无不言,但这苟大夫,我确实不知道是谁。。”
听到这话,许黟眉梢轻抬,故作问道:“我什么都可以问?”
韩韬毫无防备:“是的,你是郎君请来的贵客。”
许黟意有所指:“要是我想要银钱呢?”
“……”韩韬叹了口气,“这个我做不得主,管钱的是张管事,他说了才算。”
许黟没想到他会如此真诚,难免笑出声来。
下一刻,许黟敛起笑意,正经说道:“银钱的事暂且不论,我还真的有一事想要知道。”
韩韬问:“是何事?”
许黟说道:“我想知道,你家郎君想留我到什么时候。”
韩韬呼吸顿住:“!”这事,他作为下人,哪里知晓啊。
“早些时候,我只顾着说其他的,忘记向韩县令问起这事。”许黟淡淡笑说,“不如,韩贵介替我一问吧。”
韩韬摸了摸鼻子:“……好。”
他没敢在客房里继续待着,生怕许黟拉着他又说了一些他没法瞒着,但又不敢说给郎君听的话。
见他步履飞快的离开,许黟收回视线,重新拿着书籍,翻阅起来。
这书正是庞博弈送他的那本医书,许黟反反复复看过几遍,其中有一些病案,这位大夫用的药剂很是有趣。
他来回琢磨,手心有些痒了。
也不知,这阴平县缺不缺一个滞留此处的游方郎中。

东厢房, 主屋。
江娘子江白萱还在为腹中的孩儿缝制着贴身小衣。其他衣物可以交由府中的丫头准备,但贴身的衣物,江娘子还是想自己做两件。
她神色柔和, 满眼都是爱意的看着手里快要成形的小衣,这时,韩中莆从隔壁书房过来。
“萱娘,如此晚了, 还是早些歇息。”韩中莆一进来, 先是关心的说道。
江娘子没有放下手里的针线,问道:“夫君忙完了?”
“嗯, 忙完了。”韩中莆坐到她对面的凳子上, 巧竹想要过来添茶, 被他制止了。
“你先下去。”
“是,郎君。”巧竹看了一眼江娘子,道了万福退下。
江娘子抬起眸眼看他, 问道:“你与许大夫, 都说了些什么。”
“什么都没说。”韩中莆指腹摸着腰间的鹅首玉带钩,神色自如道,“只问了两句关于如何正胎的事。”
江娘子听得他这么说,眼睛微微一转,轻声问:“夫君,其实有一事我不明白, 为何要让韩随从跑去那么远的盐亭县,去请许大夫过来。”
她当时在听到此事时, 略有些惶恐的惊吓到了。
当时那场景, 除了许大夫,也就她与胞弟, 以及杨婆子知晓。因着那个锦囊,江娘子心里多出一根刺,即使韩中莆把杨婆子给惩罚了,也有了其他的交代,她都回不到最初,轻易就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她本担忧,害怕韩中莆心狠手辣,想要……
但现在想来,是她把自己的枕边人想到坏处去了。
韩中莆无奈的叹口气:“本是不想,但庞世伯向我讨要了两支笔去。”
江娘子眼里露出狐疑,这事她听他说过,但不知跟这事有什么干系。
“那两支笔乃歙州吕道人亲手所做,要想做出这一支笔,得千毛选一毫,这样的精品,世伯就这般讨要去送给一位民间大夫。”
韩中莆岂会不吃惊,而且这位年轻的大夫似乎还不知道这两支笔的价值所在,还用它来写药方。
他之前还想着,韩韬是个藏不住话的,定会将这事说给许黟听。但对方根本就不明白,这事试探得,实在是一拳打在棉被上,轻飘飘的毫无用处。
今日一番接触,对方警惕心有,但不多,跟庞世伯说的聪慧过人,又有不同。
韩中莆沉言道:“能让世伯如此关照,这许大夫应当还有其他长处。”
“我见今日那笔眼熟,竟是没看出来。”听他说完缘由,江娘子轻叹。
韩中莆欲言又止的看向自己的娘子:“……”这重点是不是偏颇了?
“萱娘,你当初隐瞒着,莫不是觉得我会做不好的事?”既已说开,无妨直接问。
话音刚落,便见江娘子本气血就不足的脸,脸色更差了。
韩中莆一面心疼的抓住她的手心,一面哭笑不得,说道:“我是怎样之人,萱娘如今还不明白?我若真的想做什么,定不会让你知晓。”
“你……”江娘子怔然。
韩中莆没有放开手,他能在这个年纪登科做官,心性怎会纯良,但也并非阴险狡诈,若真如此,对付一个小小的民间大夫,岂会费这么多心思。
再言,香囊一事,已让萱娘对他产生芥蒂之心,他若还在此时做什么恶事,岂不是让萱娘与他越来越远。
江娘子抿紧嘴唇,对于他的敞开心扉,心神颤颤,几番想要张嘴,却难以言语。
翌日破晓,许黟在生物钟下准时的睁开眼睛。
他起来,见着外面旭阳落到窗户,过去将窗户给支起来。
一束柔和的光线折射进屋,许黟微眯着眼睛看向屋外廊道摆放着的花盆,数朵月季春娇艳欲滴,旁支处还有花朵正欲含苞待放。
如此赏心悦目的花卉,是昨夜时丫头搬过来放在那里的。
不多时,有个戴着紫色绢花的丫头过来,道万福的说道:“许大夫,可要用水?”
“麻烦姑娘。”许黟点点头。
这丫头瞧着比阿锦大不了两岁,让许黟想到家里的两个小孩,这几日过得如何了。
他从未离开过他们俩,这次出门没有带上他们,是觉得此行不知是什么归路。这会人都到阴平县了,那自然是要给家里人写信的。
洗漱后,许黟从药箱里取出笔墨,想了想,问被派来伺候他的丫头:“屋里可有纸?”
他带来的纸张不多,得省着点用。
况且,堂堂县令的府邸,不会缺少这么几张纸的。
丫头很快就端着一沓上好的黄麻纸过来,这黄麻纸,与许黟用来包消食丸的黄麻纸有天然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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