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当名医by爱吃咸蛋黄
爱吃咸蛋黄  发于: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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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到午时,她连饭也没做,就这样干坐着等。
等呀等,看到有人从门口路过,就起身跑出去看。见不是秋哥儿,又失魂落魄地回来。
呆坐着许久,突然有人在喊她。
她急忙抬头,看到喊她的人是个陌生的面孔,瞧着二十岁左右,穿着暗色的绸缎袍子,有些老旧,估摸着是主家穿旧后赏下来的。
何娘子心里咯噔直跳,直觉有事发生,晃着身体地站起来。
她嘴唇翕动,问:“你是?”
那人道:“我是鲍家四房的下房管事,这里可是何秋林家?”
何娘子深吸气:“是秋哥儿家,我是他娘,可是秋哥儿有事?他今日要归家的,到这会都还没回来,莫不是真的出事了?”
那人笑呵呵地说道:“这位娘子莫慌,他没事儿,就是在府里当差有事耽搁回不来了。他托我告知你,过些日子再回来,这里是他攒的月钱,要我带给你,让你宽心的在家里等着。”
他话虽如此说,举止投足却又带着傲慢。
从怀里慢条斯理地拿出一个用上好的绸缎缝制而成的锦囊。
何娘子看着那锦囊有些发愣,再一看里面是三钱银子,更是一怔。
她回神,那人已经走了。
何娘子攥紧锦囊,咬咬牙,回屋去,思来想去,拿着家里的钱,就要往外走。
她出来院子,就看到许黟背着药箱回来了。
“何娘子。”许黟疑惑地喊住她。
“秋哥儿还没回来?”
何娘子看着许黟,止不住地颤着音道:“适才有个自称鲍家四房的人过来,说秋哥儿是有事耽搁了……”
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秋哥儿平日里素来简朴,哪里会用这么好的料子做锦囊。
这锦囊更像是大户人家会用的,闻着还有熏香味儿,好闻得很。
若是一般的熏香可没有这样的香味,这沾在锦囊上的香明显是上等货色。
何娘子把心里猜想告知给许黟,说她要去鲍家一趟,今日一定要见到秋哥儿才行。
许黟看着那锦囊,对何娘子说:“我与何娘子同去,鲍家是大户人家,何娘子你前去的话没人傍身,那守门的厮儿怕是不会让你入内。”
何娘子想答应,又怕这事麻烦许黟:“不行,这要是坏事,你帮了我,岂不连累你。”
许黟却让她不要犹豫,如今要先看到秋哥儿无事才是正事。
他这么说,何娘子没敢再迟疑。
她欣慰地又哭又笑道:“能得黟哥儿你如此关照,我这做婶辈的人了,都不晓得要说什么感谢的话。待见到秋哥儿,我就让他给你磕头,方才能谢黟哥儿这份心。”
“何娘子言重了,都是邻居,你又待我极好,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许黟忙让她别哭,他先回家里把药箱放下,交代阿旭阿锦几句,就出来同何娘子离开。
路上,他仔细地询问了那人都说了什么话,以及这鲍家是什么人家。
这鲍家在盐亭县,也不算是多大的门户,只是六年前,他家救了上一任县令的儿子,得了前县令的青睐,让他家大儿子在县衙里得了一份有头面的闲差。
那差事专管粮田丈量,当差那几年,鲍家捞到不少油水。不仅买了大宅子,还屯了上百亩田,名下有十几家佃户在种着他家的地,还在县城里开了粮铺、杂货铺等。
哪怕如今在县衙里没有当差了,但因着前县令的关系,在县城有钱人里也混得一席之地。
妥妥的暴发户了。
许黟听完,不由地皱着眉头:“何娘子,你可知他家还有其他关系?”
何娘子摇摇头,这些消息还是秋哥儿告知她的。除此外,就好像是四房娘子的娘家好像不一般。
“四房的娘子我记得,好似迎娶的是陶家偏房的庶姐儿。”何娘子一面思索,一面对许黟说,“当时秋哥儿还得到两个赏钱一个喜饼。”
许黟:“……”陶家吗?
陶清皓是陶家大房嫡出的小郎,关于他家的内宅事,许黟很少听他说起。
不过,他曾在鑫幺偶尔的吐槽中得出,陶家各房勾心斗角,甚是混乱。
按理说,这事是鲍家那边的事儿,跟陶家没有关系。可秋哥儿在鲍家四房屋里伺候,四房的娘子是陶家的庶姐儿。要是真有事,还是要知会陶清皓一声才妥当。
权衡再三,许黟打算先跟着何娘子去鲍家看个究竟。
那四房二管家办完主家交代的差,就回来四房里给四房娘子回话。
“问娘子的好,那补偿的银钱已经交给何小子他娘了。”他蹲下身,小声说道。
陶娘子放下手里盘着的宝珠,声音轻柔地问:“他娘可有问什么?”
二管家低着头道:“没呢,她什么话都没问,想来也是看在钱的份上,无心搭理别的吧。”
那是二钱银子,何秋林三个月都不一定得这么多钱。
穷苦人家穷习惯了,见到这么多钱,挪不动道多的是,他们怎么会想到,破绽出在锦囊上面。
陶娘子这才满意,挥挥手说:“你这厢要是办妥了,后面有赏,现今儿你再去看那人,给点药吃,别真的让人死了。”
“娘子说的是。”二管家拍马屁的说,“咱四房的下人,就该是四房的,怎么二房想挣了去就能挣得去。再说了,这秋小子是赁来的,契书在咱四房里呢,是打是骂,也只能是咱四房说得算。”
陶娘子眼里带了鄙色,语气倒是一贯的柔和:“行了,你且下去吧,记得把人看紧了些。”
“小的明白,明白。”二管家不敢多待,低着头退出房。
陶娘子旁边的婆子开口了:“娘子,这秋小子是个不老实的,这二房既然想要,那就让他们要去,怎么还要留着?”
“妈妈你不懂,这秋小子再不好,那也是我四房赁的人,我要是妥协了,二房以后只会更加骑我头上。”
她本就是庶出的姐儿,嫁来到鲍家就没得前四房的好脸色。
素日里矮人一头,这回她要是连下人都保不住,那以后还怎么在鲍家四房立威。
怪就怪这秋小子命不好,得罪了两房的人,遭了一顿毒打。
要是家生子就算了,打便打了,死不了就成。但他是赁来的,官府有明文规定,这赁的下人不可随意打骂,要是被这人跑了出去报到官府那边。就算鲍家相安无事,她这个四房的娘子,怕是要被作为笑料,在县城有钱人里传开了。
她们这厢屋里说话,二管家提着一盒下人的吃食去下人院里见何秋林。
何秋林躺在床上动不了。
旁边还有个专门盯着他的小厮,这人以前还跟他有说有笑,得了差事当即变脸,管着他比旁人还要严。
二管家进来时,那小厮嬉皮笑脸地讨好喊人,而后道:“怎么能让您亲自跑一趟,你差个人叫我一声,我立马就能去回话。”
“得了,秋小子怎么样了?”二管家问。
小厮回他:“死不了,他早些时候能喝水了,就是米粥吃不下。”
二管家“嗯”了一声,道,“这是饭,你去喂他,别让他真的出事了,要不然娘子拿你是问。”
小厮心里不情愿,面上殷勤地接过食盒,待走到何秋林的床前,闻着浓郁的血腥味,不满地皱着眉喊:“别装死了,我知晓你是醒着的。”
“秋小子,我这是为你好,你都这样了,要是再执拗不听话,那可不是一顿板子了事。”二管家走进来,看着他半死不活地趴在床上,想着四娘子交代的话,假意劝慰道。
“你要是好好养伤,娘子看在你如此懂事的份上,你还能因祸得福得了娘子的赏识。要是运道好,还可以讨个在郎君屋里伺候的活儿,也不用像以往累死累活,每个月还挣不到几个钱。”
他们说这么多,何秋林都是一声不吭。
直到二管家不耐烦了,何秋林才虚弱地开口:“我要回家。”
“回家?”
二管家嗤地笑出声来,“你觉得,你这样还能回家去?”
要是鲍家随意打骂赁的下人这事传了出去,别说二房四房讨不到好,他们这些下人都要跟着遭殃。
他是坚决不能让何秋林离开鲍家的。
离开前,他让小厮好好看着何秋林,要是他不吃饭不吃药,就硬塞着吃!
紧赶慢赶,许黟和何娘子在未时初期抵达鲍家大门外。
他们缓了缓呼吸,上前敲门。
“谁呀?”
守门的小厮将旁边的侧门打开,打量着许黟他们,没好气地问,“你们找谁?”
何娘子立马道:“我是秋哥儿的娘,我是来寻我儿子的,我儿在鲍家四房里当差,小哥儿你可否让他出来一会?”
守门小厮皱眉:“我不识得什么秋哥儿。”
他说罢,就要转身把门给关上。
许黟眼疾手快地挡住他即将要关上的门,从袖袋里掏出几个钱塞到他手里,语气平和道:“小哥通融一二,帮我们往四房的下人院递个话,我们不会耽误多久时间的。”
守门小厮得了钱,态度缓和了些,不情不愿地说:“行罢,我去问问。”
他离开时,把门给合上,这去就是一刻钟。
“怎么还没回来?”何娘子等得焦急。
上前又拍了拍门。
这次,里头没有人出来,仿佛没听到拍门声。
“有人吗?小哥还在吗?”何娘子往里面喊人,见还是没人出来,急得唤何秋林的名儿。
“秋哥儿!”
“秋哥儿!”
“……”
许黟上前,拉着她的袖子,对着她摇了摇头:“秋哥儿想来真的在鲍家出事了,何娘子你在这喊着没用,我们换个方式。”
“什么方式?”何娘子眼眶发红地询问。
许黟气沉丹田,对着鲍家大门喊道:“今日我们只是来看一看秋哥儿,鲍家的闭门不出,莫非做了什么亏心事,要是再不出来,我等便带着契书报官去,让官府的来请鲍家的人问话,为何不让秋哥儿来见我们。”
话音未落,侧门“哐”的被用力打开。
刚才得了钱的小厮紧张喊:“你!你莫在鲍府外生事,可知道我们鲍府大爷是谁?”
许黟道不知,看着他说:“我只知晓,鲍家赁下人的契书上,可没写不让秋哥儿见家里人。”
“你拿不了主意,就让能拿主意的人出来说话。”
“今日,我们必须见到秋哥儿人。”

自鲍家在县城里成了体面的有钱人家, 还未曾有人敢来肆意闹事。
守门的小厮气急败坏地跺脚,这破事怎么就轮到他头上来?
偏偏他今儿守门,离开不得, 要真让这人跑去官府里闹,鲍家四房的主子们定会将他的皮儿给剥了。
这几个钱拿着烫手,小厮不敢继续留着,都塞回到门口叫宣着要去告官的这青袍少年:“你且给我等着, 我这就去回禀。”
他说完就跑了, 生怕后面的人追上他。
许黟眉头挑了挑。
他把钱收回到袖袋里,回到何娘子身边。
何娘子也被他那段话给唬住了, 捂着胸口急忙地问:“黟哥儿, 我们真的要去报官吗?”
民向来怕官, 甚少有人把报官放在嘴边。
许黟对着她摇了摇头。
对着小厮喊报官是为了让对方知道,他们不是可以任人捏的软柿子。
一个小门童做不了主,他们今日能不能进去鲍家, 就要看鲍家四房是什么打算。以及……何秋林在鲍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没有回家,为什么不让他们见到人。
他对何娘子解释完,何娘子明白过来,郑重点头:“对,当务之急是要见到秋哥儿。”
这才是他们来鲍家的目的。
很快,这回不止是那小厮回来了, 跟着一起过来的是前不久刚去过何家的二管家。
二管家见到何娘子,笑呵呵地问:“秋小子他娘, 你怎么过来了, 不是跟你说过,秋小子今日当差有事没法回家吗。”
“既然他在当差, 那你就让他出来见见我,见到人了我就走。”何娘子仰着头看他,没有退缩。
二管家嘴角抽动,说道:“秋小子在当差,哪是你说想见就见的,你这妇人莫以为鲍府是随处可去的市井小街了?”
何娘子被他说得犹豫,余光去看许黟的眼神,又坚定了几分。
“既然他在当差,那下差时总能见人吧。”何娘子说,“我们就在这等着他出来,今儿若是见不到人,那明儿我们就去衙门,让衙门评评理。”
二管家抬手指向何娘子:“你这……”
他话还没骂出口,许黟就上前一步,挡在何娘子面前。
“你是鲍家四房的管事?”许黟问他。
二管事皱眉:“你又是谁?”
许黟:“在下是秋哥儿的邻居,是名大夫,这次是陪着何娘子来见人的。”
二管事:“……”这人是谁呀。
“这事与你无关,你别在这惹事。”他不耐地赶人。
有个何娘子就已让他头疼,再来一个什么大夫,就更加不好对付了。
他赶完人,便打算先把何娘子安抚好,左右恐吓几句,这妇人还能有什么胆子在鲍家门口闹事?
“何娘子,既然你想见秋小子,那就随我进来吧,很快就能见到他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人,做出请人的姿态。
何娘子犹豫了,她看向许黟,咬咬牙道:“我不进去,除非黟哥儿跟着我一起。”
二管家的脸上笑容一滞。
他气极道:“我抬举起你来,这会子主动地叫你进府,你偏不要不听,一心想要作耗来了。别以为嚷着要报官,鲍家四房就怕了你们这等没脸没皮的东西。别到时候讨不到好处不说,还得多叩拜求饶。”
何娘子瞪着红眼,指着他喊:“你们是不是真的对秋哥儿做了什么?!”
“我们能做什么,要是老实干活的,娘子郎君疼还来不及呢。”二管家说这话,脸不红心不虚的,理直气壮得很。
“是吗?”许黟平静地看他。
二管家哼声,骂道:“你算什么东西,这儿有你说话的份?”
许黟心里盘算着,面色不改道:“我倒不是什么排面的人,不过我识得潘县尉,不知潘县尉有没有权过问。”
这话……许黟自然是用来唬人的。
“你是潘县尉何人?”二管家双腿微抖,吓住。
许黟笑着看他,没说话。
这下子,二管家没敢像之前那般嚣张了。
但还是嘴硬地说道:“无凭无据的,这县城里谁不识得潘县尉。”
许黟说:“你不信,只管去潘府问,可认得一个叫许大夫的人。”
他这话也不全然是假,当初他同庞叔返回县城,庞叔就把寻他的事讲给他听了。
许黟不怕自己的谎话被拆穿,跟一个管家说这么多,对方答非所问,显然,这事他做不得主。
若是这样,再拖延下去无用。
“鲍二管家,我不为难你,你去回你家郎君,或是娘子,总要出来一个能做主的。”许黟看着他渐渐白下去的面色,就知道他赌对了。
“你去问能做主的,要么见我们,要么我们去请潘县尉。想来,潘县尉会站在法理这边。”
四房里,陶娘子正在卸钗午歇,就见妈妈进来说话,说门外出事了。
一听才知道,二管家的办事不力,叫秋小子的娘看出端倪,叫宣着来鲍家要人。这事本不用叨唠到她这儿,尤其是个下人的事儿,结果还有个能撑腰的在旁做主,叫二管家不知如何是好。
陶娘子眼里多出厉色:“……”
这事怕不能善了。
但她一个有头有脸的娘子,岂是个外男随意能见到。
这事只能交给妈妈去办,陶娘子交代妈妈几句,不可将此事闹大了。
哪怕赔些钱,也要把人给哄住。
张婆子得了话,欠着身出来屋子,喊一个丫头上前说话,要她去备两杯热茶送到小偏厅那边。
没多久,许黟和何娘子就被请到小偏厅。
进来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婆子,自称姓张,是四房娘子的陪嫁妈妈。
许黟看着她道:“我想问张妈妈,秋哥儿在哪里。”
张婆子眼睛犀利地盯着他瞧了瞧,笑说:“这位小郎有些心急了,不是我不让你们见到人,实在是秋小子这两日犯了错,我本不想说的,但你们逼的这么急,那就与你们听听。”
她坐到对面的椅子上,让丫头端茶来喝,不紧不慢地继续说:“打两日起,他就办事不妥,瞻前顾后地想要去二房当差,可惜了,二房瞧不上,也不知怎么恼怒到二房的郎君,就被打骂了一番。”
她看何娘子紧张地想要站起来说话,笑容不减地让她稍安勿躁。
“娘子好心,让他躺在屋里歇息,还让大夫开了药汤喝,让二管家的送了赔钱。”
她盯着何娘子问,“你收到钱了吧。那钱就是娘子看秋小子可怜赏的。”
何娘子脸色苍白,坐在椅子上摇晃了一下。
许黟在旁边喊她:“何娘子。”
何娘子定住神,深吸气地看着那张婆子道:“我不要什么钱,我要去看秋哥儿。”
“不行,他如今起不来身,怕是走不了。”张婆子说。
何娘子瞬间红了眼眶,脑海里只剩下“秋哥儿起不来身”这话,这是被打得多严重呀!
许黟看不下去这人说话的道理,便开口:“我是大夫,我能给他看病。”
张婆子笑了笑:“我们鲍家不缺大夫。”
“缺不缺与我无关,我们进来就是为了见秋哥儿。”许黟没有退让,“你道是秋哥儿不务实有过失,可你们鲍家打骂下人为实,你家娘子让你出面,怕也是不想把事闹大。”
被拆穿了话,张婆子没有二管家那么直接上脸,她沉着气,知晓这人不好说话,不敢擅自做主,去到屋里请示陶娘子了。
陶娘子拧着黛眉发愁,这叫“许大夫”的是何人,竟软硬不吃。
“去,让他见。就说,见了人,把人请出去,封了他们的口,不让他们在外嚼舌根。”
陶娘子心口不安,安排下去后,就没了想午歇的心情。
她在屋里徘徊片刻,叫大丫头进来,命她去陶府送封信,叫陶府去查,查一个叫“许大夫”的人。
这边,四房大丫头刚出了鲍家,另一边,张婆子就领着许黟他们去下人院见何秋林。
何秋林住着的下人院在鲍家后院,用院墙隔着,进入一道小门,就可以看到连着一片的低矮房屋。
比南街的茅草屋更加的潦草,矮矮小小的,光线不足。
何秋林不是家生子,他被安排住在大通铺,十人睡一屋。
他在里屋,光线更差了,大白天的,竟需要点豆灯才能看得清周围。
何娘子进来后,看着这环境,又看到秋哥儿趴在床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秋……秋哥儿。”
她泣不成声,把昏昏沉沉的何秋林惊醒。
何秋林侧过脸看到人,有些不敢信:“娘?真的是娘?”
喊完,他就害怕问,“娘你怎么会在这儿?是有人去找你了吗?”
“不不,是我来寻你。”何娘子趴在他的床榻边,颤着手地摸着他脸颊,看着秋哥儿毫无血色的脸,只心儿绞痛。
“多亏了黟哥儿,是他帮着娘,娘才能见着你。”何娘子不忘跟着他说,说罢就扭头去看许黟。
许黟的脸色很不好看,这屋里阴湿无光,周围缭绕着血腥味,显然,何秋林身上的伤没有得到好的治疗。
不能让他继续留在这里养伤了。
许黟看着他,问道:“秋哥儿,你可要回家?”
何秋林眼波触动,看着许黟,重重点头,声音发哽地道:“想,我想和你们回去。”
他说罢,鼻头酸疼,眼睛也疼了起来,变得模糊不清了,只觉有东西掉落。
才知道,他自己哭了。
许黟拿着帕子给到何娘子,何娘子泪眼婆娑地给秋哥儿擦眼泪。
母子哭的抱在一块,说起来,这秋哥儿还是个十五岁还没十六岁的孩子。
许黟要将人带走,张婆子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娘子没说让秋小子离开,她就不能同意。
到这份上,许黟还能维持平静的态度跟鲍家说话,已是不容易了。见她不同意,就打定主意,去衙门报官。
他如此这般,张婆子才开始害怕。
连忙让他们等着,她去询问娘子都意思。
许黟就让何娘子趁着这会功夫,把秋哥儿的衣物收纳起来,这样他们等会就能离开。
四房娘子的陪嫁大丫头,拿着娘子的信件去陶家,问到许大夫的身份,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她与陶娘子说了许大夫这人,陶娘子就不淡定了。
这人和他们陶家大房嫡亲的郎君是好友,甚至与鑫家和邢家两家的郎君交往密切。她娘家人曾说的那个“大夫”,就是这位许大夫。
这下子,不放人也得放人了。
不仅要放人,还得让对方不把气撒在她四房身上。
他能如此有持无恐,怕就怕早知了她的身份,才敢如此。
陶娘子泄气地坐在锦凳上,扶着额头愁绪万千。
“娘子,咱们怎么办?”张婆子紧张地开口问。
她家娘子还要依仗着娘家,她是偏房出身,亲爹亲娘也要靠着陶家大房过日子。
要是得罪了大房的郎君,以后日子肯定不好过。
陶娘子下定主意,说道:“你代我出面,送份礼给这位许大夫,点上等的蜡烛两对,锦缎一匹,再送上四块足两的银珠子,当做赔礼送过去。再备一辆驴车,送他们出府。”
说罢,她还交代张婆子,这事不能让其他房知晓了。
鲍家四房娘子态度发生变化,许黟是不知晓的。他在看到张婆子送来的礼时,眉头挑了挑。
好在,对方还给他们备了驴车,许黟见何娘子急切地想回去,就答应收下礼。
张婆子见他愿意收下,立马面带歉意地忏悔:“先前不清楚许大夫与陶郎君相熟,是我等无礼冒犯了,望许大夫莫怪罪到我家娘子身上,都是我们这做下人的糊涂,你要是想骂就骂我罢。”
许黟:“……”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想着这鲍家四房娘子的身份,许黟叹了一口气,他纠不纠结无所谓,问题在何秋林如何想。
没有在鲍家继续待着,许黟和何娘子带着秋哥儿坐上驴车。
他们一路无话,只想着快快到家。
何娘子的双眼都哭肿了,她这辈子就没这般哭过。
到家后,待看到秋哥儿后背处一道道带血的棒痕,何娘子不忍心地撇开眼。
许黟沉声问:“这伤口有两天了,没给你上金疮药?”
何秋林摇摇头,说:“有让我喝药汤,不知是什么。”
许黟道:“何娘子,你先出去一会,我给秋哥儿处理下伤口。”
“嗯。”何娘子绞着帕子,虚虚地挪着步子出屋。
她没顾着哭,提着精神地去灶房里给秋哥儿熬煮米粥。
屋里,许黟在替何秋林解黏沾着血污的里衣,这衣裳在他挨了打后就没换下,上面沾着的味儿冲人。
许黟面不改色的解开,叫何秋林忍着点。
上药之前,他需要先将伤口处的血污清洗干净。
这打人的没有下死手,可伤看着依旧不轻,许黟检查后发现没有伤到肋骨和脊椎骨,稍稍为何秋林松了一口气。
阿旭端着盆进来,轻声道:“郎君,药汤煮好了。”
“放下吧。”许黟说着,拿着干净的帕子沾药汤,一点点地擦洗伤口处结成块的血垢。
何秋林疼得“嘶嘶”地低声叫着。
许黟问他:“怎么被打的?”
何秋林的注意力被他问得吸引过去,忘记疼地小声说:“那天,我在鲍家后院里清理石子,碰到了二房的郎君……”
这话捡起来说,就与张婆子说的有出入。
何秋林光顾着清理石头没有注意到这位郎君,就被他叫住,要他去拿一件把玩的小物件。结果这东西是坏的,就赖到何秋林的头上,拿他撒气。
何秋林是四房的人,就跑了,不想给他出气,结果惹了二房的人,二房郎君次日就上四房要人。
陶娘子不愿意给,遭殃的还是他,趁着何秋林不注意,拉着他毒打了一顿。
然而传出去的,却成了何秋林好高骛远,想着攀二房的高枝。
何秋林对着许黟无话不说,悲愤地说道:“黟哥儿,我不想回去了,那里就是个吃人地,我要是还回去,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许黟手中动作没停,他清洗了血污,就打开金疮药,将药粉撒在伤口处。
何秋林“嘶”了一下,听到许黟在问他:“你以后有何打算?”
他想着说道:“我把伤养好,就去跑商做买卖,等挣到钱,变成了富甲一方的员外,就不用被别人这样欺辱了。”
宋朝虽依旧实行的是重农轻商的政策,可对抑商的控制方面松动不少,不仅允许商人入仕,还有官吏与商人兼营商业等。甚至有的商人会和官员联姻来提升地位,如邢家、陶家和鑫家等,皆有和官员子女联姻来巩固地位。[注1]
这也是为何他们能在盐亭县上层社会里有一席之地的缘故。
不过,想要达到这样境界的商贾不易。好多都是已积累几代人脉和资源,才渐渐有了如今的地位。
何秋林有这个想法不奇怪,许黟也没有觉得有何不妥的。
在当下,能选择的路不多,除了行商之外,要么有一门手艺,要么就考取功名。
前者何秋林没有,后者他天赋和财力都不足以支撑他走科考这条路。
许黟上完药,就让他暂时不要想那么多,等伤好了,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何秋林听劝地点头,看着他感极涕零:“黟哥儿,要不是你,这回我怕是再也没法归家了。”
“不哭。”许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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