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当名医by爱吃咸蛋黄
爱吃咸蛋黄  发于: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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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庞博弈喝了药,庞叔比他还要心急,候着在旁没离开。
庞博弈眉川皱起地看着他:“庞叔你坐下吧。”
庞叔却问:“大郎可好些?”
“药效应是没那么快……”庞博弈道。
他们也不算是一老一少,至少庞博弈不是青年,已经步入中年的行列里。他总不能让一个已过半百的老仆替他担忧身体康健问题。
就询问庞叔去拦截许黟,可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
庞叔心里叹了一口气,想着说道:“是有一件巧事,许大夫跟着的商队,带队的商人与我们有一面之缘。大郎可记得,咱们在沣水的时候……”
说着说着,庞叔瞧着庞博弈的面色,好似有所好转。
他止了话头,小声问,“大郎,你的头还疼着吗?”
庞博弈眯起眼睛:“没之前那般疼了。”
不知不觉间,那股钻进骨头般的痛,像是忽然间,消失不见了,只剩丝丝缕缕的疼还缠绵着没舍得离开。
庞叔惊叹:“这许大夫开的汤剂起效了!”
庞博弈抬手揉了揉本发疼的太阳穴处,确实是没那么疼了。
这头不疼了,几日未能好好安眠的身体,霎那间就涌上来困意。
庞叔不敢打扰他,服侍着他入睡,见着大郎终于沉稳地睡着了,才轻手轻脚地离开屋子,去到外屋。
他今晚要守夜,便让小厮给他铺上软垫,点上暖炉,合着衣裳,在外面凑合地睡了一宿。
次日,许黟难得睡晚了一些,他醒来,发现阿旭阿锦已经在忙着。
问了话才知道,在他离开的这两日,两人都没歇着,许黟没交代他们干活,他们自己就找了不少活干。冬天日头不大,天气干燥,收起来的药材不需要再复晒,阿旭和阿锦两人就挑拣制消食丸所用到的药材,把需要碾碎的药材用惠夷槽碾成末状。
如此忙忙碌碌两天,他们就把药材碾得七七八八了。
许黟一看他们做得像模像样,鼓励几句,把剩余的药材继续交给他们处理。
交代完,他就回屋打太极拳。
过了不久。
阿旭进屋来问话。
“郎君。”
阿旭开口问:“我刚路过何娘子家,何娘子问我熬红枣茶了没有。这红枣茶怎么熬,郎君知道吗?”
红枣茶,是以红枣为主要材料熬煮出来的药膳。红枣不能多食,取十二颗泡水清洗,再放入清水煮软,可加茶叶,可加五味子或者黄芪,加不同的辅助材料,煮出来的红枣茶功效也会有所不同。[注1]
时下的人家多是加入茶叶。等煮好,过滤掉茶叶就能直接喝。可补血,强健脾胃。
何娘子便是觉得许黟舟车劳顿两日,该喝一点红枣茶补补身。
许黟自己是觉得不用的,但偶尔喝一回也好。
他点头,对阿旭说道:“你去医馆里买二两红枣回来。”
红枣买回来,泡了水洗干净就能放在陶罐里,焖煮好就能直接热着喝。
冬日里喝一碗热乎乎的红枣茶,整个人的四肢都暖和了。
就是不知为何,隔壁的何家依旧安静着,何秋林没有如往常一样归家。
何娘子在屋里等得焦急,频频出来院子里张望,没看到秋哥儿的人,她心里忽而变得不踏实。
右眼皮猛地跳了跳,顿时,心里就慌起来。
秋哥儿不会是出事了吧!
想着他伺候的主家,素日里就是个难以伺候的主,吹毛求疵,一有不合他意的地方就指摘辱骂,扣月钱。对待仆人,就没有什么好脸色。
想到此。她心更慌了。
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去大主户家里求问个明白,但让她在家中干等着,心里更是不安。
正好,她看到出来院子活动的许黟。来不及多想,何娘子便唤了出声:“黟哥儿。”
“何娘子。秋哥儿还没回来吗?”
许黟察言观色,见她面色不对就开口询问道。
何娘子苦涩地点点头:“都这个时辰还没回来,黟哥儿你说这会不会出事呀?”
许黟道:“秋哥儿是个为人老实的,素来也是谦虚有礼,不会有事的。”
“但……但我这心里慌得很……”何娘子捂着胸口,过了片刻,那股不安越发甚了起来。
没来由的,让人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许黟连忙安抚她:“何娘子别急,我们再等等,也许秋哥儿在路上耽搁了,晚些才会回来。”
有他这句话,何娘思绪才渐渐平息下来,她缓着气,放下捂在胸口处的手,脸颊发红地不好意思说:“让黟哥儿见笑了。”
许黟摇头,这做母亲的担忧儿子有什么好可笑的。
他让何娘子安心一些,要是还不放心,他今日正好得空,可以替她前往一趟何秋林当值的主家去问下情况。
何娘子思忖半晌,摇了摇头。
“再等等看吧,秋哥儿以往也有迟归的时候,我就是心急才如此。”何娘子说罢,拿着帕子擦了擦脸颊,笑着对许黟说,“上回秋哥儿还跟我打趣,说不如去黟哥儿你这里当小厮,兴许活能更轻松一些,这孩子就会寻我开心。”
许黟眉梢一抬,轻声道:“倒是好主意。”
“啊?”何娘子愣住,急忙解释,“这就是随口说的话,黟哥儿你万不能放心里。”
如今许家还养着阿旭阿锦,哪怕许黟再如何有能耐,可平白无故的,多赁一个小厮用来做什么。
许黟笑着点头,没有继续说话。
他今日没有特别要紧的事,回了屋,就把问诊的牌子拿出来,挂到门口处。
这问诊的牌子,是许黟找木匠师傅做的,门口处要是挂着牌子,就证明他在家里,可以随时给病患看病、出诊。
没多久,就有个年轻人敲门。
阿旭把他请进来。
如今的堂屋也大变模样,许黟把它改造成用来问诊的诊堂。
病人进来,就可见许黟坐在桌子的一端,对面是张空椅子,看病的人坐下来,便能直接问诊。
这回。过来看病的年轻人捂着肚子,说他腹胀好几天,一直疼得难受。
许黟看了看他的脸,又让他张嘴看舌苔。
接着就问他:“你有几日没有如厕?”
年轻人红着脸,声如细蚊地说:“有一周时间了。”
许黟听后,若有所思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跟他说要查看一下肚子。
年轻人侧了侧身,把肚子露出来。许黟伸手摸着他硬邦邦的肚子,移动到他的上腹部,稍用力一压,问:“可疼?”
“不是很疼。”年轻人红着脸道。
许黟把手移开,落到他后面腰部,再度重复刚才的动作,问:“可疼?”
“不……不疼。”年轻人咽了咽口水,有点害怕。
许黟瞥了他一眼,收回了手。
坐回到椅子上,许黟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他研了研墨水,提笔书写,一边说道:“你这是邪热入胃引起的秘结不通,我给你开一些助运化的药,你喝两剂就可。”
简单来说,这就是肠燥便秘,没有什么大碍。
年轻人一听,抬手擦了擦额头,他来看病时,以为是有什么大病,吓得他心慌慌的。
“多谢许大夫。”他感激地说。
许黟说了声无碍,然后把药方递给他,说道:“诊金五文钱,我这里刚好有药方里所需的药材,要是在我这抓药,另交二十文。”
年轻人想了想,还是打算在许黟这里抓药。
他家就住在南街另一条巷子里,以前身体不舒服,都是去杏林馆看的病。
自从孙大夫遇害,杏林馆关了门,他们就转投另一家医馆,也有不少人来许黟这里。
毕竟许黟给南街的街坊们看病,诊金是五文钱!
年轻人付钱后,许黟就去灶房给他开药。再叮嘱他少食燥热之物,多喝些热水。
“天冷干燥,阳热者,易口有异味,排便困难。”许黟看着年轻人又开始红起来的脸颊,口吻平淡地继续说,“往后,可喝少许白菊茶。”
年轻人面红耳赤地羞耻道:“谢许大夫提醒。”
行了礼,他捂着肚子,脚步略有些急促地离开许家。
许黟摇摇头,年轻人嘛……果然还是脸皮薄一些。
这年轻人刚走不久,就有个老妪过来,说要来找许黟开个药方。
“这是我和我家老头子在路上遇到的半仙,说他有个酒方子能治得骨头疼,我想着也就十个钱,也买了一份药方。”
老妪说着,就把那个药方子拿给许黟看。
许黟接过药方粗粗一瞥,眉梢紧锁,沉声问:“阿婆,那半仙可有说这药方除了治骨头疼,还有其他避讳没有?”
老妪道:“他说这泡酒方子是好东西,谁都能喝,没说其他的忌讳。”
“阿婆,这药方不能用。”许黟道。
老妪惊讶:“为什么不能用!?我们村好些人都买了,就打算来县城抓药回去泡酒嘞。”
这年头的酒,度数不高,拿来泡药酒很难将药性泡出来不说,还有可能泡出一个致命的毒物出来。
而且这个方子……
许黟看着这个拟用乌头汤的方子,就觉得这人兴许懂一些药理,却又一知半解。
乌头汤,本是治疗脚痹风冷,卷弱疼痛,难屈伸方。[注2]要是对应辩证,确实是可医治脚痹所导致的骨头疼痛。
可里面的乌头有毒,这方子里,却写着用乌头三两。
然而原本的乌头汤里,用的乌头也仅是一两,多出二两的话,谁还能保证这药方不是毒方。
许黟越想越心惊,连忙问老妪:“阿婆你们村里有多少买了这药方?”
“约有十二三户吧。”老妪不敢置信地问,“这药方真不能用?”
许黟点头:“乌头有毒,不可多服用,这药方里用量不对,阿婆你快回去告诉其他人,莫要再用这个方子了。”
老妪双手颤抖地收起这个方子,跼蹐不安地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回去和我家老头商量。”
“阿婆,不是商量。”许黟目光凌然,坚定地说,“这事必须告诉其他人,要不然会出人命的。”
老妪惊悸:“会出人命?”
许黟道:“对,会出人命。这乌头食用不当会致人昏迷不醒,恶心眼花,言语不清说不出话来,要是误食了没有得到救治的话会直接丧命的。”
他并没有夸大其词,这让老妪听得更加后怕了。
她可是晓得他们村里人,已经有人去县城抓了药回来泡上,那人去抓药,医馆也没说这药方不能用。
好在她来的是许大夫这里,她家老头子给这许大夫看过病,当时两副药就治好了。
对此,许黟的话她还是很相信的。
连忙道别后,她就要坐牛车回村去,把这事告知她老头子。
许黟记下她家的地址,打算过两日就去乡下。
他是不想多管闲事,可这事正巧被他碰到了,要是那些买了药方的村民们真的乌头碱中毒,这事肯定会惊动到县衙那边。
想着昨日刚见到面的潘县尉,许黟沉默半晌,思索着还有什么方法。
一些没钱看病的人家,就会想着从别的地方得到什么灵药,一吃就能药到病除。
这位“半仙”恐怕也是拿准了这群百姓们的心理,就想出一个卖酒药方子的法子,骗得这些村民们半信半疑,买了这药方回去泡酒。
要是遇到好的医馆,看了方子道出问题,买药的村民还会觉得上当受骗。
但要是遇到那些还不知如何用药的学童,那就麻烦了。
涉及到人命关天的大事,许黟不放心只让阿婆去说。
怕会有百姓不相信。
他沉着地想了许久,转身回到桌前,提笔把那药方默写出来。又折了一张纸,书写出他对这张药方的药理分析,以及这药方的害处。
这信一气呵成,许黟写满两页纸张,等笔墨干透,就折好塞入信封里。
他出来堂屋,对在灶房里忙的阿旭阿锦道:“我要出门一趟,今日就不接诊了。”
“郎君,可要我随你去?”阿旭立即起身问。
许黟摆摆手说不用。
让他们在家里好好待着。
他背着药箱就出门,直接往大街的方向而去。
在快要到潘府的大门时,许黟的脚步渐渐地慢下来。
他忽然想到,潘府的守门人不识得他,别说是求见潘县尉了,或者连他的信都不一定能出现在潘县尉的面前。
如此的话,他直接去找潘县尉不现实。
许黟很快想到了一个人,也许这人能帮他送信。
没有犹豫,许黟转身离开,穿过市井中,步履如飞地回到南街。
他在庞宅门口停下,望着这陈旧的木门,两个铜制的门把手已氧化出斑痕。
许黟上前,敲响门。
“许大夫?”出来开门的是昨晚接待他的小厮,他恭敬地把人请进来。
“许大夫是来给郎君二诊的吗?”他问完,先一步地说,“郎君在回亭里,许大夫随我来吧。”
许黟颔首:“麻烦了。”
不过他还是要解释,他不是二诊的。
小厮愣住:“不是来给我家郎君看病的?”
许黟道:“我这有一急事,恐需你家郎君替我送封信给潘县尉,不知小哥能否去通报一声?”
小厮想了想,答应地说:“那许大夫你在前厅先候着,我去问问我家郎君。”
他离开后,没多久庞叔就亲自过来请许黟过去回亭一趟。
庞叔笑着说:“大郎知晓许大夫想要往潘郎君那送信,甚是好奇,让我赶快带你过去,要是没意外,这信郎君会替许大夫送到的。”
他给许黟上了一层保险。
从之前上看,大朗就很是欣赏这位炮制消食丸的大夫,昨晚知晓这大夫还如此年轻有为,更是看好。
至于庞叔自己嘛……自然是对许黟颇为好感,昨夜大朗那一剂药汤下肚,早晨食过后再喝副汤,大郎的头疾就轻缓了不少。
这时,庞博弈已经有精神在回亭里喝茶看书了。
许黟心想他没猜错,这庞官人和潘县尉的关系不一般。
他还想问庞官人喝完药后头痛如何了,但看着回亭出现在眼前,他把话咽了回去,打算当着病人的面再问。
许黟本以为他在见到庞官人会难以开口。
却没想到这庞官人十分地好相处,直截了当地问他:“你要送信给文济?他是县尉,专管县衙里的琐事,若是这些事儿,递个信给他确实无妨。”
许黟道:“我今日凑巧知道件事,有个‘半仙’在平水村里卖治骨头疼的药方,我觉得这药方不妥,就记了下来。”
“哦?什么药方?”庞博弈心生好奇,说道,“信在哪里,我可能看?”
许黟点头,把怀里的信拿出来给他。
庞博弈见着没有封口的信封,直接拆开来看。
他身患头疾数年,对一些药理还是懂得的。看着那数目不对的乌头,眉梢深皱,再看许黟分析的药理和此药方的害处,气得抬手拍向桌子。
“甚是可恶,这人简直是要草芥人命!”
此人为了银钱,竟不顾他人死活,要是真的有人用了此方丧命,这人其罪可诛。
许黟开口:“庞官人消气,我已问过在我这抓药的阿婆,最先买药方的人只是把药材买了回来。泡酒需要时间,目前看来应该还未有人服用。”
“如此还好。”庞博弈只觉得头又疼了,他捏着眉心,对庞叔说快把信送去潘府。
接着,他神色肃然,又道,“庞叔你还需替我给文济传句话,此人半知半解却行拐骗之术,务必得抓回来审问,要是还有其他村民也买了药方,切记不能耽搁。”
如此大事,片刻都耽误不得。
庞叔跟在庞博弈身边几十年,哪里不知这事的重要性。
了却一桩心事,许黟提着的心有所回落,他看着对面气得连喝两杯茶的庞博弈,微微咂舌。
这庞官人表现出来的,和他身上那一派正气还是很符合的,就是这气性挺大,生气起来还挺生龙活虎。
要不是见过昨日病殃殃的庞博弈,他都怀疑,生病的人不是他。
“庞官人,你的头疾可好转了?”
许黟看着他开口问。
“今日风虽不大,可冬日天冷地生寒,此处又四面无遮挡物,只有暖炉、手炉可不够。”
庞博弈:“……”
许黟没有继续说,这人身份应该不差,年龄又比他大了两轮左右,要是真恼怒了,会不会跳起来打人?
他是不怕的,就是这人看病大方。
昨天就给了他二两银子,今日还二话不说地替他跑腿。
“已好许多。”
庞博弈被说得理亏,就假装没听到后面那话,只默默地把披在身上的披风拢了拢,尽可能地把风挡住。
这时,小厮拿着头巾小跑过来,举着头巾半蹲下来,就要替庞博弈戴上。
庞博弈皱着眉,不太想戴。
许黟轻声提醒:“庞官人还是戴着吧,头巾可挡风,戴着倒是合适的。”
庞博弈:“……”
他更加不想说话了,这许大夫年纪轻轻的,怎么比潘文济还要令人讨厌。

后面, 庞博弈戴着方巾,伸着手给许黟把脉。
他的脉象,表现的依旧为脉弦, 只偏头痛有所好转,没再持续发作。
但先前因“毒药方”的事气了一顿,庞博弈头疾又隐隐犯了。
许黟缄默地看在眼里,打开药箱, 在第三层中取出来一个布包裹。包裹是卷着的, 他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针砭。
“这是针砭?”庞博弈看到许黟拿出来的物件有些诧异, 这东西, 可不多见。
许黟简单道:“是针砭。”
庞博弈问他:“盐亭县有制针砭的匠师吗?”
这砭石虽不是贵价之物, 可要磨成针砭的手艺要求颇高。
他之前和庞叔路过一村庄,里面就有一石匠,就有这制针砭的手艺。当时他停留数日观摩, 而后叹气地离开, 这针砭想要制成,实在不容易。
更难的是,如今能用针砭治病者,已然不多。
庞博弈对许黟更为好奇了。
许黟对他说:“这针砭我是从一老伯手里买到的,他家世代会制针砭。”
“你倒是懂得不少,可是从哪里学来的这本事, 能否说个一二?”庞博弈淡笑着问。
他似是随和地靠在小榻的软枕上,目光却是落在许黟身上, 不是打量, 却比打量更加令人毛孔微张。
许黟感觉到了压力,这人不好敷衍。
他以前那套话术能让其他人相信, 但不一定能让这人相信。
许黟垂眸挣扎片刻,纠结道:“这事过程曲折,一时半刻说不清,恕在下没法与庞官人道清楚。”
庞博弈稍觉遗憾,但此事涉及他人私密,他与许黟不过两面之缘,如此问他已是冒犯,便没有再多问。
歇了这话题,许黟面色恢复自如,表示要为庞博弈炙针。
庞博弈欣然答应,这下子再继续留在回亭就不合适了。
两人换了地方,去到庞宅主屋,小厮把油灯点上,便退出房间。
许黟让庞博弈把披风和外袍脱下,让他平躺在床榻上面。
他先取两针放在油灯上面炙烤,待针头传来微烫的触感,许黟把针砭从灯芯上方拿开。
针砭不用入针,庞博弈躺着侧目看过去,说道:“你会针砭,实在难得。”
“只学了一些皮毛,并不算精通。”许黟道。
他上前到床榻边,让庞博弈躺好。
“炙针不可动,庞官人要是觉得无趣,可闭目稍作歇息。”
庞博弈:“……”他怎觉得,这许黟话里有话。
可看他神色,莫非是自己想多了?
庞博弈来不及多想,那针砭近在眼前,他闭了闭眼睛,下一刻,只觉得两鬓处各自被烫了一下。
他眉头微皱,就听得一道清朗的声音在说:“不痛,很快便能好了。”
庞博弈闻言,皱起来的眉头舒展开,但心里怪异起来,他好像被当成害怕看病的孩童了……
许黟十分熟练地把针砭放在庞博弈的太阳穴位上方半寸位置。治疗头痛,风池穴和太阳穴便是一组基础的治疗穴,不过还是那句话,针砭不用入穴,不需要斜刺、直刺,或者是点刺放血。
它是依托炙热穴位,或是在穴位左右上下方位里炙针疗法。
许黟反复拿针炙烤,重复地炙穴处,没多久,庞博弈舒服地吟出一声。
听得这声,许黟收了手。
他起身,把针砭烤了烤,再放回到包裹里,裹好装进到药箱。
庞博弈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双眼清明不少,他惊叹:“这针砭之术,果然名不虚传。”
许黟淡淡一笑,说道:“庞官人若是不嫌弃,往后三日,可以喊我过来炙针。”
“许大夫说的是。”庞博弈点头。
他撑着身体把外袍披上,问许黟他这病喝多久汤药能好全。
许黟没有隐瞒他:“要是郁气不解,哪怕这回好全了,以后还是会犯。”
庞博弈听到许黟隐晦地提醒后,不由扶额。
他没回答,许黟就没有继续多嘴。
衙门后院。潘文济在办公的书房中批阅下面的人呈上来的各类文书、案件折子等。
有下人进来汇报,说门外有个姓庞的老丈人求见。
潘文济立即让他把人请进来,他将办公的文书收起来,庞叔便进来到书房里。
“潘县尉。”公事公办的地方,庞叔朝着潘文济行揖喊道。
潘文济扶他起来,问道:“庞叔怎么这会过来?是博弈的头疾有什么问题?”
庞叔道:“大郎的头疾已好转不少,只是今日听闻一件事,大郎觉得拖不得,就让我来给潘县尉送信来。”
“何事?”潘文济拧眉,能让庞博弈觉得拖不得的事,就不算小事了。
庞叔把带来的信拿出来。
潘文济看着这信,二话不说地拆开读阅,他先看到的是一张药方。
初看药方,潘文济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等看完了药方,去看后方那信……他面色沉凝,再回想那药方,就觉得不妥在哪里了。
潘文济问:“这信是谁给博弈的?”
庞叔道:“这信是许大夫送过来的,许大夫看出这药方有问题,不忍有百姓受害,就托付大郎将信送到潘县尉手里。”
他说罢,就把庞博弈让他带的话转述给潘文济听。
潘文济眉眼紧锁,他哪里不知这事情严重性。
不过贸然派衙差四处抓人不妥,还需要向县太爷汇报。
“庞叔你回去跟博弈说,这事我会办妥,让他不要心焦,免得头疾加重了。”潘文济还在担心庞博弈的头疾。
庞叔点了点头,说:“潘县尉说的极是,大郎还在等着我回话,老奴先回去了。”
潘文济:“庞叔慢走。”
这人务必要抓拿回来,已被逃了一个罪犯,这要是还让这穷凶极恶之徒流落在外,以后还会有不少百姓遇骗。
遇骗事小,出人命就事大了。
潘文济理了理官服,摆正好头冠,他带着书信,喊小厮去请个有威望的大夫前来。
光只有许黟的书信不够,还要有个知名度高的大夫确定,这药方到底有没有毒。
不久,陈大夫就被请来到衙门后方院子。
他本以为是衙门里哪位官爷病了,哪想到一照面,潘文济就把许黟写的药方递给他看。
“陈大夫,你看这药方有何不妥?”
陈大夫动作不紧不慢地接过:“潘县尉稍等,容老夫看看。”
数息后……“这,这药方不能用。”
陈大夫说道:“这药方里所用乌头数目不对,这方要是用了,恐会乌头中毒。”
他困惑地询问潘文济,这药方从何而来。
潘文济没有明说,只道是一个“半仙”手里得来的,有百姓买了药回去泡酒,有人觉出不妥,就报到衙门来。
陈大夫气怒道:“此人怎能将这样的方子卖给别人,这可是会出人命的。”
“有陈大夫这话,那此方确实不能用。你把这药方哪里有问题列出来,我去禀告县令,让他定夺此事。”潘文济说道,就让小厮把备好的纸墨笔砚呈上来。
陈大夫这时哪里有不知的,这潘县尉恐怕早就知晓药方不对,需要有个大夫出来认罢了。
而他年事已高,在盐亭县的民间大夫里又素来有名。也曾为县令本人医诊过,县令是晓得他这个人的。
陈大夫没有推脱,他坐下来把这药方何处有问题一一列出。
潘文济看他写的内容,发现竟与许黟那份药理分析写的相差不大。
他再度对许黟刮目相看了。
要知道,陈大夫已年过半百,而许黟不过是舞勺之年。
潘文济这边拿着信纸去请问县令,另一边的庞宅,许黟收拾好药箱,打算告辞了。
庞博弈想留下他吃午食,被他婉拒了。
许黟摇摇头:“我已叨唠许久,这不利于庞官人你静养。”言下之意,他再留下吃饭,就不合适了。
庞博弈看向旁边的庞叔。
庞叔道:“大郎来到盐亭县后,甚少和人攀谈,如今好不容易遇到许大夫这等聊得来的,心有不舍。”
许黟挑眉:“人还是欲多动身,虽天气寒冷,也是要走动些的,要不然整日在屋里,容易闷出病来。”
庞博弈:“……”这人油盐不进。
无法,他又不能强留许黟,只好对庞叔说,让他取钱给许黟,结一下炙针的费用。
许黟刚拿了人家二两银子,不好再拿钱。
但庞叔执意要给,许黟推辞不过。
“我明日会过来二诊,诊金与炙针的诊费到时在一同算吧。”许黟微笑。
庞博弈觉得心头堵,这人看不得,他摆摆手,表示累了要休息。
许黟顺着他的意点了点头,挎上药箱,步履稳健地潇洒离开。
庞博弈看得咬咬牙。
何家,何娘子拿着绣棚却无心做绣活,她频繁地抬头看向院外,久久不见秋哥儿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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