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当名医by爱吃咸蛋黄
爱吃咸蛋黄  发于: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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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鲍家, 鲍家四房娘子那日在送走了人, 便心绪不宁,夜里辗转难眠地睡不着觉。
同床的鲍家四郎被她吵醒, 起床点灯,不解地看着她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惹得你睡不着了。”
陶娘子翻身坐起来,反问道:“郎君不知?”
“我该知道哪些?我日日要去管下面的铺子,那几家老竖子见我只是四房的郎君,就总爱挤兑我。我白天里忙,回来还要担忧房里的事,就没有几个如我这样苦命的郎君了。”
鲍家四郎也恼怒,闷闷不乐地坐在椅子上生气。
陶娘子走过来,玉手附上他的肩膀,轻捏着柔声说:“郎君误会我了,院子里的事我自当不舍得扰你烦恼,就是前几日二房的小哥儿来向我讨人,讨出一件麻烦事了。”
鲍家四郎冷哼:“二房又想讨什么人,那么缺人就去牙行里买几个。”
气骂完,他才问是什么麻烦事。
陶娘子听他这么说,就知道鲍家四郎是站在她这边的。
她嫁过来鲍家这几年里,受的委屈不少,鲍四郎又不是个会体贴的人,这素日里的各房相处与打点,都是她在管。
别看鲍家表面上风光,背地里,也就大房二房出风头,三房和四房是小娘生的,名分上是记在大太太膝下,但说到底是庶出。在鲍家地位不高,甚至还要看其他两房的脸色。
陶娘子虽也是庶出,可陶家在县城的份量,岂是鲍家能比的。
她怕的是那许大夫会在陶清皓面前乱嚼舌根。
陶娘子挑了一些能说的话说给鲍四郎听。她避重就轻,只道都是二房那边又打骂人又惹事端,要不然也不会引来外人说三道四。
鲍四郎气急败坏道:“这二房什么居心,他莫不是觉得我怕去大太太屋里理论了不成。”
他心里盘算着,鲍家如今没个实权的人撑门面,反而因他娶的是陶家姐儿,整个鲍家都因此攀了高枝。这会儿,就该是让另外几房的知晓,他四房不是这么好欺压的,“不行,这事得让大太太知晓。”
陶娘子满意地笑了笑。
这事就得在鲍家闹大了,不能只让她一人收拾残局。
隔日,这事就传到大太太的屋里。
大太太火性大,直接就把二房娘子叫来屋里训话,让二房的小郎君跪在屋子里思过。
二房哪受过这样的委屈,想在大太太屋里撒泼说四房的坏话,又怕大房的出面,让二房更难堪。
一家四房都有自己的心思,都忘了陶娘子把事闹到大太太屋里的初衷是什么。
而这时,许黟递到陶家的帖子,已经到陶清皓的手里。
陶清皓拿到帖子,看到是许黟写的很意外。打开一看内容,面色微微变化,拉来旁边的小厮,问起嫁到鲍家的庶姐儿。
得知这个庶姐儿逢年过节都会过来送礼,还经常来家里跟他娘说话。他娘的子嗣缘薄,就得他一个儿子,有个嘴甜的出阁庶侄女讨欢心和解闷,她在陶家大房屋里,也得过不少好东西。
没想到私底下却是这般的蛮横,对一个赁来的下人都如此克扣刻薄。
陶清皓对随身小厮道:“你去替我跑一趟,送五贯钱到何家,交给那何小子,就跟他说,这事我管了,让他不要担心。”
接着又交代小厮,让他同许黟道,不用他亲自去鲍家讨要赁书,他会派人送过去。
要是他这位庶姐姐还想依仗着陶家行事,这点面子都不给的话,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陶清皓一一安排好,就去他娘屋里问安。
这种小事不值得拿出来污了他娘的耳朵,陶清皓什么都没透露。
小厮行动速度快,拿着钱过来许家时,许黟也有点懵。
“你家郎君这样交代的?”他没忍住地问过来的小厮。
小厮点点头,笑着说道:“郎君说这毕竟关系到陶家的脸面,家里的庶姐儿无礼,随意打骂下人本就不对,其他人没得人撑腰就算了,这秋小子是许大夫你的邻居,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委屈。”
他说完就奉上五贯钱,说是补偿何秋林的。
许黟看着这几串钱,先替何秋林收下。
再问这小厮,陶清皓还有没有交代其他的。
小厮没有丝毫隐瞒,将他家郎君的章程都说了出来,还说陶清皓如今就去见鲍家四房的娘子,应当很快就有结果。
许黟:“……”
许黟给陶清皓去信,只是想问这鲍家四房娘子和他关系好不好。
不好他就直接行事,好的话,他就看在陶清皓的份上,收敛些。
让陶清皓亲自出马,那是没想到的。
小厮交待完,行礼地退出许家,回去陶家交差了。
许黟没耽搁地拿着五贯钱去到何家。
何娘子看着多出来的钱,震惊:“这、这哪来的?”
“是陶家送来的。”许黟怕他们不知晓里面的关系,跟他们说了下陶家和鲍家四房娘子的干系,“这钱算是陶家给秋哥儿的补偿,我就做主替你们收下了。”
何秋林看着钱,又高兴又紧张:“能收?”
“能。”许黟笃定点头。
正聊着事,外面就响起拍门声。
许黟陪着何娘子出来,发现是鲍家四房二管家。
这次,二管家嬉皮笑脸地讨好地喊人:“许大夫,何娘子。”
何娘子皱着秀眉,问:“你来有何事?”
二管家赶紧从怀里掏出赁书,和解赁的文书递上来,再另外拿出五两碎银子。
“我是来送赁书的,秋小子想要解赁,娘子哪有不同意的,这不,就让我带着东西过来了。”二管家心里苦呀,却还要对着何娘子笑着,“秋小子在鲍家挨打,这事理亏在鲍家这边,原先娘子没有为你出头,心里也是懊悔的。遣我拿五两银子过来,好让秋小子这阵子养一养身体。”
何娘子盯银灿灿的五两银子,怔怔地忘记说话,一日内,他们竟然发了两笔财。
见着何娘子没反应,二管家求助地看向许黟:“许大夫,你快让何娘子收下呀。”
这时,何秋林拄着棍子从屋里走出来。
他平静地喊了一声“娘”,对着何娘子说道,“娘你把钱收下,让他回去吧。”
何娘子恍惚地收下钱,二管家忙不迭地赔笑离开,不敢在这边多待。
何家屋里。
何秋林把手里的五两银子分成两份,一份送到许黟道面前。
他说道:“黟哥儿,这事能成全在你那儿,没有你帮我,我还不晓得该如何是好。今日得的银钱,都是白得的,该一份给你才是。”
许黟:“……”
这话听得耳熟。
好像前几天,他跟何娘子说了类似的话?
如今何秋林拿这话反过来说给许黟听,许黟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反驳。
许黟摆摆手:“也不算白得,你毕竟伤得那么重。”
何秋林很高兴地说:“有黟哥儿你的药膏,我都快要好了。”
说罢,就说给许黟药钱。
见着他还想从剩下的二两多的钱里再拿五钱出来,许黟急忙拉住。
“我若是打着拿钱的主意帮你,就不会出手了。这钱该你拿着就拿着,算起来不过是十贯钱,你后面还要做买卖,得留做本钱才是。”
许黟的劝说很有用,何秋林歇了继续给钱的想法。
他跟着许黟回到许家,站在院子里斟酌良久,在许黟困惑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时,何秋林鼓起勇气,将心里的打算说出来。
许黟很疑惑:“你想跟着阿旭他们炮制消食丸?”
何秋林老老实实地说:“不止,我是想黟哥儿你这个消食丸如今全县城都知晓的,只阿旭阿锦在做,会不会太少了。要是能让我跟着炮制消食丸,再拿着去市集里卖,这样就能多挣一些钱。”
许黟:“……”是了,还有代售这一途经。
他如今缺人手,本来之前听何娘子提起,心里便有意让何秋林来家里帮忙。但后来何秋林说他要做买卖,许黟就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想到何秋林有这个想法,许黟又把这个念头扒拉出来。
“你真这样想?”许黟微眯眼睛地问。
何秋林点点头:“黟哥儿你觉得可行吗?我可以炮制,还可以拿着去市集里卖。黟哥儿可算我工钱,要是把消食丸卖给我,我再想办法卖到别的县城去都成。”
许黟思忖了一会儿,觉得这个主意可行。
他直接让何秋林自己选,何秋林选了后者,他想去市井做买卖。
前者安稳,只需要炮制消食丸,帮着许黟卖就成。后者就需要他先出钱买药丸,再想着法子卖出去,何秋林晓得这里面的难度有多大,但他不想继续胆小畏缩了。
许黟点头:“如此,等你伤好全,就过来找我。”
一日后。
去往梓潼县的商队,回来了。
唐大叔和张铁狗等人乘坐的骡车、驴车刚到城门口,就派人立马去通报许黟前来一趟。
许黟得到消息,快步地从南街出发,来到县城门口时,唐大叔他们已在卸货。
他们在半路都没有如何休整,脸上带着疲惫又兴奋的神态,身上衣物几日未换。好在是冬天,天气冷不容易出汗,就是瞧着衣服脏了不少,头发结成一缕缕的,混着杂乱的熏香味儿与古怪异味,引得周围其他人捂鼻子地侧目而视。
唐大叔他们都不管这些人如何看待他们的。
他们这一趟收获颇丰,刨去委托带回来的货物,剩余的货物倒卖出手,能赚到不少银钱。
不过许黟没在人群里见到张铁狗。一问才知被唐大叔安排去跑腿叫人了。
“唐叔,你们这一路辛劳了。”许黟道。
唐大叔想抬手拍他的肩膀,一看掌心黑乎乎的,就放了下来:“来来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他喊许黟跟他过去,一面继续说:“你说要盐亭县少见的药材,我当时一眼相中这个山茄子。听贩卖药材的学童说,这山茄子能制麻沸散,我就给你带了回来。”
许黟眼里露出惊喜,对着唐大叔道:“多谢阿叔,我正缺这些药材。”
山茄子,又叫曼陀罗花、醉心花等,据说是华佗麻沸散的主要原材料之一。在关于华佗的《后汉书·华佗传》里有记载,说华佗曾在给病人刳破腹背前,先用麻沸散给对方麻醉到无所觉才动手术。可是这些都没有非常有力的证据作为考证,因而很多学家都觉得这些都不是华佗用的原始药方。[注1]
但在宋朝时,是有麻醉药的,只是所用的药材,确实和书籍中记载的有所出处。
其中之一就是“睡圣散”,用风茄花和火麻花炮制而成[注2]。
风茄花就是曼陀罗的另外一个别名了。
当然,在后世人里,也有不少人尝试着制作出传说中的“麻沸散”,后来就有了一剂可实行的药方,其中用的就是曼陀罗、生草鸟、当归、川芎和天南星。
这药方里,曼陀罗、生草鸟和天南星皆是有毒,所用剂量也要更加谨慎。
许黟便觉得,相较于不够稳定的麻沸散,“睡圣散”更加容易炮制。
于是,他就问唐大叔,可买到火麻花。
唐大叔买回来的药材太多了,他皱着眉想了想,摇头说道:“记不得那么多,等会,我去喊个人。”
他往卸货的人里喊了一声,就有个高大的人从里面走出来。
是上回那个凶巴巴的壮汉。
壮汉看到许黟,愣了下很快地走过来:“唐爷。”
“把账本拿来给许小郎看看。”唐大叔对着壮汉说完,眼神回到许黟身上,跟他解释。
“回来时,我们遇到了一队劫匪,我怕把账本丢了,就交由阿符保管。”
阿符,就是那壮汉的名字,姓周,名符,是他爷爷给他取的名字。
唐大叔意味深长地看着许黟,道:“上回他想让你给一个人看病,应该就是他的爷爷了。”
许黟重心在“劫匪”上面,惊叹他们竟然遇到劫匪了,不过看他们完好无伤,该是无碍。
他刚想问是什么情况,阿符就带着账本回来。
“给你。”他沙哑地说道。
许黟接过账本,这账本做得有些粗糙,用的也不是多好的纸张,里面记着这次去梓潼县采购回来的全部货物。
他直接翻阅到采购药材的部分,一条条地看过去,就看到了火麻花。
唐大叔买了十斤火麻花回来,他打算一部分拉去医馆出手,一部分问许黟要不要。
许黟没犹豫:“我要五斤。”
“这么多?”唐大叔意外地看着他,“你能用得完?”
毕竟许黟可没有开医馆,他只给病人看病,有时候还要病人去其他医馆抓药哩。
许黟简单道:“有用处。”
唐大叔听到这个回答,就没再继续问了。
他让阿符把这火麻花给找出来,便继续跟许黟谈起其他几味比较少见的药材。
因为少见,唐大叔不敢买太多,可加起来价钱也不便宜,许黟给的五两面值的交子不够,他先垫付了一些。
这些……还没有算上托付他带货物回来的辛苦费。
许黟心知肚明,再度谢过唐大叔后,询问明日可有空,他想请唐大叔去酒楼吃酒。
“有闲嘞,我也正好歇歇脚。”唐大叔感慨,在外都没条件喝酒暖身,回来了,还能忘记这口?
两人谈话间,张铁狗从城里出来,跟着他回来的有三个穿着不同的仆人。
这三人是此行托付购置货物主顾的下人,跟着过来是来验货的。
他们一到就钻进到从车里卸下来的货物里。
张铁狗左右张望,见到许黟后高兴地大喊:“哈哈哈哈~许兄弟,我给你带了好多薄脆子。”
许黟露出笑容,对他说:“正等着你回来,那薄脆子买那么多,能放得住?”
“能呀,这天这么冷。”张铁狗搓了搓手掌。
他这趟去梓潼县,多亏许黟给他制的猪胰汁,途中歇息难免没有炭盆取暖,他们的队伍里,有不下五六个人都冻得出现皲裂的情况。
都是用许黟制的猪胰汁涂抹皲裂治好的。
他跑去车厢里,拿了个颇有重量的包裹回来,打开瞧,里面都是他说的薄脆子。
许黟惊叹:“……”这不是形容上的多,是实际上的多。
张铁狗真的给他买回来好多薄脆子。
“这些够许兄弟你和阿旭阿锦吃一旬了。”张铁狗得意道。
许黟哭笑不得,笑问他:“带这么多回来,就没想过我会不爱吃?”
张铁狗惊愕:“怎能!这薄脆子只梓潼县才有,寻常地是吃不到的,我看那些途经的走商,都是一筐筐的买,我才买了半筐罢了。”
说到后面,他还觉得自己买少了。
许黟:“……”他心里带笑,没再多说其他。
他拆开外面裹着的黄油纸,一股混合着油脂和桂花一样的芳香味道扑面而来。
这香气带着丝丝缕缕的香甜,仔细闻,可闻出里面有猪油的香气,蛋香、芝麻香和面酥的香味。
许黟拿出一块,有半个巴掌大,但饼每层的厚度及其薄,手指掰开,能发出“啪”的脆响。
再一咬,就可见掉下来的酥渣。
要说这饼入口有什么特别之处,那便是松脆得不需要怎么嚼,就好似要在嘴里化开。
可仔细品尝,却又觉得这饼甜而不腻,味道香而不浓,一口咽下,就想再吃一口。
见着许黟一口口地把薄脆子吃完,张铁狗笑得露出满口牙齿。
“我就晓得许兄弟你吃爱食这玩意。”张铁狗自豪地叉腰狂笑。
许黟难得被他笑得老脸发红。
他们这边闲散没多久,张铁狗就被唐大叔叫走。
许黟留下来看他们忙活,想了想,撸着袖子加入其中。
对于他人的货物许黟不好碰。
他自个让唐大叔带回来的货物就不需要再经手他人了,不多时,就把这些药材搬到其中一辆骡车里。
带回来的货物清点好,主顾们派来查货的人便拉着牛车装货。
唐大叔顾不得接待许黟,就让阿符先送他回家。
张铁狗不得空,他要同另外两个护卫守着药材,不能让无所事事的懒汉趁忙碌时偷窃。
于是,阿符跳到骡车上面,往许黟喊道:“许大夫,上车。”
他人孤僻,话不多,一路上都没有主动找许黟搭话。
等来到南街石井巷,许黟下车,屋里的阿旭阿锦听得动静出来,见是许黟回来了,就跑过来一同搬药材。
许黟见一副事不关己,发呆看着前方的阿符,觉得他不会再开口时,阿符说话了。
阿符扭头盯着许黟,他脸上的疤痕看着十分凶狠:“许大夫。”
许黟回眸看他:“何事?”
阿符嗓音低沉发哑道:“我想请你去给一个人看病。”
这话很耳熟,许黟停下动作看他:“是谁?”
阿符说:“我爷爷。”
“他有一只眼睛瞎了,另外一只眼睛也快要看不见了,你能治好他吗?”
许黟闻言,出于职业本能,问道:“怎么瞎的?”
阿符对于他这个问题有些发愣。
数息后,阿符才缓缓说道:“大概有好些年了,某天夜里点着灯就看不见了。”
许黟沉思。
良久,阿符见他不说话,艰涩张嘴:“是不是,就治不好了。”

第77章
眼病在中医里独占一科, 便是因为它所对应的辩证很多。虽历代流传下来的中医病案浩如烟海,关于眼病的医案记载却不多,可近代中留下来的医案, 已整理保存下来编纂出著的,也有不少。
许黟缓缓说道:“我要看到病人,才能定夺。”
阿符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他眼睛动了动, 说道:“我想请……许大夫出诊。”
这话他说得晦涩, 像是第一次说。
许黟眉梢一抬,同意了, 问他几时可以去见病人。
阿符说:“我要先回去, 唐爷还没有给我结剩下的银钱。”
许黟笑了, 替他做主地说道:“后日,后日这个时辰你过来找我。”
这种已发病多年的眼病,不迟这两日。
许黟还需要先把唐大叔的人情还上。
“可以。”阿符点头。
他应完, 转身就回到骡车上首, 驾着车离开。
见着骡车远去消失在视野,许黟转身回到院子里。
带回来的药材都放在院子中,阿旭和阿锦没有他的吩咐不敢乱动。
阿旭看着他问:“郎君,这些药材该怎么处理?”
许黟道:“我把有毒的药材分出来,其余药材你们按照之前的顺序摆放。”
有毒的药材,就是唐大叔带回来的山茄子这些了, 这些许黟拿到手后,就想着有空炮制出来“睡圣散”。
如今他手头上没有医书, 有些剂量记不得, 就不敢随心的来。
挑出这些带有毒性的药材,许黟在里面翻出一小袋用棉布包装着的药材。
刚打开, 就闻到了一股明显的腥味。
许黟捏了一块查看。
它看着形似不规则的囊片状物,上方有纵横的纹路,条纹带着微微波浪状,这一小包裹里,参杂着两种颜色,有黄色和黄褐色,看着像是某种晒干的囊物。[注1]
很快,他就辨认出这是哪种药材。
没想到唐大叔还给他带来了这样稀少的药材。
说是稀少,其实用“难找”来形容更合适。
“咦?”阿旭嗅了嗅鼻子,扎着童髻的脑袋凑了过来。
他鼻子灵敏,以往都没见到过这样的药材,难免好奇地询问:“郎君,这是什么呀?”
许黟拿着一块让他记住药材的形色味,一面说道:“这是鸡内金,取的是家鸡的肫内衣晒干所制。因为制法麻烦,需要杀鸡趁热剥下肫的内衣,不能洗,直接晒干才行,我在盐亭县的医馆里,很少见到。”
也许有,只是许黟没有碰到。
阿旭震惊:“那我们以前杀鸡,都是把这肫给吃了的,原来还能晒干制成药材。”
他跟许黟说,以后杀鸡,一定要把这肫的内衣剥下来晒干。
许黟失笑地摇头:“你可知晓,这一袋鸡内金需要杀多少只家鸡才能攒到?”
阿旭抿了抿唇,说道:“郎君,我数一数。”
“好。”许黟见他感兴趣,就把这袋鸡内金交给他。
鸡内金的质感脆,阿旭小心地捧着倒在盘子上,用手指头拨动地数着。
一、二……
他在心里默念着数着数,小小一袋鸡内金,竟是数出上百数。
阿旭心里更吃惊了,拔高了声量对许黟喊道:“郎君,有一百一十五块!”
许黟道:“这鸡内金难攒,想要攒到这么多不容易,这一袋就需要上百文才买得到。”
这下子,阿旭的吃惊转为目瞪口呆,这鸡内金好贵!
他看着盘子里的鸡内金,更加小心翼翼地重新装回到小布袋里。
后面,许黟就跟他们讲这鸡内金的用处。
它具有消食积滞,止遗尿,化坚消石的功效。用于消化不良、食欲不振、食积腹胀、小儿疳积等症状。[注2]
许黟对着他们说:“这鸡内金药用范围不仅这些,有时候一些治其他病症的药方,也会用到这味药材。”
他给两人举了个例子,说到有个汉子,口里生了疮,迟迟不好,这汉子就去看大夫。
给汉子看病的是个善用奇药的老大夫。那老大夫见他只得口疮,没有其他多余病症,就直接拿鸡内金烧成灰,敷在口疮上,没两日就治好了。
说完,许黟看他们听得津津有味,又再举另外的例子。
这次举的例子,是他们现实中识得的人。
“阿旭可还记得杨官人?”他先问道。
阿旭重重点头:“自然记得,荣哥儿先前常来寻小黄玩,说杨官人这两月,都不出远门了。”
许黟颔首。
想到不久之前在南街巧遇杨娘子。
杨娘子的面貌多有改变,似乎画了黛眉,又抹了面脂,从她口里得出,她如今在一户人家里当小差。不用住在主家屋里,夜里能回来,杨荣被送去私塾读了书,傍晚下学回来,正是她下差回家的时候。
她说这些话时,眉目带笑,直道手里有了能支配的银钱,人就不止盯着柴米油盐酱醋茶。
许黟想到此,敛起神绪地说道:“这消渴引饮,日至一石者,能用鸡内金加菠根一同研磨成末,再与大米汤服用,一日服用三剂,轻者两日能解,重者五日可愈。”
阿锦提出关键问题:“郎君,上回你给杨官人治病,为何不是用的这方子?”
许黟道:“病因不同,其药方对杨官人无用。”
说到这里,许黟就要跟阿旭他们说道说道,消渴症有多少分类了。
时隔这么久,再次提到消渴症这类辩证,许黟还是有很多话可以说的。
像杨官人这种饮酒后行房事,又因本来素体就五劳七伤,才导致得了消渴症不好说给两个小孩子听,但肠胃热实、饮酒暖身不当以及虚热所引起的消渴症,还是有很多例子可提。
许黟指向灶房里放着的黄酒,问他们,为何不让他们在冬日里喝酒暖身。
阿旭道:“郎君说我们还小,不适合饮酒。”
其实在时下,几岁的小孩也是会喝一点小酒的。黄酒度数不高,温热后喝确实能暖身子,许黟不让他们喝,一是两人还在发育期,二是喝酒暖身的法子不一定可取。
时人觉得,冬日严寒,喝了酒人变得暖和,就爱喝酒来取暖。
但饮酒以后,人的身体血液充盈,散热速度增加,反而容易被风邪乘虚而入。这便是为何醉酒后容易出现中风的原因。
除中风之外,酒性酷热,长时间没有节制的纵饮,会使人的三焦升热,五脏干燥,人体就会出现“干涸”,却又小便频繁不止。这便形成了消渴症。
到这种情况,戒停喝酒是其一,其二就得吃药,要不然,消渴症不会轻易自愈。
许黟觉得,他有必要从小抓起,给阿旭阿锦讲过多饮酒的危害。
不管是出于医者本心,还是因为他是阿旭阿锦两人的郎君,做到提醒,像是发自内心的本能。
许黟轻叹了一声,他能叮嘱他们不可以喝酒,却不能过多干涉别人。
“郎君,你是有什么烦忧吗?”阿锦的目光一直落在许黟身上,小声地询问。
许黟摇头:“我没有什么烦忧,只是想要学医就得先学会如何辩证。不过当下,你们还是要以读书为主。”
读完《千字文》,就该学《开蒙要训》了。
第二日,许黟请唐大叔在酒楼里吃酒,答谢他带回来不少药材。
他还在孝期,只唐大叔独自饮酒,便兴趣缺缺,要了一壶温好的上等黄酒,就没再续一壶。
唐大叔喝了酒,就跟许黟说起他们回程遇到的事:“我行商多年,遇到劫匪多了去,这趟遇到的劫匪,不过五六人就想劫车,被阿符和铁狗两人给一刀一箭吓得屁滚尿流跑了。”
阿符的刀,是干护卫这行当里最为有名的。
他靠着这把刀,吓退不少想要拦路劫财的匪徒,有人说,阿符不是纯粹的蜀中人,他身体里肯定还流淌着外族人的血。
但他出生在这里,他的爷爷是盐亭县人,别人只敢偷偷在背后议论他。
因为都害怕他手里的那把刀。
唐大叔忍不住地嘲讽道:“阿符的生父生母都是盐亭县人,那些人不过是妒忌阿符挣得了钱,就想用这些屁话让他人排挤他。”
许黟想不到,唐大叔还有这样一副面孔,不由笑着让他消气。
唐大叔说他不气,就是多吃了一碗饭,有点撑到了。
许黟:“……”
唐大叔吃了酒,得了许黟递上来的银钱,也该回家去了。
许黟送他上牛车,喊刘伯先载着去到唐家,目送唐大叔进屋,牛车才再度晃悠悠地往许家去。
下车时,许黟交代刘伯,让他明日巳时过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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