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当名医by爱吃咸蛋黄
爱吃咸蛋黄  发于: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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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着靶心,只有半寸距离。

第59章
宋府军弓手标配为一石弓。而许黟手里这把, 连三斗的拉弓重度都没有,这木箭射出,持木箭的手依然被振了一下。
他甩了甩手臂, 看向旁边目瞪口呆的张铁狗,问道:“扳指何时能送我?”
张铁狗张张嘴巴,脸上的震惊未消:“你以前是不是练过?”
许黟实诚回答:“没有。”
张铁狗一脸“你看我像是傻子吗”的表情,他不相信地跑到靶子前去看那支木箭, 见箭头都没入到靶子里, 拔出来时,还把一些干草给扯出来了。
他神色恍惚地走回来, 对着许黟道:“我当年跟着老兵练箭, 他教了我月半, 我的箭才碰到靶子,又练了五年,才有今日的准头。”
说完这些, 他重振精神, 神神秘秘地问道,“许兄弟莫非你真的是神仙下凡?我活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你这般一看就会的。”
许黟认真和他分析:“是你教的好,拉弓的招式、手法都很重要,你都教了我。还有,这把弓不重,我手臂的力道是够的, 这木箭射出去便稳。”
传统的弓箭不好练,突然能射得这么准, 许黟也是有些意外的。
他以为, 顶多是能碰到靶子。
一次的成功不代表着次次成功,许黟在张铁狗、阿旭和阿锦期待的眼神下, 又射出两箭。
一箭脱靶,一箭射中,但偏离靶心。
这才是许黟真正的水平。
许黟心态平和,反而是阿旭和阿锦有些可惜,在他们的眼里,郎君就是最厉害的人物,谁都不能和郎君比。
“你们这两人,倒是十分看得起我。”许黟哭笑不得,“我可是新手,能中靶子就不错了。”
张铁狗却极力反对:“许兄弟你是真的强,三箭中两,可没有你这样的新手。”
许黟眨眨眼:“……”
他觉得自个可能喜提“新手保护期”了。
许黟问道:“狼骨扳指是什么样的?”
张铁狗听到他这么问,从怀里摸出一个骨质的扳指给他看。
这枚狼骨扳指是他拿狼的腿骨做的,磨了两年多,骨质微微发黄,带有一些油润的光泽感,靠着里侧的位置,有个小凹槽,想来应该是将箭抵在这处。
许黟观察完了,把这狼骨扳指还给他。
张铁狗却没收:“这枚是你的了,我再去做一枚。”
许黟笑笑:“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还是等你新做的吧。”
接下来的时间,张铁狗说他手痒痒想要去猎两只猎物来,就跟许黟说,他要带着阿旭去见识一番什么是打猎。
这时间段,有些小动物就要归巢回窝,能打到猎物的概率挺高。阿旭这个年纪的孩子,对于新鲜的东西都是充满好奇心的,尤其上回跟着张铁狗猎到麻雀,他对打猎这种事,持着很大的新鲜感。
许黟看他很想跟着去,就同意了。
并交代他,系在他腰间的小布袋里装的是辟蛇药,不能离身。又掏出一个布袋,取出来些药粉涂抹在他四肢的衣服上。
阿旭跟着许黟的时间不算短了,知晓这药粉是用来驱虫的。他感激道:“多谢郎君。”
许黟沾着药粉的手拍拍他的脑袋,直起身对张铁狗说:“看好这孩子。”
张铁狗挺了挺胸脯:“放心吧。这山里我熟得很,哪里毒蛇多,哪里毒蛇少,都门儿清着呢。”
“嗯。”许黟对着他点头。
看着阿旭和张铁狗走了,许黟回头去看安安静静待在他身旁的阿锦。
小女孩的目光落在两人离开背影上,微微有些向往。
阿锦察觉到许黟的目光,眨了眨眼睛,小声喊:“郎君。”
许黟问她:“可无趣?”
阿锦飞快地摇晃脑袋,这是她第一次跟着哥哥进山,以前哥哥去山里挖草药,她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哥哥在山上出事。
这会,她才知道山路这么不好走,郎君和哥哥,都是很好很辛苦的人。
反而是她,是家里最清闲的人了。
阿锦突然说:“郎君,你就交代活给我吧,你每个月给我五十文月钱,我却只能干些烧火擦桌子的活计。郎君你不仅给我月钱,还教我读书、写字、练拳,实在太亏了。”
许黟:“……”
这孩子,突然又怎么了。
所以说养孩子不容易这句话是真的,他就常常跟不上这两个小家伙的脑回路。
想不明白,问又问不出个所以然,许黟表示,他还是继续练箭吧。
练箭和练功都是一样的,只有勤学苦练这条路子,没有任何捷径可以走。哪怕是天赋异禀之人,不加以刻苦学习,时间久了,先天的天赋也会渐渐消失。
张铁狗留给他的箭筒里,只有十支木箭,许黟每射出一轮,就要跑回去捡回来。
往往返返十数次,许黟忽然听到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响声,他目光微凛,快速地来到阿锦的旁边。
“郎君?”阿锦浑然不知,看着突然警惕起来的许黟,茫然地看向周围。
许黟的耳力利好,这是学医时练出来的本事。
这声音,可不像是人。
更像是爬行动物在移动时发出来的声响。
窸窸窣窣的声音骤然一停,许黟拧起眉头,陡然往右侧看去。
在离着他和阿锦三米远的地方,有一条头部带有白色,周围是浅褐色斑纹的毒蛇。许黟略微一思索,就想起这是条毒性极强的白头蝰。
许黟:“……”
他摸向腰间挂着的箭筒,取出一支木箭。
旁边的阿锦见状,探出脑袋看出去,也见到那条白头蝰了,她本能地惊呼一声。
这时,白头蝰动了动脑袋,往着他们的方向吐蛇信子,似乎锁定住他们。
许黟低声道:“阿锦,你等会不要叫,要是它过来了,我一喊你就往左边跑,别跑太远,把我给你的布袋子打开,抓一把药粉撒在周围。”
阿锦紧张地咬着嘴唇:“那郎君呢?”
许黟道:“我自己有办法。”
他们没说几句,那蛇就缓缓地朝着他们爬过来了。
蛇是靠嗅觉、振动和体温感知辨别周围物体的,这时候,逃跑是最危险的。
不过白头蝰的活动缓慢,不像一些陆蛇的攻击性强,且会很快的连续伸缩,加快爬行速度进行攻击。
可再如何,这也是一条毒蛇。
许黟没有再犹豫地拉起弓,对着它七寸的位置,松开弓弦射出去。
在木箭飞出去的瞬间,许黟毫不迟疑地再度拉弓射出。
这条白头蝰比他想的更机敏,木箭射中它前,竟弓着身躲开,而后加快速度地往他们爬过来。
“跑。”许黟大喊。
阿锦听到这话,虽很害怕,却还是听话地朝着许黟指的左边跑。
霎那间,这条白头蝰因着许黟道喊声,和阿锦的举动,冲过来的蛇躯一顿,似乎在判断着什么。
许黟等的就是这一刻,在它动作慢下来的瞬间,蹲下身举着石头砸向蛇的脑袋。
它被砸得有些懵,整个身体都卷曲起来,做出抵御的姿态。
许黟砸完就后退,沉冷着脸的取出木箭拉弓射出。
这次,他成功地射中蛇腹,这条白头蝰感受到痛苦,扭曲地原地翻滚着。
“簌簌簌——”
随着它的翻滚扭动,周围的声响越来越大。
许黟吁出一口气,没有再补箭,转头往阿锦离开的方向寻过去。
他身上的辟蛇药都给了阿旭阿锦,这会手里头唯一防身的武器,就是一把弓和七支木箭。
好在阿锦没有跑太远,她躲在一棵樟树下面,按照许黟说的,在她的周围撒上一圈辟蛇药。
看到许黟,阿锦眼睛瞬间就红了。
“郎君。”阿锦跑过来,一头扎进许黟的怀里,在看到蛇的时候她吓得大脑都是懵的,跑了才想到,郎君身上没有药。
这会见到许黟平安无事,眼泪哗啦啦的掉。
许黟笑着安抚她:“好了,我没事,那蛇受伤了,没法再伤我们。不过我们还得回去,要不然铁狗和阿旭会找不到我们。”
“嗯嗯。”阿锦擦着眼泪点头。
这孩子有些被吓到了。
想来也是,不过是八岁的小姑娘,以前日子过得苦,却没经历过这种险遇。
待他们回到靶子的位置,张铁狗和阿旭已经到了。他们将那条白头蝰给杀了,正想着去寻找许黟和阿锦。
“郎君,妹妹!”
阿旭见着许黟带着妹妹回来,焦急地跑到两人身边。
张铁狗还算稳得住,对着许黟道:“我就知道你会没事,这么一条毒蛇难不住你。”
许黟道:“进山还是要带砍刀,更好使。”
“那是!”张铁狗拍拍他腰部挎着的砍刀,刚才他就是拿砍刀将这条受伤的白头蝰砍成两半的。
“这蛇心眼小得很,这要是放过它,等它伤好了会偷袭人,不能留着。”张铁狗说。
许黟点头,问他可猎到什么。
“你看。”
张铁狗指向一边的地上,那里绑着两只野山鸡,不过都中箭没能活捉。没法留着养,带回去后就要拔毛煮了吃。
他们按照原路下山,黄昏将至,西边晚霞甚美,红艳得如同热烈的火焰,一片片火烧云团簇,形成瑰丽的奇景。
“哇,那云好美~”阿锦欢快地喊。
张铁狗:“太寻常了,天天见,我都看腻了。”
许黟颔首,欣赏着夕阳美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该回去了。
张铁狗挠挠头,他听不太懂,但也知道这会还不回去,晚些城门就要关了。
“许兄弟……”他喊道,“你待会把这只野山鸡带回去,烤着吃焖着吃炒着吃都行,我见阿旭会做吃的,他晓得怎么做。”
许黟没客气,阿旭得到他的示意,接过张铁狗递过来的鸡。
刘伯在山脚下守家,守得无趣,晒着初秋的太阳暖洋洋地睡着了。
他醒来看到晚霞,想着许大夫怎么还没回来。
走出院外,就看到他们两两地回来了。不仅回来了,手里还提着猎物,是两只瞧着挺肥的野山鸡。
刘伯心里羡慕,会打猎就是好呀,能天天吃肉。
他眼里的光都快要实质化了,许黟见着没忍住地一笑,刘伯确实是个很有趣的老头子。
他正想着说什么,就看到张铁狗抢先一步,拉着刘伯说了好些话。
“我先前还以为你就是个爱说大话的,没想到说的是真的,这许兄弟不仅能打,学射箭也快,今天就能射中蛇了。”
“蛇?”刘伯一愣。
许黟身形微顿。
在张铁狗还想继续说的时候,他立马拦住他。不开玩笑,要是让刘伯知道他能射中蛇,不用几天,就应该不少人知道这事了。
张铁狗被他叫住,一头雾水地看他。
许黟催促道:“天色不早,我们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
张铁狗这才放弃跟刘伯聊早些时候在山上发生的事。他让许黟他们稍等会,很快去到灶房里取下一块肉干送给刘伯。
刘伯哪想到他也有肉可以拿,直接笑得合不拢嘴。
因着这个小插曲,回去路上,刘伯乐得忘记问许黟关于射中蛇的事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
许黟带着张铁狗送他的弓,日日上山练箭。
他像往常一样,穿着窄袖短褐出门,把木弓木箭用布料包着放在竹筐里,没人知道他去山里练箭半个时辰,再挖一个时辰的药材。
刘伯也不知道,上回在张铁狗家,他以为许黟是跟着张铁狗打猎了。
哪想到许黟把箭学会了,准头也不错,虽不是箭箭都中,却也十之有六。
可惜木箭的威力太低,射程也短,超过二十米,木箭射出去的速度就会慢下来。
慢下来的木箭在空中摇摇欲坠,没一会就会从半空掉下来。别说射中目标树木,人的反应速度快的话,还可以徒手接住。
这也是一种无奈,官府对于民间用铁、用铜的数量把控得很严格。像宋朝的《刑统》里就有明文规定“诸私有禁兵器者,徒一年半”。有这样的律法在,谁敢私自锻炼武器。不过民间老百姓生活日用的刀具是不禁止的,因而,许黟和张铁狗他们还能买得到砍刀和斧头这样的工具。[注1]
但箭……这种就万万不行了。
弓箭属于军中兵器,那些打铁师傅哪里敢私底下给你造铁制的箭头,这怕是脑袋痒了想搬家。
许黟只好放弃这个念头。
木弓虽差一些,但好歹也能当保命的武器。
这天他从山里下来,坐在刘伯的牛车,跟刘伯说明日不用来许家接他。
第二天,是许黟和济世堂交易消食丸的日子。
他过来济世堂找严大夫的时候,看到他眼底乌青,眼中血丝严重,惊讶地问他怎么了。
前五日见着人,可不是这种悯然切切的状态。
严大夫苦笑两声,眼里尽是说不出的苦楚,他道:“世事难料,我严某在济世堂当了二十多年的大夫,岂会想到,到头来得了个‘无所作为’的下场。”
许黟皱起眉:“这是什么道理?”
“说给你听也无妨,毕竟过不了多久,这事你也该知晓了。”严大夫看着他,眼神很复杂。
“可还记得济世堂的少东家?”
许黟愣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
自上次沈家少东家愤然离开盐亭县后,已经过去好长时间。
许黟都快忘了这个人。
难道这件事跟消食丸有关?联想到严大夫曾为他说话,若非因为这个原因而被牵连了?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这济世堂的少东家未免太过分了。
严大夫接着说:“他回了府城,便召集府里不少大夫专研这消食丸方子。近几日友人书信给我,说是虽没有完全破了这消食丸的药方,但他们制出来效果相近的药丸出来了。”
说到这份上,许黟几乎猜出七七八八了。
“这沈家少东家莫非是想将您调离盐亭县?”许黟沉着声问。
严大夫叹气地闭上眼,扶额说道:“是也,少东家觉得我在县城待久了难以变通,命我不日启程去往茂州今茂县的分堂任坐堂大夫。”
许黟吃惊:“茂州常年受羌人侵扰,路途中都是深山野林,去一趟危险丛丛,怎么能让你前往?”
以严大夫这个年纪,要是在半途有什么发烧受寒,那一命呜呼的概率极高。再说,要是真去了茂州,恐怕这一生很难再回到盐亭县了。
更何况这茂州还位于大山深处,周围还没有建起城墙,常有动乱。住在城里的百姓非常不安全,经常有城外的人半夜潜进城抢掠。[注2]
这沈家少东家将严大夫安排到那种地方,心里到底是什么算盘,许黟都看得出来。
许黟紧蹙眉头:“严大夫,你不能去。”
严大夫缄默不语。
许黟说:“你这一去就是九死一生,那里太危险了,非盐亭县可比。”
“我知。”严大夫喟叹,在他收到友人的信件时,他也是不信的。
哪怕他并没有为济世堂做了什么,却日日兢兢业业为济世堂着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谁能知道,会因为这一枚小小的消食丸呢?
便是因为这消食丸,令他看清很多以前从未去想过的事。这沈家,不值得他继续效劳了。
“严大夫。”许黟唤他。
严大夫摆摆手:“你与其担心我不如想想你自个的。”
许黟道:“我的事不重要,沈家能制出仿品,是他的本事,妨碍不到我继续售卖陈氏消食丸。而县城非沈家济世堂一家独大,他拦不住我什么。”
他不愿意把药方卖给沈家,那是因为觉得药方不是他一个人的。
那么,沈家到底能不能真的做出来,这件事不重要,重要的是受惠的人还是百姓。没了济世堂这条替他售卖消食丸的途径,他可以自己继续摆摊卖。
可,这件事涉及到严大夫……
严大夫赞同地点头,说他不愧是年轻有为。
“我当年要是有你这气魄就好了。”
他感慨地说完,面对还想继续劝说他的许黟,道:“其实我答应前往茂州,非沈家缘故,而是那里的百姓需要我。”
他告诉许黟,茂州的济世堂分堂已有五年没有坐堂大夫了,只靠着两名伙计,一名负责接洽府城事务的掌柜,靠着这三人,勉强开着这分堂。
其实要说没大夫也不对,这今茂县还是有大夫的,就是太少了,只有一个大夫怎么够。
严大夫在收到信件时,整整两夜未眠,这两夜他想了许多,还是放不下心里那点执念。
少时学医,他便想悬壶济世,留世人称之。
如今蹉跎几十载,不算太晚。
“我都这把老骨头了,要是再不出去看看,以后恐怕就没机会咯。”严大夫对着许黟展颜一笑。
他身上的愁绪,随着笑容缓缓散开。
与许黟道了心里话,严大夫只觉得心神畅快,有种遇见“知己”的美妙感。
许黟佩服地起身行揖:“严大夫高义,是我庸俗浅薄了。”
“不不不,你这孩子是心善呐。”严大夫摇摇脑袋,便说,“如今,你可以放心了。”
许黟知道,他劝说不了严大夫,没再提扫兴的话。
他换了话头,问:“严大夫,你何时启程?”
严大夫说:“三日后的辰时。”
次日他便不用再来医馆坐堂,剩下的两日时间里,正好可以安排出行的行礼。
出远门不容易,还得去牙人那边雇一辆驴车,再将手里头这些年存下的银钱换成一半银子一半交子以便存放。还有吃食的干粮不能少,盐亭县离茂州今茂县很远,足有四百多里,还不知多少日夜要在野外留宿,吃食少了就麻烦了。
而沿途都是山林地貌,很是难行,想要到那里,该备的药物一样都不能少。
这次跟着严大夫一同前往的,只有车夫。
许黟提议,要不要赁一个护卫随从。
严大夫笑笑:“我不过是个大夫,用不着请个护卫保护我。”
多一个护卫,就多一份口粮,对他来说反而是负担。
两人又聊了好些出门时要做的准备,许黟听着他的安排,受益匪浅,原来时下的人想要出一趟远门这么不容易。
宋朝出行不需要去官府开具路引,是允许平民自由迁徒的。
不过盘缠却很重要,光是雇一辆驴车,每日的花销就只多不少。还有指南针和地图,这些都要提前备好,交通不便也是个大问题,若是遇到驴车过不去的,就要绕远路。
聊到后面,许黟想着要不要给严大夫办个践行酒。
他孑然一身,无妻无子,友人还在府城无法前来送行,在县城里,能和他如此畅快聊天的人寥寥无几。
听到许黟要给他践行,严大夫感慨万千,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于是,许黟便和他约好,明日午时去陶清皓家开的酒楼里吃饯行酒。

翌日一早。
许黟便出了门, 车把式刘伯在门外等着他,看到许黟独自出来,身后没有背着竹筐, 诧异地问:“许大夫今日是不上山了?”
“不了。”许黟上了牛车,对着他说,“刘伯,麻烦你拉着我去一趟南市的杂货铺。”
刘伯喊道:“好嘞~”
牛车轱辘轱辘转动着木轮子离开石井巷, 往县城南街主道方向而去。
许黟坐在摇晃的牛车上面, 目光扫视地看向周围,看到市井里摆摊的人中, 出现了不少卖柴、卖木炭的小摊。
乡野百姓里, 冬日用的木炭都是自个烧好备着的, 多出来的还会拿来县城里卖。这些在市井里摆着摊买柴火木炭的,皆是如此。
也有专门做烧炭的营生,将烧好的木炭卖给中间商, 再由中间商卖给别人。
许黟这次要去杂货铺, 就是要去买木炭。
家里柴火有了,木炭也要备起来。
很快,刘伯架着牛车停下来,回头对许黟喊道:“许大夫,到了。”
许黟点点头。
他从车里下来,叫刘伯稍等片刻, 他很快就出来。
得到刘伯的回应,许黟就进入到南街最大的一家杂货铺里。
这会还早着, 铺里小厮正在搬着货物, 见着有客人进来,头也没回地喊:“客官有什么想要的先瞧着, 想买了再唤人。”
他喊完,也就没再管许黟,独自忙着清点刚到的货物。
后院存货的仓库里,还有另外一个小厮搬着货物进进出出,都忙得很,根本没人空出时间搭理许黟。
许黟在货柜前左右张望了一会,见到其中的角落里放着几个半米宽的竹箱子。这种竹箱子是专门用来装行礼的,比木箱更轻一些,不过都有毛病,存放不了多少衣物。
闲逛一会儿,许黟就唤铺里的小厮:“我想买木炭。”
“木炭?客官你要买多少?”听到声音,小厮终于舍得再次抬头,看向许黟问道。
许黟道:“要五百斤。”
小厮震惊住。
他急忙地站起来,笑着脸地问道:“客人没有说笑,真的要五百斤木炭吗?”
许黟颔首点头:“你这可有这么多?”
“有的有的。”小厮立即点头,不过面色纠结的又说,“今年的木炭涨价了,客人想要五百斤,这价钱可是不少的。我们铺里,不做赊账的买卖,客人可是知道?”
如今这年月,赊账的买卖可不好做。
他们掌柜的时时叮嘱他们,只要不是县城的大户人家,其余等人都一概不赊账。
他看许黟的打扮,不像是谁家的随从,年纪也当不成府里的管事,应当是小门小户。要真的是后者,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买五百斤木炭吗。
小厮心有怀疑,却不敢表露出来。
古人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柴在生活里可是排第一位的,这会的宋朝还没到“柴荒”的时候,如今涨价,还是因天气变冷太快。
许黟家里囤了不少柴火,今年秋冬的柴火几乎不用愁,但是木炭却紧缺。
想着天气多变,不如多存一些,以免以后有什么不测。
他不会烧炭,阿旭和阿锦对烧炭把握的火候和温度也是一般。与其浪费柴火去实践,不如买烧好的木炭。
许黟问:“如今炭价几何?”
小厮回答:“一斤炭价是十二文。”说着,见许黟微蹙眉梢,他连忙补充道,“客人你要买这么多,还可以再便宜一些。”
许黟问:“能便宜多少?”
小厮想了想,没敢直接回答,就说他去请教下掌柜的。
五百斤炭的买卖不小,不是他一个小厮能做主的。
他去了一会,没多久就有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跟着过来,中年人看到许黟,没有因为他的年纪轻浮待慢,笑着邀请许黟去里屋说话。
“小官人想买五百斤木炭不是小事,还需我派人去仓库调货过来。”掌柜的给许黟倒了茶水,继续说,“要是小官人同意,我这边先调两百斤货,剩下的三百斤木炭,两日后再送到府上,如何?”
许黟对此没有异议,他也需要时间,把存放木炭的空间清理出来。
“那这木炭的价格……”
掌柜了然道:“这木炭,我一斤给小官人便宜一文钱如何?”
他跟许黟讲,这木炭越往后,价格只会越来越贵,他们这批货是之前低价收来的,才能给到这个价格。
要是晚几日,别说十二文了,十五文恐怕也有人挣着要。
他说的话在理,许黟知道这价格是没法再低了。
五百斤木炭,要五两五钱银子,许黟先预付掌柜三两银子,剩下的余款要等三百斤木炭到府里再结。
他付了钱,掌柜立马派小厮去后院装货。
杂货铺里现在正好就有两百斤木炭,能直接送到许家。
听到许黟是坐着牛车来的,不用他们上门送货,掌柜很是欣喜,这样还能省下雇车的钱。
木炭轻,两百斤木炭足足装了半辆木车。
刘伯看着那一箱箱木炭,眼里都在发光,这么多炭,得要多少钱哩。
结果他将木炭拉回许家,许黟只把一半的木炭搬下车,其余的却要他拉着到别处。
刘伯好奇,问了才知道,这剩下的一百斤木炭,许黟是买来送人的。
刘伯:“……”
见过送礼的,没见过这样送礼的。
没多久,刘伯架着的牛车到那户人家门外,他发现这户人家在搬家。
院子里的严大夫在指挥着两个闲汉搬家具,这些家具他没法带走,只能卖到长生库、牙行等。
屋子是赁的,倒是省了功夫不用挂到牙行里去卖掉。
他清点着能卖掉换钱的家具,没想到许黟会过来。
“不是说好午时再聚,怎么这会就过来了?”严大夫掠过闲汉,走到许黟面前。
许黟看着乱糟糟的院子,轻笑着说:“昨日听你说出行的麻烦事多,想着你要背齐东西怕是时间不够,就给你送些木炭过来。”
木炭是秋冬出行中必不可少的东西,有了木炭,取暖的问题就能解决。
它比烧柴火方便,驴车在行驶中,车厢里搁置炭盆取暖,安全系数更高不说,保暖属性也要比手炉好很多。
严大夫听到他是来送木炭的,惊喜于许黟的细心,再出去看牛车里装着的木炭,就剩下吃惊了。
“这么多?”严大夫深吸气。这数量看着,不下百斤了。
许黟道:“是一百斤的量。我想,你在路上就要用掉不少,等到茂州,想要置办木炭恐怕来不及。你只一个人用的,今年该是够的。”
严大夫咂舌:“够,太够了。”
他本只想雇辆普通的驴车,现在看来,这普通的驴车,塞不下这么多东西。
秋冬的衣服占地方,被褥、垫子、鞋袜等,这些都要带齐,若不然到茂州,都是来不及置办的。
除此外,严大夫还打算带不少药材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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