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何娘子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还稍是那街坊大叔劝道她别气坏身子,又道许黟就要把人带去衙门了,不会让这老婆子嚣张下去。
听到要押送去官府,何娘子愣了下,很快就反应过来,说道:“我跟着你等一起去。”
“去,我也去。”街坊大叔道,“我是瞧这婆子怎么花言巧语的,正好可以去作证。”
许黟见状,先谢过街坊大叔,有他在一旁佐证,定这李婆子的罪会更容易。不过何娘子却不合适去了。
他对何娘子说:“阿锦是人证,我且带她同去,可阿旭还在家中等着,得有人去家里同他说一声。这事交给他人我不放心,何娘子你可愿意替我照看半日家里?”
半个时辰后。
许黟一行人将李婆子带到了县衙门外。
衙门口屹立着两头森然庄严的石狮子。许黟上前,敲响衙门的大门,报案说有婆子想当街拐孩童,被他们当场拿下了。
拐卖儿童的案子在盐亭县也算是重要大案了,听到有人报案,县尉立即招许黟等人问话,并在县衙当庭审问。
盐亭县如今的县尉姓潘名文济,他见报案人许黟是个大夫,还算客气,询问他可有证据证明,这李婆子是拐人。
许黟上前行揖,从容道:“回大人的话,这李婆子先以糖饼诱之,见行诱不过,便想用浸了乌药的手帕行捂,这是在下在当时收起来的证据,还望大人过目。”
许黟带李婆子来衙门时,不仅将帕子捡了,那丢在地上踩碎的糖饼,还有竹篮都一并带了过来。
他已经先检查过,这糖饼里面的糖馅也惨了药物,识得药物的人,稍闻就可以闻出不对来。
县尉潘文济听后,令衙差把许黟手中的证据呈上来,他正巧懂得一些药理,虽不会治病,但那帕子一闻,就闻到股药味。
再去看跪在地上的李婆子,瞧着她惊慌失色的模样,就知这案子八九不离十了。
潘文济神色微沉,怒喝道:“李氏,你还不赶紧交代!”
李婆子立即喊冤枉:“大人,老妇我是清白的呀,我断不会做这等事的啊……”
听着她不承认,许黟道:“禀告大人,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可以指证这帕子就是李婆子的。”
他说完,街坊大叔就走出来,说他当时就在现场,亲眼看到李婆子拿可怜话骗他,还说这李婆子拐人不成,还想要讹钱。
潘文济就让李婆子拿出证据证明她的清白。
李婆子哪里拿得出来,人证物证都在,这会就只盼着能从轻发落。
宋朝对于未成年保护法还是很重视的。面对拐卖儿童的犯罪,律法的制裁非常严格,只要涉及到拐卖,都是从重处罚。
不过,拐卖中又分拐卖和拐诱,拐诱的刑罚轻一等,多数是处以流放。 [注1]
可李婆子都这般岁数了,要是真被判了流放,不死也得死了。
于是,她坚决不承认自己想拐诱阿锦,还是坚持在南街的那套说辞。
潘文济作为县尉却不是那般好糊弄的,让李婆子报出家中地址,他要派衙差去问个究竟,可真有个李婆子住在鸡鸣村。
结果衙差去了一趟,回来道,那李婆子根本没住在鸡鸣村,不过确实是鸡鸣村人,就是许久之前就搬走了。
而且她并非孤寡一人,她家里有两个儿子两个姐儿,好似住在金鹅镇里。
听到衙差的回话,潘文济气得直接就要动刑。
李婆子这时候才知道,她逃不掉了,跪地磕头地求饶,愿意画押认罪。
许黟见状,行揖道:“大人,在下还有一事要报。”
潘文济看向他:“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许黟道:“这李婆子不似初犯,应当有藏人的窝点,还望大人以此审问,若是真有孩童被她拐了去,也能将其救出。”
潘文济听后捋了捋胡子:“你说的倒是有理。李婆子,速速将所有罪行说出,要不然决不轻饶。”
李婆子磕着头:“我说我说。”
原来,这李婆子真的有个窝点,她不是一个人行拐的,她儿子和媳妇,都是她的同伙。
李婆子因年纪大,容易骗得过那些孩童,而且别看她五十多岁了,背着个七八岁的孩子不在话下。这些年里,他们合伙拐了不少孩子和女子妇人,女子妇人则是骗到家里来再迷晕,然后卖到勾栏里。
孩子则是看货色好不好,像阿锦这种有几分模样的,都要卖到勾栏去。差一些的,就卖去大户人家当下人。
有些人家嫌弃正经的牙行卖的奴婢价格贵,就会从不正经的牙人手里买人。李婆子的媳妇,做的就是不正经的牙人勾当。
自然,那些拐来的孩子,有不听话的就打到听话,还不给饭吃,没几日,就乖乖听话了。
听着她的口述,在场的人都觉得她实在恶毒极了。
县尉潘文济怒火中烧,一拍惊堂木,吓得李婆子连忙闭上嘴。
“你这毒妪,竟如此藐视我大宋律法,实在该杀。”
他喊来衙差,愤怒道:“先将这毒妪关进牢狱,待将其余等人抓拿归案,复审之后再定夺。”
接下来的环节,就不需要许黟等人在场了。
退堂后,潘文济从案台上下来,看着被保护在身侧的阿锦,再去看舞象之年的许黟,便觉得这少年郎挺有几丝意思。
“近些年来,这些拐子皆是无法无天,县衙中每年都有不少人家报案,却很难抓住罪犯。你是怎么一口气确定这人就是拐子的?”
难道仅凭那幼儿口中的话吗?
许黟心里要是知道他这么想,一定会点头说是。他之前就与阿旭阿锦科普过拐子是怎么样的,在听到阿锦说的那些话,他第一时间就锁定住李婆子了。
许黟微垂下脑袋,行揖道:“回大人的话,此李婆子言行举止不一,言语颠来倒去,身上又带有沾着乌药的帕子,很难不让人怀疑。在下只是宁肯错认也不想放过这等恶人,才来衙门里报案的。”
潘文济听着他这番话,微微眯着眼,想探他的虚实。
却见他不卑不亢,脸色平静沉稳,不见丝毫傲气,竟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潘文济:“……”如今的后生,都这般稳重了?
时间不早。潘文济没再多说什么,他一个堂堂县尉,县令的二把手,时间总不会浪费在一个未及冠的大夫身上。
如今李婆子认罪,还交代出其他的同党,许黟等人在确定无碍之后,就可以归家去了。
回去的路上,街坊大叔兴奋不已,能参与到这么大的案子,还亲自带着拐子去衙门升堂审问,说出去可太涨面子了。
等他们一到南街,南街的街坊邻居都来询问他们。
“那婆子真的是拐子?”
“天呐,她的儿子媳妇都是一伙的,还拐了不少人……”
“那她儿子媳妇可抓到人了?”
“你怎么什么都不晓得?”
问到后面,街坊大叔不乐意了,嘟囔道:“你们原先还说那婆子是好的嘞,现在倒反过来说我,去去去,我不跟你们说了。”
“诶,别走呀……”
许黟趁着人多,早带着阿锦回家了。
这一趟下来,阿锦明显受到不少惊吓,整张小脸都是白的,人纳纳的都没之前活泼可爱。
他先安抚在家里焦急等了许久的阿旭,接着就进入到灶房里,给阿锦捡了几味安神的药煎上。
“郎君。”
没一会,阿旭杵在灶房门口,抿直嘴角地看着许黟。
许黟喊他进来,问道:“怎么不去陪阿锦?”
阿旭说:“妹妹说她想一个人待会,让我来给郎君帮忙。”
说完,他顿了一会,才问,“郎君,那人怎么样了?”
许黟道:“她已承认自己的罪行,被关进牢狱里了,等她的同伙都归案,判决便会下来。”
阿旭问:“她为什么那么坏,要拐走妹妹?”
许黟叹气,喊他过来:“恶人的恶是没有缘由的,你和阿锦不用为别人的恶自责。你后面告诉阿锦,说郎君不会怪她,还要奖励她。”
阿旭猛地瞪大眼睛,眼睛里瞬间有了光彩。
许黟笑笑看着他,让他回屋去陪阿锦。
没过多久,他端着一碗安神汤让阿锦喝下,后面,就让她好好休息,其他的不要想。
安神汤顾名思义,非常适宜失眠、神智恍惚、惊吓过度等神经衰弱者者食用,有镇静、安神的功效。[注2]
阿锦喝下后,一夜无梦地睡到翌日晨早。
阿锦看到外面天光大亮,腾地立马起身,她睡过头啦。穿戴好衣服出来,就见郎君在堂屋里教哥哥练拳。
许黟见她醒来,道:“既然醒了,就一起练拳。”
阿锦立马道:“是,郎君。”
与往常一样,兄妹俩练拳后,就跟着许黟吃早食。
今日的早食颇为丰富,是肉包子、藜麦粥、炸果子和煮鸡蛋。
不仅他们有份,小黄也有一份。
如今,阿旭阿锦都同许黟在桌上吃饭,小黄的饭盆在堂屋外面,待吃饭的时候就会叼进来,一定要和他们一块吃。
三人一狗,整整齐齐的。
饭后,许黟奖励了阿锦一贯铜钱,作为她勇敢面对坏人还不会被拐的奖励。
阿锦见着那一串重重的铜钱,整个小人都呆住了。
好多!好多钱!
她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钱,实在不敢相信,这钱是郎君赏给她的。
“哥哥,你快掐醒我,我是不是在做梦呀。”阿锦狠狠吸气,拉着阿旭说道。
阿旭只知道许黟要奖励妹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奖励,他的惊讶程度不亚于阿锦。
阿旭抬手捏住自个的脸颊肉,痛得“嘶”地叫出声,会痛,不是做梦。
阿锦伸手摸了摸那些铜钱,朝着许黟摇头:“郎君,太多了,阿锦不能要。”
许黟说:“给你的就是你的了,没有要不要的说法。”
他昨晚想了好一会儿,要送阿锦什么奖励,是衣服?是首饰?还是别的?总觉得哪样都不合适。
时下男子不能随意送女子首饰,哪怕是郎君和女使这样的身份,尽管阿锦还这么小,但许黟已经知晓该怎么避免了。
既然这些都不合适,那就送实在的东西。
有什么东西比银钱更实在呢?
答案是没有。
府衙里, 县尉潘文济将今日在县衙里审问的拐诱案子呈给县令。
是夜,李婆子的儿子见他娘还没回来,正想出屋去找, 便听到外头有敲门声。
他喊着“来了”去开门,一边还问道:“娘你今个甚晚回来,莫不是去哪家食肆吃好东西去了?”
他话音一落,门也打开了。
却见外面拍门的哪里是李婆子, 而是乌泱泱十来个穿着衙服, 腰间挎着刀,黑沉着脸能唬哭孩童的衙差。
这些衙差也不予他思考的时间, 待他把门打开就冲了进来。
其中两人将李婆子的儿子给就地抓拿住, 其余衙差举着刀都冲进屋里。片刻间, 屋里响起惊恐地叫声,接着是各种呵斥的声响……
哐啷——
噼啪——
一阵翻箱倒柜,又是各种搜查寻找。果真, 在这院子的后厢房处, 有一间昏暗的小屋子,衙差们在里面找到三个缩在一团,模样皆是七八岁的小孩。
其中一男孩,两女孩。都穿着破破烂烂的粗麻短褐,手脚都有被抽打的伤痕。
李婆子的两个媳妇都被抓着了,另外一个儿子想要翻墙逃跑, 被衙差从墙上拽下来,头部砸中墙角处的水缸, 破了头, 没熬到第二天就死了。
这些……许黟都暂且不知情。
他奖励阿锦一贯钱后,就予阿旭五十个钱, 放他们一天假去城隍庙的集市玩。
县城的城隍庙集市不是每天都有的,往往旬假时才有。
赶巧,邢岳森等人旬假有空,都来约许黟出去玩。
他们也知晓许黟素日里忙,忙的时候都不敢来打扰,这时听到许黟要带着小孩去城隍庙的集市玩,就说他们来安排出行的车辆。
不多时,许家院子外停下来一辆罩着帷幔的驴车。
赶车的车把式还是上回去城隍庙的那位,他非常有眼力见,见两小孩都不大,主动地从车里取出凳子架上。
“许大夫,我家小郎君已在城隍庙的茶楼等你嘞,咱们这就出发吧。”车把式对着许黟恭恭敬敬地说道。
许黟点头,先让阿旭阿锦上车,他殿后。
先爬上去的阿旭阿锦没坐过驴车,见里面的车厢里有软垫,还有装物什的格子,格子上面还雕刻着好看的花纹,两双眼睛都看直了。
阿锦压低声音对阿旭道:“哥哥,这车里好大,连垫子都是软的。”
阿旭摸着妹妹说的垫子,重重地点头,接着就将他手里的垫子铺在车厢的正中位置上。
许黟上来,就看到自己的位置叠了两个垫子,顿时哭笑不得。
他将垫子还给阿旭,告诉他们随意坐着便是,不用拘谨。
很快,阿旭阿锦抛开初坐驴车的紧张,高高兴兴地撩起帷幔的帘子,一脸憧憬又欣喜不已地看着外面的街道。
县城的街道,对他们来说怎么看都看不腻。
街道两旁古色古香的建筑物,还没增添几道历史厚重的痕迹,它们朴素又华美,处处都充斥着烟火气息。
闻着时不时飘进车厢里的小食香味,两人都馋得吞咽着口水。
许黟见状,笑问他们:“可是饿了?”
阿锦扭头道:“郎君我不饿,是味儿太馋人了。”说完,她有些脸红的老实地坐回到垫子。
阿旭询问许黟:“郎君是饿了吗?我去给郎君买一些吃食回来。”
许黟摇头,说不用。
城隍庙外的集市有不少吃食,待去那里,光是吃就能令人挑得眼花缭乱。
如今刚进七月,“七月流火”,视为秋季的开始。[注1]而这会的宋朝正处在与第三次小冰河期,秋冬时,要比现代时更加寒冷。
不过刚入秋,气温就降低不少。
今日的城隍庙集市,摆摊卖柴火的摊主比以往多了不少。
这时候,家家户户就该屯柴火了,等入深秋,山里下雪结冰,想要找到好的柴火不容易。到那会,要想再买柴火,就要比还没天寒时贵上几倍价钱。
许黟刚下驴车,道别车把式,就带着阿旭阿锦去到集市里。
邢岳森等人在城隍庙外一座茶楼里等着他,他就交代阿旭,不能和阿锦分散了。
因城隍庙的集会与寻常的市井闹市不同,外面有街道司衙差把守,拐子们不敢在这边行事。所以许黟不用担心他们会在集市里出了意外被拐诱走。
且,小孩子都是要经历些事的。许黟不想阿旭阿锦因李婆子这事,以后都不敢单独出门。
许黟交代完注意事项,就说道:“家里要屯不少柴火,你们要是见到好的,就让摊主将柴火留给我们,钱的问题不用担心,你们到时带着人过来茶楼里寻我。”
他没有说一定要屯多少柴火,只说越多越好。
素日里制药丸,消耗的柴火可不少,这两个小家伙都是知道的,不用他特意提醒。
于是,许黟交代完,看着他们高兴地手牵手进入热闹的人群里后,才放心地去茶楼找邢岳森他们。
许黟没走多久,便看到车把式所说的茶楼。
刚进去,就有个机灵的店小二跑过来询问,听到许黟是要上二楼厢房,热情地招呼他上楼。
引着许黟来到厢房门外,店小二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客人喊进来,才推开门,示意许黟进入。
房间里,鑫盛沅伸着脖子朝着门外瞅,见到是许黟来了,高兴地抬手挥舞:“许黟,这儿这儿。”
陶清皓也站了起来,笑着对许黟道:“可算等到你来了,小二你再送一壶好茶上来,吃的也上几盘。”
店小二殷勤笑着应道:“好嘞,小官人稍等些时辰,小的立马送上来。”
他说完,就把门给关上。
许黟淡笑着看着他们,道:“怎么只喝茶,莫非是在等我?”
邢岳森说:“嗯,今儿天气冷,吃食上来没一会便凉了,我等就先喝茶暖身。”
说罢,问许黟可要暖炉。
不过刚入秋,还用不上暖炉这样的保暖工具,许黟二话不说就拒绝了。
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挑眼看外面热热闹闹的集市,问他们:“怎不去逛集市?”
陶清皓姿态随意,懒洋洋地倚在椅背上,说道:“每回旬假不是逛集市,便是逛园子的,实在无趣了一些。”
“是无趣了。”许黟赞同点头。
陶清皓就说,要不然趁着天气还没彻底冷下来,他们去郊外的庄子玩玩?
听到庄子,许黟又想起很久之前听过的那个八卦,眼神往鑫盛沅那处瞥过去。
这时,鑫盛沅开口说:“不去不去,因那事,我爹都禁了我去庄子玩了,就怕我也摔了腿,没法参加明年的科考。”
从古代的医疗水平上来看,摔断腿想要彻底养好,得有个一年半载。上回摔的那人,如今还在家里躺着修养,想要参加明年春的科考,怕是来不及了。
鑫盛沅的爹就担心小儿子贪玩,去马场也摔着。直接下命令,在还没有科考之前不准他去马场玩。
邢岳森看着他们,说道:“你们要是嫌弃无趣,我这儿正好有件趣事,可要听?”
“什么趣事?”
陶清皓和鑫盛沅两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许黟喝完手里的热茶,也看向了邢岳森。
邢岳森坐直腰身,一本正经道:“说是趣事,我觉得用‘大快人心’更妙,你们可知晓,昨日里县衙有人去报案,报的是什么案子?”
许黟听到这:“……”好熟悉。
鑫盛沅说道:“我昨日好似听我哥哥说过,还想着问来着,倒是他忙得很,没时间搭理我。”
“是谁像你这般闲,下了学就没其他事做。”陶清皓说完大笑,丝毫不客气。
鑫盛沅也不在意,哼声道:“哦~你是大忙人呢,比不过比不过,该合你意夸你几句,免得你都飞上天了。”
许黟轻声咳了两下,问道:“后面如何?”
他和阿锦离开衙门后,关于衙门后面的动静都不知晓,还不知道那李婆子的同伙抓到没有。
见邢岳森已然知道这个案子,应当能知晓一些。
邢岳森道:“这报案的人,报的是有人当街拐诱幼童,被幼童当场识破后,便想要强抢人,结果抢不成反而是被抓了。
我一打听,说这拐子是个老婆子,都是知天命的岁数了,还做这等损阴德的恶事。且不止她,她儿子媳妇都是同伙,她行拐,儿子媳妇找卖家,直接就将拐来的人卖去勾栏里和大户人家的后院里当下人。”
鑫盛沅震惊:“这人怎么这么可恶?”
陶清皓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不晓得,咱们县周边常有小孩丢了,都是这些拐子给拐走的。”
“后来呢?这些恶人可都抓住了?”鑫盛沅愤愤地问道。
邢岳森笑道:“抓了,其中一个还死了。”
许黟微讶,问他:“怎么死的?”
邢岳森道:“说是在抓捕时,那老婆子的儿子想逃,从墙上摔下来死的。”
许黟接着问:“可在窝点里找到孩子?”
“有,找到了三个被拐的孩子。”邢岳森说完,愣了一下,有点意外地看向许黟,“你怎么知道会有孩子?”
许黟:“……”
他平静道:“昨日去衙门里报案的人,是我。”
邢岳森等人:“!!!”
没想到说了半天,主人翁就在他们之间?
陶清皓率先醒悟过来,惊呼出声:“那老婆子是你抓住的?”
许黟道:“严谨的来说,这李婆子是阿锦强留下来,待我到时再擒拿住的。”
“阿锦是谁?”鑫盛沅听得稀里糊涂,疑惑地问道。
想要让他们记住一个小小的丫头名字,实在为难他们。许黟对此,早有料想到,就跟他们说谁是阿锦。
这时,邢岳森才想起来,今日约许黟来集市,是许黟要来集市,原因好似就在那阿旭阿锦身上。
邢岳森问他:“怎么不带那阿锦给我们瞧瞧?”
“是呀,阿锦一个几岁的小孩能识得拐子的伎俩,恁是厉害了。”
许黟道:“不急,我让他们逛了集市后,来茶楼寻我了。”
其他人听他这么说,都隐隐期待起来。
闲聊这么久,光坐着喝茶多没意思,陶清皓就喊小二进来,让他再上几盘点心,还要几盘可以下酒的小菜。
许黟不能喝酒,他们却能喝。
小酌怡情,时下的读书人在茶楼可不止喝茶,喝些小酒雅雅兴的自当不少。
这茶楼上好的酒是米酿,酒色浓白,闻着酒香四溢,喝着甜而不腻,还不醉人。
富家子弟里,十来岁就会尝酒,几个人喝着酒儿,谈着心,莫名地有些和谐。
明明半年以前,可是相看两厌的两拨人,却因多出一个许黟,令他们倒是成无话不说的友人。
邢岳森喝到即兴的时候,还要起来作诗。
陶清皓和鑫盛沅都不乐意了。
陶清皓没好气地找许黟吐槽,说道:“我和鑫幺可不会做那些诗呀画的,最是讨厌那种张口就出诗的,邢五这人就是可厌了,偏偏要在你面前显摆。”
许黟无辜地摸了摸鼻子:“……”
“你说这话,可不要加上我,我可不是你。”鑫盛沅蹙起眉,不悦地撇着嘴道,“我这几个月,被拘束得很,哪哪都去不了。过了戌时,还要点灯夜读一个时辰,我爹说,一半尽人力,一半听天命,我好好读,考功名这事就交给天命。它要是晓得我是个好的,怎么都愿意舍得一个举人给我当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许黟见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诉说着家中对他们的要求与期盼。
他心里生出艳羡,曾几何时,他也有父母,兄长。
许黟吃了茶,目光落到窗外。凉风习习,天穹飞鸟而过,不知道在同一片土地,不同的时代里,他原来的家人,过得可还好。
一时无话。
其他人才注意到,许黟的情绪似乎不高。
邢岳森是他们中最年长,还已经成家的,他很快就看出来,许黟眼中多出一些惆怅。
他倒了一杯茶,换到许黟旁边的位置,与他并肩看向窗外,缓缓问道:“可是这茶不香。”
“不,这是上好的秋茶,不似春茶雅香,不似冬茶醇厚,别有一番滋味。”许黟摇头。
邢岳森笑了笑:“我看你心思不在茶上面,莫非是有什么没法说予人听的心里话。”
许黟听到这话,也笑了。
他敛起眼底的情愫,看向邢岳森:“有是有,确实没法与你说。”
“不说不说。”邢岳森晃了晃脑袋,随意靠着窗沿,见下方有个挑着担卖茶饼的货郎走过,朝着他吆喝了一句。
卖货郎见上面有小官人想买他的茶饼,挑着担上来。
“各位郎君们好,我这茶饼都是年春采的好茶叶制的,不是夏茶那些粗茶嘞。”
“真的?”陶清皓疑惑问。
他拿着一块茶饼在手里,凑到鼻尖嗅了嗅,他家开酒楼茶馆的,认茶比其他几人更懂一些。
一闻就知道,这卖货郎没撒谎。
所谓茶饼,就是将新鲜采摘的茶叶蒸煮做成饼,再晒干或烘干。喝法与现代里的普洱茶饼不同,是用煮成茶或者烹成羹饮。后来茶文化发展到宋朝时,花样更多了,讲究些的,会取一块碾成末,而后加一些佐料配着吃。
且,这茶饼要比寻常的散茶更耐放。
许黟闻着茶饼有茶叶的香气,便问那卖货郎:“这茶饼是什么价?”
卖货郎道:“回小郎君的话,小人卖的这茶饼,是二十文一枚。”
这样的价钱,与茶楼里的茶比较,那可是便宜多了。
冬天喝些熟茶好,许黟掏了钱,买了二十块茶饼。
鑫盛沅见他买这么多,也不甘示弱,跟着他要了二十块。
许黟:“……”
陶清皓见他这样买,乐了:“鑫幺,这茶你喝得惯?”
鑫盛沅说不知,又说:“待我喝了,不就知喝得惯不惯了。”
“是这理。”邢岳森听后,无奈一笑,问那卖货郎还剩多少。
卖货郎激动道:“小郎君,我这货担里还有百来块茶饼。”
邢岳森满意点头:“剩下的茶饼我都要了,你将茶饼送到西街的邢府,你跟守门的小厮报我的名,就说是我邢五郎要的,我稍后给你写一手书,你交予他,他会领你进府里结钱。”
他说完,就去到桌前,取了纸笔,简短的书写了一封手书给到卖货郎。
卖货郎拿到手书十分感激,朝着许黟和邢岳森等人说了好些吉祥话。
他心里想,今日真是走了运,这么多茶饼卖出去,顶得上家里几个月的收入了。
货郎走后,许黟问邢岳森,怎么买这么多。
邢岳森说: “次月便是团圆节了,家里有不少管事,管房,掌柜的要来家里问安,这货郎卖的茶饼不算贱,价也合适,买来添礼赏给下面的人正合适。”
这事本不归他管,还是他爹说,要他经一回事,以后独当一面时,才知晓这些繁琐的礼节怎么走。
许黟听后,才知道原来主家在过节时,也要赏东西给下面的人的。
陶清皓叹气:“我家里茶叶多,都不赏茶叶给下面的人了,都是直接赏的银钱。”
“这多好,还省了花心思。”邢岳森说。
陶清皓给了他一个“你不懂”的眼神。
赏茶饼,二十个钱就了事。赏银钱的话,管事以上的没有一吊钱拿不出手,底下的小厮婆子女使,也要几十个钱。陶家赁的下人多,一年下来,光是赏钱就要花掉几十贯。
许黟和邢岳森买茶饼都是有用途,只鑫盛沅买了二十块茶饼,还不知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