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当名医by爱吃咸蛋黄
爱吃咸蛋黄  发于: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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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教授有事吩咐?”许黟微停脚步,双眼疑惑地看向他。
尚弘深淡笑说道:“救人救到底,你这只救了一半,这霍举监可还没脱离危险。”
许黟讶然:“以霍举监的身份,后续治疗应该是轮不到在下。”
尚弘深意味深长地回了句:“不一定。”
许黟:“……”
事出突然,霍家得到消息赶来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彼时,伤者霍玉清被挪到亭中歇息,许黟等人都没有离开,被先一步匆匆赶来的开封府知县拦住。
毕竟霍家人还没到,要是大夫走了,人出事了怎么办!
开封县知县官级和邢岳森同品级,他不敢强留邢岳森和尚弘深,却有权强留许黟。许黟被留下,邢岳森和尚弘深自然不会先行离开。
前者邢岳森是许黟友人,自不会留他一个人面对官威施压。
后者尚弘深也想看看许黟会如何应对。
霍家来人时,并没有去看毕恭毕敬的开封知县,连忙去查看霍玉清的情况如何。
霍玉清早已清醒过来,对于小叔的问话对答如流,不过脸色依旧难看至极,说罢事情始末,虚虚说道:“多亏那位许大夫,若不是他,玉清就见不到小叔了。”
霍家小叔曾在户部担任侍郎,后因身体问题抱恙归休,可他到底有前户部侍郎的身份,且有进士之身,无视了知县在耳边的说话声,视线落在了站在亭外的许黟。
紧接着,他也注意到了许黟旁边站着的老者。
——尚弘深,太医院教授。
有尚教授在,但救人者却是个民间大夫。

霍家小叔瞥了一眼跟着而来的仆从, 立时,仆从将许黟请入亭内说话。
以霍玉清身上的血迹而言,伤得不轻。
能将人从气绝前救回来, 他们霍家欠这年轻大夫一条命。
霍家小叔温文儒雅地说道:“我家子瑜得你相救,是他之幸,只是子瑜这伤不能拖着,还请许先生到府上, 为子瑜治病。”
说着, 他将腰带上挂着的美玉拿下,单手递送到许黟面前。
有玉做配, 此举引得其他数人神色微微动容。
像霍家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得的, 没想到这善心肠的年轻大夫救了个人, 便搭上霍家的门楣。
怎不叫在旁站着的知县,心里生出羡妒。
看向许黟的眼神都变得炽热。
许黟却没想那么多,救人救到西, 这霍玉清看似醒来, 实则还没脱离危险。
他救回来的人,要是被其他大夫医治出了问题,岂不是白救?如那尚教授所言救人救到底,既然霍家都邀请他上门医治,许黟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没有接玉佩:“不需要如此贵重的诊金。”
霍家小叔:“……”
其他人:“……”
这时,邢岳森来到许黟旁边, 轻声笑说:“黟哥儿,这是霍大人的心意, 你就收下吧。”
许黟侧眸看了友人一眼, 瞬间了然,原来这玉佩另有其意。
再看霍家来人, 只一身素白圆领袍,然相貌端正俊雅,气度不凡,端端站在那处,就比面带谄媚的知县更加令人心生好感。
许黟微垂眼眸地接过那光润的玉佩,不卑不亢地说道:“在下只是一介游医,对于霍小郎的伤势会尽力而为。”
“有劳许先生。”霍家小叔淡笑看他。
自然,霍家小叔已从知县口中得知,当时许黟救人时,尚教授也在场。
可尚教授将救人一事交由他来,足以证明是信任这人的,莫非是尚教授的徒弟?
他刚想开口询问,尚弘深先他一步地上前说话:“这位许后生年轻有为,医术不凡,有他出手,老夫便先行离开了。”
霍家小叔挑眉:“我送尚教授。”
尚弘深拱了拱手,言道:“霍大人请留步,霍小郎的伤势要紧。”而后,他目光深深地看了许黟一眼。
许黟对上他的眼神,心存疑惑,可人多眼杂,只好将那丝困惑咽了回去。
今日之事发生得太快,许黟怎么都没想到,只是来相国寺摆个摊逛个街,便遇到这档事。
颜曲月等人也想不明白。
驴车上,看着他们迟迟未归,颜曲月握着刀的手紧了紧。
焦氏安慰颜曲月不要担忧:“夫君好歹是个官,应该能护着些,何况阿目说受伤的是霍家小郎,以霍家的身份,当是不会为难。”
“这霍家是什么人?”颜曲月凝神问她。
焦氏对于官场上的事并不知情,但她是七品官员的夫人,与京都一些品级相差无几的官家夫人都有往来,或多或少地听过霍家。
她仔细地将知晓的事儿说给颜曲月听。
颜曲月听了,拧着的眉目并未舒张开来,对着焦氏道:“我不担忧夫君,但我觉得……他怕是不能跟我们一同回去了。”
焦氏听得一愣:“嗯?”
颜曲月没多做解释,撩起车帘望向远处的亭子。
离得太远,她看不清那处的人长何模样,在说什么。
可从这么多人眼中,一下子就认出来了站得如松的许黟,是放松的姿态。
看来,他应对得挺好。
颜曲月抿直的嘴角微微勾起一道弧度,彻底将提上来的心落回实处。
不多时,阿旭匆匆地跑来回禀许黟的交代,说让颜曲月带着人先回去,他这段时间要住在霍家。
“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颜曲月问阿旭。
阿旭道:“郎君说,他把人治好就回来。”
颜曲月点头:“行。那我们回家去。”
焦氏看着她如此果决爽快,诧异地多瞧她两眼,便被颜曲月捕捉到视线,往她那边递了个笑容。
“……颜弟妹,你不担心?”焦氏轻声地问。
颜曲月摇摇头。
这事有什么好担心的,她信任许黟的医术,只要他说能救的人,自然能救。
许黟将颜曲月一行人托付给邢岳森送回家,他只身一人上了霍家的马车。
来到宋朝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坐马车。
霍家的马车低调奢华,从外看不过寻常,一进入车厢,就闻得空中暗香幽幽,再看中间摆放梨花木几桌案,那幽香便是上方的雕花铜香炉飘出来的。
燃的是许黟极为熟悉的沉香盘香。
是极品沉香所制。
睨见许黟进入车厢就不言不语,斜靠在仆从身上的霍玉清虚弱开口。
“许先生。”
闻言,许黟低垂眉眼看他。
霍玉清挪了挪位置:“当时之情,要多谢先生救我,要不然我怕是早没了性命。若是以后先生久居京都,有何要求都可告知子瑜,子瑜自当全都奉上。”
看他停顿半晌,许黟方开言:“霍郎君言重,我不过浅知些药理,胆子又大了些,才出手相救。”
“不,先生过谦了。”霍玉清摇了摇头。
当时他确实昏迷,后来他有段时间疼得清醒过来,听到许黟为了救他,还拿出人参散。
那散服用之后,他顿时有了力气说话。
可见那人参散弥足珍贵,急要时候能将将死之人救回。
这等恩情,霍玉清如何能三言两语就谢过。何况他与这许黟年纪相仿,要是能成为友人,也算不赖。
霍玉清眼神促而深然,以他们霍家在京都的地位,想要攀上他家关系而讨好他的人比比皆是。但他并未在许黟身上,看到这等讨好,甚至于,都不想接他小叔的玉佩。
他强撑精神,真挚道:“你救我,我该好好谢你。但我这会身体虚弱,说再多也无用,等我伤势好了,定好好报答。”
许黟看向他:“嗯,好好休息。”
他把霍玉清当成刚被救回来的病人。
这样的病人需要安抚。
要不然病人心里会乱七八糟地想些什么,不利于伤口恢复。
半个多时辰。
马车停在霍府门前。
许黟下车,下巴微挑看向前方,霍府拱式大门气派轩昂,门前,有几个穿金戴银,身着华服的妇人候着。
这些妇人有老有小,身边都有伺候的丫鬟、妈妈作陪。
看到霍玉清从车厢里被随从抬下来,为首的两个一老一少的妇人捂脸啼哭。
她们身后,其他妇人也跟着情深喊着。
“玉哥儿。”
“玉哥儿,人可好着?”
“玉哥儿,你怎么就成这样了!”
面对这等情景,许黟默默地往旁边挪了几步。
此时华服老妇人推开妈妈的搀扶,快步地来到霍玉清的面前,抓着儿子的手,担忧而焦急喊:“人如何了,可能说话?”
霍玉清点点头,虚弱地低声回了两句话。
“小叔,到底是谁伤了相公?”旁边,年轻貌美的妇人看向霍家小叔,止住眼泪,愤愤问道。
霍家小叔神色淡定,简要道:“行凶者逃了,不过子瑜知晓是谁,开封县府已派人去抓拿归案。”
年轻貌美的妇人是孟氏,是霍玉清的正室,听到这话,眉梢不自觉地轻皱。
可在场她辈分小,不便多问。
她默默地为夫君擦了擦汗,而后就注意到不远处站着个布衫青年。
孟氏眼光落在许黟带来的药箱上,问道:“这人?是大夫?”
霍家小叔道:“他救了子瑜,我便请人入府,以治子瑜的伤势。”
于是,许黟同霍家一群人进入霍府,被安排在霍玉清主卧旁的厢房。
这厢房是临时整理出来的,一个婆子端了茶来,孟氏派来的丫鬟道:“先生请茶。”
许黟喝了茶,遂问道:“府中可有其他医者?”
丫鬟道:“回许先生话,府上不养医者,若是府中有哪个主子身体不适,都是请马行街北的张先生来瞧。”
许黟沉默。
霍府家大业大,断不可能只让一个熟的大夫来给家里受伤的小辈治病。
这会儿,那张先生怕是已经来到霍府。
果如他所料,许黟被安置在厢房后,天黑后,都没再见到霍玉清。
许黟也不在意,他来到这里是有诊金拿的,如果对方不需要他,他到时候自请离去就好。
到第二天刚过辰时,本以为依旧见不到霍玉清的许黟,这会儿屋里多出一个意外来客。
正是昨日见过面的孟氏。
孟氏是来请许黟的,昨日张先生上门来,给霍玉清看了伤势,说伤势颇为严重,只用这等药散不行,还要服用汤药以及药丸等等。
房中服侍霍玉清的贴身随从遵循着张先生开的药方,立时去到马行北街的医铺抓药回来煎煮。
当天就将那药汤服用下去,可到卯时时分,霍玉清的情况不见好转,反而发起高热。
“换药了?”许黟拧眉。
孟氏道:“张先生说那药散……便遂换了其他药散敷着。”
许黟听她这话,没再多问废话,直接拿起药箱来到隔壁主卧。
此时的霍玉清已高烧昏迷,失血过多的苍白脸颊渲染上刺眼的绯红,如豆的汗珠从他额头滑落入耳髻发丝。
他突然烧得厉害,孟氏不敢轻易做主。
在去隔壁请许黟前来时,已另外派人去请霍家小叔过来。
许黟在给霍玉清诊脉时,霍家小叔大步迈进门来,刚要发话询问,但见床榻旁凝神把脉之人,将到嘴边的斥责咽了回去。
“小叔。”孟氏欠身行礼。
霍家小叔低声问她:“子瑜如何了?”
孟氏红着眼眶摇头,嗓音带着哭腔道:“未知。”
霍家小叔捏了捏眉心,神色不愉地说:“昨日不是叫许先生给子瑜看伤势了吗,怎么又另请张先生。”
孟氏抿住嘴角:“是大娘的意思。”
闻是大嫂的意思,霍家小叔无奈地轻叹口气,转而来到床榻,便见许黟把完脉,下一瞬就把霍玉清合着的袍子解开。

第252章
难闻的腥味扑面而来, 他不过半日没见到霍玉清的伤口,腹部包扎的布条被人重新拆开再包扎过,绑紧的布条已然渗出深红发黑的血迹。原来的桃花散被洗掉了, 用的是昂贵又不好用的金疮药。
这等金疮药通常会用上二三种昂贵的药材,在上流社会很是流通。但不是什么金疮药都对刀伤有用,这位张先生所用的金疮药除了贵以外,对霍玉清的刀伤愈合效果不强。
何况, 这时并不是用金疮药的好时候。
又闻空中还残留着的药味。
许黟闻出其中有一丝鱼腥味, 与记忆中的鳔胶极为相似。
时下的鳔胶制作工序麻烦复杂,价钱更是昂贵。若是用以陈年老鳔胶, 可以在出血时拿来救命。
但前提是……他用了人参散将人的性命吊回来了。这时候再用鳔胶, 实在画蛇添足, 多添麻烦。
不问他,就用了鳔胶?
许黟直接被气笑了,转过头看向神色不明的霍家小叔。
他直接道:“若贵府信不过我直说便是, 如今将我用的药物一一换去, 去找那位张先生不是更好些。”
霍家小叔:…………
他身上暗含的气场微滞,深感这事棘手。
片刻,他在孟氏隐隐恩求的眼眸中,缓缓开口。
“是某之过,没有交代清楚,使得府里怠慢了许先生。”霍家小叔心情阴郁地为霍家大娘做出的错误决定擦屁股, 说出的话更为郑重,“如今子瑜的伤势还要先生瞧着才成, 某绝不会再让这等事发生。”
“今日起, 霍府只有一个许先生。”
许黟看他一眼:“好。”
得了他的承诺,许黟没有继续装腔作势, 当即让霍府的下人准备浓葱汤和软绢。
交代下去后,许黟又极快地开了一张加减过的八珍汤。
霍家小叔常年服药,对药理也是知晓二三,接过药方看到上面所用药物,微微愣住:“八珍汤?”
许黟点了点头。
霍家小叔道:“这方子和我以前喝过的八珍汤所用药材不同,多了五味子和远志。”
“五味子是滋阴补肾之物,霍小郎伤在腹部,肾脾俱有所损,不容小觑。”许黟看向他,一字一句地回答,“远志则有安神消肿之效,可佐助伤势愈合。再者,霍小郎这会虚热自汗,用以退烧为佳。”
“听许先生的。”霍家小叔解了心里疑惑,旋即将方子交由心腹下属去药铺抓药回来。
许黟看着他的举动,没有过问,等着丫鬟将浓葱汤和软绢送来。
他立时解开布条,用软绢蘸取浓葱汤洗掉伤口处的金疮药。
俄顷,素白软绢沾染刺目血迹,许黟面色不改,手法稳重地把渗出来的血液擦拭掉,拿出桃花散倒在伤口上,用干净的布条再度把腹部缠绕扎紧。
换药完毕,屋外珠帘打响,有人姗姗来迟。
霍家大娘闻讯赶来,听到儿子还未醒来,趴坐在床榻哽咽落泪,拧着帕子,一声声地唤着:“玉哥儿。”
孟氏攥了攥绣帕,在旁神色复杂地低声喊:“大娘。”
霍家大娘没应她,继续啼啼哭哭。
哭声扰人,昏睡中的霍玉清睡得不甚踏实,许黟慢条斯理地整理药箱,仿佛没听到这等哭声。
“大嫂。”这时,霍家小叔拧着眉梢开口,“你这般哭着,会对子瑜伤势不利。”
霍家大娘的哭声噎住:“……”
她眼角垂泪抬头,看向身上自带威严的霍家小叔:“我哪瞧过玉哥儿这般,遭受这等无妄之灾,只看着就止不住落泪,实在委屈我儿。”
霍家小叔道:“大嫂放心,待人抓住,定审问个水落石出。”
霍家大娘擦了擦泪水,回想到适才带着药箱出去的背影,眉眼掠过不喜,昨日她就故意不让这个叫许黟的医者接近,怎么今日又出现在在这里。
她看向孟氏的眼神多出责备:“张先生呢?”
孟氏朱唇轻启,如实回答:“昨日便是喝了张先生开的方子,今日卯时相公就发起烧来,我瞧许先生就在府里,便先行请他来了。”
“那还不快快去请张先生来。”霍家大娘敛去不喜,当即就要打发人去。
随身过来的妈妈还没踏出内屋一步,就被霍家小叔不容反抗的眼神瞪回原地。
他额头青筋微浮,眸低蕴含着的烦躁愈发强盛,却在看到自家大嫂的份上,将那股烦厌给泯然吞回。
“怎么还不去?”霍家大娘见妈妈不动,再三催促。
妈妈欲言又止,一面担忧地看向在场更有话语权的霍家三爷。
霍小叔言简意赅:“张先生不行,该换人了。”
霍家大娘猛然看他:“这是何意?”
“子瑜是我的亲侄子,我不会害了子瑜,大嫂自可放心。”霍小叔没再与她虚与委蛇,冷冷看她道,“许先生用方用药高明,再多一个张先生只会徒添麻烦,何况当时就是许先生救了子瑜,他比其他大夫更加知晓如何治疗。”
霍家大娘没想到他会当着孟氏直言说出。
一瞬间,脸色难看至极。
待回神来,已是失去回击时机,讪笑弥补道:“小叔这是对我有所误会,你是子瑜的亲叔叔,当然不会害他性命。”
霍小叔挑眉:“既如此,那大嫂可放心了?”
霍家大娘:“……”
霍家书房。
霍太尉从宫中回来,神色疲惫地揉着眉间,今日上朝,连官家都知晓这事关怀于他,还严令开封府尽快将凶犯抓拿归案。
那行凶者刺伤了人匆匆逃出城去,想来很快就能缉拿回来。
让霍太尉担忧的是……霍玉清能不能下场明年会试。
“大爷,三爷来了。”门外,贴身仆从敲门进来,垂着头颅喊道。
霍太尉道:“让三爷进来。”
他口中的三爷便是霍家小叔,排行三,府里的下人们都喊他三爷。归休在家养病这两年,霍三爷并不管府中闲杂事,只偶尔府里来了贵客出来接待,其余等时候,都是在自个院里养花弄草,日子过得闲情雅致。
他因病,年三十有八却还没子嗣,家里小辈有十几个,但只有霍玉清能入他的眼。
霍玉清被伤情况不明,他自昨日起就没好好睡过,进来时,霍太尉见他脸色不佳,连忙吩咐仆从去端安神茶来。
“大哥不用。”霍三爷摆了摆手。
“子瑜的伤要紧,你身体也要紧,要是劳累症候复发,还要请张先生过来开药。”霍太尉道完,也关心儿子伤情,问他,“子瑜的伤如何了?”
霍三爷道:“有许先生出手,应是无碍。”
说着,他将今早在霍玉清屋里发生的事都说给霍太尉听。
“大嫂关心则乱,我一时不察言语重了些,此在我之过,大哥莫要气怪大嫂。”
霍太尉头瞬间有些大:“她也是累了。”
霍三爷笑笑。
霍太尉看他如此,便沉声道:“明日起,我让乔兰居的人不要踏入子瑜院里,等人伤好了,再让子瑜去乔兰居请安。”
霍三爷起身行礼:“多谢大哥体谅。”
“嗯。”霍太尉示意他坐下,想到什么地问,“你可查了那姓许的医者是何人?”
“他与子瑜年纪相仿,听口音并非京都人士。”霍三爷将昨日短时间内收集到的消息缓缓道出,“我派人查了,前不久刚来的开封,与大理评事邢岳森是友人之交。”
大理评事不过七品官职,他查过了,这邢岳森是前三年刚中的进士,在大理寺里表现平平,素来为人处事低调。
不过那日他见这邢岳森也算果敢,不似那等碌碌庸才。
霍太尉眯了眯眼,沉声道:“子瑜能活着多亏他二人,咱们霍府理该送份谢礼。”
霍三爷看向他的目光多出耐人寻味:“大哥此意是……”
“寻常谢礼不足以代表谢意,若是有用之人,可提拔一二。”霍太尉将茶杯递到他面前,“我记得你说当时尚教授也在场,还对那许黟赞扬有加,他不过一介游医,若是治好了子瑜,想进太医院也可安排。”
霍三爷喝了茶,淡笑道:“大哥,我明白。”
“顺便派人彻查那行凶者。”霍太尉的眼神冷了几分,“不要让这事节外生枝。”
“好。”霍三爷应下,退出书房。
天色灰灰蒙,许黟在生物钟下早早醒来,睁着眼等到天亮,他穿戴衣裳,挎着药箱来到隔壁主卧。
屋外有仆从守夜,见到他来,立时打起珠帘引他入内。外屋高凳上摆放着的迎春花花瓶,娇艳鹅黄的花朵徐徐开放。
屋里也有丫鬟整夜伺候着,看到许黟来了,连忙起身喊人。
“人可有醒来?”许黟问守在床榻边的丫鬟。
丫鬟道:“半夜醒来一回,喝了点茶水,又歇了回去,喊着疼,我要去请许先生来,但玉二爷拦住了我,不叫我去。”
“你去端浓葱汤和软绢来,我来给你家玉二爷换药。”
闻言,许黟打发她出去,带着药箱来到床榻,便要再为霍玉清换药。
不同于昨日发烧时的模样,经过换药和改喝八珍汤后,霍玉清脸色瞧着没那么差了。
不过脸色依旧苍白。
伤口前三日的清创很重要,如今条件差,达不到做无菌手术的条件,直接缝合很容易让体内的伤口受到感染。许黟直接用桃花散止血,就是以防伤口感染发炎化脓。
第三日,许黟依旧先用浓葱汤擦拭伤口,再用桃花散掺在伤口处,并布条包扎好。
这回,他做完这些,霍玉清幽幽转醒。
“可疼?”许黟以关心伤患的口吻问他。
霍玉清摇摇头:“不是那么疼了。”
他微微低头想要去看自己的伤势,可惜姿势问题,还没看到伤口,腹部的伤口先被撕扯到,发出“嘶”地一声。
“你别乱动。”许黟道,“你这伤口明日还要缝合,要是今日还流血,就要拖到后日,越是拖延越容易生出腐肉,严重的话,要去腐缝合。”
霍玉清:“……”
只是听着,伤口就生出细细麻麻的疼。

“缝合术?”
霍玉清被许黟扶着斜靠在软枕, 锁眉思索地问道,“我曾在医书里见过,便是记载肠断者可用针线缝合续接, 这是真的?”
“你所看的是太医巢元方所写的《诸病源候论》?”许黟微挑起眉。
霍玉清点点头,说他因小叔身体抱恙,从而略读过几本名医著作,“可惜我才疏学浅, 对药理知其一不知其二, 不敢随意用药。”
许黟听到他说起霍家三爷,在心底对这人画点上圈号, 将其放在霍家有一定决定权的位置。
他为霍玉清解惑:“你这伤确实会用上缝合术。但此缝合术所用法与你说用法略有不同, 除用金疮药外, 还会另外用生肌膏。”
生肌膏的配方多样,许黟所用的生肌膏则是生肌玉红膏,原方出自于《外科正宗》, 方里用药是当归、白芷、轻粉、紫草、红蝎和麻油等。[注1]
与当初为张铁狗和余秋林炮制的生肌膏用方配比不同, 需要重新炮制。
炮制前,还需要先将这数味药材浸泡在麻油里三日,再用慢火熬制。
许黟早在进府时,就在第二天让霍家三爷的仆从在抓药时,顺便买一份药材回来了。
“许先生想得周到。”霍玉清煞白的脸上多出一抹笑意。
笑完,他沉着脸说道:“那日事我听说了, 霍府不是有意为难你,你愿意继续救我, 我真的很感激。”
许黟看了他一眼, 抬手收起脉枕,平静而疏离道:“在下救人出于本心, 与是谁无关,霍小郎思虑过多的话容易影响伤口愈合。”
“……嗯。”霍玉清勉强应着。
眼睑微垂,眸里多出落寞。
霍玉清的精神实在不济,在听完许黟要去炮制生肌膏后,没聊几句,便困乏得撑不住地睡着。
许黟看他睡着,挎着药箱脚步沉稳离开。
出屋时,对着在外守着的仆从交代几句,又道:“你家玉二爷近来的吃食尤为重要,可从街井粮铺处买来川米?”
“川米?”仆从两眼茫然地重复。
许黟耐心道:“便是蜀中产的江米研磨成粉,加入到烹煮的米粥里,再用二钱人参炖的汤水做米汤,炖煮时不可超过一个时辰。”
仆从瞬时警醒起来,连忙将许黟交代的事谨记。
待许黟回到屋里炮制生肌膏,仆从匆忙来请示霍三爷。
霍三爷道:“听许先生的。”
仆从领了命离开前,霍三爷将他叫住,叮嘱道,“此事不用经由乔兰居点头,你亲自去办,不要让其他下人插手。”
“小的明白。”仆从头皮绷紧,一刻不敢耽误。
朱雀门,城东,街南。
临时租赁的小屋院里,不大的堂屋放着几箱霍家送来的谢礼。
每个箱子放的物什不同,有的放的是春月才有的时令果蔬,有的则是名贵的香药果子,另有一箱质地柔软丝滑,价值不菲的昂贵布料,其花色娇艳,用来做成衣裳甚是相配。
这霍家看来是将他们的底细查清,送来的物什非金非银,却又处处周到,拿得出手。
“娘子,咱们就这么收了?”阿锦疑惑地看向颜曲月,“不等郎君回来再做决定吗?”
颜曲月道:“收了比不收好,要不然他们会觉得咱们贪心。”
看着地上放着的谢礼,她眉目动了动,对着兄妹俩和二庆道,“你们看上哪些就拿去用,不用留着。”
阿旭问:“不等郎君?”
“不等他。”说着,颜曲月打了个哈欠。
这几日许黟不在家里,她睡得不习惯,再者京都的夜市闹到天明,待到颜曲月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耳边就会响起动静,是某某街坊半夜归家的声音,吵得她渐渐烦躁。
京都好像也没什么好趣的地方。
反而有诸多约束和麻烦。
甚至他们在这里还租赁不到一间像样的宅屋!
想到这里,颜曲月问二庆:“明日又是相国寺开放交易的日子,药丸可炮制好了?”
二庆回道:“炮制了大概有几百丸。”
颜曲月沉声说道:“不够,尽量多炮制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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