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当名医by爱吃咸蛋黄
爱吃咸蛋黄  发于: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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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娘子哎呀一声,捂嘴笑道:“可巧了,我亦是让铁狗买鱼了。”
“你买了多少?”何娘子问她。
陈娘子道:“不下二十条。”
何娘子:“……”真真是巧,他们亦是买了这么多。
看来今日的鱼是吃不完了。
余秋林和张铁狗提着鱼篓去灶房找阿旭,阿旭看着篓子里活泼乱跳的肥美鳜鱼,每条都有一斤多重,突然有了大展身手的想法。
“杀鱼不?”张铁狗举着菜刀问他。
阿旭道:“杀,多杀几条。”
今天要来吃鱼的不少,他怕做少了不够吃。
阿锦和林氏戴着襟脖来帮他忙,却被他以天气寒冷为借口,赶去灶口烧火。
“哪里需要这么多人烧火。”林氏瞪他一眼,不乐意道,“这些活我什么时候没干过,要你来体贴我,走走走,这杀鱼我来,你和阿锦切佐料去。”
阿旭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跑去捡茱萸叶。

第198章
外面鹅毛飞雪, 房屋中有炉火烘烤得暖洋洋,今日要来的人不少,房中摆满了席案, 虽看着拥挤,但谁也没在意。
陆续进来的客人们裹着一身寒气,将系在外的斗篷解下来挂到一旁,许黟给他们温了姜茶, 让他们先喝一碗。
灶房里, 阿旭等人将备好的蒸鳜鱼、豆豉油鱼、红烧鳜鱼以及香酥鳜鱼等菜肴,一盘盘地端上来。
众人看到色香俱全的鱼肴上桌了, 在场的人们都不客气, 随意地动筷吃鱼。
杯觥交错间, 看得庞博弈艳羡极了。
他想偷偷让阿旭给他倒一杯,还没喝上呢,就被许黟抓得个现行。
“先生, 都说了, 你这几个月禁酒。”许黟不客气地把他手里的酒杯换下来。
庞博弈耍脾气:“我这些日子身体好了不少,怎么就不能饮酒了。”
许黟笑了,说道:“先生还是要听大夫的话。”
庞博弈哼哼两声,不与他争辩,拿着茶杯小酌一口,问道:“给潘县尉的鱼, 送过去了?”
“送了。”许黟点头。
庞博弈目光看向他,不徐不疾道:“他初春便要去涪州上任, 你上回说, 要往两广那去,若是有机会, 到时可去拜访一二。”
许黟微微垂眸,说道:“先生,我与潘县尉往来甚少,如此冒昧打扰怕是不妥。”
庞博弈道:“哪来的不妥,倒是你,怕是不想惹麻烦吧。行了,也不让你攀附什么,你就给我送封信。”
许黟笑了笑,道:“听先生的。”
两人的话题就此作罢,许黟不耽误庞博弈吃鱼,挑了一块味美的蒸鳜鱼肉给他。
庞博弈吃了口,并未闻任何鱼腥味,只吃出了鱼肉的鲜美,他还想吃香酥鳜鱼,许黟却说这道鱼不适合他,夹了小块放到他碗里,就不许他再夹了。
庞博弈:“……”他怎么怀疑,是这小子趁机报复?
众人吃罢鱼,陆陆续续地跟许黟道别回家。
余秋林他们也累了,吃饱喝足困意上头,许黟没留他们商议明日的事,送他们出了家门口,看着他们坐上驴车走了,才折返回屋。
“都走了?”颜曲月坐在梳妆台前,将头髻上的珠钗取下来,看到他进屋,便道,“阿旭给你备好洗澡水了,你快洗了去。”
许黟点点头,脚步一转去到屏风里面,进到偏房里洗漱。
等他从偏房里出来,颜曲月穿着素白里衣躺在暖和的被窝里,昏昏欲睡间,听到许黟出来,她软绵绵道:“许黟,你给我擦下后背。”
她补充了句:“我要桂花味的。”
那是许黟今年回来后,让阿旭阿锦去采的桂花回来,酿煮桂花酿,还做了一批桂花膏。
这桂花膏,与胭脂铺里的桂花面脂不同,它主要是用来擦身体的。
作为润体乳,它香气怡人,不呛,抹在身上一晚上,翌日醒来依旧保有若隐若现的体香。
颜曲月喜欢这个香味,自用上了就再也不爱用别的香了。
许黟坐到床榻,拿着桂花膏打开,挖了一勺在手掌心乳化开,再敷在颜曲月的后腰处,一点点往上揉去。
掌心的温度袭来,颜曲月舒服地哼哼两声。
许黟揉到她的脖颈处,捏了捏上方的肌肤,手中动作没停,一面慢慢地加重力道,一面淡笑道:“你这处有些经脉不通,揉开会疼,要忍着点。”
“我何时怕疼了。”颜曲月嘟囔道。
下一秒,她就没忍住地叫了:“嘶,好疼啊。”
许黟失笑道:“都说了,会有些疼的。”
“我天天舞刀,怎么会经脉不通。”许黟揉完,拉着颜曲月从床上起来穿好了里衣,她晃了晃脖子看向许黟说。
许黟沉思一会儿,说道:“别学女红了。”
颜曲月听到是学了女红,才让她脖子出现经脉不通的情况,吓得赶紧说她不学女红了。
“这女红也不是非学不可。”颜曲月给自己找借口道,“毕竟我绣的小黄,连你都认不出来,这样的女红,怎么拿得出手啊。”
许黟短促笑了下,也赞同她这个借口。
便是他学,只勾了模子,虎霸王的耳朵还没绣好。
两人说完打趣的话,便想起今日晚食上的事儿。颜曲月翻了个身,懒洋洋地躺在他身上,轻声问他:“那庞官人,怎么让你给潘县尉送鱼了?”
许黟抬手给怀里的娘子理了理垂落下来的秀发,心里却在想,他以前遇到的那些事,有好些,颜曲月都不知晓。
他想到这里,便跟颜曲月说起这里面的前因后果。
“这里面有些因缘巧合在,当时先生头疾发作,想要在盐亭寻个大夫,便是通过潘县尉之手把这大夫找到的。”许黟缓缓道。
颜曲月眉毛一扬,笑问:“那大夫不会就是你吧?”
“便是我。”许黟勾起嘴角,眼里浮现出思索的神情,将他与庞博弈和潘县尉的事娓娓道来。
许黟组织的布棚施药结束后,邢家开义诊堂的日子到了。
邢家布置的义诊堂依旧是在城隍庙外,当日,许黟便带着阿旭、阿锦坐上驴车,由二庆驾着车来到城隍庙。
前方,吴关山早他一步抵达,他和学徒站在驴车外等着人,看到许黟时往他们这边过来。
“我还怕你不来,昨日又问了一遍,说你会来,才算安心。”吴关山笑着说,接着便拉着许黟到一旁说话。
许黟和他并肩走在路上,说道:“近日忙着炮制驱寒药丸,都没顾得上给你送个消息。”
“你忙,我也忙了一阵。”吴关山说着,就想到前些日子他医治过的一个病人。
那病人情况特殊,又涉及到隐疾方面,加上那家人一直让他隐瞒着,吴关山哪怕很想找许黟讨论他的病情,却也只能作罢。
但今日见到人,他又想起了那个姓陶的官人。
许黟见他面露迟疑,就问他有什么事,“你若有事,但说无妨。”
吴关山叹口气道:“这事不好说。”
许黟眯了眯眼,捧着暖手炉的手,手指轻微来回摩挲铜壁:“莫非遇到什么棘手的病人?”
“是有些棘手。”吴关山没透露太多,他紧皱着眉头,犹豫再三,才忍不住地对许黟道,“那病人被尽去其势,血流数升,我本将他命救回,可不知为何,那处却糜烂坏死,恶臭不断。”
许黟一听,联想着吴关山那夜去了陶家,心中腾生出个荒唐而滑稽的想法。
难道二条街陶家想要隐瞒的,就是这件事吗?
若真是这样,那这陶家大郎是真的活该,只可惜了梁娘子,这割腕自尽,却没有个宣发之处。
许黟不动神色道:“吴兄在医治这病人时,可查过他患有其他疾病?”
吴关山摇头道:“脉象受损颇重,那根又烂了,一时半会没法辩证。”
无法辩证,那应是他携带的梅毒还没爆发,并未表露出来的可能性更高。
许黟目光看向前方,微微有些冷漠地说道:“那处若烂了,治不好可会要命。”
“是啊。”吴关山叹着气,没察觉到许黟眼神不对,他还在担忧道,“我已经让这户人家另请高明,但他家似隐瞒了什么,迟迟不找其他大夫瞧病。”
吴关山担忧着,若继续耽误着,这病人怕是凶多吉少。
闻言,许黟看向一无所知的吴关山,似有所指地说道:“宁愿瞒着也不另请大夫,吴兄不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吴关山眉梢跳了跳,压低嗓音地反问:“蹊跷?”
许黟微笑:“寻常时刻,这被尽去其势者,便是想求一条活路。想求却怕被知晓,怕是有别的原因。”
吴关山听到他这么分析,不知想到了什么,大冷天里,后背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一想到那夜,他忽然被顾家请去救人,便听到旁边黑乌乌的房间里传来婆子的哭声,那哭声凄厉,与其他等面带惊慌的人格格不入。
当真有隐情的话,便是第二天,顾家出了人命,梁娘子自尽了。
那时候,街道就有流言在传,很快有衙差去问了情况,查出并不是他杀。
如今回想起来,顾家大郎的伤势和梁娘子的自尽,也太巧合了。
许黟见他若有所思地模样,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时辰不早了,吴兄,该到我们了。”许黟提醒。
吴关山恍然回神,不知何时,他们已经来到义诊堂。
义诊堂外,已经排着不少等着看病的人,吴关山没再去多想,全心全意地开始为病患义诊。
此时,顾家大房。
顾家大房外的庭院有棵枣树,自那天后,枣树忽然凋零,没几日便枯萎死了。
之后,顾家大房的气氛越发低沉,伺候的小厮丫头们,连喘气声都不敢重一点,就怕惹得主子不悦。
顾母因儿子这事,病倒在床数日,这会儿,她做了个噩梦惊醒,慌里慌张地爬起来,喊道:“娟儿,娟儿。”
娟儿从外面跑进来,半跪在榻前,服侍着顾老太太起身。
顾母抓着她的手掌,青脸獠牙地问道:“生哥儿醒了没有?”
娟儿被顾老太太的脸色吓一跳,白着脸,支支吾吾道:“还、还没醒呢,老太太,要请大夫过来再瞧一下吗?”
顾母跌坐在床榻,短短几日,她便苍老了十数岁,看着跟入土为安的老妪一般。
“银翘呢?”突然,她想到什么,问道。
娟儿抿着唇,低声道:“银翘姐姐在守着生哥儿。”
顾母听到这话,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她道:“快去请吴大夫。”
“欸!”娟儿喘着气儿,连忙从大房屋里出来,还没到偏门,就见到一个长相轻佻的公子哥朝着她这方向过来。
那是顾家二房郎君,叫顾丰。
顾丰是二房庶出的儿子,并非顾老太太亲生,这回出了这样的事儿,背地里最开心的莫不过二房了。
只要顾生出了事,那这家业就只能二房来继承,谁让二房生了二男三女,与大房比起来,那就是天然之别。
顾丰早盼着顾生出事了,看到娟儿慌忙地模样,便把她拦住。
“丰二爷。”娟儿欠身行礼。
顾丰笑呵呵地盘问:“去哪里啊?”
娟儿抿紧了唇,不敢去看顾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小声道:“老太太命我去寻吴大夫。”
“吴大夫啊……”顾丰故作停顿,慢悠悠地说道,“老太太糊涂了吗,吴大夫被请去义诊了,这会儿可没法来咱们家里给大哥看病。”
娟儿心慌了慌,顾丰趁机拉着她的手摸着,笑眯眯地诱导:“娟儿姐姐,你难道也要跟着糊涂?”
“我、我没有。”娟儿微红着脸颊。
顾丰也不怕被其他人瞧见,他凑身过来,在娟儿的耳边说道:“如今大哥躺着一动不动,你还念着大哥作甚,这人的眼光要往上挪,也该瞧瞧眼前人了。”
娟儿羞涩地撩起眼睑看他,声音娇柔:“丰二爷,你就别戏耍娟儿了。”
顾丰反问:“我戏耍你作甚,老太太不死心,你难道也要一辈子被拖累着?”
他一面说着,一面凑得更近,见娟儿没再反抗,就知事儿成了。
“你虽好,不合老太太的意思,照样会被发卖了去。”顾丰抬起她的下巴,粲然道,“若跟了我,我给你个好去处,保你比跟着个半死不活的人强。”
娟儿咬着唇儿,怯生生地看着他:“丰二爷,你、你想让娟儿做什么?”
屋里,顾母左等右等,都没能等到大夫来,她撑着病体起身,拄着拐杖出来瞧情况。
哪想庭院外空无一人,之前伺候的随从丫头,个个不见人影。
顾母喊了几声,都没人答应。
她气得胸口起起伏伏,眼前发黑,差点就跌倒在地,连忙扶着墙,一点点地挪到隔壁房间,房间里很安静,只有顾生时不时传来痛苦的低吟。
“生儿,我的生儿啊。”顾母看到他如此痛苦,忍不住地掉着眼泪,“我可怜的生儿啊,你怎么那么命苦,找了个毒妇不说,还把你害得这么惨……”
顾母哭喊着来到床边,握着顾生的手,结果一靠近,就闻到被子里渗透出来的恶臭。
大约是那味道太臭,顾母也控制不住地干呕。
“人呢?”顾母发脾气地怒喊,“银翘那贱人去哪里了?”
她喊了好几句,才有个端水的粗使婆子进来,看到顾老太太,慌慌张地喊道:“老太太,你怎么起身了?”
顾母冷笑:“我若不起来,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们这样对待我的生儿了。”
粗使婆子觉得自己冤枉,她就是个端尿端屎的,平日里这些脏活都是她来做,那两个大丫头,说是来照顾人,但连帕子都懒得拧一下。
“老太太,你可冤枉我了,我这不是刚去给生大爷取热水了。”粗使婆子低垂着头颅解释。
顾母拿着帕子捂着鼻子,冷声质问:“银翘和娟儿那两个死丫头都去哪里了?”
“银翘姑娘去煎药了。”粗使婆子回话,“至于娟儿姑娘,老奴没见着人。”
顾母听了,歇了歇火气,可屋里臭味难散,像是腐蚀了许久的烂肉的味道。
顾母一面恶心,一面担忧着顾生的伤口。可见粗使婆子撩起被子,将要为顾生清洗时,顾母连忙避开了眼,吓得双手都在抖。
粗使婆子忍着恶臭,看到那地方烂得不成样了,哎呀了一声。
“老太太,要坏了呦!”
粗使婆子这么一喊,差点把顾母喊得当场去世。
她强忍着精神,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去到外面,娟儿这贱人没有用,她要让大管家去找吴大夫来。
“大管家在哪里?”顾母拉着一个门房问。
门房害怕地摇着头:“老太太,大管家出去了。”
顾母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了平日里虎视眈眈的二房,整个人有些慌神。
“丰二爷呢?难道也出去了?”顾母脸色挂不住,压着怒气地问。
这回,门房指了指二房那边,说道:“丰二爷在书房里,说是有账本要看,让人不要打扰他。”
顾母皮冷冷嘲讽一声,看账本?是在惦记着他大房的账本吧。
她在家里四处碰灰,如今再蠢也该想明白了,她病倒这几日,这家早变成顾丰做主了。
对下面的人来说,顾家大爷膝下无子,又变成了无根之人,想要接管顾家产业几乎不能。而顾丰虽是姨娘生的,可他的妻妾肚子里都争气,给他生了两个哥儿三个姐儿不说,现在还是个健全之人,无论如何,这家业总会落到他的头上。
想到这里,顾母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屋里,两行泪隐隐落在。
完了,她和生儿都完了……
次日雪晴,地上结着一层厚厚的冰霜。
饭后,阿旭拿着铲子,一下一下地铲除庭院地上结着的冰块。许黟等会就要出门,这地上滑的很,他铲了半个时辰,只铲掉了一半。
许黟出来时,看他这么累,就让他歇歇。
“郎君,这冰不铲了去,容易打滑摔着了。”阿旭皱着眉,继续挥舞着手里的铲子。
许黟挑眉:“你去灶房里拿点盐来,撒上去等个一刻钟,那冰自然就化了。”
阿旭震惊:“!”
用盐巴去冰,那得多奢侈啊。
他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宁愿自己多努力些,也舍不得用盐。
许黟看他不舍得,便没去管他,他喊上二庆和阿锦,让他们两人跟着自己出门。
行到一半,许黟若有所思地让二庆换道:“从二条街那里绕过去。”
阿锦听到这话,看向许黟:“郎君,你是想打听顾家的消息?”
许黟一愣,而后摇了摇头。
“可记得我说过,顾家这位大郎,大概身患花柳病?”他问。
阿锦飞快地点头,她可太记得了,梁娘子的事,她至今耿耿于怀,后悔当时没多劝说几句。
而梁娘子得的花柳病,还极大可能是她丈夫传染给她的。可顾家并没有传出什么风声,显然是将这事隐瞒了下来。
“郎君,你说这梁娘子,会不会并非自尽?”阿锦说出这话时,被自己的言论惊得捂住嘴巴。
“若是他杀,这事想要瞒过潘县尉,怕是不能。”许黟看着她,神色很复杂。
这丫头的脑袋平日里都在看什么。
阿锦呵呵地挠着后脑勺,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多吓人。
驴车很快从二条街经过,许黟撩起车窗帘子,看到顾家的大门紧紧关着,上面挂着的白灯笼早撤下来了。
再行一段路,便看到顾家的豆腐坊。
豆腐坊里面的工人们依旧在水深火热地忙碌着,许黟看到一个满脸春风的贵公子哥,揽着个貌美的女使,一并进了那豆腐坊。
许黟默默地将视线收回,看来这顾家,要生变了。
几日后,盐亭下了大雪。
邢家的义诊堂停了,许黟不用早起出门,便在屋里烤着火,吃小芋艿。
屋里弥漫着烤芋艿的香味,炉火上放着铜锅,里面烧着滚烫的热水,许黟丢了红枣、桂圆、枳实等物,让它们在锅里慢慢地煮着。
旁边还有个小炉,上头放着陶罐,里头有半罐子牛乳,许黟让阿旭把过滤掉茶叶的红茶倒进入,再加入盐,做成简易版的咸味牛乳红茶。
冬日里,能喝上这么一口热奶茶,实在是舒畅。
没一会儿,炉火上的锅咕噜噜地飘出香味,弥漫在整个屋里。
大家则是各忙各的,角落里,阿旭拿着《千字文》在教二庆学字。而阿锦捧着医书,在恶补许黟最近教她的花瘘候症。
至于颜曲月,她靠着许黟旁边的椅子坐着,手里拿着雕刻刀在刻着什么,时不时地就要往许黟那瞥一眼。
许黟在剥着小芋艿烤得焦黑的外皮,里面的肉质细腻粉糯,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他剥好,便递过去给颜曲月吃。
如此清闲和睦的场面没持续多久,很快,许家的门就被敲响。
林氏放下手里的绣棚,跑去开门,外面敲门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是妙手馆里吴大夫的学徒。
外面天寒地冻的,林氏请着他进来说话。
学徒见到许黟,先是行了礼,再表明他的来意。
他是来请许黟去妙手馆一趟的,说是妙手馆来了个棘手的病人,这病人的情况十分危急。
“吴大夫说,那病人之前与你说过一回病情,如今他来医馆里,但人怕是不行了。”学徒按着吴关山的话细细说来,“但这等病情难得一见,吴大夫说,已问过那家人的同意,想着请许大夫过去旁观诊治。”
言下之意,便是告诉许黟,这病患的情况特殊,请他去攒经验,顺带看下能不能把人救活。
许黟意识到这人是谁,他拧眉沉思片刻,便应了下来。
不过,他要去,可就不止一个人了。

“郎君, 我们也要去?”阿旭和阿锦听到郎君要带上他们俩,皆是睁大了眼睛。
许黟进屋拿了药箱,去药柜里取了两个药瓶子放进去, 淡定道:“你们跟着我学医多年,也该是时候挑拣个棘手的病人试试。”
“可那吴大夫不是说,这病人怕是不成了吗?”阿锦疑惑地问。
拿这样的病人给他们练手,看着可不是郎君所为。
许黟先是一笑, 却也给他们卖了个关子, 反问他们道:“你们不好奇,何为尽去其势者?”
阿旭和阿锦:“……”
被这么一问, 确实有些想啊。
两人也不矫揉造作, 自是听从许黟的话, 收拾着东西背上,跟着上了驴车。
冬日天短,他们出门时, 天色已灰蒙蒙的。
吴关山的学徒想要跟着驴车在后面跑, 被许黟喊着上来车厢,他拿了饼子给他吃,一面问了些关键问题。
“那病人,是谁送来的?”许黟微笑着问他。
学徒吃着饼子,握着暖手炉,感激道:“是顾家的丰二爷和管家, 还有个女使。”
许黟又问:“顾家老太太没来?”
学徒摇了摇头,说道:“顾家老太太两日前就病倒了, 让吴大夫去瞧病了。”
听到是病了, 许黟便知道为何会答应让别人来看了,这顾家二爷, 有些手段。
许黟面色不改,看学徒喜欢吃这饼,笑道:“这是阿旭做的梅菜肉饼,你要是喜爱,这些等会带回家吃。”
他说罢,在旁边仔细听着他们说话的阿锦,就拿出干净的帕子,把饼捡起包上。
学徒见状更加感激了,连连道谢,才把饼放在挎着的佩囊里。
妙手馆到了,许黟下了车,带上阿旭和阿锦进到里面。
医馆里的大夫学徒见到许黟,都停下手中动作,过来与许黟行礼问好。
这时,冯木章从诊堂里出来,看到许黟眼露微惊,快步过来问道:“许大夫怎么有空来这儿?”
许黟回他:“冯大夫,吴兄喊我来的。”
冯木章一愣,想到里头那半死不活躺着的病人,而后凑过来小声道:“那病人凶多吉少,许大夫还是别参合了吧。”
那人看着便是治不好了,但若是许黟出手,也治不好的话……
冯木章觉得,吴师兄有些莽撞了,这哪是能叫许黟来的事啊。
许黟见他好心劝说,便拱手道:“冯大夫安心,我就是看看,真治不好,亦是命也。”
闻言,冯木章无话可说了。
他抱了抱拳,说道:“吴师兄就在那屋里,许大夫且去吧,我暂且要去忙了。”
“好,多谢冯大夫。”许黟笑着与他道别,带着兄妹俩进到里面。
他们刚打起帘子,便先闻到铺天盖地的恶臭。
接着,就看到屋里站着的几个人,皆是脸上系着棉布做的面罩。
吴关山看到他来了,连忙取三条面罩让他们系上。
“哎呀,这小贵带你们来了,也不说声,好让你们进来有个准备。”吴关山说道两句,看许黟带着兄妹俩来,便朝着他问了声。
许黟平静地看向那个眼熟的贵公子哥,淡定地收回视线,与吴关山道:“让他们俩跟着学学。”
许黟的到来,在场的顾丰自是看到了,他惊讶一瞥,没想到这长得五官俊秀的年轻人,便是县城中有名的许大夫。
再一看,就看到他身后跟着个梳着同心髻,戴着银钗六支,面貌娇丽,双眼水汪汪的女使,又看身上穿着桃红绣花袄子,彩绿百褶锦裙,外面还搭着鹅黄色缎面短褂。顾丰便先想到,这女使好生动人。
他笑道:“这位就是许大夫了吧。”
许黟走过来,说道:“在下许黟,不知这位是?”
“我是顾丰,家中排行第二。”顾丰笑着道,“里面躺着的是我哥哥,他病重,如今是起不来身了,吴大夫都没法子,不知许大夫可有方法。”
他既敢将人送来,便是看在人快要到不行的份上。
要他看,这顾生的下身都烂成那模样了,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怕也是没法从阎王爷的手中捞回人。
因而他在听到吴关山要请许黟来旁观诊治,二话不说就给答应了。
便是想要给外面的人做做样子,他想要得到家业,也要光明正大的拿,不让外人诟病他二房贪了家产。
只是老太太不争气,这个时候又病倒了,打了个他措手不及。
许黟像是没听到他话里有话,淡定道:“需容我看过再议。”
“许大夫请便。”顾丰说着,目光又落到阿锦身上。
阿锦似是没看到他灼热的目光,越过了他,跟着许黟进到里面。
顾丰愣住,有些不可思议。
接着,他又看后面的随从也跟着进去了。
顾丰看向吴关山,问道:“这是何意?”
吴关山道:“那兄妹俩是许大夫的徒弟,顾二爷难道不知?”
顾丰:“……”他从哪里知晓!
没想到如此娇娘子,也不怕那等恶臭。
顾丰心里想着,伺候在他旁边的娟儿,已经将目光来来回来地往里瞧。
以她对顾丰的了解,哪里不知道,这位爷是瞧中里面那个女使了。
许黟他们进来,这里面的味道更重了。
他拧着眉,有些嫌弃地拿着木条,挑起床榻上的被褥。
下一刻,顾生的伤势就赤条条地出现在眼前。
阿锦捂上眼睛:“!!!”
阿旭看到了,胃里一阵翻涌,差些就要吐出来。
他们心有余悸,小心地把视线挪回来,看到那处腐烂得不成样子,忍着恶心,小声地询问:“郎君,都这样了,还能救活?”
许黟紧皱着的眉梢没松开,他目光落在断根处,那里的糜烂状况最严重,再往上看去,渐渐地生出斑斑点点。
不注意看时,还以为是从里由外地快要腐烂了。
但许黟知晓内情,知道那斑斑点点并非脓化,而是压制不住的梅毒表露出来了。
外面,吴关山应付完顾丰,跟着进来了。
许黟问道:“你可为他把脉过了?”
吴关山点头道:“他来时我就脉诊过了,其脉浮数之极,至数不清,乃无根之脉。”[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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