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允许你叫夫人的。”谢之骁只睨了他一眼,漆黑的眼底透着愠意。
长吉一抖,立刻结结巴巴回道:“郎君,你还不知道吗?尤小夫人是大夫人给您找的…找的妾室……”
看着自家郎君的越来越黑的脸色,长吉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弱弱地补上了几句:
“郎君,这尤小夫人可好了,又温柔又漂亮,还教我们剪……”
长吉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屋门便被人“砰”的一脚踹了开来。
正坐在窗边刺绣的尤今今听到这轰然声响,下了一跳。
慌然抬首,一阵冷风灌进了屋内。
乍然受冻的小女郎不禁冻哆嗦了一下,她理科定睛看了过去。
只见一道颀长高挑的身影立在门口,那张脸在晃动的烛火下忽明忽暗,依稀可见其眉眼浓隽深刻,薄唇殷红,而那漆黑的眼底此刻却是带着沉沉戾气。
“啪——”
待看清来人是谁后,尤今今顿时瞠目骇然,手上的绣品“啪嗒”掉在了地上。
谢之骁……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第12章 对峙
蒹葭一行婢女战战兢兢,谢之骁扫了屋内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坐在软榻上的女郎身上,霎时漆黑的眼底划过一丝错愕。
“是你?”
谢之骁完全没想到他娘给他找的小妾竟是那日在晋安乌篷船上遇到的那个矫情又虚伪的女人。
那日她把他当做世修百般攀附勾引,被戳破后又恼羞成怒,后来又继续对世修勾勾搭搭,简直厚颜无耻。
这种虚与委蛇的女人怎么会进了谢府,竟还成了他的妾室?
谢之骁下意识就想到了什么阴谋诡计,眼皮阴沉一压,“唰”的一声就抽出了腰间的长刀,指向了眼前的女郎,眼底杀意尽现。
“你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来的?”
看着指向自己的锋利刀尖,上面似乎还弥漫着点点血腥之气,女郎瞬间就腿软了。
尤今今惊恐,嗓音忍不住发颤:“我是、我是萧夫人安排的,如今是郎君的妾室……”
“妾室?”谢之骁嗤笑一声,狭长的黑眸带着讥讽,“凭你也配?”
说罢,那刀尖又逼近了女郎几寸,嗓音冷冽到了极致。
“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
小女郎的身子一颤。
眼前的男人逐渐与前世城楼下那个人影重合起来。
“都杀了,不留活口。”
冷厉的话语在尤今今的耳边重复回荡,霎时一阵寒意袭上身来。
小女郎面色愈发煞白,看着眼前那刺寒刀剑,只觉心t口越来越疼,最后竟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此时北屋内好不热闹。
那厢女郎还昏迷着,这厢萧夫人已经忍不住开骂了。
“你这臭小子!今儿如今是你房里的人,你竟然拿刀吓唬她,你是不是皮痒了啊!是不是皮痒了啊!”萧夫人气得一连捶了一旁的谢之骁好几下。
在得知自家这好小子才回来就拿刀把小女郎给吓晕了后,萧夫人便匆匆赶到了北屋,叫了郎中后,看着院子里跟没事人一样的谢之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谢之骁被捶得面色不变,眼底尽是讥嘲,
“谁知道她是不是装的。”说完便又扯唇嗤了声,“娘,你别什么女人都往府上接,是人是鬼都还不清楚,你就敢这么向着她了?”
萧夫人一听这话,更是来气了,“还敢顶嘴是吧!”说罢立刻抄起桌子上鸡毛掸子就开打,“我让你顶嘴!让你顶嘴!”
“今儿是你表姨母送来的,就是个温柔善良的小姑娘,你别给老娘不识好歹!”
后背被抽了好几下鸡毛掸子的谢之骁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微抬起薄薄眼皮,冷眼看着躺在榻上的女郎。
温柔善良?怕是哪个字都和这个虚伪女人不沾边吧。
而尤今今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耳旁吵闹,鼻尖还似乎隐隐充斥着冷冽的薄荷香,惺忪睁眼后便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屋子。
“女郎,女郎你终于醒了!”蒹葭见状立刻上前,眼中又是担忧又是庆幸的。
萧夫人听到后也立刻快步上前来,看着已经睁开眼的女郎,目光关切:“今儿,你感觉怎么样了啊?”
而站在一旁的郎中已经收回提神香,又替尤今今把了把脉。
“李郎中,今儿她怎么样了?”萧夫人看向老郎中。
“夫人不用急,女郎只是受惊过度,待老身开两副安神的药,煎服下,歇息几日便好了。”老郎中说罢便写了药方交给了蒹葭。
萧夫人闻言这才安心下来,提裙坐在了尤今今的床头,紧张地握住了她的手。
“今儿,这两日好好休息,那混小子我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往后再不敢欺负你了。”
女郎回忆起自己竟是被吓晕的后,面色有些赫然。
此刻尤今今才有了几分清醒的实感,她看着神色温柔的萧夫人,慌乱的心这才缓了些许。
刚想说些什么,余光却瞥见了窗边那人的身影,方安下去的心又开始紧张地怦怦跳了起来。
“你这个死小子,还不过来给今今道歉!”觉察到尤今今的心有余悸,萧夫人立刻冲着那头的谢之骁吼了一声,转头看向小女郎时,又立刻换成了一副安抚笑意。
谢之骁并未走上前,而是倚在窗边,脸上依旧带着几分嘲意,此刻扫过来的视线透着阴晦。
见尤今今胆颤地抖了抖,那人才得逞似的扯起唇露出了两颗白森森的尖牙。
“我劝你最好乖乖离开谢府,不然刀剑无眼,我可不会手软。”
恶劣残忍的话语从谢之骁那张薄唇中一字一句地吐出。
对上他黑漆漆的眼,尤今今被他这话吓得猛然哆嗦了一下,因为她知道他真不是在开玩笑。
想到上一世他无情下令射杀她的模样,尤今今便知他定是会说到做到的。
一旁的萧夫人见状忙搂住了小女郎,愠怒地看向了谢之骁,“死小子你又胡说什么呢!给我出去!”
尤今今身子发颤,埋在萧夫人的肩膀上再不敢抬头去看。
谢之骁并不身动,锐利的目光依旧紧盯着女郎不放,漆黑长眉高高挑起,深色眼底带着隐隐挑衅。
“不愿走,那便试试我的手段好了。”
“谢之骁!”萧夫人怒了,起身就赶人。
谢之骁嗤笑一声,不屑地睨了榻上的女郎一眼后,随即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赶走了人,萧夫人忙回头温声安慰尤今今:“今儿啊,他就那个臭脾气,你别怕,可千万别怕他啊。”
耳边是萧夫人温柔的安慰,但尤今今却心如死灰,因为她相信谢之骁是绝对会说到做到的那类人。
前世谢之骁与她不相识,都能下令射杀她,而这一世他早已对她心生厌恶,那必然会有更厉害的手段折磨她。
尤今今越想越心惧,她好不容易重活一次,绝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思及此处,面色有些苍白的小女郎抓住了萧夫人的手,低声哀求道:“夫人,郎君既然如此厌恶我,还是不要强求他才好,今今愿意出府去,或是您发发慈悲,让今今成为你院子里的婢女一辈子伺候您都行!”
尤今今已经想好了,萧夫人为人豪爽耿直,她就算是出不了府,待在她身边做个侍女也比由谢之骁欺凌,亦或是又随意被人送去当他人妾室好。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阿骁那孩子脾气虽差了些,但绝不会欺负你这样的小女郎的,若是他日后再敢吓唬你,阿娘给你撑腰!”
萧夫人只当尤今今是在生孩子气,毕竟她如今还是很满意尤今今的,若是尤今今也走了,她还去哪里寻上这么好的小女郎给自家二郎做妾呢。
“阿骁这死小子,就是脾气倔,这会子是在气我不提前告诉他就给他纳妾呢,想来并不是真的厌恶你,待日后你们相处的时日长了,他知道了你的好,定会喜欢上你的。”萧夫人摸了摸委屈的小女郎,温声抚慰。
“你就安心地歇息,可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尤今今无奈苦笑,若是她与谢之骁从未遇见过那还好些,彼时还能装一装温柔淑女讨好他。可那日乌篷船上,他都已经看透了她要攀附阮裕的心思,早就将她当做趋炎附势之人,哪里还会喜欢她。
夜已深,萧夫人本就是临时起夜来的,又为了这对小夫妻操心劳力,此刻已觉身子困乏了,于是安抚了几句尤今今后便回院休息了。
而尤今今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现下的处境,说到底,如今萧夫人是不愿放她走的。
一来,萧夫人只当是谢之骁是小打小闹,并不知他们二人之间还有段不愉往事。
二来,毕竟谢之骁才是他亲生儿子,她左右不过一个小小妾室,身份卑微,就算真的受委屈了,那也不是什么值得追究的要紧事。
而尤今今来府中几月,也从下人嘴中也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
据说谢之骁在冀州横行霸道,人人畏之,无一家敢将闺女嫁与他,所以萧夫人一直都为其婚事头疼。
本想着既无合适人家女郎做正妻,那在清贫百姓家挑个清秀女郎做妾也可,谁知找了几个月也没找到满意的。
如今她送上门来,正是各方面都合了萧夫人的心意,萧夫人自然不会轻易放手。
躺在榻上的尤今今越想越心凉,就连自己何时迷糊睡去了都不知道,再醒来已是翌日晌午。
此刻看着窗外天光大亮,尤今今坐了起来。及腰青丝柔顺地垂落,她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有些懵然。
一直守在外头的蒹葭听到动静便后从进了内室,准备了热水给尤今今梳洗。
尤今今任由蒹葭给她梳着头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眼下淡淡黑青,人都有些惆怅了。
小女郎微微垂睫,随口问了两句:“蒹葭,谢之骁他已经走了吗?”
“女郎,二郎君昨夜已经离开谢府了,听长吉说好像是去了校场,何时回来他也不知晓。”蒹葭闻言立刻回道。
尤今今闻言定定看着铜镜中面色微白的女郎,心中自嘲。
何时回来?想必只有她离开谢府了,谢之骁才肯回来吧。
不过他不在府中也好,省得她每日提心吊胆了。
第13章 寻他
尤今今认清了现实,昨夜也亦是思考了良久。既然萧夫人说了会替她撑腰,那谢之骁必是要顾及他母亲一些,总不会真的取她性命,最多是吓吓她,折辱折辱她罢了。
有了前世下场的对比,如今只是折辱的话,尤今今已经觉得不算什么了。还有什么比保住性命还重要的事呢?
不过尤今今打心里还是希望谢之骁离自己越远越好的。
他既是那般厌恶她,那离她远远的便最好了,这样两人互不打扰,她也不用真的当妾室去伺候他,何乐而不为呢。
想通了后,尤今今便有胃口用膳了。
蒹葭将萧夫人特意送过来的奶酥甜糕端上来,配上一盏玫瑰牛乳,二者相融格外香甜可口,很是合尤今今的口味,于是这日早膳她竟是比平日还多用了些。
而在远在城北校场的谢之骁可就没那么好心情了。
校场条件比不上谢府,住处都简陋的很。
一小间屋子里只有张能容得下一人的木榻,还有一张破旧的小木桌,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而谢之骁又来的突然,屋里更是一床被子子都没准备。
严寒的夜,硬生生睡了一晚上的硬板床,又冻了一夜,谢之骁愈发气不过。
明明是他的家,怎么最后离开的竟然是他?早t知道,他昨夜就该将那个虚伪的女人赶出府去的。
一想到此刻自己在这里受罪,而那个女人却在自己的院子里悠闲自在,谢之骁更是气得心肝痛。
而接连几日宿在校场,不免就传开了些风言风语。
若是在校场待一日还尚可找点借口解释,可刺史家的二郎君有家不回,接连在校场待了好几日后终于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于是便有一些有心人联想到了前些日子萧夫人给谢家二郎纳妾的事。
私下讨论着是不是谢家二郎新纳的妾貌若无盐,所以才逼得其有家不回。
而这日到了早上操练的时候,平日里几个好兄弟终于都察觉出了这位谢家二郎的不对劲。
这二郎虽以前也是生人勿近的模样,但总归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可这次去雍州打了胜仗回来,本来声名鹊起,正应该是得意之时,竟每日冷冰冰的,一张俊脸也黑的像锅底,像别人欠了他十万八千似的。
明明还听闻其娶了一位美妾,怎么如今还这样一副做派。
于是这日训练完,秦信便揽住了谢之骁的肩膀,笑得一脸春心荡漾。
“怎么了,打了胜仗还冷着脸,莫不是被你那个新纳的小夫人给榨干了?”
孙逊闻言也是一脸好奇,探头道:“阿骁,你那小夫人长得如何啊?听我娘说,她长得貌似天仙啊,真的和天仙一样吗?”
谢之骁被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心烦,推开二人的脸不耐烦斥道:
“闲得慌就去治治脑子,少来烦我。”说罢甩开秦言的胳膊,径直就走了,背影似乎都带着怒气。
“他怎么了?怎么这般生气?”秦言歪着脑袋不解。
孙逊托腮思考:“难道我娘骗我的?其实谢之骁的小夫人是个丑八怪?”
二人面面相觑,心中更是好奇了。
那厢谢之骁在校场里待了快半月,而尤今今也在府中悠闲了半月。
和往常一样,除了在自己屋子里待着烤火赏雪,便是每日去东屋陪萧夫人聊天。
萧夫人先前虽说不用管谢之骁着不着家,但再过几日便是小年,这日子一天天的更是将近除夕了。
谢之骁若是再这么不归家,不说萧夫人自己念着过年团聚,就是在外人眼里,也是他们谢家家宅不宁。
所以萧夫人嘴上说着让尤今今不用管,其实私下里自己早就派郑媪去校场找了谢之骁好几次,可那死小子脾气倔,说什么“有她没我,有我没她”,非让她把今儿赶出府去。
萧夫人当然不可能赶走尤今今。
在萧夫人的眼里,尤今今本就身世可怜,如今离开家乡远赴冀州来做妾室更是委屈,她若是此时让她回去,岂不是让她名誉尽毁,日后还要怎么谈婚论嫁。
萧夫人是万万不会做这种缺德之事的。更何况她相信,今儿这么好的女郎,她家二郎就算现在抗拒,日后也定会喜欢上的。
只是现如今这死小子就是不回来,萧夫人也颇为头疼。
看出了萧夫人情绪不佳,尤今今今日便没再多打扰,出院门的时候便向郑媪打探了几句。
“夫人正为二郎君的事头疼呢。”郑媪摇头叹气,“这眼瞅着就快过年,派人去劝了好几回,可这二郎君就是不回来,夫人也是难做的很啊。”
尤今今闻言垂眸。
谢之骁不回来也是因为她的缘故,这事她想撇清几乎不可能。
安慰了几句郑媪后,尤今今便回了院子。
看着去了一趟东屋就蔫了的女郎,蒹葭顿时关心问道:“女郎你怎么了?”
尤今今叹气,坐到了窗边的贵妃榻上,撑着下巴看着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桂花树。纤细玉指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面前的茶盏。
“蒹葭,你说我如今该怎么做呢?”窗边的女郎有些苦恼又有些无奈。
虽然萧夫人人很好,在这件事上不会责怪于她,可谢之骁毕竟也是因为她才不回府的,若是他们二人一直这样僵持着,最后萧夫人舍弃她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谢之骁才是谢府的二郎君,而她不过一个小小妾室而已。
二郎君只有一个,但妾室还可以有很多个。
届时自己若又被随意送去一个地方给不相识的人做妾,那她的命运岂不是更不可捉摸。
蒹葭听完尤今今的忧虑,忙细心安慰。
“婢子也没想到这谢府的二郎君竟是这般脾性,女郎明明这般温柔善良,他竟然还如此咄咄逼人。”
蒹葭自然是为尤今今抱不平的。
在她眼里,尤今今生得貌美动人,又十分温柔和善,对待府中仆役也是是亲切可人。
这样的女郎给风流的小公爷做妾,她都觉得是委屈了。本以为换成冀州谢家,女郎的命运或许会好些,谁知这谢家二郎竟是个如此恶劣的性子,初见就对她家女郎拔刀子,现下又是故意离家让女郎在府中和萧夫人面前难做人,真真是过分至极。
此刻看着尤今今发愁,蒹葭也是格外感同身受的心疼。
“女郎,要不我们找长吉问问,他可是谢二郎君的贴身小厮,或许会有什么旁人不知道的法子呢。”
尤今今闻言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她怎么把长吉给忘了,于是立刻让蒹葭将长吉找来。
长吉这边见小夫人主动来问,回答的也是十分殷切。
“小夫人,我家二郎君脾气虽倔,但据我所知,他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人。若是有人和他对着干,那往往定要吃些苦头的,若是先服软,那二郎君一高兴,兴许就会放他一马了。”
吃软不吃硬?
尤今今沉思,思忖着自己该怎么去讨好谢之骁。
长吉见状提醒道:“小夫人前些日子不是一直在给二郎君绣荷包吗?若是让他知晓小夫人的这番心意,说不定一时高兴就会回来了!”
尤今今听完长吉的话,顿时起了些念头。
是呀,既然谢之骁不回来,那她就主动去找他好了。
如今这时节正值严寒,校场那种地方条件简陋。于是考虑半晌,翌日一早,尤今今便叫周媪准备了一些厚实棉被,同时自己又在小厨房做了一些家常菜和点心。
一切准备就绪后,女郎便坐着谢府的马车去了校场。
到了城北校场已是寅时,天色几近黄昏。
守在校场门口的守卫见到刺史家的马车,以为又是萧夫人的人,正想去通报谢之骁时,便见一只纤纤素手掀起了车帘,露出了一张娇艳欲滴的小脸。
乌黑半挽的发髻,如雪肌肤,雾蒙蒙的眼眸,此刻裹着绒白大敞,好似雪地中的仙女一般。
第14章 被拒
在练兵场练了一天后,谢之骁正准备回到他那间小屋子躺会儿,便听见那门外的守卫又气喘吁吁地朝他跑来。
“谢郎君,外头有人找你!”
“不见。”谢之骁闻言以为又是自个儿娘亲派来的说客,于是头也不抬地就吐出两个字。
“谢郎君,这次不是萧夫人身边的郑媪,是个年轻的小娘子。”说到小娘子时通传的守卫挠了挠脖子,黑黝黝的脸蛋微红。
谢之骁闻言神色一凛,漆黑的眉头皱了起来。
年轻的小娘子?他的脑海中莫名浮现了一张娇艳小脸。
而一旁的秦言和孙逊竖着耳朵听到守卫的话后,立刻好奇地凑了过来,开始起哄。
“阿骁,难道是你那个小夫人?”秦言激动道。
孙逊也十分好奇,毕竟他阿娘总说谢之骁那个小夫人长得如同天仙,说是就连赫赫有名的关东二姝都比不上她的美貌。
毕竟若要真论起关东美人,那扬名在外的的关东二姝必然为之关东魁首。
而且孙逊可是见过关东二姝的,尤其是其中一姝还是谢之骁的大嫂,他更是在宴席上见了好几次。
就好比去年,他就在谢府宴上见过一次虞氏两姐妹,二人容颜清丽,气质卓群,确实能担当起“二姝”的称号
若是这小女郎能比关东二姝还好看,那得美成什么样啊。
孙逊不禁暗叹。
可如今见阿骁这态度,全然不像是得了绝世美人的样子。
所以此时此刻,他不免更是好奇谢之骁这新纳的小妾长什么模样了。
于是当他听到守卫说找人的是年轻小娘子后,当即就迫不及待地问了守卫。
“那小娘子长得如何?好看吗?”
守卫在听到这话后瞬间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好、好看……”
秦孙二人一听好看,顿时更来劲了,立刻起哄:
“阿骁,你就带我们瞧瞧呗,看看你的小夫人到底有多好看!”
谢之骁只冷冷扫过去一个眼刀,二人便瞬时噤声
“让她滚,别来烦我。”谢之骁是甩给守卫一句话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哎哎哎,阿骁你怎么这样啊,这天寒地冻的你就这么让人家小娘子在外头站着啊!”秦言看着谢之骁的背影大声嚷嚷,可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看样子阿骁不想见他那个小夫人,你去回了吧。”秦言转头对守卫说道。
守卫刚准备t去回话,就被孙逊给拦了下来。
“别啊,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不打声招呼显得我们也太没礼数了吧,
“你的意思是……”秦言眼睛一亮。
二人大眼瞪小眼,点点头,立刻达成了一致。
校场外,凛冽冷风簌簌地往脸上刺,站在马车下的尤今今将外罩的氅衣裹了裹,但仍抵不住那刺骨的寒风。
“小夫人,您还是上马车侯着吧,我替您在下面等,这外头太冷了,您可千万别冻着。”长吉看着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女郎,真心劝道。
尤今今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她若是在车上等,那等谢之骁出来还怎么在他面前卖惨示弱呢。
她就是要在这外头等,如此才能显出她的诚心来。
而秦言和孙逊从校场出来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
俏生生的女郎亭亭玉立地站在马车旁,身着广袖粉裙,外罩月白狐毛大氅。
螓首蛾眉,娇艳万分。
就这样站在那儿,周边景致仿佛都失了颜色。
恍惚间二人以为自己看到了九天上的仙女,一时竟都呆愣住了。
直到尤今今察觉到了二人的视线,抬眸看了过去,两人才慌不择乱快步走上前。
你推搡我一把,我推搡你一把,最后还是秦言别别扭扭开了口。
“你、你是阿骁的小夫人吧,我们是阿骁的好兄弟,我、我叫秦言,他叫孙逊。”秦言有些结巴地开了口,略显局促地挠了挠后脑勺,
站在一旁的孙逊面色微红,局促地点了点头。
知道两人是谢之骁的朋友后,尤今今也弯了弯眼睛,颔首示意。
“我是来给郎君送些东西的,如今这天寒地冻的,郎君宿在校场,我怕郎君夜里睡不好,便给他准备了几床被子。”尤今今说罢垂睫微微一笑,“只是郎君这会子怕是在忙吧,是我叨扰了。”
听到尤今今的话后,秦孙二人哪敢说谢之骁压根不想出来见她的事。
此刻看着女郎善解人意的温柔模样,二人又不免为其打抱不平。
这样的温柔貌美女郎给阿骁做妾,阿骁那小子竟然还不搭理,简直是罪无可赦。
现如今天寒地冻的,人家小女郎还亲自给他送东西来,他不感动也就罢了,竟然连门都不让进。
未免有些太过分。
尤今今其实也猜出来了是谢之骁故意不见她,她如此耗着怕是也是白费力气。
只是可惜了这些点心,可是花了她一上午的功夫,现天色也快傍晚了,再等下去她回府就来不及了。
“二郎今日怕是不会见我了,这些点心若不介意你们就拿去吃吧,只是手艺不精,做的粗糙,还请二位郎君不要嫌弃。”尤今今抬眸轻声,一副十分温婉贤淑的模样。
“不嫌弃,不嫌弃!”二人异口同声道。
秦言看着少女落寞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自在,当即安慰道:“阿骁他就是事情多比较忙,你可千万别多想!”
尤今今闻言但笑不语。
等秦言和孙逊提着食盒回去的时候,刚好碰上了饭堂回来的谢之骁。
谢之骁挑眉,薄薄眼皮微掀,目光落在秦言手中那个谢府的食盒上,顿时蹙眉。
“你们去见她了?”
少年的嗓音带着冷意,漆黑的眼底晦暗不明。
那样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见异思迁,只想往上攀附权贵,怎么如今看他这条路行不通了,就又想把目标换到别人身上吗?
秦孙二人倒没注意谢之骁眼底的冷色。
“阿骁,这么冷的天人家亲自给你送东西,你就这么让人回去,未免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秦言打开食盒,拿了块糕点送到嘴里,吧唧吧唧嚼了起来。
“你家小夫人这手艺真不错啊,阿骁你要不要尝一块啊。”
“好吃,再给我一个!”孙逊还想伸手去拿,却秦言飞快地一把盖住了食盒,不满道,“喂,你已经吃了好几块了!”
“饿死鬼投胎吗?一点吃的就能把你们收买了。”谢之骁嗤笑,神色不屑。
第15章 遇袭
“阿骁,我实在不明白,你那个小夫人既漂亮又温柔,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啊,难道你还真打算一辈子不娶媳妇啊。”
“我说你就别作了,你若是真不要那个小女郎,那就送我好了,我可不嫌——唔!”秦言上前大咧咧地笑着,下一瞬嘴里就被人猛地塞了一块点心。
“喜欢你就多吃点。”
谢之骁冷声,嫌弃地将手指上的点心屑弹开,漆黑的眼底看不出情绪。
秦言有些愣住,艰难地吞着嘴里的糕点。
孙逊看出了谢之骁神色不对,连忙上前打着圆场:“秦言这家伙就是嘴贱,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秦言终于将点心吞下,喝了几口水尴尬解释:“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抢你媳妇。”
前半句话还好,后半句话又引来一个冷飕飕的眼刀。
秦言连忙噤声,摆手:“我闭嘴,闭嘴行了吧。”
谢之骁懒得再跟这俩人掰扯,正准备回屋的时候,突然记起了什么,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了那两个还在抢糕点的人,冷不丁开口道。
“今日看到谢府护卫了吗?”
二人嚼着点心,听到这话,顿时僵硬地摇了摇脑袋。
谢之骁眉头一蹙,不耐地“啧”了一声,立刻转身往校场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