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位监考老师命够硬,修为也刚好够用。
沈青杨又咧嘴:“生死攸关的事起码提前跟人家说一下吧?”
尤浩戈斜楞他:“你当是游戏呢,看个攻略就能规避风险安全通关。我要是能算那么具体我就自己去了,你知道一次性救下那么多人是多大的功德么!再说都是玄易的老师,老师懂么!”
玄易的老师大多出身世家,承袭的是最古老的师承思想,他们教书育人是真的想教会有天赋的孩子如何成为捉鬼降妖的高手;危难来临,他们会毫不犹豫挡在学生前面,死亦不退分毫。
他们还是修炼多年的修行者,本就身负拯救天下苍生的责任。
今天的车祸可不只是要害玄易的自己人。
若是提前知晓整件事的原委与并不会死人的结果,大把人愿意主动顶上去,可这里头有多少心甘情愿又有多少精明算计就很难说了。
别说救人的功德,光是这上百个被救者的人脉和资源,就够很多人眼红了。
要知道新生里也有不少世家子弟。
这才是“天机不可泄露”的真相。
深谙人情世故的沈青杨咂咂嘴,不吭声了。
尤浩戈看向秦悠:“其实真正化解劫难的人,是你。”
秦悠瞪大眼睛:“我?”
尤浩戈点头:“事发太突然,就是让白老头去跟车也不一定能及时反应。你那个手绳才是救人的关键,不然换谁去监考都一样,还得死一车。”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也需要戴手绳的人在事发一瞬间心生舍己救人的强烈念头才能激发自身灵力释放。”
沈青杨对那位监考老师的敬慕之情油然而生。
并激情购入秦悠手编手绳四根,四肢各戴一个。
尤浩戈瞅瞅他那没比手腕粗多少的脚脖子:“你训练的时候悠着点啊,腿那么细别跑着跑着骨折了。”
秦悠闪过似曾相识的念头:她好像听谁说过骨折来着?
鉴于今天一整天的惊心动魄,唯一没能参与其中的沈大明星豪爽地订下丰盛宴席,由酒店专车配送到垃圾山。
送餐的人大概没想到这真是个垃圾堆成的山,迟疑好半天才看在那辆豪华房车的份上将餐食交给秦悠。
躲进房车的沈青杨和瘫在沙发上的尤浩戈闻着味儿凑上来,仨人围成一桌大快朵颐。
吃到八分饱,三人的进食速度慢下来,终于有心情说话了。
尤浩戈边啃鸡爪边催那俩:“你们吃饱点啊,晚上还有体力活要干呢。”
沈青杨赶紧往自己碗里划拉几块平时不敢吃的肥肥红烧肉,细细品味一番才问尤浩戈要干嘛。
尤浩戈看他吃那么香,也伸筷子去抢肉:“玄易这波劫难是过去了,原来那位监考老师的劫还在呢。”
秦悠釜底抽薪把红烧肉盘子端走盖自己米饭上。
那二位眼巴巴看她扒饭,再看看桌上所剩无几的菜汤们,各自出手抢到哪盘就泡哪个。
睡完一觉的老牛撩开眼皮瞅瞅那仨吃的比它都多的人类,耳朵呼扇呼扇。
原定的监考老师姓唐,是个入职一年半的新人,跟尤浩戈一样,没有家世没有背景,纯靠努力和天赋成为小有名气的法师,主攻捉鬼。
尤浩戈有些无奈地吐槽:“唐老师这种天赋异禀却没人提点的野生天师很容易招惹因果,要不是他本领高强,早死百八十回了。”
沈青杨好奇了:“那你给人算命,帮人渡劫,是不是也招惹了很多麻烦啊?”
尤浩戈微微一笑:“这不是让我认识你了么。”
沈青杨:“……”
尤浩戈扶秦悠上了小三轮,自己也坐上去:“来吧沈同学,你今天的体能训练该补上了。”
沈青杨:“……”
他们的目的地位于近郊,那里是一整片豪华别墅区,跟同在近郊的垃圾山处于城市的对角线两端。
沈青杨蹬到市区就想去医院挂急诊抢救了。
尤浩戈冲身后招手。
远远追着车跑的假人一个加速奔过来,接替了沈青杨。
沈青杨刚要往三轮上爬,尤浩戈已经扶着秦悠下车了。
沈青杨:“不是在近郊么?”
尤浩戈:“你好意思让人家穿裙子的小可爱拉你?”
沈青杨:“那咱们还能走着去啊?”
尤浩戈看神经病似的看看他,抬手叫了辆出租。
沈青杨:“能坐车为什么要蹬三轮?”
尤浩戈:“一开始不就说了么,帮你补体能训练呐。”
沈青杨:“……”
即使戴着口罩包着脸,大明星也得顾及个人形象,熬到下车才跟尤浩戈撕吧起来。
秦悠离这两个用衣服给人家别墅区擦公共区地板的精神疾病患者远远的,等他们康复再来重修旧好。
唐老师的家在别墅区最里面,光看庭院就知道价格不菲。
沈青杨“啧啧”两声:“这就是你说的‘没家世没背景’?”
尤浩戈忽然很正经地问他:“你能买得起这里的房子吗?”
沈青杨下意识回答:“能啊。”
尤浩戈原地变脸甩给他两只大白眼:“你买得起,人家怎么就不能买得起。”
沈青杨挠挠脸颊:“也对,你们这行想赚钱比娱乐圈还容易呢。”
秦悠友情提示:“人家赚的可能有很大一部分是你们娱乐圈的钱。”
沈青杨:“QAQ”
唐老师是个浓眉大眼身长体健的英俊男人,见到尤浩戈没有过分热情讨好,也没有刻意疏远高冷,是最常见的男人间有点交情但不多的礼貌招待。
秦悠第一眼就对这个人好印象拉满。
因为唐老师看起来是个正常人。
尤其在沈青杨和尤浩戈的对照之下。
正常人交流起来省时省力,唐老师说他最近不知为何,气运持续低迷,凭他从小练武十几岁到处捉鬼降妖练出来的反应能力,居然会平地摔破膝盖。
他挽起裤管,揭开膝盖上的纱布。
秦悠侧开眼,一整个血糊糊的膝盖对刚刚吃过饭的她太不友好了。
沈青杨捂着心口,喘气都粗重了几分:“平地摔成这样?我吊威亚从五六米高的地方掉地上也没这样啊。”
唐老师在秦悠侧头时就已放下裤管,淡淡道:“在玄易校园里摔的,两天多了,伤口一直没见好。”
尤浩戈作证似的点头,他就是看到唐老师平地摔才给他算了运势,并且建议他不要去当监考。
唐老师说:“我请占卜系的老师给我起了几卦,很凶,但算不到凶从何来。”
秦悠看向尤浩戈。
尤浩戈摊手:“我也没算出来。”
秦悠惊了,尤浩戈算命的本事她每次见都惊为神迹,别人的必死之劫都能轻松化解,连尤老师都算不出来,那得是多可怕的灾难?
唐老师很淡然:“如果我在劫难逃,死便死了,打从入行那天起我就做好准备了。”
沈青杨低低“嘁”了声:“那我不是白蹬半天三轮了。”
唐老师听见了,但没完全听懂。
他没有追问,只礼貌欠了欠身:“谢谢你们几位深夜赶过来,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尤浩戈打断他:“你还是别记着了,要不等你一死,大半夜不得飘来找我们报恩呐。”
唐老师:“……”
沈青杨立马接话:“熟人,啊不,熟鬼,我们照样会毫不留情按在地上暴揍。”
唐老师:“……”
他看向秦悠。
秦悠用劝人向善的语气循循善诱:“要不你还是别死了吧?”
唐老师:“……”
沈青杨一拍大腿,气咻咻斥责:“你这么大个人怎么不听劝呢!”
尤浩戈:“不听劝现在就弄死你!”
三人同时露出狰狞嘴脸。
唐老师怀疑他的大劫就是眼前这仨。
见唐老师不加入他们,三人各自揉脸重塑表情。
唐老师的手不自觉伸进衣兜掏符纸。
尤浩戈一把抢过来,给了秦悠:“这是高阶降鬼符,你记着卖高价啊。”
秦悠小心翼翼叠起来,揣自己兜里。
唐老师:“……”
许是大限将至带来了紧迫感,唐老师很想多抓几个鬼多救几个人。
这几天找上他却被他婉拒的委托,他打算今夜都给处理掉。
尤浩戈也不阻止。
于是唐老师御剑在天上飞,尤浩戈御剑载着秦悠侧坐忽高忽低飘,沈青杨蹬着小三轮,车上瘫着一路蹬过来累零碎的假人。
沈青杨很不服气,凭什么别人都在天上,就他在地上!
蜘蛛似是感应到他的气愤,甩出两根蛛丝挂到头顶高架桥上,带动小三轮平地而起。
满世界都是沈青杨惊恐的惨叫。
他们的第一站位于老城区某栋单元楼,委托人是一户普通上班族,被鬼缠得快疯了。
唐老师三下五除二解决战斗,收钱走人转战下一家。
沈青杨才蹬到小区门口就瞧见两把剑飞出来,朝来时路直飞而去。
沈青杨很想骂街,可他没力气。
第二站是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超市。
每逢午夜都有鬼魅跑来超市白嫖,超市老板嘱咐店员就当没看见,它们爱拿什么就让它们拿,就当赔钱祭鬼买平安了。
店员是习以为常了,可同时段来买货的顾客们都吓了个半死。
这下别说夜间生意惨淡,白天的生意都快做不下去了。
几人赶到超市时正值零点。
两条半透明人影在无人的超市里到处转悠。
尤浩戈拦住提剑就要上的唐老师,跟秦悠两个踩在剑上,忽忽悠悠移动过去。
秦悠从她的装备包里摸出锅底灰往俩人脸上一抹。
那俩鬼不经意朝他俩望来一眼,立时吓得屁滚尿流,慌不择路逃窜中扎糖葫芦般都穿唐老师没来得及收起的宝剑上。
唐老师:“……”
沈青杨扶着门框踉跄进来先瞧见那俩鬼,腿一哆嗦坐到地上。
唐老师好心伸手来扶。
沈青杨躲瘟神似的玩命往超市里爬,抓起收银台旁边摆着的矿泉水吨吨吨干一整瓶。
店员很懵,谁能告诉他后来这几位是人是鬼呐?
他是该给钱还是该收费啊?
今晚的最后一站在医院。
说起来,这个委托算是怨丝棉被的后续。
死于怨丝棉被的人有很多,其中有一个在小诊所整容导致毁容送来医院急救的病人。
明明脱离了生命危险却在某个月黑风高夜猝死。
有人说这人是夜里起床照镜子,被自己恐怖的面容活活吓死的。
真相却是病人的爱人接受不了那张比鬼更可怕的脸,又不想担上骂名,在偶然得知怨丝棉被的存在之后起了杀心。
这名病人在种种悲惨遭遇中绝望丧命,死后怨气冲天,成了满心杀戮的恶鬼。
白校长来得还算及时,在恶鬼沾染杀孽前将其收走,假以时日便能超度送走。
可惜的是恶鬼神智不清,尸身也早已火化,没有证据证明其真实死因。
白校长还因为没能将害人者绳之以法跳过脚。
谁都没想到谋害自己爱人那位会在年后因车祸入院,更没料到这人大半夜瘸着条腿还能爬上天台,一跃而下。
唐老师要来收的,就是跳楼之后化作恶鬼的这位。
秦悠听完前因后果,有点反应不过来。
沈青杨就更迷惑了:“他到底为什么要跳楼?良心发现了?”
尤浩戈凉凉瞥他一眼:“坏成那样的人是没有良心的。”
沈青杨难得认同:“也是。”
唐老师冷酷一笑:“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每个恶人都以为自己能躲过恶报,实际不过是报应的时候未到。”
沈青杨缩起脖子仰头望天:“老天还能让人跳楼啊?”
尤浩戈薅了下他的后脖领,吓得沈青杨又坐地上了。
他愤愤瞪向尤浩戈,却见尤浩戈碰他的那只手上粘着个鬼影。
秦悠赶忙过来给大明星的脸上也涂满棺材牌锅底灰。
尤浩戈将那个没什么恶意、纯粹是被沈青杨那破弱体质吸引过来的鬼魂丢开:“医院里的鬼魂种类特别丰富,除了害人的恶鬼和穷凶极恶的厉鬼,其他的鬼没人会去招惹。你以为自己杀人于无形,实则全被它们看在眼里。观众那么多,谁敢保证没有一两个见义勇为的。”
这种路见不平的鬼只杀恶人,偶尔还能救人,所以沾上人命也不会化为恶鬼。
它们更像是天理昭昭投射在世间的剪影。
仨人聊这一会儿工夫,唐老师已经抓了那鬼出来准备回家了。
尤浩戈又拦住他:“这都到医院了,正好看看你那破腿。你也不想以后被道上贺号‘单腿蹦天师’吧?”
唐老师拗不过他,只好去挂号看腿。
他一脚跨进门里,他刚刚站立的地方突然多出一滩血迹。
刚从地上站起来的沈青杨按着自己人中又坐回去了。
秦悠去看唐老师走过的路,并没有血迹。
秦悠:“不是唐老师的血。”
尤浩戈面沉似水:“现在不是,一会可能就是了。”
他没去管怎么都爬不起来的腿软大明星,带着秦悠狂奔进门诊部。
赶在唐老师又要平地摔的节骨眼,尤浩戈的木剑飞过去架住了他。
秦悠给他套上一条树皮手绳。
唐老师正要说“谢谢”。
秦悠抢先摊开手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赊账谢谢。”
唐老师:“……”
沈青杨就地一瘫:“别指望我,我拉不回去。”
唐老师招招手,一辆在医院门口趴活的出租驶了过来。
沈青杨:“……”
尤浩戈让司机开去垃圾山。
唐老师一怔,倒也没说什么。
车子开出一段路,沈青杨时不时往后面瞅。
司机被他的举动弄得发毛,往后视镜一瞧,一辆无人小三轮远远坠在他这车的后头。
司机毛骨悚然,一脚油门踩到底。
车开越快,小三轮跟得越快。
出租到垃圾山了,小三轮也停了。
司机收了车费头也不回加速逃跑了。
一个小小砂糖橘从后车盖上滚下来,收起挂在两车间的蛛丝。
有车坐,谁还蹬三轮呐!
舒适宽敞的房车里,四人围桌而坐。
唐老师那条伤腿搭在毛绒绒的超大号玩具熊头上,一条花里胡哨滑腻腻的蛇盘在他包了纱布火烧火燎的膝盖上,帮他降温。
饶是唐老师见多识广,也有点吃不消。
他绷紧面皮,双手不自觉攥成拳头,随时准备防御出击。
尤浩戈敲敲桌子,召回唐老师跑偏的注意力。
唐老师正色:“你是不是知道症结所在了?”
尤浩戈也不卖关子:“你的气运被偷走了一段。”
唐老师不解。
秦悠和沈青杨更是一脑袋问号。
尤浩戈进一步解释:“人的气运时高时低,若合上命数,高峰时能富甲天下,低谷时会暴毙街头。命数承载气运,命数一般,气运太盛反倒会惹来灾祸;命数好到老天都嫉妒的人,天天挨雷劈也死不了。”
他装模作样掐算着手指头:“你的命数规格蛮高的,自身气运波动也许会让你平地摔个跟头崴个脚,但不会伤成这样。我以前给你算过,你最近不该有劫难,现在不仅有难,气运也很不济,只可能是你的这段气运被偷走了,偷得挺狠,一点没给你留。”
他忽然端正神色,一字一顿道:“人断了命数必死无疑,没了气运同样难逃一死。”
三人同时打个寒颤。
唐老师蹙眉,回忆这阵子遇见的每个人,接手的每件事,却毫无头绪。
尤浩戈又恢复嬉笑的轻松模样:“偷你气运的人要么走背运走到极致,要么自身气运早已断绝,只能靠偷续命。他偷走你的气运维持最基本的生机,你就负责替他倒霉替他受伤甚至是替他去死。”
沈青杨抱紧自己:“多大仇啊。”
尤浩戈晃晃食指:“不太可能是身边熟人,人与人之间越是亲近越是会互相影响,比如我现在倒大霉要偷气运,偷街边乞丐的都比偷你们的有效果。我成天跟你们混在一起,你们的气运急转直下,会连累我倒更大的霉。”
一直在细心听讲的秦悠这时发问:“偷气运只能偷一段时间的?”
尤浩戈:“对,人的气运跟随命数波动,气运见底人必横死,命数随之中断。一个人四十岁走大运能当首富,你在他三十岁时偷光他的气运,那他根本活不到四十岁,再好的运势也烟消云散了。”
秦悠:“偷气运的人如果需求量很高,是不是要偷很多人?”
尤浩戈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
秦悠看看唐老师差点摔断的腿,脑海中时不时闪现的模糊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我认识的一个阿姨,她儿子也是最近平地摔崴脚骨折了。”
平地崴脚摔骨折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唐老师摔成这样不代表其他被偷了气运的人也表现在摔跟头上。
不过第二天一早,尤浩戈还是催着秦悠去老小区蹲那位阿姨,他得亲眼看到当事人,算算他的八字才能确定。
唐老师要跟去。
尤浩戈说:“你老老实实在这待着,只要你不踏出垃圾山范围,我保你死不了。”
蛇精闻言,在唐老师腿上缠了好几圈。
唐老师想作死都没机会了。
沈青杨早把自己包裹严实,可他也没能跟去,因为他被尤浩戈以老师的名义发配去学校上课,而且是蹬三轮去的。
牛车被秦悠征用,这样可以多捡些垃圾。
他们来得正是时候,那位阿姨拎了早饭正要去医院。
骨伤科病房里,每个伤患都有着独特的石膏造型以及千奇百怪的骨折原因。
大伙齐聚一病房,苦中作乐拿自己当笑话讲,说着笑着好像就没那么疼了。
阿姨的儿子是个在读研究生,平时踢球打球也没伤过这么严重。
尤浩戈看到小伙第一眼就微微摇头,算过八字后沉默良久。
阿姨紧张追问怎么了。
尤浩戈实话实说:“他最近正犯命中大劫,是生是死不太好说。”
阿姨的眼泪立马掉下来了。
小伙也是白了脸色,说笑的神情凝固在年轻的面庞上。
眼见母子要抱头痛哭,秦悠拉着尤浩戈到病房外低语。
尤浩戈:“唐老师那是天降横祸,他这是命里该着。他倒是应该谢谢偷他气运的人,把他的血光之灾也一并偷走了,不然他绝对不会只是摔断一只脚。”
秦悠嘴角抽了抽:“唐老师的腿摔成那样,不会是变相替他挡了灾吧?”
尤浩戈不置可否,他望着屋子里的伤号们,好半天没动没说话。
秦悠没有打扰他,陪他站在门口当门神,同时在心里整理分析现有线索。
偷气运的人恐怕不是单纯走背运,不然不会慌不择食连正在面临血光之灾的人都偷。
真点背到这种程度,偷气运说不定会死更快。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对方自身气运早已断绝,只能靠偷续命。
然而被他偷走气运的人,如唐老师之流,却是深陷劫难,危机重重。
虽然也在机缘巧合之下“救下”了阿姨的儿子,但谁又能说清这背后又有多少人因此丧命呢。
连唐老师都能偷的人,得是怎样的高手?
他是为自己而偷,还是为别人而偷?
秦悠脑子里的想法一个接一个冒出来,想到最后乱成一团麻。
尤浩戈拍拍她,二人重新进入病房。
阿姨和小伙的情绪稳定不少,似乎是接受了命运对他们的苛待。
只是二人眼里的光熄灭了。
秦悠心有不忍却也没有多言,她明白,尤浩戈是想以此来判断他们是受害人还是受益人。
既然偷气运能化解血光之灾,没准就会有人请别人来“偷”自己。
小伙的生死劫难在他被偷时便算是化解了,只是他气运被偷得所剩无几,小命仍是危在旦夕。
接收到尤老师暗示的小眼神,秦悠掏出一堆保平安的小物件来推销。
这下不光阿姨和小伙开启激情购物模式,病房里的其他人也都自动排队。队伍越排越长,其他病房的病号和家属也都闻讯赶来,别管是否灵验,买个心安也是好的。
从医院出来,秦悠拐去垃圾站,把所有还能用的旧物全部收走。
尤浩戈打趣她:“不怕再捡一条怨丝棉被回去?”
秦悠:“我已经千锤百炼百毒不侵了,按照我的运气,偷气运的人说不定马上就要来偷我了。”
尤浩戈笑意微敛,随即又笑了开来:“你想得挺好,人家偷气运并非没有选择,满大街都是光鲜亮丽的人,干嘛要来偷你。”
秦悠瞅瞅自个儿,脏兮兮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打扮,干巴瘦的小身板,坐牛车,捡破烂,偷她多少是有点自找不痛快。
习惯了冲在倒霉第一线的秦悠释然一笑,把尤浩戈拉到垃圾堆中间,给他那身整齐干净的光鲜装扮弄成她的同款。
可他俩都忘了,他们这一小撮人里有一个非常值得偷的人。
此时此刻,预定被偷对象正在蹬三轮。
秦悠和尤浩戈回到垃圾山时,沈青杨还没回来,唐老师一个人盘腿坐在门卫堆里打坐。
秦悠忽然就明白了尤浩戈口中“有天赋够努力”的含义。
唐老师听见动静缓缓睁眼,额前一层薄汗,无惧早春傍晚的微寒。
秦悠看看时间,发信息问沈青杨怎么还没回来。
沈青杨那唱情歌时深情款款的低沉嗓音从远处传来,多了几分破锣的味道。
“你们,快,快来帮我一把,我,我要累累……”
秦悠还以为他怎么地了,跑过去一瞧,原来是累的。
她瞅瞅小三轮上叠罗汉似的老高建材垃圾:“哪来的?”
沈青杨往地上一躺,只剩喘气了。
跟随而来的唐老师一手捞起沈青杨一手推车,闲庭信步往回走。
秦悠咋舌。
尤浩戈习以为常。
沈青杨缓了十分钟才有劲坐起来。
平伸的大长腿弓起来,盖住脚踝的裤脚自动上移。
尤浩戈一挑眉梢:“你脚上的绳呢?”
沈青杨低头一瞅:“哎?我绳呢?好像没人摸过我脚啊。”
唐老师凑近看看,黑色袜子上依稀能瞧见一点烧灼的痕迹。
秦悠几个全都沉默了。
只有沈青杨在不停摸脚,念叨着“是不是蹬三轮半路弄丢了”。
尤浩戈不停掐算着什么,半晌,他紧张的神情放松下来,换上一副调侃的模样:“人傻钱多的好处就是傻人有傻福。”
沈青杨直觉是在说他,立马瞪眼:“说谁是傻子呢。”
尤浩戈附和:“是是是,傻子都不买四根手绳,还往脚上戴了俩。”
他捏着沈青杨的袖子把他摸过脚的手提溜到秦悠和唐老师跟前晃一圈,再嫌弃地丢开。
沈青杨两只手上的树皮绳都还在。
秦悠顺顺心口,唐老师也面带微笑。
沈青杨又不是真傻,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连打好几个哆嗦才挺过这股后怕。
玄易今天推倒一道危墙重砌,砖啊用剩的水泥之类都被沈青杨拉了回来。
只是他忘了自己进行了一整天的体能训练,而装这么满的三轮车也没有空车那么好蹬。
他回来这么晚,是因为他骑不了多远就得停下来歇会儿。
大明星在校外要包头包脸戴口罩,这个月份倒也不算太惹眼,尤其他还蹬着一车灰扑扑的建材垃圾。
可脸上包那么多层,他上不来气;再一蹬三轮更要命,擦汗也极其不方便。无可奈何之下,大明星会在各种犄角旮旯站一脚,给自己透个气擦个汗。
尤浩戈打个响指:“肯定是有人认出你了。”
沈青杨身上没有阴邪侵染过的痕迹,否则唐老师扛他回来时早就发现了。
不是邪祟,那就只能是人了。
树皮绳不会对普通人起反应。
是那个人先对沈青杨动了手脚。
尤浩戈很肯定地告诉他:“偷气运的人看上你了,大明星。”
有的人看上去气运很旺,实则很糟糕,比如那位阿姨的儿子。
有的人即使看上去平平无奇,人们也能肯定这个人运气不错,比如出道以来事业一直顺风顺水的沈青杨。
偷光沈青杨的气运可能比偷几十几百个普通人都管用。
可他没料到沈青杨能戴四个树皮绳,抵住了他这次的偷窃。
得知自己气运完好,沈青杨往地上一躺,又要翻白眼了。
这次是唐老师把他硬拽起来,问他回程都接触过什么人。
偷气运必须近距离接触才行,肢体碰触必不可少。
沈青杨记性特好:“我路上买过两次水,等红灯时跟几个人撞过胳膊,推车过马路时扶了一把老奶奶。”
秦悠:“为什么要推车过马路?”
沈青杨一怔:“对啊,我为什么要推车过马路?”
唐老师神色一凛,掐诀向他脑门狠狠拍去,再在他眼睛上一抹。
沈青杨痛呼,捂着脸好一通哼哼。
“我想起来了,十字路口前面有个坡,我腿酸实在蹬不上去就下车推,有个好心的大爷帮我扶着另一边的车把跟我一块推。”
秦悠看向小三轮,两个大老爷们一起推,不小心互碰到手很正常。
唐老师微皱眉头,似是在回忆他气运转低前有没有跟类似的大爷打过交道。
秦悠问尤浩戈:“碰到手就能偷气运吗?”
尤浩戈:“本事到位的话,能。”
秦悠的心凉了半截:“那他随便上一辆人多的公交车,岂不是想偷多少偷多少?”
尤浩戈摊手:“不然你以为医院那小伙子是怎么中招的?他说不定最开始想偷的也不是那小伙,歪打正着能偷就顺手偷了,没想到反给自己带沟里去了。”
正因为小伙子的血光之灾转嫁到他身上,他才不得不偷更多的气运来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