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咧开嘴角,像个发癫的疯子。
尤浩戈左顾右盼似在寻找救援。
可这深山野岭别说人,动物都难见一只,没人能来帮他一把。
那人表情愈发得意猖狂。
尤浩戈哆嗦的嘴角上扬一瞬,右手并指上划,背在身后的木剑凌空飞出,闪电般横扫过去。
那人哼都没来得及哼上一声,人就倒飞出去,正摔在那口白天挖出来的棺材里。
斜着搭在边上的棺材盖受到震动,猛一晃就盖了回去。
木剑转过一周回归剑鞘,仿佛从未出鞘。
尤浩戈走到火堆边才瞧见倒在后面坟沟里的假人,头身分离,能清楚地看到里面到处都是蛛丝。
做不到实力碾压蜘蛛的妖魔鬼怪绝不敢占用这具假身。
他给秦悠打电话,秦悠的手机铃声在坟地尽头响起。
尤浩戈抹一把脑门上渗出的汗,急吼吼跑过去。
秦悠见他平安回来,安心了。
二人互说分别后的经历,都有些奇怪。
再厉害的鬼也没法在相隔这么远的两个地方同时作祟,可这静悄悄的山林里,为什么会同时出现两个甚至更多的鬼呢?
秦悠听到敲棺材板的响动:“那个不能憋死吧?”
尤浩戈缩缩脖子:“有没有一种可能,把他放出来,咱俩就死了?”
蜘蛛挥舞螯肢自告奋勇,顺着缝隙钻进棺材,很快又爬出来,朝二人摇头晃脑。
尤浩戈战战兢兢掀开棺盖。
那人被几道蛛丝缠得动弹不得,嘴巴上用蛛丝封了个大大的叉,想张嘴那是不可能的。
秦悠客观点评了下此时此刻的场面——被绑住封口的失踪学生,夜半的山林,两个站在棺材边上欣慰微笑的人。
秦悠:“我怎么觉着咱俩像在搞绑票呢。”
尤浩戈把棺材盖放到边上:“要绑也绑大活人,谁绑鬼啊。”
他一指那人明显泛黑的脑门:“他体内的应该不是原来那个借尸还魂的东西了。”
有其他东西占了这个学生的身体,那原来里头的,难不成是小溪里飘过去那个?
秦悠灵光一闪:“他刚刚不会是在向我求救吧?”
二人留蜘蛛在坟地看守棺材里的人,连夜去溪边找另一个。
路上,尤浩戈给秦悠解释:“命数已尽的人能活到现在,说明占据他肉身的东西是在他断气前进入到他体内,延续了身体的生物特性。也可能是某位高人用禁术把他自己的魂魄以附身方式封在肉身里强行逆天改命。如果是在人死以后再附身,那叫诈尸。”
厉害的大妖大鬼能够利用自身阴气维持肉身不腐,可它们没本事让死去的肉身活过来。
死生之道,唯天地可控。
该学生目前仍是活人,这点是确定的。
一旦将他体内的鬼驱走,早已断绝生机的肉身会立刻死亡,而不是像失魂的活人那样变成“植物人”。
溪边依旧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秦悠和尤浩戈蹲在岸边,人手两张问路符,抽风似的双臂四处乱划拉。
二人累得大汗淋漓,那水下鬼影也没再出现。
尤浩戈看看表:“先回去睡吧,明天再说。”
他们折返回坟地时,躺在棺材里的人直挺挺站在外面。
他的对面,蛇精立起来摇头晃脑,熊头左摇右晃。
活像两个拦路抢劫的街溜子。
秦悠拉住急着要往回跑的尤浩戈。
俩人选定最佳观看位,坐下看热闹。
那边的熊头率先发难,一个虚晃从斜侧方直撞过去。
那人想要起纵躲避,双脚离地时才发现肉身太笨重,压根没跳起来,被熊头撞个结实,重重摔进土坑里。
蛇精趁势甩尾,打断他要爬出来的动作。
它俩站在高处,一个用脑袋滚动往土坑里“扔”土块,一个用尾巴扫射碎土渣。
坑里那位被压制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四肢被埋得可瓷实了。
坑中人忍无可忍狂怒不止。
两条细细的蛛丝飞射过去,又给他强行封口了。
秦悠这才发现蜘蛛也在,而且是参战状态。
尤浩戈双手托腮,由衷感慨:“我都没享受过这份待遇,他到底怎么得罪它们仨了?”
秦悠扯扯嘴角,这话她可不好接。
那边的战况几近结束。
熊头跳到坑里,落在没有埋土的那人胸口。
蛇精出溜下去,沾了一身碎土,往那人脖子上缠绕两圈。
蜘蛛两只螯肢高举,螯肢上的蜘蛛抻出老长,裹着个半透明的人形物。
秦悠一惊:“不会是溪流里的那个吧?”
尤浩戈伸伸懒腰,起身走了上去。
蜘蛛似乎是想把人形物塞到那人身体里,可任凭它如何使劲,那人脑门被拍通红,人形物也没进去。
尤浩戈叫停它:“还魂不是硬往里塞,他身体里还有一个,要是比你塞这个凶狠,你塞回去就是在给人家投喂口粮。”
蜘蛛的螯爪困惑挠头。
尤浩戈把碍事的蛇头扒拉开。
蛇精吐吐信子,很想在尤浩戈那白净的脖子上扎两个眼儿。
熊头倒是很给面子,主动滚到土堆里,省得给人压没气了。
尤浩戈揪着蛛丝把飘着那位拉到近前:“你怎么回事?”
那鬼身上阴气很淡,若不是推算过肉身的命数,尤浩戈会以为它是原主的生魂。
那鬼抖了抖,眼中透出惶恐。
蛇精急了,拿尾巴抽尤浩戈手背。
尤浩戈划拉一堆土给它埋了。
蛇精蛄蛹蛄蛹,成了个大号蚯蚓。
秦悠把蛇精拎到旁边,手里的邪符在那鬼面前晃啊晃。
蜘蛛急得张牙舞爪,想跟二人解释什么。
尤浩戈:“你们都闭嘴,我要听它说。”
那鬼惶惶开口:“我,我是净过魂的。”
尤浩戈微微惊诧,死鬼和生魂最大的区别就在阴气的“含量”上,生魂沾活气儿,虽为阴体却充盈阳气;死鬼属阴,停留得越久阴气越重,如果阴气持续减少,魂魄也就烟消云散了。
净魂,就是把死鬼自带的阴气洗掉。
这个过程放在活人身上,堪比抽筋扒皮。稍有不慎,魂飞魄散。
而这一套流程,只有德高望重的修行大师才能做到。
那鬼望向躯体的眼里满是愧疚:“他为救我而死,我为他续命奉养双亲,这是我欠他的。”
躯体原身初中毕业那年的暑假跟同学去外地玩,遇上了坍塌事故,他在协助救人过程中被砸成重伤,生命垂危。
被救的人同为重伤,但他命数未尽,经过抢救渐渐恢复了生命体征。
他在弥留时魂魄离体,得知救他的人是个未成年的学生,刚刚考上重点高中,做零工的父母老来得子,闻讯赶到医院哭晕了好几次,黑发一夜全白。
正巧有正统大师来医院超度事故中死去的人。
他求大师救救那个孩子。
“大师说,我和他只能活一个。”
他的原身福泽绵长,坍塌不过是他命中一劫难,自有贵人助他渡劫。
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他也清楚少年命数如此,不救他也活不长。
可他还是坚持用自己的命去换少年重生。
尤浩戈无奈摇头,给秦悠解释:“他这是把自己的命数嫁接在必死之人的身上。”
那人苦笑:“那个孩子的下一世在等他,所以我没办法用我的命去换他活下来。”
魂魄到了必须离去的时间,没人可以逆转强留。
于是大师为他净魂,由他代替少年复生,以少年的身份继承他原身的命数。
他的原身成了永远不可能醒过来的植物人。
秦悠很是感慨,随即问他们进山后遭遇了什么。
那人说他们进山后没看到警示牌,不知是走错路还是被脏东西迷了眼。
他们发现偏离景点路线后尝试往回走,谁知越走越偏僻,天黑以后,他们被困在了手机没信号的大山深处。
那一夜,其实只有被埋那个男生失踪了。
他换身后睡眠一直不好,夜里醒来时发现少了个人,就自己出去寻找。
结果肉眼可见,相比于失踪同学的原身原魂,他这个嫁接产物明显更容易被“入侵”。
尤浩戈:“这么说,躯体里困住这个就是罪魁祸首?”
那人连连点头。
先一步遇到他、了解到来龙去脉的蛇精和熊头在旁附和。
秦悠:“你能把他换回去吗?”
尤浩戈摊手:“理论我都懂,实操那肯定没戏。”
蛇精的信子要喷他脸上了。
尤浩戈让蜘蛛给那躯体多缠几道,为防它鬼体强行出窍闹出人命,他给躯体脑门上抹了厚厚一层棺材内壁上刮下来的腐泥。
“这样能封住他的印堂,普通人这么搞会阳气锐减,很容易撞邪。”
秦悠果断将余下的腐泥刮下来,打包带走。
这个学生和净魂过的魂体要送去玄易,起码得是白校长那个级别的人才能给他们换回来。
正好玄易快开学了,尤浩戈决定先回学校,山里余下的坟留着慢慢挖。
十年期限呢。
秦悠把他们送到校园便独自回了垃圾山,这趟搜刮来许多老棺材瓤子,还有个别陪葬品,比如她正拿在手里那把梳子。
梳子是木质的,发现它的棺材烂得都能挤出水了,梳子仍是好好的,连精细的刻痕都清晰可见。
很多棺材里都有一两样亡人生前常用的旧物,秦悠会把它们连同骨骸一并拉去焚化。
她会留下这把梳子,是因为发现它的棺材是空的。
尤浩戈说棺主大概率是诈尸跑了。
也可能是尸身保存得不错,被其他妖魔给“穿”走了。
秦悠很好奇,那片坟地有一半棺材都是空的,难不成它们都诈尸了?
那么多僵尸妖怪,去哪了?
想着想着,四肢百骸升起浓浓倦意,她两眼一闭睡了过去。
垃圾山又是生机勃勃的模样,秦悠蹲在山脚,丝毫没有向上爬的欲望。
她明知这是梦境,却怎么都克服不了周身的疲乏。
其实她住在荒坟那阵子就有所察觉,就好像体力倒退回了刚跟李老师练体能的日子。
不过她每天要挖坟掘土,要赶车运尸,体力消耗确实要比平时收垃圾大许多。
这回到了自己家,整个人彻底放松之后,她只想原地躺平一动不动。
她往垃圾山脚一瘫,眼巴巴望向山顶。
最高处依稀有个人影在晃。
那人旁边还有个四四方方的东西。
秦悠可太熟悉了,那不就是棺材的横截面么。
最近每天都在跟棺材打交道的秦悠甚至脑补了几斧子能把那口棺材劈成刚好添进灶坑里的柴。
然后她就见那口棺材从山顶一路滑下来,把她创飞。
秦悠忽悠一下醒过来。
老牛正歪着大脑袋瞅她。
秦悠在那对大眼珠子里看到了浓浓的不解与困惑。
她往身边一瞧,自己居然是抱着一块破烂棺材板睡过去的。
怪不得做梦都会挨棺材撞。
她抹一把脑门的汗,把这块棺材板塞到灶坑里,回屋继续睡。
两天后,玄易正式开学,秦悠又恢复到两点一线的轻松节奏。
变化嘛也有一点:李老师的体能课上多了个新面孔。
还是个熟人。
沈青杨笑容灿烂,跟蹭课的秦悠打招呼:“你好呀。”
李老师一巴掌呼他后脑勺上:“上课呢,闭嘴!”
作为课前跑圈唯一没能跑完全程的学员,沈青杨自觉理亏,乖乖低头不敢吭声了。
一节课上完,经过上学期魔鬼训练的新生们早已适应节奏,欢快地解散了。
地上就剩俩人。
吐着舌头的秦悠。
以及吐着白沫的沈青杨。
李老师直咧嘴:“小秦老板你这体能有所下降啊。”
说完他一溜烟跑了。
不远之外的老牛眼皮耷拉下来,继续啃它的菜叶子。
学生们纷纷看向坐在角落猛吃不停的两个人。
一个他们都认识,是上学期开始来学校收垃圾的小姑娘。
另一个,怎么有点像大明星沈青杨呢?
明星都是严于律己,对身材管理很严格的,会两口炫掉一碗饭么?
还连炫了六碗?
沈青杨打个饱嗝,恋恋不舍放下饭碗。
秦悠一脸“我懂”的感同身受。
沈青杨喝口汤溜溜缝:“成年以后就没吃过这么饱,真过瘾。”
秦悠的感同身受秒变无限同情。
很快又变成苦不堪言。
因为沈青杨捂着肚子嗷嗷叫疼,她得架着他去医务室。
两腿还在打颤的秦悠没想到看上去瘦瘦的沈青杨这么沉,走到食堂门口她就要跪了。
在厨房后门蹭饱喝足的老牛溜达过来,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从学校出来,秦悠直奔大路。牛车装得满满当当,没必要再去附近小区了。
可她没走出多远就碰上了老小区眼熟的阿姨。
阿姨愁眉苦脸,见到秦悠勉强笑笑。
秦悠问她怎么了。
阿姨唉声叹气:“我儿子崴脚住院了,我才从医院回来。你说他那么大个人走平地能崴骨折,搞不好要瘸的。”
秦悠安慰她几句,跟阿姨各回各家。
她回到垃圾山的时候,沈青杨已经坐在她家门口了。
秦悠瞅瞅那辆大房车:“学校没给你安排宿舍?”
沈青杨捂着撑成个球的肚子,俊脸扭得像大肠:“给安排了,我没住。”
作为娱乐圈最炙手可热的鲜肉明星,沈青杨能重回学校已经是经纪人最大的让步,条件是他得时不时接个商业刷个脸,免得外界以为他怎么地了——
他拍过戏的剧组才死了个男二,万一被有心人刻意抹黑成“罪魁祸首”、“不祥之人”,他的演艺前途就到头了。
玄易的宿舍管理非常严格,在赵弘枪出事以后,学生们节假日出校门都得打报告。
沈青杨考虑到自己动不动请假离校影响不好,就以校方代言人的身份办了张出入证,想上课时去上课,其他时间在校外自由活动。
沈青杨抱着肚子缩成个球:“我现在跟你一样都是蹭课上,那我不来投奔你还能去投奔谁。”
秦悠无言反驳,给他舀了碗水,等他喝完才告诉他那水泡过死人。
沈青杨煞白的小脸更没人色了,狂奔去茅厕吐。
等他拖着只剩半条命的残躯爬回来,秦悠说那水是干净的。
沈青杨不捂肚子改捂心口了:“我还能相信你吗?”
秦悠想了想:“信不信都行,我家的水都是河里打上来的。那条河死没死过人,你自己想吧。”
沈青杨哪还用想,他跟秦悠刚认识那会儿,河边不就挖出过尸体么。
还是秦悠和尤老师亲手挖出来的。
二人的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这事上。
沈青杨说:“凶手抓到了,几名死者都是一个人杀的,最早那起案子发生在二十年前。要不是你们挖到了尸体,死者的家人还以为他们依旧活着。要不是顺着死者查到线索及时逮捕凶手,他又要犯案害人了。”
秦悠很欣慰。
此外也要小小猜测一下:那凶手没被抓的话,下一个猎杀目标会不会是她。
沈青杨给自己搞了身破破烂烂的行头,每天往牛车角落一猫,很不起眼。
老牛意见很大。
不过在吃上沈青杨奉上的高级草料以后,它每天都乐颠颠拉大明星去上学。
秦悠去学校的首要目的是收垃圾,其次才是蹭课。
沈青杨大包大揽,把收垃圾的活计接手过去,这样秦悠可以偶尔偷个懒。
他还给秦悠搞来一辆小三轮,权当他借住在垃圾山的“房租”。
秦悠试骑几圈,这小车装满的话,蹬久了比上李老师的课都累。于是她果断把玄易的垃圾外包给沈青杨,她则蹬着小车去了山庄。
驱魔系迟来的期末考试就在今天。
驱魔系从新生到应届生齐聚一堂,将宽敞的山庄给占满了。
几个驱魔系老师现场维护秩序,按年级顺序分班进行考试。
见秦悠来了,王副主任笑眯眯跟她握手:“多亏你帮我们抓到了一个厉害魔物,正好给他们增加考试难度。”
无人在意的秦悠在这一刻尝到被群体眼神射穿的滋味。
王副主任做作地捂住嘴。
秦悠百分百确认他在转移学生们的仇恨。
高年级的考试进行很顺利,学生们熟知考试流程,训练场景里的考试教具也不必监考老师去整理,只要给魔物们一点补给,它们就又能活力满满迎接并痛殴下一批考生。
新生这边的问题就比较多了。
“老师,驱魔系为什么要考抓鬼啊?不是说选修课么?”
“老师老师,挂科的话什么时候补考啊?我可以直接补考吗?”
“这个考试系统跟模拟训练不太一样,门怎么打不开呢?”
“我好像带错考试用具了。”
“……”
监考老师的脸愈发扭曲,忍无可忍之下把所有等考的新生赶进考场,任由他们自由发挥,自生自灭。
秦悠趁机推销她用雷击枣木树皮混了编织绳制成的手绳,平心静气保平安。
监考老师戴上手绳,终于有心情去捞那些糟心的新生了。
高年级先一步结束考试,监考的乐童亲自清理考场,把报废的材料装在秦悠的小三轮上。
秦悠瞧见两个碎掉的降魔哨。
降魔哨作为最容易操作的驱魔法器,在驱魔系的高年级中已经实现人手一个了。
看这两个哨子零碎的程度,秦悠就猜得到考试内容八成是红月对战败在烂菜之下的那位。
等新生全部结束考试,监考老师早已筋疲力尽。
秦悠自告奋勇进去收拾垃圾。
监考老师看向王副主任。
王副主任很为难。
秦悠对上他,腰杆一下就直了:“区区新生考试而已,高年级考试的难度都是我提上去的。”
王副主任嘴角抽啊抽,塞给秦悠一个新的降魔哨两张驱鬼符,摆手让她进去了。
考场依托模拟训练系统,内景布置一脉形成。
这里,是一片水池。
秦悠把整个场景转一圈,很干净啊,别说垃圾,连鬼怪都没看到个影儿。
她探头出来问外面的老师:“这一场考试内容是什么?”
这位老师负责巡场,看看记录本,说:“两只恶鬼一小团魔气,都是看起来凶凶的战五渣。”
秦悠回头再瞅一圈:“没有啊。”
老师:“你看清楚,那两个鬼可显眼……哎?”
老师挤开秦悠冲进考场好一通找,就差把水池里的水给喝了。
眼见老师冷汗下来了,秦悠就知道坏事了。
才下班走出山庄的王副主任和乐童急冲冲又返回来,看过考场之后,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
秦悠没有硬去掺和,她默默打包好所有垃圾,跟眼熟的老师打声招呼就骑车回家了。
路上,她看到了堵在主干道上的那辆载着驱魔系新生回校区的车。
就在秦悠思索不见了的考试内容会不会在那辆车上时,大校车毫无预兆冲出街口,与横向行驶的车流撞成一团。
浓烟翻滚直冲云霄。
陆续有车主下车,摇摇晃晃跑去路边躲避将要发生的爆炸。
校车只在前面有个门,因车头严重变形已经打不开了。
车窗贴了膜,从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景象,也没人敢在这时候往跟前凑。
秦悠的心跳得太快,导致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抓了好几下才将衣兜里的手机掏出来打给乐童和王副主任。
幸之又幸,两位老师赶在校车爆炸前赶到现场。
秦悠看到砸开的车窗里,学生们有被烟熏得小脸雀黑的,有摔在车厢里动不了的,有不知是磕到脑袋还是连熏带吓晕过去的。
看上去伤势都不严重。
那位坐在副驾驶的监考老师情况最糟糕,头破血流的,手腕上还有一圈烧焦的血迹。
看到两位系主任,监考老师安心地晕了过去。
医院里。
这次车祸涉及的所有人都接受了全面系统的检查,正常行驶的轿车们均无伤亡,驱魔系的新生们人均挂彩,都是三五天就能痊愈的小伤。
监考老师的情况倒也稳定,就是除了外伤,还有很严重的灵力透支。
白校长风风火火赶过来,确认自家老师学生都没有生命危险又赶紧去给其他车主赔礼道歉,商谈赔偿。
跟来医院的秦悠静静坐在走廊最边上的长椅上。
人们来了又走,这让秦悠有了重回人间的真实感。
车祸发生那一瞬的发懵,这时才算彻底过去。
跑断腿的白校长坐到她身边,疲惫却语带笑意:“小秦老板,这次真的要感谢你了。”
秦悠:“我?”
白校长:“你不是卖出去一条手绳么,是那条手绳在邪祟发力害命的危急关头释放了佩戴者的灵力,护住了这场灾祸所有亲历者的性命,不然那一车师生必死,无辜牵连进来的路人也都够呛。”
秦悠长长吐出口气,绷得僵直的肩膀松垮下来。
她微笑着喃喃道:“都没事就好。”
白校长揉揉发红的眼圈,大笑着附和:“是啊,都没事就好,好啊。”
安下心的秦悠打算回家,离开前去瞄了眼监考老师。
监考老师全身缠绷带,疼得睡不着,看到秦悠赶紧邀请她进病房。
“谢谢你小秦老板。”
秦悠摆摆手,不知该说什么。
“也帮我谢谢尤老师。”
秦悠:“尤老师?”
“本来不是我监考,是尤老师强烈建议我去的。”
“幸好我听了他的话。”
监考老师闭了闭眼:“幸好。”
第059章
秦悠吭哧吭哧蹬着小三轮回到垃圾山时,沈青杨像个热锅上的蚂蚁,脚底板要在土石地面上磨冒烟了。
见秦悠回来,沈青杨立马贴上来,吓秦悠一跳。
秦悠:“今天没上体能课?”
沈青杨眉飞色舞:“上到一半李老师被叫走了。”
秦悠点点头:“怪不得你今天的血条是满的。”
沈青杨帮她卸载小三轮上的垃圾,一面跟她八卦:“你知道李老师为什么被叫走了吗?据可靠小道消息,玄易的一个校外训练场出意外了。”
秦悠:“……”
沈青杨:“玄易所有在校老师都被召集过去救援了。”
秦悠:“……”
沈青杨:“哎?不是都去救援了么,你怎么来了?”
秦悠回头一瞧,是尤老师来了。
尤浩戈一点没见外,舀一瓢水吨吨吨全喝了,完事往沈青杨特意搬来的沙发上一躺,舒服地直哼哼。
沈青杨不乐意了:“当是你家呢,起来。”
尤浩戈蹬蹬腿,实力诠释“我就不起,你能把我怎么样”。
秦悠找了点吃的给他,尤浩戈接过,饿狼一样三两口全给吃了。
沈青杨咧嘴:“训练场出什么意外了这是?比我练体能还累呐?”
秦悠替尤浩戈回答:“车祸。”
沈青杨:“嗯?你怎么知道?”
秦悠:“我就在现场。”
沈青杨:“!”
秦悠:“出状况的训练场就是你拍戏那山庄。”
沈青杨:“!!”
秦悠:“你手里那垃圾就是刚从山庄运出来的。”
沈青杨手一哆嗦,垃圾掉一地。
尤浩戈歇得差不多了,可算有力气坐起来了。
“有两个新生误带了违禁品进入考场,考场里的恶鬼和魔气被带离了山庄,制造了这起车祸。”
秦悠记得是有新生说自己带错考试用具了。
尤浩戈:“山庄所有训练场景里的妖魔鬼怪都是在校方购入山庄之后新抓来的,尚未形成足够的稳定性,一经出逃,凶性大盛。别看都是战五渣,杀一群菜鸟新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沈青杨抱住瑟瑟发抖的自己。他也是个新生来着。
尤浩戈:“你现在是旁听生,连考试资格都没有。”
沈青杨:“……”
秦悠:“恶鬼和魔气抓回去了吗?”
尤浩戈摇头。
沈青杨吓得喘气都不会了。
尤浩戈:“它们会被抓进玄易就是因为在外面没少害人,如今刚逃出来就想拿上百个活人填命,这样的邪祟,玄易也不敢再留。”
玄易崇尚因果,所有玄易师生都不会随意消灭亡灵,再怎么说那都是得天地造化而成的一条魂灵,是聚是散由天地做主。
实在超度不了也送不走的,玄易就会放进模拟训练系统里,在常年跟学生们的较量中磨掉它们的戾气,时机成熟再送去轮回。
可是任何救赎都需要双方共同努力。
小小的恶鬼和魔气胆敢一次性害百多人性命,天地自不能容,早被监考老师释放的灵力烧化成渣了。
尤浩戈神秘一笑:“是灭是留,选择权在它们自己,是它们把自己送上了绝路。”
沈青杨举手表示听不懂。
秦悠隐隐觉得,尤浩戈这话跟监考老师有关。
她转达了监考老师的感谢,然后问尤浩戈为什么要临时更换监考老师。
尤浩戈悠然叹气:“玄易每年都会发生几次类似的状况,这是玄易无可避免的劫数。每个跟玄易扯上关系的人,命数都会与玄易产生关联,特别是老师和学生。落在玄易头上的劫难,人均有份。”
那一车师生的命数各有不同,却在今日集体经历生死大劫,便是玄易带给他们庇佑的同时波及到他们头上的灾祸。
可这毕竟不是写在他们命数上的必承之祸,化解起来并不难。
只是化解人既要有这个能耐,又要有足够硬的命数。
秦悠恍然,是监考老师释放了大半灵力才保住了所有涉事人的命,换她去,把她整个人烧了也无济于事。
尤浩戈却说:“换监考老师是因为原来的监考老师自身就有大劫临头,不换人的话双方劫数会叠加成无法化解的死劫,死的人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