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修来犯那晚家门口泼得到处是水,收拾时清理出好多扒在泥里的陈年老垃圾。
其中有一块断刀碎片。
跟之前捡到的断剑碎片一样,一入手就知道是上好的原料锻造而成,比红月时战损淘汰的那把剑要锋利许多。
她把两块冰刃碎片放在一处,再攒攒就可以考虑造一把好兵器了。
她还在一滩脏泥里扒出半块铜镜,分量十足,就是镜片乌突突的,怎么擦都擦不亮。
秦悠掂掂分量,按废金属卖不了几个钱,还不如留着看能否重新打磨抛光,铜制的八卦镜要比普通镜子更有威慑力,再在上面刻一圈镇宅的符咒,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其余的几个瓶瓶罐罐一看就是近代产物,弃之可惜留置无用,秦悠用水泡起来,刷干净了勉强能当个花瓶花盆用。
最后,她在一口烂得黏糊成一坨的破木头渣里捡出一件衣服,衣服表面比她刚来时盖的被子还要脏得多。
秦悠不缺衣服穿也有钱买新衣服,原是不想要了,可夹着衣服的烂木头怎么看怎么像个缩小版的棺材,棺材里面装件衣服,别是谁家的衣冠冢吧?
想想尤浩戈此次出差的主要任务,秦悠觉得垃圾山出现衣冠冢也不奇怪,那些不知归属于谁的牌位她都留着当门卫了,这件挨着烂木头不知多少年却一点没朽的衣服怎么就不能入职门岗呢。
再不济还可以套草人身上租给附近老乡吓唬田地里的鸟。
自家这堆需要反复清洗的垃圾先都泡到水里,秦悠开始整理从山庄拉回来的训练垃圾和剧组制造的新鲜垃圾。
训练垃圾就是些常见的耗损材料,秦悠把所有能回收利用的都挑出来,其余的堆到生活垃圾那堆。
说也奇怪,她刚穿过来那会生活垃圾堆就是一座小山,这半年她成天往外跑,拉回来的大部分垃圾都堆到了那里,那座小山却仍是最初的规模,没有变大也没见缩小,最难得的是没什么难以忍受的怪气味,甚至一些有味的垃圾堆上去几天也就没味了。
她一开始以为是天气渐冷的缘故,现在气温回升也还是一样。
秦悠骄傲地挺起胸膛:自家垃圾山果然天赋异禀不同寻常。
剧组垃圾就很丰富了,除了那顶假发,还有好几件拍戏时刮坏蹭坏的戏服、被主角们玩坏的道具、因采购部门偷工减料没能达到导演要求而淘汰的各类物资,还有后勤丢掉的不新鲜蔬菜。
老牛颠颠溜过来,承包了这一分类。
破烂戏服看起来都很好看,一摸就知道料子实在不咋地。
秦悠挑几件好看的补了补,再把假人召唤过来给它挑。
至今抹灰裸奔的假人欢天喜地蹦跶过来,先给自己摔个大劈叉。
秦悠把这几件都给它,假人喜滋滋抱去旁边那口还挺新的棺材里——那是它给自己选的“卧室”,没有它的邀请,蛇精和怨灵傀儡都不能进。
蛇精和傀儡气不过,也各自挑个顺眼的棺材安营扎寨,以至于秦悠都不知道它们几个平时在哪。
整理这些自个儿能用的生活破烂很无聊,秦悠把那台日常充当手机用的电视搬过来,连接本地信号看新闻。
几条无聊的快讯过后,娱乐新闻登场了。
秦悠才恶补过娱乐圈知识,听哪个名字都耳熟,可惜对不上脸。
就在她准备换台看电视剧的时候,一张熟悉的脸被放大在屏幕上。
“本台最新快讯,正在拍摄电视剧的影视红星白羊昨天夜里吊颈身亡,尸体于今天清晨被剧组工作人员发现。白羊是自缢还是被人所害仍在调查中,我台会持续跟进报道。”
白羊是沈青杨正在拍摄那部剧的男二号,秦悠在山庄里见过。
她犹豫再三还是给沈青杨发了询问信息。
她印象里的白羊是个挺意气风发的年轻帅小伙,上吊自杀的可能性不大。如果不是自杀,那沈青杨岂不是也有危险。
过了两个小时,沈青杨才给她回信息。
沈青杨:一直在配合调查,才回房间。
秦悠还在斟酌措辞,沈青杨的视频申请发过来了。
镜头里的沈青杨乌青的眼圈苍白的唇色,疲态尽显,头发也是乱糟糟的。
他趴在床上好一会才有力气跟秦悠说话。
“他肯定不是自杀,你知道他是怎么吊死的吗?”
秦悠看到他红彤彤的眼里透出的惊恐就猜到事情不妙。
沈青杨说:“他是被假发吊在了树上。”
秦悠的心咯噔一下,立马去翻垃圾,那顶被她带回来的问题假发就混在里面。
沈青杨:“不是那晚的那顶。道具组出山新买回来的,这几天拍戏一直都用着。”
鉴于上一顶假发的阴影,导演特意要求道具组买那种一根真头发没有的便宜货,妆效差一点也不要紧。
要不是前期拍了许多女主戴假发的戏份,导演都要放弃假发造型了。
沈青杨:“昨晚收工时一切都还很正常,夜里拍的是女主和白羊的戏,我没在,今早刚起来就听说他吊死在山里了。我刚才去看过,很不对劲。”
吊死人的假发挂在树枝高处,打结的发梢勾住白羊的下巴,他的双脚离地很远,再怎么臂力惊人也没法抓着那种质感的假发把自己挂上去。
所有看过现场的人都联想到之前因假发而起的骚乱,所以剧组正在到处寻觅高人,导演亲自联系过白校长,白校长正在赶过去的路上。
秦悠问他要不要先出山避避风险,反正戏一时半会也没法拍了。
沈青杨苦笑摇头:“现在山庄门口挤满了媒体记者,鸟都别想飞出去。”
他的经纪人一早就想把他带离危险地带,可反过来想,脏东西要害他的话肯定早盯上他了,他脱离大部队反而更危险,山庄有玄易结界保护,他不出门就不会有事。
而且白校长马上就到。
秦悠陪他聊了些别的分散精力,直到那边嘈杂起来,沈青杨说白校长来了便挂断了通话。
这一整天,秦悠都有点心不在焉。
傍晚时,尤浩戈的电话打了过来:“小秦同学你看今天的娱乐新闻了吗?”
秦悠:“你说沈青杨剧组那事?”
尤浩戈:“对对,我就是嘱咐你一声,最近别去山庄了,等我回去再说。”
秦悠的心又要哆嗦。
尤浩戈:“玄易不让外人随便进,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怕不知根底的外人身上有东西。”
玄易要保护众多学子,布置的结界对外有防护功能,对内也有一定排斥性。
有些人会养小鬼小妖,或为了护身,或为能改运。
也有些人天生招阴,家里人为了能让孩子平安长大会请没去投胎的祖先常来关照。
这几类人进了玄易,他们身上的妖魔鬼怪就会受到挤压。
这些鬼怪对人没有恶意,也就不会像恶鬼附身那样难缠,感觉到不舒服就会主动离开宿主。等人出来,有些会回到宿主身上,有些可就不一定了。
尤浩戈的语气颇为无奈:“死那个人养了个改运的小鬼。白老头跟剧组再三强调过的,他还是把小鬼带了进去。据说小鬼是那位骗子大师帮他请的,有点凶,他也许是怕暴露养鬼改运的事才不肯承认,更大概率是想借玄易的气场把那个甩不掉的小鬼赶走。”
你要镇得住邪祟,邪祟才会为你所用。大师在时会定时帮他施法延长“使用期”,大师倒台了,他鼓捣出来的小鬼也就再没有了限制。
白羊是有点小名气,但还不够给沈青杨和正当红的女主演员当男二,从他能接到这个角色来看,小鬼还是在帮他的。
可白羊心虚啊,没有可靠的大师帮他安置小鬼,他担心总有一天小鬼会反噬他。
他也不敢随便请人处理,明星嘛,总是更担心被人抓住把柄。
所以他先下手为强,借拍戏之便将小鬼带进山庄。
小鬼在他身上实在待不住了才会藏进假发里。
尤浩戈:“小鬼不是傻子,它一定是看出了白羊的用意才起了杀心。那晚调戏沈青杨和女主其实是在给它的主人警告,白羊肯定猜到怎么回事了,可他错误地以为你把假发收走就等于把小鬼收走了。”
秦悠一阵唏嘘。
明明是托沈青杨或导演的关系就能联系到玄易的老师,他不用跟中间人细说怎么回事,玄易的老师更不会因为他是明星就到处传播小道消息,余下的最多是些传闻。
大师一倒台,一半明星都有类似传闻,他有什么好顾虑的。
尤浩戈:“总之你最近不要再去山庄了,白老头再怎么发飙也撬不开那些有心隐瞒之人的嘴。这次的小鬼只杀了违背双方约定的宿主,谁敢说下回再有这种情况先死的会是谁呢。”
尤浩戈的挖土工作不分昼夜,这会儿吃完晚饭又去扒野坟的棺材盖了。
秦悠再看那顶假发,浑身都不得劲,索性丢进火堆烧掉。
这一宿,她的梦里全是不停变长勾人脖子的假发。
转过天来,秦悠强迫自己出门遛遛。
她还没去过市中心商圈,也没吃过隐藏在城市各个角落的美味小吃,她今天要去报复性消费一下。
可无论她走到哪,都能听到人们议论白羊的死,看到电视滚动播放白羊“入戏太深失意自杀”的报道,一天逛下来,她更闹心了。
她看看将黑未黑的天色,给尤浩戈发去信息:你那还缺工友不?
第055章
活人扎堆的地方永远少不了八卦,秦悠也不想回垃圾山夜里做噩梦。白羊算是她认识的人,前几天还在她眼前活蹦乱跳的大活人。
在得到尤浩戈肯定且热情的答复之后,秦悠迫不及待去投奔了尤老师。
荒山野坟,耳根子清静,还有人作伴。
秦悠想得很好,现实却非常残酷。
尤浩戈是御剑飞进去的,并没觉得路不好走。
秦悠靠两条腿,累得眼前冒金星连第一个山头都没翻过去。
她的目的地要翻三个山头。
手机信号趋近于没有,秦悠找了个平整地儿坐下休息,一面思考是先找山洞过了今夜再说,还是打道回府明天坐牛车再来。
幸好她没跟尤老师说今晚就来,要不今晚该轮到他做噩梦了。
她裹紧外套,不让走路出的这点热汗散掉,无意间抬头,就见一道黑影从几十米高空划过,直奔山外而去。
秦悠揉揉眼睛:天上那貌似是个人?
这大半夜的,应该不会有其他人御剑出山吧?
可是尤老师御剑有那么流畅吗?
也许是其他修行之人偶然路过吧。
秦悠打个哈气,强打精神起身要走,却见天上那人又折返回来。
对方这次飞得不高,忽上忽下没个准儿,在秦悠眯起眼睛努力看脸的时候,那位一头扎到常青古树偌大的树冠里。
秦悠:“……”
只看脚她也知道这个肯定是尤老师。
她赶忙跑上去帮着把人薅出来。
尤浩戈扎一脑袋松针,跟针灸似的。
秦悠小心翼翼帮他一根根拔下来。
尤浩戈疼得要变形了。
秦悠跟他说话来转移他的注意力:“你怎么出来了?”
尤浩戈连连吸气:“我猜你问我就是想尽快过来玩,可我没想到你是徒步来的。”
他一路都在寻找牛车,出山后打不通秦悠的电话只好降低飞行高度折返找人。
秦悠有点感动,她吸吸鼻子,扬手拔掉那根扎在尤浩戈脑门上的泛黄老针。
尤浩戈的眼里噙满水光,偏又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哼出声。
秦悠升起一股欺负小孩的罪恶感,赶紧掏一颗白天买的糖果塞给他吃。
尤浩戈的脸彻底皱成了包子。
秦悠仔细一瞅包装纸,吐吐舌头。
这是她买的祛火除湿大药丸。
载着秦悠御剑,尤浩戈飞得更低了,速度也更慢,打远一看像两个脚不沾地的鬼魂。
“鬼魂”当事人也有点肝颤。
秦悠想到鬼就会想起白羊,再看山间树影就头发发麻。山风叠加飞行速度打在脸上脖子上凉飕飕的,还挺像头发刮在皮肤上的触感。
她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脖子,真的有一缕头发,惊得她猛地一颤,身体在风吹和惯性作用下向旁边栽倒。
尤浩戈急忙拉住她。
结果俩人都摔了下来。
趴在新长出来的草地上,秦悠对尤浩戈生出由衷的敬佩。
她还动不了呢,尤老师已经跳起来拍打身上的土了。
等秦悠缓过最初的痛感,尤浩戈扶她起来,唤过飞出老远的木剑,提升飞行高度至一米。
然后他把外衣脱下来垫在窄窄的剑上,示意秦悠侧坐上去。
秦悠发现坐在剑上和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体验差不多,她很好奇大伙为什么要坚持站立御剑。
尤浩戈:“装相呗,你见哪个大师高人是坐着去救场的?谁今天坐着出现,明天断腿的消息就能传得天下皆知。”
秦悠脑补一群人被鬼追得走投无路,大师坐在剑上从天而降的画面。
一柄长剑站两个人绰绰有余,坐两个人就很拥挤了。
尤浩戈把大半剑身让给秦悠,他自己半边屁股硌在剑柄上,翘个二郎腿才能舒服点。
风太大,他在前面坐不了太直,只得佝偻着脊背;两只手也没地儿放,背在身后很奇怪,就只能交叉抱在翘起来的膝盖上。
秦悠越看越觉得,大师高人还是站着亮相比较有威慑力。
荒山野坟的地理位置绝对对得起“出差”的分量。
秦悠落地后才发现野坟另一面也有好几个山头,不晓得前人怎么想的,居然在这种地方开辟出这么大面积的坟地。
尤浩戈说这座山里几百年前有好几个村子,这片坟地埋的就是村民们的先人。
后来村子迁到地势更便利的区域,这片坟地慢慢就荒废了。
时至今日,这些曾经有名有姓有家有口的坟头早已成了荒坟,坟中安眠的亡魂没准轮回过好几世了,他们的后代子孙也不会知道自己曾有先人埋在此处。
但毕竟是埋骨多年的坟地,阴气很重,天长日久妖魔鬼怪会在此地扎根,那么整座山就再进不来活人了。
而这座山有几个山头贴近城市中心区,早开发成公园景点对外开放。
尤浩戈耸耸肩:“游客,你懂的。”
这次他被派来挖坟就是因为有游客不顾警示牌提醒,深入到没有开发的荒山区域,迷路了。
公园联合搜救队进山找人时发现大山深处有这样一片坟地,出于安全考虑,公园请求玄易能适当处理。
尤浩戈捞起那把上岗几天就破破烂烂的小铲子:“玄易详细核对过每一片坟区的归属,确认无人归属才派我来清理。老坟老骨头没人认领也没鬼留恋,最适合火化。坟没了,聚集的阴气自己就散了,也就不会有妖魔鬼怪往这扎堆了。”
秦悠瞅瞅这片连坟包都已几乎跟地面平齐的荒坟,这确实是最适合的处理方案了。
不过在普通人的观念里,挖别人的坟是很犯忌讳的事情,所以这个活儿只能由玄易自家人来做,尤浩戈这个大闲人就成了不二人选。
秦悠咋舌:“这么大片坟,你一个人要挖到什么时候?”
尤浩戈倒是干劲十足:“挖掘机开不进来,只能靠人力一点点往外运。玄易考虑到客观条件的限制,给我定的完工时限是十年。”
秦悠:“……十年你都在山里挖坟啊?”
尤浩戈:“不是,开学了我得回去上课,放假没事再来挖。也可以高价雇人来帮忙,玄易负责报销。”
他冲秦悠挤眉弄眼。
秦悠秒懂,立刻给家里的电视手机发信息,让假人明天赶牛车来定位处搬尸骨。
尤浩戈在坟地边上搭了个帐篷。
他把帐篷和铺盖留给秦悠,自己抱着睡袋去睡刚挖出来的破棺材。
秦悠看他扔破烂似的把原主白骨丢得满地都是。
尤浩戈笑着说修行之人最尊重死者尸身与亡灵,却也最不在乎这些忌讳。
灵魂都已转过好几世,这些陈年白骨可不就是黄土一抔么。
可以当它们是古董那样轻拿轻放,但没必要以敬畏新死尸身那样过分讲究规矩,否则附近的脏东西会以为这些白骨仍是可以附在上面的躯体,反倒容易惹出事端。
秦悠在他东一句西一句的闲扯中睡了过去,难得一夜好眠。
第二天她一睁眼,那边挖土的已经有两个人了。
秦悠一惊,爬出帐篷离近看才发现多出来的那个是她家门卫假人。
一身时尚蓬蓬花裙,戴一顶半长假发。
秦悠的心跳直线加速,她不是把假发烧了么。
直到假人瞧见她,转身朝她招手,她才认出它戴这顶是她自己买的,用来引诱制作怨丝棉被那位。
还是白校长报销的呢。
秦悠长舒一口气,接过尤浩戈抛来的大肉包狠狠咬一大口。
她家牛车是连夜进山的。
一大家子都来了。
考虑到假人驾车的场面过于惊悚,它们实在没敢等天亮。
尤浩戈早起出山买早餐和一些秦悠可能用到的日用品时遇上在山脚下打转的牛车。
尤浩戈指指摆在两口叠在一起的棺材上面的大电视:“咱们有电视看了。”
假人不好意思揪揪裙角,实在是它们几个都不太会看地图和定位,只好把“手机”带出来,一边赶路一边试错调整前进方向,信号中断时刚好遇到尤老师。
秦悠狠狠夸赞了自家这几个的机智,完事跟尤浩戈一块挖坟。先把尸骨整理出来运去火葬场,余下棺材一类杂物就都归她了。
一连几天,秦悠都干劲十足。她每天会拉一车尸骨送到山外,回来时再买点吃喝用品,收工以后还可以看一会儿电视玩玩手机。
说也奇怪,前后几个山头都没有信号,偏就这片坟地上信号满格。
怪不得妖魔鬼怪喜欢往这扎堆呢。
这天,她等饭馆出餐时听到旁边穿工作服的食客在抱怨又有游客进山失踪了。
秦悠瞄一眼他们衣服上的标识。
哟,是连着坟山的那个公园。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这次失踪的人多达六个,是附近学校刚开学的大一新生,住同一宿舍。上学期各种入学训练耽误了他们的出游计划,这学期一开学他们就组团到处游玩,第一站就是这个连着深山的自然公园。
六个人是周六进山的,今天周一,老师点名他们宿舍集体缺席,谁的电话都联系不上。
由于学校就在公园附近,校方打算先组织校内人员进山搜索,找不到的话再报警通知家属。
秦悠拎起餐食急匆匆往山里赶。
以她跟尤浩戈的幸运值,这几个学生说不定会给他们带去怎样的考验。
万没想到,她赶回荒坟地时,挖土的人从两个变成了六个。
多出四个年轻力壮大小伙子。
秦悠:“……”
尤老师这是打算把出差挖坟改造成黑煤窑抓壮丁?
论人数,论武力,怎么看都是尤浩戈更吃亏吧?
更让秦悠意想不到的,是他们新挖出来的那口棺材里躺着个活人。
第056章
众人七手八脚将棺材里的人弄出来,秦悠从穿着判断他和多出来的四个小伙子是一起的。
挖出来这位平躺在地上,脸色白中透焦黄,跟她运出去的陈年老骨差不多。
见他怎么叫都不醒,有人要按压他的胸口。
尤浩戈制止他:“他心跳正常,你想按死他啊。”
几人急得抓耳挠腮,不知所措。
假人见秦悠回来,悄悄溜走把位置让给她。她站过去好半天,才有一个男生“咦”了一声:“这个小姐姐刚才不是穿裙子吗,什么时候换的?”
秦悠:“……”
她问尤浩戈什么情况。
尤浩戈说:“学生,你懂的。”
秦悠:“然后呢?”
尤浩戈:“他们误打误撞走到这里,说有两个同伴失踪了,我问了生日一算,其中一个就埋在这。”
他搓搓脑门,望着这片一眼不到头的野坟。
会不会以前也有误闯的游客被埋了却没人知道他们进山了?
秦悠问几个人是不是附近高校的学生。
几人连连点头。
秦悠稍稍安心,问尤浩戈算没算到另一个在哪。
尤浩戈摇头。
等几个学生的注意力又回到昏迷男生身上时,尤浩戈轻声对秦悠说:“另一个人的命数早几年就断了。”
秦悠揣回肚子里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命数是一个人的生命框架,命数断了意味着框架垮塌,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阳寿已尽。
秦悠看尤浩戈不怎么好看的脸色也猜得到另一个不见的,恐怕早就不是人了。
至于是被妖魔鬼怪附身后安分做人,还是故意把这几个室友引到山里来送死,得等找到他之后再见分晓。
野坟里的棺材都是躺过几百年死人的,刨出来学生的棺材里就有一副被他压乱了的白骨。
要不是尸骨原主魂魄离去多时,早把躺它身上的没礼貌兔崽子给挠死了。
原主魂魄是不追究了,可见证了它血肉腐败殆尽的棺材里到处都是尸毒煞气和霉菌。
这名学生醒不过来一部分是因为在土里埋得久了,但更主要的是他沾染了这些活人绝对不能随意接触的“毒物”。
尤浩戈让他们几个把人搬到牛车上:“先送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稍后会有玄易的老师去给他祛毒。”
他把邪符塞还给秦悠,让她留在山里,他跟车送几个冒失鬼出去。
秦悠知道他是担心路上会有危险。
她留在坟地,假人几个可以保护她。
老牛奔波一天,也确实拉不动那么多人。
拉活人不比拉白骨,老牛跑得动也不敢跑,生怕把晕着那位给颠死。
其他四人经过这番惊吓,这会儿也都臊眉耷眼提不起精神,天黑透以后,眼皮再也睁不开了。
牛车慢悠悠走远。
秦悠劈了几块干燥的棺材板生了火,躲在坟头后面一直没露面的蛇精和怨灵傀儡凑过来,兴致很高似的。
秦悠警告它们:“不许主动生事。”
蛇精盘成个蚊香,看上去还算老实。
傀儡费劲地支棱起它那非常不灵便的不分瓣小拳头,怼掉自己一颗眼珠子。
熊头擦咔落到地上,追着眼珠子滚没影了。
秦悠:“……”
蛇精扬起脑袋,小眼珠滴溜溜一转,扭着追熊头去了。
秦悠:“……”
她看向假人。
假人呆呆坐在火堆旁,一个小小砂糖橘蹲在假发上头严阵以待。
秦悠颇感欣慰:自家唯一靠谱这位依旧靠谱。
不靠谱的爱咋咋地吧。
离坟地二里地外有条小溪,那是他们在山里唯一的水源。
平时不是尤浩戈提水就是老牛去拉水,今天只能秦悠自己去。
她叫假人一起。
蜘蛛放弃华丽却行动不便、穿了衣服更加不便的外壳,跳上秦悠的肩膀。
今晚无星无月,山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秦悠戴上头灯,深一脚浅一脚摸索前行。
半小时后,她仍没瞧见溪流在哪。
走错路了?
秦悠回身望向来路,火光早已不见,但那连片的老坟却像是有着某种魔力能穿透无边黑暗,彰显着它们始终存在。
不用问,这肯定不是她白天挖的那些高抬腿就能跨过去的小土包。
莫非山中还有其他老坟?
她才走出不久,真有这么大面积的坟地,她白天不可能没看到过。
她摸摸肩上的蜘蛛:“你猜咱们是遇见鬼了,还是撞到那个失踪的学生了?”
蜘蛛八只爪爪缩紧,瑟瑟发抖。
秦悠:“……”
唯一靠谱这位哪都好,就是胆子贼小。
蜘蛛抖成了筛子,秦悠可就一点不害怕了。
她左手一张邪符,右手甩起上吊绳,吹出的口哨一股聊斋味。
蜘蛛抖得更厉害了。
想必拦她路的那位也觉得她比自己更可怕,在秦悠又往前走了五分钟之后,小溪出现了。
秦悠把背来的水箱装满,撩起冰凉的溪水洗一把脸。
她的脸贴水面很近,灯光映得溪水晶亮,清澈见底。
一张人脸在水下一晃而过。
秦悠下意识直起身,头灯随之变换角度,等她再去细看,水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秦悠的心不受控制地怦怦狂跳,好半天才缓过来。
溪水不深,一个成年人不可能在水中快速游动。
更何况她看到的是正脸。
她用光去晃上下游的水面,溪水潺潺,没有异常搅动。
不是实体,大概率就是鬼了。
秦悠心中有了数,背起水箱折返回坟地。
尤浩戈是三更半夜御剑回来的。
老牛认识路,山里也没有拐牛的坏人,妖魔鬼怪想吃它一个成精的牛也没那么容易,它可以拉着车慢慢往回走。
心急赶回来的尤浩戈见秦悠好好坐在火堆旁才放松下来。
秦悠背对着他。
尤浩戈叫了两声。
秦悠没有理他。
尤浩戈立马警惕起来,他瞄一眼旁边的帐篷,大半夜的秦悠为什么不去睡觉?夜里这么冷,秦悠等他也不会不加件衣裳。
他摸摸衣兜,比手还干净。
他环顾四周,几个小妖都没在。
心知有异,尤浩戈怎么走过来的又怎么退了开去,可无论他退出多远,火堆和坐在火堆边上的人都和他保持着固定距离。
尤浩戈眯了眯眼,随即露出一副怕怕的样子,两腿一软摔倒在地。
火堆边上的人影恍惚了一刹。
尤浩戈定睛再看,那人已不是秦悠的模样,成了个细高挑的年轻男人。
尤浩戈见过这个人的照片,那个本该早死多时的失踪学生。
那人下身没动,上半身直直扭转过来,看得人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