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蜗牛察觉到危险想要逃跑,硕大的身形刚往后一缩就是一阵抽抽。
尤浩戈向它展示两个空盐袋子。
里面的盐都撒在蜗牛的退路上。
秦悠发现巨型蜗牛的表情变得非常凶悍。
原来这种平时人类会忽略面部的物种也有如此鲜明的表情变化。
巨型蜗牛向前蠕动,似是想冲进河里。
秦悠几个人都挡在河边。
巨型蜗牛咧开大嘴,打算顺路啃上几个脑壳。
就在这时,一片片“白雪”从天而降。
巨型蜗牛面露惊恐,身形快速缩水。
众人抬头一瞧。
尤浩戈不知何时御剑上天,正坐在蜗牛上空扮演天女散花。
人家天女是一把一把撒花瓣。
他是两手各拎两袋盐抖落。
颇有大厨发现盐不要钱的气势。
不幸沦为尤大厨主菜的巨型蜗牛气急败坏,朝天上喷口水。
尤浩戈像个闯关的游戏小人儿,操控着木剑躲避攻击。
在巨型蜗牛又一次朝他张开大嘴之际。
尤浩戈一大包盐倒了下去。
巨型蜗牛作干呕状,越呕体型越小。
附近的巡警赶到时,蜗牛已经彻底丧失反抗的能力。
警员左瞧右看:“那个怪物呢?”
秦悠:“不就在你脚下么。”
警员下意识后退低头,却见地上有个两指大的蜗牛。
警员看看群里的照片:“这图是p的?”
尤浩戈指指水鬼举着拍摄的手机。
警员还以为摄影师为了调整拍摄距离特意跳进河里拍,离近一瞧才发现这位摄影师有点不像人。
水鬼漂到河边,把手机上交。
警员瞅瞅水鬼,再看看手机记录下的蜗牛变小过程:“我好几天没怎么睡了,眼有点花,那谁你过来再看一遍。”
所有看完录像的警员都沉默了。
巨型蜗牛逃窜时的攻击方式若是击中在场的人,就会造成那两位死者的伤。
那么问题来了,导致那两个死者死亡的是这只蜗牛吗?
听说蜗牛这个物种的繁殖能力是非常逆天的。
第263章
理论上,精怪生出的后代也是精怪,但也只是起步比很多后天或修行或靠机缘开灵智的精怪多一点先天优势而已。
就好像修道中人的后代常有天赋异禀的天之骄子,可若是不好好修行也只能泯灭众人。
出身决定基础,修行架设高度。
可这巨型蜗牛怎么看都像个变异体,它的后代啥样真不好说。
尤浩戈把拍摄的视频发给玄易专门研究精怪的几位老师,让他们鉴定一下这蜗牛是膨胀了还是受辐射了。
几位老师震惊之余都嚷嚷着要来现场围观。
尤浩戈发了个警局地址,再发一张缩水蜗牛照片。
几位老师:……快过年了,我们还是消停在家吧。
这事闹得唐老师和章老师想走都不敢走,他们真怕自己前脚一走,垃圾山这几位就被一大群蜗牛当年夜大餐消化喽。
沈青杨对两位老师的继续留宿表示万分满意,他重新将二人请上房车,五人对局游戏不玩了,改三人斗地主了。
因住宿环境不同而被排挤的秦悠和尤浩戈只能回屋看电视。
尤浩戈打开美食频道,大厨正在详细讲解以蜗牛为食材的菜品要如何制作。
大厨讲得眉飞色舞。
主持人闻得满脸陶醉。
台下观众看得口水直流。
秦悠:“呕。”
尤浩戈赶紧缓台。
这回是电影频道,正在播放恐怖片。
一张血糊糊的鬼脸贴在屏幕上,纤长的血红指甲挠啊挠。
后期很敬业地配了一比一高仿真指甲抓玻璃音效。
这回不用秦悠表态,尤浩戈自己就受不了换台了。
俩人还没看清楚新换的是哪个台,先被一连串尖叫吓得差点跳起来。
定睛一瞧,原来是明星综艺节目。
而且是去年过年时无意释放魔冢那档爆火综艺的第二季。
也不晓得剧组下了怎样的血本,居然又把第一季那几位险些被魔物玩散架的嘉宾给请了回去。
尤浩戈:“这是好事,起码这次他们再往偏远地方钻,不敢再乱拔立在地上的木棍了。”
秦悠点点头,随即脸又绿了。
因为电视里的嘉宾举起了一只新捕捞到的大蜗牛,还说这是他们的午餐。
秦悠抹一把脸:“我来这个世界两年多,从来没发现蜗牛出现的频率这么高。”
尤浩戈捂着腮帮子,一副牙疼模样:“要不咱顺应潮流买点蜗牛回来当年夜饭?”
秦悠两把眼刀子甩过去。
尤浩戈:“按咱们的运气,说不定正好能把那大蜗牛的子孙都买回来。”
秦悠:“万一吃下去才发现是大蜗牛的子孙呢?”
尤浩戈:“那咱们就新年一起躺板板嘛。”
秦悠抡起扫帚将这位乌鸦嘴种子选手扫地出门。
转天一大早,警方发给一条令秦悠和尤浩戈无比震惊的消息。
只剩两指大的蜗牛也并非是它的原生体型,它的身体里有一坨碾碎的骨灰,经法医鉴定骨灰属于人类。
秦悠问:“不会是头盖骨的骨灰吧?”
办案警员:“你怎么知道?不会是你闲着没事给蜗牛吃骨灰吃出来个怪物吧?”
秦悠:“……你真瞧得起我。”
尤浩戈这时插话问道:“我们送过去那具淹死在河里的尸体,脑髓还在吗?”
警员特意去问了法医,回道:“死者落水时头部造成严重磕伤,脑袋里……是空的。”
别说脑子,血都没剩多少。
尤浩戈摸摸下巴:“你们可以安心过年了,巨型蜗牛就这一只。”
警员很想相信又不敢相信:“你怎么确定的?”
尤浩戈:“那头盖骨我们找了好几天了,它先在阴气浓郁的宅子里放了很久,之后被鬼魅丢进河里,头盖骨的主人说不定一直守着它呢,这样的骨灰在精怪眼里是大补之物。”
阴物别管修正道还是修邪道都需要大量阴气来滋补。
巨型蜗牛自身肯定有点成精的雏形,大冬天没有绿叶子栖身只得挂在沿河岸边,遇见阴煞之物便本能地吞了下去。
对于狮子老虎,包括狐狸这类食肉类猛兽精怪,人也在它们的食物链上,因此当人类误闯它们的领地被它们捕食猎杀,并不会计入它们的杀孽里。
可食物链怎么算都连不到蜗牛身上。
它误食了骨灰倒不能算它吃人犯错,只是以它的物种、它的修为都不足以消化吸收附加在头盖骨上的阴气和鬼气。
就好像猛兽猛禽吃再多人也不会有异常反应,而老鼠乌鸦吃多了人却会眼珠子泛红。
蜗牛因富豪老爹的头盖骨一次性摄入了过多阴气,搞不好还被富豪老爹的鬼魂纠缠了一阵,自身承受不住阴煞气冲撞而发生变异,正巧有人被水鬼拖下水时磕伤了头部,让它尝到了鲜血和脑髓的味道。
一发不可收拾。
尤浩戈摇了摇头:“挺惨一小东西。”
他们去警局接回那块稀碎的头骨,至此,富豪老爹的骨灰总算是凑齐了。
魂儿大概是目睹了蜗牛变异成吃人吸脑髓的怪物而被吓跑了,还得继续找。
尤浩戈把那个被盐淹入味,又挨了法医几刀的蜗牛残骸一并领了回来。
秦悠看他的眼神奇奇怪怪的。
尤浩戈赶忙解释:“我不是要吃它。它是杀了人,可这个孽一多半要算在那个扔人家骨灰的老鬼头上,让唐老师把它和老鬼一起带回玄易清算才公平。”
秦悠赶在过年前一天去把负责区域的垃圾全收一遍,再去采购年夜饭的食材。
尤浩戈帮忙收完垃圾也要跟着去买买买。
秦悠瞪他:“你先写个保证书,‘坚决不买蜗牛’。”
尤浩戈:“咱都确认那蜗牛只是个初开灵智的小妖,人家没有大量繁衍后代。”
秦悠:“那也不许买!”
尤浩戈举手投降:“我就负责拎包,买什么全凭你说了算,行不?”
秦悠对尤老师的表态十分满意,带着他挤进人满为患的菜市场,仗着他手长脚长成功抢购到两大兜新鲜食材。
然而真要做年夜饭时又出岔子了。
秦悠打开橱柜的门翻半天:“我盐呢?”
主动承担烧火任务的沈青杨举手抢答:“都撒给大蜗牛了!”
秦悠看向尤浩戈:“我盐罐子那点呢?”
尤浩戈:“啊,那晚不是还在蜗牛屁股后头撒了一路么,我寻思有散装的就先别用成袋的。”
秦悠:“……”
尤浩戈瞅瞅去河边的路:“才撒没几天,我去刮刮路面说不定能抢救回来一点。”
这次不用秦悠发言,沈青杨倚仗坐地的身高差优势紧紧抱住尤浩戈的大腿:“我宁愿吃不放盐的年夜饭,也不吃混了蜗牛粘液的盐。”
被抢了烧火活计的蜘蛛默默穿上假人套装,按沈青杨出门的标准武装自己,坐上小破车去最近的小商店。
过一会它又返回来,抱走了吞掉它们所有小妖过年红包的熊头。
这个新年难得安稳。
章老师家里人口多,在垃圾山吃了顿饭便回去了。
唐老师就一个人,在秦悠和尤浩戈的极力挽留下多住了一天。许是嫌沈青杨和几只小妖太烦人,初一一大早便告辞走了。
余下三人闲着也是闲着,重新组局斗地主,输了往脸上贴条。
白骨和美人大妖登门时,这仨人快变纸扎了。
美人大妖挨个掀“门帘”才知道谁是秦悠。
把自己裹成个球的秦悠吹开眼前的纸条就瞧见一副倾国倾城的容颜,很不争气地吞了吞口水。
美人大妖掩嘴轻笑。
秦悠的魂儿都要飘上天了。
尤浩戈率先把最后一张牌拍在桌子上,扬手给秦悠眼睛上贴了张条。
秦悠啥都看不见了。
沈青杨挠挠下巴:“你俩不是一伙的么?”
尤浩戈给他嘴上贴了一张。
白骨和大妖过年能串的门就秦悠一家。
秦悠热情招待,刚站起来就被凳子腿绊了个跟头。
大妖扶了秦悠一把。
秦悠两眼一抹黑,嗅觉却异常灵敏。
她闻到一股山间花香,清甜中透着点不可亵玩的冷冽。
沈青杨掀开门帘瞅瞅:“小秦老板你看着有点变态。”
秦悠歪过脑袋:“只是有点吗?”
沈青杨:“啊。”
秦悠蓦地抱住大美人狠狠吸一大口:“这回呢?”
沈青杨:“……”
尤浩戈看向白骨。
白骨维持着礼貌微笑向后退开几步。
秦悠拉着大妖坐到桌边,教她玩斗地主。
没玩几把,大妖那张漂亮脸蛋也被贴得严严实实了。
大妖气得直跺脚,让白骨替她报仇。
白骨摸摸自己的骷髅脸:“我就不玩了吧。”
大妖瞪眼:“玩!”
然后白骨就跟殡葬店里的纸扎一样了。
他脸上的每一张条都是尤老师亲自盖章。
难得过了几天清静日子,秦悠在新年第一轮收垃圾的过程中又捡到一个扎满钢针的布娃娃。
有那么一瞬,秦悠觉得自己就是那街边噼里啪啦的炮仗——自己炸个没完,还要把路过的人全轰上天。
尤浩戈就是那个无辜被轰上天的路人,左躲右闪却始终被秦悠凶巴巴的目光锁定。
尤老师心里苦,一头扎进垃圾桶。
被诅咒娃娃激发了怒意,想跟尤老师说点什么却迟迟没能启动语言系统的秦悠:“……”
秦悠深吸口气:“你出来。”
尤浩戈双手抱头:“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秦悠:“……”
她想把尤老师倒出来,可她这小身板属实有点想多了。
无奈,她只好拔下一根钢针伸到尤浩戈眼前:“你出不出来?”
尤浩戈:“我出……不出来呢?”
秦悠晃晃手里扎成刺猬一样的娃娃,微微一笑。
尤浩戈蹭地窜出来,落荒而逃。
先前交到玄易的那个诅咒娃娃里的填充物被换成了一张写有生辰八字的布条。
秦悠费劲将这个娃娃剖开,里面果然也是一份用鲜血写成的生辰八字。
绕着街道跑完一圈的尤浩戈接过来,掐指一算:“人还活着。”
秦悠看他累得模糊的眼睛突然绽放精光,就知道八字所代表这位有救了。
过年没几家商店开门,秦悠只好从垃圾里挑了几张还算干净的纸张给尤老师应急。
尤浩戈一面掐算一面奋笔疾书。
与以往将全部写下命数的纸张攒在一起使用不同,这次尤浩戈写好一张就让秦悠叠起来往上面扎针,娃娃身上的每一个针都要在这张纸上扎一遍。
秦悠小心翼翼拔掉娃娃上的所有针,生怕有所遗失,再一根一根扎在这些纸上。
垃圾桶里捡来的破纸本就被团得不成样子,再被这么多钢针一扎,眼瞅要碎。
秦悠又去垃圾桶里挑了个塑料盒回来,把糟烂的命纸放进去。
尤浩戈停笔时,他的脸前所未有的白。
他的眼睛却依旧那么闪亮。
他问秦悠:“想替被扎的人出气不?”
秦悠使劲点头。
尤浩戈拿起一根针递到秦悠跟前:“扎那娃娃。”
秦悠:“怎么扎?”
尤浩戈:“怎么过瘾怎么扎。”
秦悠多拿了几根针一并夹在指缝里,照着娃娃歘歘歘。
尤浩戈看得脖子后头直冒凉气:“小秦同学我最近没得罪过你吧?”
秦悠此刻满脑子都是第一次捡到诅咒娃娃时看到的那位浑身喷血的死者以及泡温泉偶遇的伤者,血气正上头呢。
她没听清尤老师说什么,所以:“嗯?”
尤浩戈裹紧衣服,缩着不敢再吭声。
秦悠见尤浩戈不是要阻止她,扎得更起劲了。
娃娃本就遍体鳞伤,如今只剩下个空壳,被秦悠一扎,只缝了个红嘴巴的脸仿佛在哭。
秦悠适时收手。
尤浩戈从秦悠手里拿过一根针,顺着娃娃的脚底板戳了进去。
秦悠惊讶地发现尤浩戈扎的这根针进入娃娃体内以后竟然消失不见了。
尤浩戈长舒口气,坐在小破车上闭目缓了好一阵才给秦悠解释:“人还没死意味着施加在娃娃身上的诅咒还没有完全生效,我用命纸替八字主人承担针扎,扎进娃娃身体里的那一根针会因为邪法没有真正生效而反噬施术的人。”
秦悠:“你扎的那根针跑到施术人身上了?”
尤浩戈点头。
秦悠感觉脚底板有点疼:“那我扎的那些针呢?”
尤浩戈:“就是替被害的人出口恶气,没什么实际作用。”
秦悠:“……”
尤浩戈捏起一根针,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隐在厚厚的镜片后面,有种高深莫测的危险。
他幽幽地说:“其实这些针都可以反噬到施术者身上,可我怕他死得太痛快了不好找。”
只扎一根针进脚,既会让施术者疼得日夜难眠,又不会联想到反噬上头。
此反噬用术法很难甄别,去医院拍个片倒是一目了然。
尤浩戈利用玄易的人脉联合本地及周边所有医院留心脚上扎了针的患者。
这一刻,秦悠发现尤老师坏起来能让全体邪修跪地膜拜。
不愧曾是什么都敢卖,跟谁都敢做交易的人。
秦悠单手撑着座椅:“那个……”
尤浩戈脑袋一歪:“呼。”
想趁机打听一下垃圾山过往的秦悠:“……”
她怀疑尤老师装睡,可她没法验证。
假期结束,街上行人渐多。
猫过一整个冬天的沈青杨都被经纪人抓走开工了。
秦悠舒展筋骨,将她连夜制定的新年计划贴到大门上。
第一条:挖开垃圾山,找到那口棺材。
睡了两天才睁眼的尤老师揉着迷离的睡眼看了又看:“小秦同学志向很高远嘛。”
秦悠挽起袖子:“有你帮我挖,我有信心。”
尤浩戈:“我能不帮么?”
秦悠抄起菜刀:“你再说一遍。”
尤浩戈:“……”
秦悠把菜刀往桌上一拍:“或者你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尤浩戈面露犹豫之色。
秦悠复又抄起菜刀:“你果然有事瞒着我!”
她原是不想逼尤老师开口,可她这几天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从尤老师这里打开突破口最有效率,免得她跟这个打听跟那个打听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万一她的魂气是个谁都想抢的香饽饽呢。
尤浩戈双手护住脖子。
秦悠忽然笑眯了眼:“咱俩可是天下第一好。”
尤浩戈满脸惊恐。
秦悠把菜板搬过来剁排骨。
她剁一下,尤浩戈颤一下。
然后秦悠那皮包骨的手腕就脱臼了。
有那么一瞬,尤浩戈很无奈。
他把秦悠按坐下,快准狠地替她把手接回去。
尤浩戈:“疼么?”
秦悠:“不怎么疼。”
尤浩戈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秦悠拿起菜刀晃了晃,似乎还想继续剁。
尤浩戈按住她的手把菜刀拿开:“你真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秦悠作洗耳恭听状。
尤浩戈轻轻叹气:“你现在是跟这副身体的主人互换了,可这只是一时的。那个世界的你死后魂魄会被抽回她原本的世界,也就是这里,她会在这个世界继续下一世轮回。而你……”
秦悠的心没来由地一沉:“我也会回去继续下一世。”
尤浩戈沉默着点了点头。
秦悠一时间也没有言语。
曾经她很想回到那个世界,跟自己的亲人朋友重聚。
可自从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因由,那个世界的一切忽然变得模糊,就好像一场漫长的梦,而现在她所经历的才是美梦醒来要面对的现实。
她还是很想自己的父母,很想爷爷,很想再见见他们,拥抱他们,陪陪他们。
这与她和这个世界冥冥之中的牵绊并不冲突。
可如果是死后再去轮回,好像,她现在更想留在这边。
没来由的,仿佛印刻在灵魂里的一种决绝。
见秦悠没有再问,尤浩戈思忱片刻,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你原本的世界是一个时空,我们这是另一个时空,两边完全不同,时间的流速也不一样。”
秦悠的心又是一颤。
尤浩戈:“那边比这边的时间要快。”
秦悠:“她被拉回来,是不是我要同时被拉回去?”
尤浩戈点头,又摇头:“如果只是单纯互换的话,是的。但你的情况不一样,你现在并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
秦悠看看单薄的自己,只是没有魂气,怎么就不算完整的人了?还是说除了魂气,她还缺少别的零部件?
尤浩戈似乎不想铺开讲得太详细,只说:“跟你对调的这位在这个世界已经是个死人,你顶着她的命数穿越过来也等同于是个死人,再加上你没有魂气,现在的你比死人死得都彻底。那个世界的你虽然相当于多经历了一次投胎,但她承接的是你在那个世界的命数。”
见秦悠没反应,尤浩戈放轻语气:“听懂了么,你俩的互换相当于你俩都在二次投胎,她活了过来,而你并没有。”
秦悠眼露迷茫:“我好像更糊涂了呢。”
尤浩戈摸摸她一头干枯炸毛:“你俩互换的条件是你俩同时要死,那个世界的你命数将尽时,你若是个活人就会跟她再次互换。你现在的情况不符合互换条件,那么就只有她会被抽回来,你并不会被抽回去。”
秦悠:“我不用回去?”
尤浩戈:“对,她替你活完一世,她就是你。她死后魂魄回归这里,意味着那个世界的你身死魂消不复存在。”
秦悠额上的青筋蹦了蹦,恍惚间似乎有另一道声音叠着尤老师在说同样的话。
可她就是听不清楚另一道声音到底什么样。
尤浩戈:“你如果在她回归之前找回魂气,那你就会在她回归的时候回到那边,延续你原本的命数继续轮回。”
他低垂眼帘,许久才闷闷地低喃道:“我,不想让你走。”
秦悠耳边的重音更重了。
她听见自己问:“那边的我还能活多久?”
她也听到了尤浩戈的回答:“换算成这边的时间,两年多吧。”
秦悠缓缓点头,突然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一场梦无缝衔接现实。
秦悠又一次来到青山版垃圾山。
这一次就只有那道背影,没有棺材。
她听见那个人用很缥缈的语调说:“一定要这样吗?”
她的脑子还在思考“这样”是哪样,嘴巴却已答道:“我意已决,你无须再劝。”
那人似是叹了口气,摇晃着上山去了。
秦悠感觉自己的嘴巴在动。
她反复去模拟嘴巴的轮廓。
自己好像是在说:等我回来。
一连几天,秦悠都在晃神,分不清梦与现实。
梦里,青山依旧在,那一人一棺伫立山顶,远望之下全是落寞。
现实,垃圾山还是旧模样,秦悠看看自己才写下的新年目标,越看越觉得别扭,索性撕掉烧火。
有时她会盯着晃动的火苗发呆。
曾几何时,她最想看那道人影长什么样。
后来,她想通过梦境锁定棺材在哪。
现在,她更想知道梦里那一人一棺的故事。
在梦中的她离开之后。
虽然那个人没有脸,但她还是觉得那人就是尤老师。
她想问,又不知该怎么问。
上一次逼问是与她切身相关,她有知情权。
这一次她是好奇人家的隐私,他有权不说。
大脑在一轮又一轮的纠结中彻底宕机,秦悠抄起菜刀,机械地剁着排骨。
一直躲在角落,担心她把自己当柴火塞到炉灶里的尤浩戈冲上来抢菜刀。
秦悠:“你抢我刀干嘛?”
尤浩戈把她又脱臼的爪子举到她眼前晃啊晃。
秦悠蹙眉:“可这么大一扇排骨不能直接放锅里炖吧?”
尤浩戈:“……咱就不能不吃排骨么。”
秦悠:“这排骨不是你非要买的么?”
过年抢菜抢红眼、一张嘴就要包圆所有排骨的尤浩戈:“……”
他把菜刀一扔,拎着劈柴的斧头过来三下五除二把所有排骨剁稀碎。
秦悠躲出老远,生怕迸一身骨头渣。
尤浩戈收工扬起斧头,转向秦悠。
秦悠咔嚓咔嚓连拍好几张,发朋友圈。
所有加过她的警员集体留言:自首吧,不要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秦悠:“……”
在一长串普法的留言里,章老师的回复是那样清新脱俗:那斧子是小秦老板新研制的武器嘛?老尤这模特太像样了,我要预定一把!小秦老板看看我,我排一号嗷嗷!
秦悠扒拉扒拉年前带回来的树杈,说粗不粗说细不细,她原想都刻成串珠的。
现在看来做成斧头把儿貌似更适合呢。
有了既定目标,秦悠瞬间将自己拉回现实。
可制作斧头要有精钢做最有杀伤力的“头”,她买得起精钢却是没办法磨出锋利的刃。
秦悠拖出那把当初去砍幼儿园的大石斧,琢磨着能否把家里堆积的石板们二次利用一下。
反正制成法器的斧头,应该没人拿来剁排骨吧?
尤浩戈见她恢复正常,暗暗松了口气,终于有闲心去干别的了。
诅咒人偶的施术者很能忍,到今天还没去过医院。
尤浩戈打算换个思路,联合陆续返校的占卜系师生们运用玄学来找人。
找施术者费劲,找那根他触碰过的针就容易多了。
可扎针那位自身也有修为,他们占卜追踪稍有不慎会被察觉,严重同样会反噬。
占卜老师很迷惑:“我占算这么多年,遭报应的说法常听说,被反噬是什么鬼?会有什么后果?”
尤浩戈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串奇怪的数字:“来你给它占一卦。”
占卜老师:“算什么?”
尤浩戈想了想:“算它是什么。”
几位占卜老师不明其意但还是各自起卦。
片刻后,这屋子里就只剩下尤浩戈一个站着的人。
躺到地上的占卜老师双目放空:“我有一种被雷劈的抽空感。”
另一老师说:“我手软脚软脑壳软。”
占卜系主任强撑着坐起来,似有所悟:“那串数字的真身很厉害,算它胜似窥探天机。”
其他老师纷纷醒悟:“这就是占卜反噬!”
占卜最大的忌讳就是莫窥天机。
古往今来再厉害的占卜师占算最多的也还是人,每个人的命数都是天机,却又达不到真正天机的机密程度,占卜师算得再多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五弊三缺这类下场通常出现在常年口无遮拦,什么都敢算什么都敢说的占卜师身上,而且是积年累月一点点显现出来的。
而尤老师要他们试算的问题却是算得浅了当场暴毙,算得深了……他们的修为根本就算不到深处去。
系主任坐起来:“你的意思是,如果施术人修为比我们高得多,他会隔空锁定我们的方位,甚至给我们远程扎针?”
尤浩戈:“你们知道这里头的风险就行了,慢慢算,不行别勉强。”
尤浩戈晃晃悠悠走了。
占卜系老师们凑到一块交头接耳。
“尤老师写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不是算过了么。”
“没算出来啊,我刚起个头就要吐血了,真算下去还得了。”
系主任拍拍桌子:“知道不得了就别问了,算点你们力所能及的去。”
他瞥一眼那张写有数字的纸,算过之后光是看看都会有种眩晕感。
这其中隐藏了怎样的天机,他们这些潜心修行几十年的人连草草一算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