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浩戈无比认真地拍拍秦悠单薄的肩膀:“小秦同学,我救了你一命。”
前世想减肥都没考虑吃减肥药的秦悠正在查看网友留言,顺嘴来上一句:“那你以身相许吧。”
尤浩戈:“……”
有钱人盯着厕所方向:“我,我还没上呢。”
章老师怒吼:“憋着!”
有钱人抖了抖,捂着肚子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章老师恶狠狠指指有钱人的鼻子,转身去向玄易汇报这事。
一款有当红明星代言,很多百万级网红带货的减肥药,杀伤力不可估量。
秦悠翻了十几页产品评论,居然没有一个恶评。
想想也是,想给恶评的都在厕所里挤着呢。
秦悠凉飕飕瞥一眼那有钱人。
有钱人苦着张脸:“我们的减肥药是经过严格质检的,不敢说所有人吃了都能瘦,最多就是一点用没有呗,怎么可能……”
他又一次瞥向厕所,心有余悸。
尤浩戈向他索要减肥药的成分清单,不是包装上的成分表,是配药的详细配比。
有钱人手机里就存了一份:“这药是我们厂子代工生产的,我确认它有减肥效果而且很安全才投了一笔钱请明星代言打响品牌。”
有钱人在当地开了个小工厂,身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减肥药最开始的订单只有几千盒,打算发展成微商品牌。
有钱人有个亲戚成天嚷着要减肥,听说他生产了一批减肥药非要充当小白鼠试吃。
有钱人还算严谨,拉着这位亲戚去医院做了详细检查,确认减肥药没有造成身体伤害这才投资打广告。
这次看似有点冒险的不靠谱投资令有钱人一夜暴富,资产翻了几百倍。
然后新买的豪宅就闹了鬼。
尤浩戈看这配药比例没问题,发给炼丹系老师和杨校长,对方给出的结论与他一致。
一张平平无奇、通过抑制人食欲从而实现减重的减肥药,为什么会吃死那么多人?
秦悠搜了搜有钱人那家工厂,规模不大:“市面上的减肥药不全是你的厂子出来的吧?”
有钱人点头。
品牌打响之后市场需求量太大,扩充厂房需要时间,投入成本也太高,所以有钱人就找了几家符合生产线要求的厂子,低价代工生产。
他把几家工厂一一列举出来,包装上统一都是他家工厂生产,只在最后标注不同序号用以区分。
秦悠找到不同序号的包装图,拿去厕所问那群鬼。
鬼们貌似从未留意过这么细微的细节,都不确定自己吃的是哪种。
秦悠只好挨个询问它们家住哪里,通过哪个渠道购买,包装是否有保留。
全忙活完,秦悠搓搓脑门,问尤浩戈:“这活儿是不是应该让警察干?”
警方调查进展神速,很快便反馈回来一条重要线索:所有出事的药品都出自于同一家工厂。
通过对该工厂出品减肥药的检测,发现里面多了一种配料表上没有的成分。
后经查实,那是工厂同步生产的另一种产品。
小工厂没有那么多生产线,这种做一部分,那种做一部分,交替生产,交替出货。
切换过程中并没有对生产线进行清理,两种产品从生产这一步就造成了原材料污染。
大多保健品并不会因此出问题。
这次赶巧了,混进来的成分刚好会跟减肥药里的一味主料发生化学反应,形成毒素。
食用者慢性中毒,开始掉秤减重,却被食用者认为是减肥药有效果,从而加大购买量和使用量。
而这减肥药看似品牌响当当,又有大明星代言。
本质上就还是个一点不正规的小杂牌,送检的都是有钱人自家工厂的货,那家小工厂的出货直接通过网络渠道偷偷流入市场。
也曾有死者家属怀疑是减肥药害死了人,可是送检后一切数据都没问题。
如今回头再看,送检的是其他工厂货源,确实吃不死人。
得知调查结果,章老师好半天都没缓过来:“我接的不是灵异委托么?怎么突然就成法治频道专栏了?”
秦悠指指挤在灵车冷库里的群鬼们:“这不是挺灵异的么。”
这次委托基本都涵盖在法治范畴里,唯有死鬼们得由他们带回去一个个送走。
有钱人答应的酬金也没有兑现。
他的身家被冻结,后续要对所有死者进行补偿。
这一趟算是做了件大好事,却也赔得很彻底。
尤浩戈盯着这帮鬼看半天:“是不是少了点东西?”
秦悠摸摸下巴:“少了什么呢?”
群鬼见状也都作思考状,一双双眼透出绿光。
秦悠和尤浩戈对视一眼:“死人头!”
他们这几天暂留本地帮忙调查,水落石出前还要确保有钱人一家的安全,谁都没想起来灵车上还有个大脑袋。
灵车也很纳闷,它这几天为了看管噬骨头都没有去本地殡仪馆找兼职,后车门也从未打开过。
秦悠矮下身子,在群鬼悬空的脚底下找到两块棺材板,正是她塞到噬骨头嘴里那两块。
棺材板还很完整,靠一个大脑袋根本取不出来。
可光头还是不见了。
章老师对这种事见怪不怪很想得开:“不见就不见吧,那么大的脑袋还会发光,再露面肯定会有人上报的。”
更重要的一点是噬骨头轻易不会攻击活人,危害性不算大。
虽然这颗头就是因为主动攻击了秦悠和尤浩戈才被关进灵车的。
章老师开着灵车回了玄易。
秦悠和尤浩戈心疼油钱,照例要在本地摆两天地摊,小赚一笔再走。
秦悠摆出各种符纸。
尤老师戴上墨镜,盘腿往她旁边一坐。
招摇撞骗组合重出江湖。
好在这次没有热心小朋友在他们的摊布上写“悲惨过往”。
人们对这俩一看就不像高人,倒像在变相乞讨的年轻人信任度不高,路过时匆匆瞥一眼便走开了。
秦悠长叹口气,只好使出第二方案:摆出明星签名照。
明星对她和尤老师相当敬重,他们要一张照片,明星恨不能寄来一沓。
秦悠手头这些便是综艺嘉宾号的单人照签名。
无人问津的小摊前立刻挤满了人。
哪怕明知这些签名照不是真货,也有粉丝愿意冲照片上的人而买单。
秦悠一开始还会解释“照片真是本尊签名”。
在每次都得到“我家哥哥姐姐很少给人签名的,你这肯定是假的,便宜点我全要了”的回复后,秦悠放弃了。
她给每张照片明码标价,爱买不买。
一整天下来,赚得这点小钱钱还不够住宾馆的。
秦悠有点沮丧,打算收摊之际,章老师从天而降,结结实实趴地摊上了。
头柄分离的铁锹从天而降,正拍章老师后脑勺上。
路人瞅瞅手脚直抽的章老师,再瞧瞧他手边的价位牌,立刻拐到对面街上报警去了。
秦悠和尤浩戈赶在警察来把他们一网打尽之前,用布兜起章老师消失在漆黑的窄巷里。
大排档门口,章老师喝了一瓶啤酒,打个长长的酒嗝:“你俩真是坑死我了,我的一世英名都毁你俩手里了。”
秦悠和尤浩戈同时拉板凳坐到一块,看稀罕物似的盯着他:“你还有英名呢?”
章老师气不打一处来:“你俩分开了坐。”
秦悠&尤浩戈:“为什么?”
章老师用瓶底比量他俩:“你俩分开坐,我要考虑先干掉哪一个才能确保这场战斗的胜利。你俩坐一块,我一瓶子过去就赢麻了。”
对面二人点点头,同时抄起酒瓶子给章老师来了个“醍醐灌顶”。
用啤酒洗了个澡的章老师:“QAQ”
章老师把群鬼送回玄易,交由学生们超度。
这些鬼没什么恶意,是最适合学生们超度的练手对象。
鬼再多也不够学生们分的,就这还有来晚的学生没抢着呢。
章老师托几个近期留校的老师帮忙盯着别出岔子,他急吼吼返回来,就怕那突然消失的巨大噬骨头来找秦悠和尤浩戈报仇。
他是坐小破车出去的,宝剑和法器都在小破车上。
而跟他一道回玄易的灵车上就只有尤浩戈赔给他的铁锹和镐头。
章老师选了铁锹。
直到飞上天,章老师才发现卸过木头柄的铁锹头根本卡不住。
他一面要维持飞行的平衡一面还要盯住锹头,谨防那么大块金属从天而降砸到路人。
最终结果就是两头都没顾好,他从铁锹上摔了下来,铁锹砸他身上。
秦悠:“你为什么不把锹头拆下来拿在手上呢?”
章老师抱着啤酒瓶陷入呆滞状态。
多了个章老师,原打算住一间房的秦悠和尤浩戈不得不重新计算今晚的住宿花费。
秦悠按价格排序重新搜索,最上头跳出来一家民宿,三室一厅的价格居然只有宾馆标准间的一半。
秦悠激情下单。
尤浩戈把章老师塞进小破车,才问:“不会是鬼屋吧?”
秦悠:“你怕鬼吗?”
尤浩戈:“有点吧。”
二人露出心照不宣的土匪坏笑。
民宿的位置有点偏僻,小破车七拐八拐总归是找到了。
这是一长排平房,前面带个破破烂烂的院子,后头可以望见本地旅游景点之一的湖泊。
办理入住的是个中年人,收完钱登了记直接给钥匙,二话没多说。
秦悠开门开灯,一股陈腐气味铺面而来。
秦悠捂住口鼻:“这屋多久没人住了?”
尤浩戈把章老师放沙发上。
章老师却诈尸似的跳起来,跑去了客厅落地窗边。
今夜星月有光,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汪湖泊的轮廓。
章老师忽而开口:“那湖里,去年死过不少人。”
秦悠正在欣赏星月之下的湖光山色,闻言再看,总觉得那山水之间鬼影幢幢。
她问:“消息可靠吗?”
章老师呲牙一乐:“尸体是我从湖里捞出来的,你猜我这话有几分真假?”
秦悠:“……”
她向后仰身体,跟同样后仰的尤浩戈对了个眼色。
尤老师果断出手,把被铁锹拍过又没少喝的章老师弄晕拖走。
转天日上三竿时,章老师悠悠转醒,刚一起身便捂着后脑勺倒回床上,疼得直哼哼。
尤浩戈进来给他后脑擦伤药。
章老师:“我又没有皮外伤,你给我擦哪门子药?”
尤浩戈捏起一点药粉,在章老师后脑上一抹:“这药是治脑子的。”
章老师:“外伤药怎么治脑子?”
尤浩戈:“把你毒死,下辈子投个好胎。”
章老师:“……”
话是满嘴跑火车式乱说,药是抹上之后就有效果。
章老师缓缓起身,发现头不晕眼不花,走路都不腿软了。
章老师两眼放光:“这是什么药?卖我卖我!”
尤浩戈把整盒药抛给他。
章老师接过来一瞧——婴儿爽身粉。
章老师:“这玩意能治脑袋疼?以后出差得多买两盒。”
尤浩戈背着手晃着脑袋走了,背影略显沧桑。
太阳高升,将窗外那神秘的湖泊山川完整地勾勒出来。
章老师来至窗边:“还真是这儿啊。”
他昨晚说得不全是醉话,这湖里确实淹死了好多人。
就因为死的人太多,这个小有名气的旅游地才变成如今打折促销都没人来住的萧条局面。
章老师:“这湖里出了两个很凶的水鬼,它们不指望抓替身脱困,它们只是单纯恶念大盛要害人。最初是几个住在这边民宿的游客下湖游泳溺亡,后来演变成泛舟湖上也会被水鬼掀翻船只,船上人无一生还。”
一次两次会被当作意外,架不住事件频发。
人只要落水就没有活着出来的。
章老师当时刚完成附近的一项出差任务,原是想顺路来歇两天再回玄易上班。
万没想到歇班会变成加班,他捞尸捞得差点自己都没上来。
章老师如今想起那两只水鬼的凶悍,仍是后怕得紧。
更糟心的是不少落水而亡、尸身也没人敢去打捞的受害者也都变成索命水鬼,它们不止魂魄怨气难平形如恶鬼,尸身亦有异变。
不捞它们吧,哪个家属忍心呐。
捞吧,谁敢呀。
要捞的对象就是要人命的邪祟,谁碰谁得陪葬。
章老师就是那个勇敢跳下去捞尸的人。
最后他是被人用渔网和鱼钩拖上岸的。
他的身上挂了好几具紧抓他不放的死尸。
章老师做了个吐烟圈的动作,上扬四十五度的眼里明媚而忧伤。
他说:“如果是以前,我会向玄易求助,多叫几个人来有备无患。”
秦悠难得给他当捧哏:“你肯定没有这么做。”
章老师痛心疾首:“作孽啊,谁让我认识你了呢。”
秦悠:“?”
章老师:“我让几个壮汉用钢索在岸上拉着我,我用自己作饵钓死人。原计划两周的捞尸周期,俩小时就完活了。”
章老师突然握住秦悠的手:“小秦老板你出书吧,专门讲讲这些好用又有效的驱邪手法。”
尤浩戈把他的爪子掰开扔到一边:“小秦同学可从来不会教人去作死,你自己玩的花,不要甩锅给我们。”
秦悠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就是。”
章老师捂着心口一副受伤模样。
可惜那俩半点没有怜香惜玉的心。
主要也是章老师跟香和玉一点都沾不上。
章老师改换思路:“走,哥带你们去游山玩水。”
秦悠和尤浩戈警惕地盯着他。
章老师一手一个硬把他俩拖出了门:“你俩放心吧,尸体和水鬼早捞出来了,咱这真是游山玩水,不是作死,我用我的一世英名做保证。”
事实证明章老师即使有英名,昨天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也毁干净了。
他们从湖边早已无人管理的仓库里拖出一条船,刚下水时一切正常。
当船只行至湖心,任凭他们怎么划桨,船就只会原地转圈。
秦悠脱掉厚上衣,左手渔网右手菜刀,做好落水准备。
尤浩戈四肢摊开,大有“我就是落水了你们这帮邪祟能奈我何”的死猪不怕开水烫气势。
唯有章老师很紧张,一个劲念叨着:“不可能,我再三确认过,捞干净了呀。”
秦悠:“有没有可能,这是今年新掉里面的。”
章老师挠挠脸颊:“世上还有像你俩这样想不开的,明知道湖里频繁淹死人还非要来湖里玩?”
秦悠真想掀了这条友谊的小船,跟颠倒黑白的章老师一起做落水狗。
再偏的山水也有人来游览,淹死过再多人的水域也总有人会涉水而行。
在作死这件事上,秦悠自问排不上号。
她掏出上吊绳:“要不,你重操旧业一下?”
章老师抱紧曾经被死人掐得遍体鳞伤的自己:“就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么?”
躺在船上翘着二郎腿的尤浩戈突然开口:“有。”
章老师两眼一亮:“什么法子?”
尤浩戈伸出一只手:“先给钱。”
章老师:“……咱俩这都多少次过命的交情了,谈钱多俗气。”
尤浩戈:“可住宿费和给你上的药都是小秦同学的,你好意思让她破费么。”
章老师:“那是该给钱,等等,药?不是爽身粉吗?”
尤浩戈:“你下回受伤就抹爽身粉,别去玄易领药。”
章老师很窘迫:“我以为是爽身粉……”
尤浩戈:“你扔了?”
章老师:“那倒没有。”
他把自己的大脸凑到尤浩戈跟前:“我觉得宿醉后的脸色不大好,都抹脸上了。”
尤浩戈:“……”
秦悠捂着心口躺到尤老师身边,两眼一闭,死得很不安详。
那一盒底药粉是她耗时好几天,用代购鬼群支付的药材磨出来的。
经杨校长鉴定,那点药粉价值五位数。
秦悠拍拍船底,仰天长啸:“凿了这艘船,我要跟他同归于尽!”
湖里那位很给面子,船下传来咚咚的敲击声。
秦悠腾地起身,挥菜刀要去跟水鬼玩命。
尤浩戈把她拉回来:“你跟老章算账,我下去。”
他要拿秦悠的菜刀。
秦悠死活不撒手。
尤浩戈:“放心,我指定拿他当老章,剁得碎碎的。”
秦悠立马把菜刀交到他手里。
章老师整个人都不好了。
尤浩戈入水以后,船底的敲击声便消失了。
船上两人谁都没吭声。
秦悠肉疼归肉疼,她还是更在乎尤老师的安危。
章老师很局促,早知道那药粉那么珍贵,他说什么都不能当粉底拍脸上。
这年头一盒好药不一定很贵,但一定很难弄到手。
他清清嗓子,试图挽救自己犯下的错:“那药是在哪采的?我,我去山里给你找,原样赔给你。”
扒着船帮的秦悠猛地跃起,跳湖了。
章老师惊出一身冷汗:“我真赔,你别想不开呀!”
秦悠视野一片模糊,只能看到几条白影纠缠在一起。
她记得尤老师是穿花衣服跳下来的。
那几条白影都不是人?
游得近些,秦悠心里那点火气蹭蹭全涌到头上。
她看到尤老师被几个鬼影扒着胳膊抱着腿,悬浮在水下动弹不得。
这是要生生淹死他啊!
秦悠抄起上吊绳,勒住其中一只鬼的脖子使劲往后扯。
并不需要呼吸的鬼被上吊绳勒住脖颈依旧会有窒息之感,溺死的鬼对窒息很敏感,立马撒开尤浩戈,挣扎着想从秦悠手上逃脱。
秦悠麻利系扣,将那鬼固定在绳子一头,再拎起绳子另一头去勒其他的鬼。
尤浩戈一只手臂重获自由,菜刀刀刃一晃,龇牙咧嘴要咬尤老师的那具尸身便尸首分家了。
秦悠见尤浩戈平安无事,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了地,下手却是更利落了。
章老师担心二人有危险,没等几分钟便也跳了下来。
可水里闹腾的东西基本已经被这俩人解决得七七八八了。
直到爬回船上,章老师还在琢磨:这俩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在水下都能两挑一群了?
尤浩戈扒着他的裤腰带翻身上船,再翻身探手拉起秦悠。
这套行云流水的帅气动作在章老师看来简直是能与日月争辉的存在,他单手撑船想要复刻一下。
船底就在这时漏水了。
仨人又都泡在湖里了。
秦悠抹一把脸:“好像有人揪我脚脖子呢?”
尤浩戈:“也有人抓我。”
章老师:“我……”
咕噜噜。
三人同时下沉消失。
水面涟漪一圈圈荡开,似是从未有人来过。
秦悠在脚被抓住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牢牢捂住口鼻,入水先找肇事者。
章老师最惨,一口水呛得直接翻了白眼。
好在他调整非常迅速,一把揪住不断下沉的尤浩戈往上一提,单手结印向脚下挥去。
突然被大量阴气充斥的湖水浓稠得像是一锅芝麻糊。
章老师的一道灵力犹如劲流,劈开混沌,将盘踞在三人脚下的邪祟击退。
三人刚要上浮,邪祟再度跟上来,拖住他们往湖底沉。
一次两次还能忍,次数多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时,章老师都要憋死了,更别说秦悠和尤浩戈。
眼见那俩人凑在一块大眼瞪小眼,章老师心急如焚。
这是要团灭啊。
章老师心里发了狠,手决一个接一个掐,水流在他身前聚集,形成一个小小的旋涡。
他瞅准去而复返的邪祟,潜身下去要跟它们玩命。
就在这时,貌似快淹死的尤浩戈一把薅住章老师后脖领。
章老师下沉之势正急,被衣领勒得当即吐出一长串泡泡。
蓄力的法印失效,旋涡消散,屏蔽开的阴气重新聚拢。
章老师脱力地瞪大眼睛,他要好好记住这个跟他一同葬身湖底的男人。
下辈子从出生那一刻,他就要追杀他,杀到死!
尤浩戈给死人闭眼似的在章老师瞪到麻木的眼皮上狠狠一抹,然后往他手里塞了一张符纸。
章老师下意识一瞧,眼睛瞪得比刚才更大。
这居然是一张分水符。
分水符可以排开身边的水,让他们好好喘口气。
符纸被水流冲得晃呀晃,却丝毫没有泡坏的迹象。
章老师激动得重新聚力,将这分水符发挥出十足的效力。
霎时间,平静的湖面波涛迭起,水平面从湖心一分为二向两边推排开来。
秦悠踩水上浮,脑袋即刻出水。
尤浩戈却是借水势下潜,大镰刀横扫过去。
还想追上来抓脚脖子的邪祟们一哄而散。
章老师脱力要沉。
尤浩戈顶替邪祟薅住他一条腿将他硬拽出水面。
新鲜的空气呛得章老师一阵咳嗽。
他本能地调整内息,将体内灵力全部聚集在双掌之间。
一旦邪祟卷土重来,他豁出命也要保住尤浩戈和秦悠。
秦悠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很少下水,就她这一点脂肪都没有的小身板,她怕下水即沉底。
然而此刻,她蹬水游动灵活到连她自己都不可思议。
按理说,她的体能早在上回浮起来时就消耗得差不多了。
这会儿不但体力充沛,她还有余力去瞄因湖面分开而显露出来的鬼魅动向。
她发现尤老师在水下抡镰刀劈鬼的动作比在岸上都流畅。
秦悠不禁沉思。
这是她跟尤老师双双叠加了神秘的buff呢,还是自己淹出了幻觉、实际他们快被邪祟打零碎了呢?
秦悠看向章老师。
章老师看着还能喘气,只是那脸白得有点吓人。
秦悠忽然想到章老师嫌脸色不好而把药粉当了粉底。
如今反复出水入水,章老师脸上的粉怕是全融进了湖水里。
鬼魅们一而再反扑搞不好就是得了药粉的滋养。
这算不算撂下饭碗骂厨子?
厨子表示很不开心,她要把这帮败家食客全剁了。
分水符时效有限,当湖面归于平静,三个脑袋从湖底冒了出来。
秦悠双眼微眯,几乎整个人挂在尤浩戈身上。
尤浩戈一手揽住随时要沉底的秦悠,一手去搬不知何时扣翻的船。
章老师实在看不下去:“你俩慢慢坐船吧,我要上岸了。”
他双掌一拍水面,身体拔水而出,脚尖在尤浩戈眼瞅要翻过来的船帮上蹬了一下,人便已蹿出去旅老远。
只要再在湖面上扔张符纸当垫脚,他就可以上岸了。
可他的符纸还没等落到水面上,他的人就被愤怒的尤浩戈丢过来的镰刀给顶得落水了。
秦悠在民宿的床上趴了三天。
每次感觉恢复得差不多了,起身下床,就会瞧见窗外的湖。
秦悠的腿就又软了。
尤浩戈和章老师这三天没闲着,一直在查湖里那仿佛收不完的鬼魅是从哪来的。
周围的民宿鲜少有人入住。
这又刚过了冬天,即使有人不知内情来到这边旅游,也不太可能下水去玩。
查来查去,他们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秦悠看他俩每天回来都累得像死狗,便想帮帮忙。
章老师见她掏出了雷劈龟甲,都要给她跪了。
秦悠把几个游戏币装进龟甲晃晃,倒出来。
尤浩戈探头一瞧:“小秦同学,你玩得挺广泛啊。”
六枚游戏币的大小图案就没有一样的。
秦悠又从兜里抓出一把。
这都是她收垃圾的时候捡出来的。
章老师用冰块捂脑门,就怕血管受不住刺激爆开:“你这卦啥意思啊?”
秦悠:“我也不知道啊。”
章老师:“……”
秦悠敲敲龟壳:“你会玩笔仙吗?”
章老师脑门上的汗连冰块都镇不住了:“你可别乱来啊,这旁边就是个闹鬼的湖,你在这玩笔仙是嫌死得不够快么。”
尤浩戈却是摩挲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阵:“我觉得可以玩一玩。”
章老师真想把手里的冰块塞老尤脑子里,帮他冷静冷静。
偏僻的地界儿不方便买工具,秦悠就地取材,用一根烧过的木棍在地板上写写画画。
事后一擦,干净不留痕。
龟壳放在秦悠脚边。
章老师越看越觉得龟甲上的裂痕更密集了。
这玩意不会想不开,来个自爆吧?
秦悠绘制好简单的答题板,是与否,对或错,将占卜繁复的卦象简化成选择题。
选项不够用时,还可以自主作答。
秦悠拍拍手:“好了,占卜入学考试现在开始,你准备好了么?”
龟甲:“……”
秦悠:“很好,第一题,湖里还有亡灵吗?”
一枚游戏币放进龟甲,摇晃两下,倒出来的游戏币在地上滚了两圈,落在“无”上。
秦悠在“无”下面写了个“0”:“恭喜你答错了。”
章老师起初觉得这“笔仙”还挺好玩的,像个不怎么智能的游戏机。
渐渐地,他发现龟甲给出的答案真假参半,分辨哪题是真哪题是假简直比解析游戏币卦象更难。
他捋一把哗哗掉的头发:“你俩在这慢慢算,我出去调查,咱两路并行。”
秦悠目送章老师的背影,对龟壳说:“你有竞争了,看你俩谁能先一步突破零蛋。”
秦悠看似随口乱问的问题其实是环环相扣,暗藏逻辑因果,前后推导一下就能大概猜出龟甲哪个回答是真的。
加之本就是二选一的问题,龟甲故意答错的题也相当于给出了正确答案。
尤浩戈拿着纸笔在旁边记录:“湖里还有阴灵,而且是源源不断的。以我的经验,要么是湖底有古墓,要么是入水口上游有野坟被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