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样?坚定的语气,却是对着另一个男人,如今的她已经不会再选择他了……
沈鹤之突然觉得狼狈,他看着挡在燕少慈身前的那道身影,心底几乎生出?一种发狂般的念想。
他那只伸出?来?的、空荡荡的手,忽然便?攥住了她的手腕。
大概还是有所顾忌,也曾对他存着一份好感,云挽竟未能反应过来?,也没能及时出?手阻拦。
她转瞬间?就?被拉至了沈鹤之的身后,而青年的另一只手也猛地一掌拍出?。
金色龙影环绕他手掌而生,带着腾腾的杀气,直奔燕少慈的胸口。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燕少慈甚至不及躲闪,他只听得云挽尖叫了一声,那一掌就?狠狠落了下来?。
金色龙影瞬间?暴涨,将他整个人都缠绕在了其中,剧烈的疼痛让他“砰”的一声跌倒在地,而那突然袭击他之人却不知怎的,骤然僵在了原地。
青年慢慢低下头,就?见沾血的剑尖从他心脏处穿出?,鲜血霎时间?溢出?,眨眼就?打湿了他胸前的大半衣衫。
是毫不留情的一剑穿心,且因他并未对身后之人设防,心脉便?也被锋利的剑气斩断。
他慢慢回头看去时,脸色已苍白如纸。
身后执剑的少女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并未想过真的伤他,越是厉害的剑修,感知便?越是敏锐,以沈鹤之之能,他不可能躲不开?她的剑,她出?手,也不过是想逼退他,不让他伤害燕少慈。
所以这一剑也毫无保留,直取他要害,是奔着杀他去的。
有苏濯灵根本无心顾及旁人,她已冲过去抱住了跌倒在地的少年。
“好疼……”燕少慈克制不住地发出?了痛苦的求救声,他下意?识便?紧攥住了有苏濯灵的胳膊。
“这是螭龙链,沈剑君是不愿见厄骨出?事,才?用此法?将你锁住,并不会伤及你的性命,只要再忍一忍就?好了。”
可剧烈的疼痛却已让燕少慈意?识不清,他根本听不见旁的声音,只痛苦地哀嚎挣扎着。
在这片背景音里,云挽的心在止不住地发颤,因为她发现,沈鹤之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取燕少慈的性命。
“我……”
她退后一步,剑刃上猩红的血极为刺目,而那胸前染血的青年则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一步。
他伸手捂住了伤,却显然是徒劳的。
他未说任何谴责之话,也并不露分?毫恼怒,只用一双充满哀伤与绝望的眼睛望着她。
云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她甚至又想往后退,青年却艰难地攥住了她的手。
“别怕,我没事……”
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就?“扑通”一声跌了下去。
殷红的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在这漫天的飞霜下,显得格外?浓艳。
常年一身白衣的青年,总带着如霜雪般的疏离冷意?,唯有额间?一抹赤色。
可如今的他,却被这片血色映得格外?绮丽。
云挽的心脏都好似被人攥紧了一般,她几乎迷失在这片血色中,半晌后她才?猛地反应过来?,她匆忙俯下身去,也无暇去管那些血迹,只抖着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不遗余力地用自己的灵气一遍遍地续着他的心脉。
可他的生息仍在不停流逝,那些血也止不住地沾了她一身。
他仿佛……真的会死在她怀中。
这个她曾在掖星洲时就?听说过的人,这个传闻剑道第一的沈剑君,怎会死在她的剑下?
而他倒下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竟是在安慰她……
谢玉舟匆匆赶来?飞泠涧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满身是血的少女,有些茫然的在霜雪中抱着奄奄一息的青年。
这还是云挽回来?之后,谢玉舟第一次见她。
熟悉的面容,却又带着隐隐的陌生感。
“把他给我吧。”谢玉舟叹了口气。
“你要带他去哪?”她抬头看他,仍是有些茫然的眼神。
“思过崖。”
谢玉舟简短地吐出?了三个字,云挽却已知晓了他的身份。
她又问他,带着些小心翼翼:“我可以跟着他吗?”
谢玉舟轻轻摇头:“思过崖是惩处弟子之处,不宜让外?人入内,你还是留在飞泠涧吧。”
他顿了顿又道:“你不必太担心,沈鹤之命硬得狠,没那么?容易死的。”
其实谢玉舟说了谎,他不让云挽跟着,便?是因沈鹤之此时已危在旦夕。
好在扶向柔此时已在赶往太虚剑川的路上,只要拖到他来?,沈鹤之就?还有命活。
否则……他大概就?真的要死在他最爱之人手中的。
谢玉舟想,云挽如今早已不记得从前,沈鹤之亦不会想看着她难过。
若真到了那一步,他便?伙同扶向柔寻个由头将她瞒过去好了。
只是……他看着少女泛红的眼眶,突然就?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的事,心头也涌出?了一片酸涩。
“你不必觉得自责,刀剑无眼,沈鹤之不会怪你。”
第124章
朦胧之中, 剧烈的疼痛仿佛横亘在灵魂深处,并不单单来自于身体,更多的是一份强烈的难过, 甚至是绝望。
沈鹤之勉强睁眼, 就看见了三张脸。
“终于醒了。”扶向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谢玉舟连忙追问:“死不了了吧?”
“说不好,”扶向柔摇头, “心?脏算是修复好了, 但心?脉断裂不是那么容易续上的, 之后就看他?自己能不能缓过劲了……”
另一边, 始终沉默着的谢绮眉露出了疑惑之色:“不是说你们剑修都?感知敏锐, 是最不容易被偷袭的吗?他?怎么还能被云挽给一剑穿心?了?”
谢玉舟叹了口气:“这种事没那么绝对的, 剑修虽向来谨慎,但沈鹤之本身就对云挽没有设防, 就算她近身攻击他?, 他?也?根本不会出于本能躲避,所以云挽想杀他?其实?轻而易举。”
沈鹤之的思绪仍在混沌之中,他?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着,但他?却没办法立即做出反应。
其实?谢玉舟不知道的是,在云挽那一剑刺来前?, 他?就已隐隐有所预料。
他?明知她见不得燕少慈受伤,却还是并未做出任何解释,就直接出了手,他?知道他?那时是憋着一口气, 是想赌一把,赌云挽其实?是在乎他?的, 赌她最终会选择他?。
而当那一掌真?的打?出后,云挽也?果真?做出了她的选择。
预料之中的选择, 却也?是令他?痛楚到几乎窒息的选择。
他?不得不承认,他?心?底的那份期望是那样的可笑,他?这个后来者,又怎比得上她的青梅竹马在她心?中的地位?
那一刻,沈鹤之是那般清晰地明白,他?早就被她放弃了,即使?他?也?明白,她那时只是失手伤了他?,可她还是出于本能地选择了燕少慈。
胸腔中的心?脏在缓慢地跳动,而每一下的跳动,都?带着尖锐酸涩的刺痛,令呼吸都?好似变得格外艰难。
沈鹤之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那时他?身中移情蛊,荒唐地将有苏濯灵当成了他?的爱人,甚至为此与谢玉舟和云挽争吵。
而当谢玉舟想用螭龙链锁住有苏濯灵,他?又极力反对时,云挽便也?如此时的他?这般,撞在了他?的剑上。
那样的一剑,是那般的疼痛,破开皮肉,鲜血直流,痛到让如今的他?都?止不住地一阵阵战栗。
他?甚至不敢去细想,不敢细想他?的师妹在那一刻,该有多难过……
沈鹤之痛恨自己,他?甚至恨不得亲自回到那时,将当初那个自己一剑斩杀,好教?云挽不再因他?而受伤难过。
他?恍惚着,又觉得他?合该受到今日的惩罚,因为只有这般的折磨,才?算是真?正的赎罪。
“没想到最后会闹成这样,”扶向柔摇了摇头,“其实?我们之前?不愿让云挽离开掖星洲,也?是抱着不想让她见到沈鹤之的心?思,毕竟她已经没有过去的记忆了,再让他?二人相见,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事......”
“因果是拦不住的,”谢绮眉道,“沈鹤之欠下的是情债,你当情债是那么好还的吗?”
“人没事就是最好的,”谢玉舟看着面前?两人,问道,“云挽这会儿正跟那个燕少慈在飞泠涧呢,你们要?去看看她吗?”
“她伤沈鹤之那一剑本也?不是她故意的,我找到她时,她也?吓得不轻。”
“先?不去,”谢绮眉摇头,“当务之急是想想该怎么处理厄骨,我和阿扶实?在没想到,她和那小子竟会发展成那样的关系......”
那三人很快就出去了,他?们在屋外低声讨论着,细碎的日光从?半开的窗外倾泄而来,让沈鹤之的视线愈发模糊,他?像是又要?昏迷过去了,却又强撑着一口气,不愿就此闭眼。
半晌后,谢玉舟送走了扶向柔和谢绮眉,再次进屋,然后他?就吓了一跳。
“你怎么坐起来了?”谢玉舟连忙几步走至床边,“你没听到扶向柔说的吗?你还没脱离危险呢?赶紧躺下好好养伤!”
沈鹤之坐起身来,胸前?的洞穿伤便再次裂开,血色隐隐从?白衣之后透出,他?却咬牙推开焦急的谢玉舟,站起了身。
“我要?去找云挽……”
他?的声音亦因气血双亏而起伏不定,可是他?一定要?去找她。
他?还记得她那时看他?的神情,不可置信又满怀着惊惶。
她失手伤了他?,她会觉得自责害怕,他?不能让她害怕,更不想让她自责,他一定要亲口告诉她,他?没事。
“你疯了吗?”
谢玉舟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伸手想去拉住沈鹤之,但也?不知道他?怎么在重伤之下还有那么大力气的,竟轻易就将他?的手挥开了。
裂开的伤口很快将前?襟的衣衫完全打?湿,浓郁的鲜红随着他?迈出的步子滴落而下,淅淅沥沥地拖出长长的痕迹。
他?向门外走去,脚步越来越踉跄,却始终强撑着。
“沈鹤之!”谢玉舟急了,“你不要?命了吗?”
他?再去拉他??*时,他?果真?再支撑不住,直接跪倒在地。
“我要?......去找云挽......”
此时的沈鹤之,看起来是那样的狼狈,披散的长发带着些许的凌乱,被鲜血浸透的衣衫衬得他的皮肤格外苍白,他?因重伤而憔悴,但眉心?艳丽的赤红剑印却又令他的五官分外绮丽,两种矛盾的气质于他身上交织,让谢玉舟一时噤了声,因为他?突然就发现,这个他?自幼相识,又被他?见证了诸多的朋友,竟在此时......哭了。
谢玉舟其实?一直知道,沈鹤之从?来都?不是他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疏冷无情,他?也?曾见识过许多次他?情绪失控时的模样,可这一刻,他?还是生出了一种唏嘘之感。
“我该怎么办……”压抑的声音里是沙哑的哽咽,沈鹤之的声音轻轻的,却透着深深的痛楚。
他?终于回过了头,那双眼眸中充斥着血丝:“谢玉舟,我到底该怎么办……她不要?我了,她不会再要?我了......”
越来越多的血涌出,那青年却根本无心?理会,他?痛苦地向谢玉舟询问着,又好似不是在问他?,反而是在祈求着什么,带着一种绝望至深的无力,卑微痛楚得......好似一条被主人丢弃的狗。
从?前?的云挽是那样爱着这个人,爱到即使?他?做了那么多糊涂事,她也?始终对他?不离不弃,甚至宁愿自己受到伤害,也?不愿看着他?坠入深渊。
那时的谢玉舟又如何能想到,那个曾深爱着沈鹤之的人,竟会亲手把他?折磨成这副模样。
“你先?起来,”谢玉舟伸手去扶他?,“云挽如今只是记不起你了,若她想起了过去的事,却发现你已经不在了,那她才?该伤心?了。”
他?这话让那情绪崩溃的青年露出了仓皇之色,他?终是不再挣扎,任他?将他?扶回了床榻之上。
他?不能让云挽伤心?,他?绝不能再让她难过了。
可是......现在的云挽过得那样无忧无虑,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新生,也?有了喜欢的人,过去的记忆那样苦涩疼痛,她又怎愿再想起?
谢玉舟有些无奈:“就算你不想让云挽担心?自责,你也?等把伤养得差不多了再去找她,你现在这副样子,要?是死在半路了倒还好说,要?是直接死在云挽面前?了,你这不是更让她过意不去吗?”
沈鹤之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他?偏头看向谢玉舟,那双泛红的眼眸中带着几分无助。
谢玉舟深吸了一口气:“你们俩这对,可真?是让我操碎了心?,从?前?我得安慰云挽,现在我又得来安慰你。”
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互相喜欢的两个人,最后经常把彼此伤成了这样,谢玉舟甚至都?想说,既然这么痛苦,那不如干脆放手好了,但看着眼前?的沈鹤之,又想起曾经的云挽,谢玉舟又觉得,经历了这么多的有情人,不该落得如此的结局。
沈鹤之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他?竟突然猛地攥住了谢玉舟的胳膊,力道大得出奇:“不要?让妙安知道……”
“放心?吧,”谢玉舟道,“我做事一直很靠谱的,你重伤昏迷了七日,我已借厄骨之名,说服了云挽,让她和那个燕少慈留在了飞泠涧,有苏濯灵我也?派弟子将她重新押入了梨庭峰,你受伤之事并未外传分毫。”
“为免妙安起疑心?,我提前?就将她支开了,她此时正和几个门内弟子在秘境中历练,连传音石都?用不了,更不会知晓云挽将你重伤成了这样。”
可沈鹤之听后仍不得安生,他?又抓住了谢玉舟的手,焦急道:“若妙安在秘境中遇险......”
他?重伤昏迷,自无法感知到,更不能及时去救她。
谢玉舟无奈极了:“妙安年纪已经不小了,她在剑术上的天赋,比当年的我还要?高一些,不会那么容易遇险的,更何况只有让她经历些磨难,她才?能成长,你一天天的把眼睛盯在她身上,我真?担心?她日后遇了什么事,自己处理不好。”
“她是我的女儿......”
是他?和云挽的女儿,这些年来,也?只有看见妙安时,他?的心?才?能稍寻得一份慰藉。
就算她一直长不大也?没关系,他?可以永远做她的依靠,他?不能让他?们的女儿受到任何伤害。
“你还是先?把伤养好吧,我再把扶向柔叫回来给你包扎伤口,”谢玉舟道,“别等妙安回来了,发现她爹被她娘亲手杀了,到时候我看你和云挽都?算不得惨,妙安才?是最惨的。”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那一排坠在?发簪尾部?的刻字,蹭在?指腹上时, 带着细密的凸起感?, 令人?心底也生出一份古怪的酥麻情?绪,想来便是因此, 这枚白玉簪的上一任主人?, 才会反复打磨着这行字, 将?它磨得微微发亮。
距离沈鹤之被她?一剑重伤, 已过了整整十二日, 这十二日中, 她?始终待在?飞泠涧,并未外出, 而被螭龙链束缚住的燕少慈, 则是在?第二日醒来的。
那个太虚剑川的小师叔,也是妙安的干爹告诉她?,燕少慈身?怀厄骨,昆仑三宫是不可能放任不管的,但就像她?之前与?沈鹤之争辩的那般, 燕少慈并未主动做过害人?之事,所以太虚剑川也不可能真的伤及他的性命,他们便只?是用螭龙链将?燕少慈束缚,令他被禁锢在?望仙道的范围内。
当然, 若厄骨能被成功分离出,他们也不会再限制他。
而飞泠涧外围设置了诸多封魔阵法, 这也是最适合关押燕少慈,或者是关押厄骨之处。
燕少慈本人?对此倒并无异议, 他知晓厄骨事关重大,他也愿意配合昆仑三宫一同封存厄骨。
甚至于?,太虚剑川的态度,也终于?让他可以彻底和戮心划清关系。
若是可以,他同样愿意帮着昆仑三宫一起斩魔。
云挽厌恶魔,燕少慈便从?未想过要成为魔。
而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云挽对他的看法。
“其实我早便知晓我患有枯骨症,也早知晓我师父将?厄骨安置在?了我的身?体中,”少年?目中满是忐忑,“我只?是怕你会因此讨厌我,才始终未和你说......”
“我怎会因为这个讨厌你?”云挽摇头,“无论是枯骨症还是厄骨,皆不是你的错。”
他也担心有苏濯灵那时的话会让云挽对他心生芥蒂,可云挽却很认真地告诉他:“前世就算有再多的恩怨,那也不是属于?你的人?生,他们凭什么要求你对你不知道的事负责?又凭什么要用前世的一切否认你的今生?”
云挽自幼与?燕少慈一同长大,他家中之事,她?也是清楚的,如今所有人?都将?燕少慈当作前世的那个他,也唯有她?能真正站在?他这边了,她?自不会轻易抛弃他。
燕少慈没有说话,只?是那些混乱的思?绪在?他脑海中翻腾,让他茫然又无措。
其实在?听有苏濯灵提及前世时,他心中亦不可避免地生出了几分好奇,他会忍不住想,他的前世会是怎样的呢?那不是他的人?生,他不会有任何?代入感?,却也想知道那到?底是一段怎样的爱恨情?仇。
可在?知晓了他的前世曾是有苏濯灵的爱人?,并且他的师父亦是因为那个不知所谓的前世,才找上了他,致使他自幼失去血亲、流落他乡,还认贼作父,他心底的那股恨意便几乎压制不住。
有关于?前世的一切他都不想知道,更不想和有苏濯灵有任何?牵扯,他不想活成旁人?期待的模样,人?只?想做他自己,而这世间,也唯有云挽是对他最好的人?,他只?想守着她?,和她?在?一起。
只?是......
“我如今因螭龙链无法离开太虚剑川,”他小心翼翼地问云挽,“你会留在?此陪我吗?”
他想了想,又连忙摇头道:“你不必一直陪着我的,只?要时不时来看望我我就知足了。”
他甚至不再奢求她?能与?他结为道侣,他背负着那么多的枷锁,又怎能用这残破的一生去耽误她??
云挽却对他道:“我既已答应过要与?少慈哥哥结为道侣,自会陪你一同面对厄骨。”
她?是个讲义气的人?,尤其是对这个和她?相识了多年?的好友。
可云挽在?说这些话时,脑海中却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另一个人?。
她?想起了她?那失手穿透了他胸膛的一剑;想起了他满身?是血,还强撑着一口气安慰她?的模样......
沈鹤之自被谢玉舟带走后,就再没了消息,她?不清楚他到?底如何?了,甚至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她?又抱着一丝希望,想着,若她?真将?这位赫赫有名的沈剑君杀了,太虚剑川又怎会放过她??他应当没事才对。
他或许早就醒了,只?是并不想来见她?,毕竟在?这段时间,就连从?前常来寻她?的妙安,也没了消息。
云挽陷在一份愧疚自责的情绪中,隐隐觉得煎熬,她?想去找他,又怕此时的沈鹤之并不愿见她?,更怕会看到妙安生气失望的神情?......
若是她陪着燕少慈留在太虚剑川,总还是有机会再见到?他的。
他帮了她?那么多,她?至少要给他道个歉才行......
云挽一寸寸摩挲着指间的白玉簪,只?觉得心头空落落的,像被什么人?突然挖走了一块,怎么也填不满。
她?突然又想起了,沈鹤之赠她这支发簪时,与?她?说的那些话。
他说她?随时都可以用此物寻他,他......
云挽时常觉得沈鹤之待人?总是温柔得过分,根本不是他表面看起来的那般疏冷,可她?又明白,他会那般待她?,是因为谢姨和扶叔,如今她?失手将?他重伤,也许昔日那些情?分便也算是还清了。
若她?再用这支白玉簪寻他,他还会应她?吗?
云挽下意识攥紧了手指,随后又慢慢松开,她?下不了决心,也鼓不起勇气,她?惊惶又害怕,甚至急迫地想要逃避。
幽萃竹的沁香总是很淡,被风一吹,却环绕在?四周,像一个轻飘飘的拥抱。
湖面荡起层层涟漪,那朵痴情?莲也缓慢摇晃,云挽又突兀地升起了一份冲动,灵气也随之于?指尖流淌而出,直灌入了那枚白玉簪之中。
一切都顺利得出奇,传音石被触发了,此时就等着另一边回应她?了。
云挽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了起来,那份煎熬便又攀上了一层台阶,甚至从?未有任何?时刻,比这一刻更煎熬,像是在?等待着某种宣判,她?又忍不住想立即将?灵气掐断,当作无事发生。
可在?她?真的这么做之前,那个熟悉的声音竟当真在?她?耳边响起。
“云挽?”
像是被最轻柔的风拂来,又像是因气血不足,而带了几分含糊困倦,是一份柔软的朦胧,云挽恍惚着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直至传音石另一头的人?又唤了她?一声,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那道似有若无的呼吸声很近,近到?仿佛紧贴着她?,起伏得过于?厉害,云挽其实隐约觉得有些奇怪,却又下意识忽略了那细枝末节的不对之处。
“我......我还以为你不会理我。”她?低声说着,捏着白玉簪的指尖不住发颤,心底那片空洞却好似被瞬间填满了一般。
“我不会不理你。”
他倒好似安慰起了她?,因看不到?他的面容,她?便觉得,他此时应是最柔和的神情?。
她?愣怔了片刻,又反应了过来,连忙道:“我现在?可以见你吗?”
至少让她?当面向他道歉,也让她?知道,他的伤并不会危及他的性命。
又或者,她?也可以为他做些什么,以此来表明自己的诚意。
她?想,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沈鹤之待她?的好都是真的,她?不能心安理得地去伤害一个如此诚心对她?之人?。
沈鹤之似是怔了怔,他随后便轻声说了个“好”。
云挽心中有些焦急,却又安静地等待着。
沈鹤之此时在?思?过崖养伤,她?便觉得他大概会让那位太虚剑川的小师叔通融通融,将?她?放入思?过崖,让她?好探望他一番。
她?又想,他重伤在?身?,又是被她?所伤,她?去探望他,是不是该带些礼物......
可这些念头还未完全清晰,云挽便像是有所察觉般地站起了身?,慢慢转过头去,向凉亭外看去。
亭外竹前,那道让她?这几日几乎有些魂牵梦绕的身?影,不知是何?时出现的。
细碎的日光穿过层层叠叠的竹叶,星星点点地洒在?他雪色的衣袍上,像一道道勾勒而出的清浅纹路。
清风拂起他的袖袍衣摆,将?他周身?那股冷冽都映出了翠色的柔软。
青年?的脸色带着些病态的苍白,只?是眉心的那点赤红却令他看起来并不憔悴。
云挽吃惊地看着他,他受了那样的重伤,此时必定还未痊愈,她?原是想亲自去探望他的,却没想到?,在?她?提出想见他后,他竟主动跑来了飞泠涧,出现在?了她?身?后,快到?她?甚至没有提前做好准备。
她?又突然觉得窘迫,她?忍不住担忧起此时的她?是否发鬓整齐、衣领平整,又怕这般模样的她?太过不庄重。
云挽攥紧了五指,心底也产生了一种很异样的情?绪,而此前的那些煎熬郁结却好似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这十多日的焦急忧虑好像变得很快,快到?恍惚不清,直至此时一切才慢了下来。
她?怔怔望着不远处的青年?,竟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幕,她?可能一生都无法忘记。
在?片刻的对视后,沈鹤之终于?抬脚走来,一步步走至了她?面前。
他比她?高?出许多,她?便不得不仰起头看他,距离如此近,他的面容也好似变得格外清晰深刻,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的脸,其内却并无任何?疏离恼怒之色,反而是一种绵延不尽的柔情?,让她?只?是望上一眼,便无法克制地深陷其中。
青年?的气息笼罩而来,与?四周幽萃竹的冷木香交织,她?又好似在?他身?上嗅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
“我其实是想向你道歉,你不必亲自过来的。”云挽心跳如鼓。
“你不是......想见我?”他的声音轻哑,听起了竟有些模糊,又似是有种陌生的缠绵缱绻。
“那也可以让我去思?过崖,你既然在?思?过崖养伤,便不该这般道处走动......”
“可我等不及了。”她?话音还未落下,他就急急接了这一句。
云挽很吃惊,那份异样感?也在?此时达到?最大,她?险些以为自己会错了意,可在?她?从?这份震惊之中回过神前,面前的青年?却径直俯下身?来,封住了她?的唇。
此举太过突然,云挽猛地僵在?了原地,四肢都好似在?这一刻不是自己的了,所有的感?官逐渐远去,唯有唇齿间的气息愈发浓烈,那是一种混杂着冷木香的冰冷气息,令人?联想到?飞霜白雪,又让人?想起泠泠月光,可在?那股冷意之下,竟还蕴含着一股......酒气。
他喝酒了......
应是在?她?用传音石联络他时,他便已经喝了酒,所以他的声音才听起来有些低哑含糊,像是陷在?某种困倦之中。
云挽是茫然的,而在?这片刻愣神的功夫,他的气息便已彻底入侵,从?最轻微的触碰相贴,逐渐变得过分,她?想启唇说话,却给了他更多机会,上颚被勾过,他压住了她?的所有气息,底色是温柔的,却又带着一份令人?无法抵抗的强势和占有之意。
她?第一次知晓,原来只?是单纯的亲吻,竟就能达到?这种程度,那是与?燕少慈亲她?唇角时完全不同的感?觉。
青年?的鼻息近在?咫尺,睫毛也随之轻轻扫过,她?下意识抬舌去推他,却又被他轻易勾过,便好似是她?在?主动回应他,他毫不吝啬地吞下所有来自她?的气息,像干渴已久的人?,终是在?炎热的沙漠中,遇上了最后的水源,这般争夺着,令她?也变得口干舌燥,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也根本抵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