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一瞬,他突地问?她:“你的?未婚夫来寻你了,你不去找他吗?”
声音很轻, 又仿佛透着一丝很细微的?挣扎。
“我正想说这个呢。”云挽露出了极不好意思的?笑。
“少慈哥哥闯入玉清殿一事,毕竟坏了太虚剑川的?规矩, 后?果?便由我来承担吧。”
在她看来,燕少慈会来到太虚剑川, 多少与她有关,他闯了祸,她自不能眼睁睁看着。
沈鹤之掩在袖袍下的?手却不自觉收紧了,即使已知晓他的?师妹已与旁人是那样?的?关系,但听她这般说,见?她如此维护别的?男人,他心中还是酸涩难忍。
就仿佛是不论发生什么,她都会坚定地选择旁人,甚至不惜与另一个人站在他的?对立面。
不管他怎么努力,他对她而言,始终只是个外人。
“燕公子并非本门?弟子,”沈鹤之道,“既是客人,便不需按太虚剑川的?规矩来,你无?需放在心上,更不用觉得自责......”
“我原就对你有所?亏欠,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他垂下了视线,神色有些莫名。
云挽茫然地看着他,她想,或许他所?说的?这个亏欠,是与谢姨扶叔有关,她便对他笑道:“那我就在心里偷偷感激你好了。”
望着她的?笑颜,沈鹤之止不住地恍惚,她好似还是从前?的?她,是那个会坚定地对他说,一定要帮他寻找解决厄骨之法的?师妹;又好似已不再是她,是再没有烦恼和?忧愁的?新生。
今日算是解决了一件大事,云挽心情?很好。
只是当她与沈鹤之告别,又走至玉清殿门?口,看到燕少慈时,她眼底的?笑意便不自觉就消失了。
“少慈哥哥。”
她唤了他一声,少年才终于抬头看向她,是稍有些异样?的?目光。
燕少慈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他心中也有许多疑问?,但当少女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时,他又不知要如何开口了。
“我们走吧。”云挽最终说了这样?一句,就率先迈出了步子。
燕少慈连忙跟上,他能察觉到她的?冷淡,这让他倍感煎熬。
“你在生气吗?”他忍不住问?她。
“少慈哥哥,”云挽停了下来,她转头看他,目中带着些许恼怒,“我们是客人,并且沈剑君帮了我良多,你到底为何要帮有苏濯灵闯玉清殿?”
有苏濯灵远远就看见?了燕少慈,她爹交代了她几?句后?,便让太虚剑川的?弟子重新将她押送回梨庭峰,谁知还未等离开,她就在半路迎面遇上了那一同走来的?少男少女,云挽的?责问?声也清晰地传至了她耳边。
那两人并未注意到她,燕少慈露出了焦急之色,他急忙解释着:“我并未有帮她闯玉清殿的?意思,她只说希望我带她来此,好让她偷偷看她爹一眼,我根本不知道她会不管不顾地闯进去!”
虽仿佛是在争吵,但有苏濯灵还是清晰地从少年的?眼底看到了小心翼翼的?珍视,和?一丝受伤的?委屈。
“你都不与我说你的?事,只与那个沈剑君偷偷谋划,我根本不知你的?心脏是来自那有苏濯灵,更不知你是靠神树之力才能活到现在,否则,否则......”
“否则我根本不会理会那个有苏濯灵,她没了心又不会死,可你若是将心还回去了,你就没命了,我总归是站在你这边的?......”
他话音还未落下,余光就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燕少慈下意识向侧旁看去,就见?那一身鹅黄衣裙的少女正愣怔地望着他。
她一头乌发完全披散下来,唇角的?血迹和面上的泪痕都已被擦干,可一侧的?脸颊却仍红肿着,显出几?分狼狈。
两名太虚剑川的弟子站在她身后,脸上一片冰冷,俨然是将她看作了囚犯,绝不会稍假以?辞色。
燕少慈的?心不知为何竟突然像被人攥紧了一般,猛地颤了一下,他下意识生出一种心虚之感,可那少女却并未因他的话露出恼怒之色,反而含着泪水,用一种极度悲伤的?目光看着他,而对上他的?视线后?,泪珠竟就顺着她的?面庞滑了下来,那份强烈的悲伤也几乎传递给了他,像是有个人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让他立时蔫了下来。
云挽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有苏濯灵。
她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其实用旁人的?心延续自己的?性命,又拿走了人家的?镇族法宝,她亦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虽说赤狐族的?宽容大度是与沈鹤之有关......
云挽轻轻推了燕少慈一下,低声道:“你快别这么说。”
“我......”他觉得懊恼,心底又生起了一份抗拒,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他咬牙道,“我又没说错。”
他看着云挽道:“你对我而言自是最重要的?,旁人怎么样?我根本不关心。”
“磨蹭什么!快点走!”
有苏濯灵身后?的?太虚剑川弟子此时已不耐烦地重重在她肩上推了一把,她身上本就有伤,如今更是猝不及防地向前?踉跄了一步,可她却并未反抗,甚至未曾理会那押送她之人,只用一双含着泪与委屈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燕少慈。
少年没有看她,他对她是那般的?冷漠,他的?所?有注意与爱意,都给了另一个人。
玉清殿前?的?空地旷阔辽远,远山重峦叠嶂,高耸入云的?凌霄宝殿面目严肃,那少女便显得愈发狼狈。
她被一路推搡着,踉跄着从那两人身旁路过,云挽便不经意地向她瞥来一眼,她的?眼眸是那般的?干净清澈,其内映着些怜悯和?不忍。
“你们稍微走慢些吧,她都受伤了。”她竟出言为她说了一句话。
那两位押送她的?太虚剑川弟子知晓云挽是沈剑君的?客人,他们立即露出了恭敬之色,连连称是,也果?真不再对她动手动脚。
泪水再次涌出,有苏濯灵突然觉得讽刺,而那个她满心在意的?少年也仍保持着背对她的?姿势,似乎多一分的?注意都不愿分给她。
直至走下长阶,那两人也终于彻底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梨庭峰修在望仙道极偏远之处,此地灵气稀薄,平日里也并无?弟子往来,原是一片废弃荒芜之地,却被用来当作了关押有苏濯灵的?囚笼。
外围的?阵法并不高明,但自她丢失了心脏后?,她的?妖力便损失了大半。
从前?的?太虚剑川并非完全不允许她外出,因?沈鹤之将她留在此,便是想通过她寻到云挽的?转世,若她有了相关线索,只需上报,便可短暂地离开这座囚牢。
可如今,云挽已经找到了,还用着她的?心脏,霸占着赤狐族的?神树。
她也再不是从前?那个受人敬仰的?赤狐圣女了,甚至于,如今这赤狐圣女的?名头也不再属于她,她只是一枚弃子,若非她爹还念着父女的?情?分,始终护着她一条性命,就连她的?族人都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断,用她这个罪人的?血,祭奠丢失的?神树。
也因?那棵神树的?丢失,她的?氏族才不得不?*屈尊于旁人之下,成为一个人族小丫头的?奴隶。
而那个人,恰是她从前?最不放在心上的?云挽。
有苏濯灵根本止不住哽咽,她知道她彻底输了,她已经输得再没了翻身的?机会。
她这些年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能与她的?少慈重逢,他是因?她而死,死在了他们最相爱的?时候,她时时刻刻都思念着他,可是他却,他却......
“我真的?做错了吗......”有苏濯灵喃喃地说着,脸上也浮现出了迷茫之色。
自少慈死后?,她便怨恨天道不公,总想逆天而行,甚至屡次以?身反险、逆转因?果?,她最终也果?真得到了天道的?报应。
有苏濯灵猛地捏紧了拳头,她又想起了不久之前?,有苏应寒在玉清殿前?,与她告别时说的?那些话。
“阿灵,我知晓你会走上这条路,是因?我当年之过,但已经发生的?了事,我也无?法再改变,即使现在再向你道歉,也为时已晚......”
“我只能尽我所?能,求沈剑君留你一条命,你若再做出什么糊涂事,爹也再护不住你了。”
对于很久以?前?的?有苏濯灵而言,她的?爹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巨山,她怎么都翻不过,她必须听从复命,按照她父亲所?希望的?那般成长,也必须守着赤狐圣女的?职责,绝不能违反族中规定,就连她最爱的?人都死在了她爹手中。
可这一刻,她却是那样?清晰地发现,她的?爹已经老了,他也并不是什么无?法翻过的?山,他已经再不可能困住她了,但她却又被自己困住了。
“阿灵,好自为之吧,”有苏应寒最终拍了拍她的?肩,“若沈剑君希望你做什么,你就尽力帮着,如今族人因?你弄丢神树一事极为恼怒,赤狐族......你大概也回不去了。”
一片荒芜的?院子外终于传来了细微的?声响,有苏濯灵目光动了动,她伸手拭了拭脸上的?泪,偏头向外看去,就见?沈鹤之已站在了外面,冷漠地看着她。
在他表明来意之前?,她便率先道:“你来找我,应是为了少慈和?祝云挽之事吧。”
“狐族特殊的?狐衍之术可令修道者想起前?世之事,”沈鹤之道,“你何不让燕少慈想起与你的?过往。”
第122章
“狐衍之术的确可令修道者忆起前?尘往事, ”有苏濯灵道,“只是这个方法对于被施术之人是有修为要求的……他现在?还达不到这个要求。”
否则她早便对他用了,甚至于在?前?世他还是越无疾, 她便会让他想起过去了。
沈鹤之闻言神?色有些?紧绷, 好在?有苏濯灵很快又补充道:“不过也?可以强行试试。”
毕竟她实在?不能再等了,她也?实在?不能再看着她的少?慈用那般充满爱意的目光望着另一个人了。
有苏濯灵慢慢攥紧了拳头, 她知晓她的少?慈只是受到了来?自于她的那颗心的吸引, 他真正爱的人还是她, 他只是被蒙蔽了而已。
“给我五日时间, ”她对沈鹤之道, “我需要做一些?准备。”
......
云挽成为了赤狐圣女, 但她本人其实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赤狐族人再未来?找过她,沈鹤之也?没?再主动出现在?她面前?。
妙安倒是日日都来?寻她玩。
她有时会领着她在?望仙道转悠;有时又会叫上一批弟子, 带着她一同去川上故城闲逛。
借此机会, 云挽不仅对太虚剑川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也?结交了不少?年纪相仿的新朋友,还时不时便会与他们比试切磋一番。
只是有一点让云挽有些?苦恼。
她总觉得妙安不太喜欢燕少?慈。
虽说她带她玩时,总会捎带上燕少?慈一起,但她却并不怎么与他有多余的交谈。
有次云挽旁敲侧击地?想问问妙安为何那般抵触燕少?慈, 妙安却反问了她一个很古怪的问题。
“你觉得我爹和燕公子比起来?怎么样??”
这是一个相当奇怪的问题,奇怪到云挽甚至不明白妙安这是想比较他二人的哪方面。
若论实力,燕少?慈自是比不过沈剑君的。
燕少?慈只比她大了几岁,而在?他们出生前?, 沈鹤之便已名?震整个昆仑。
至于其他方面,论起样?貌, 燕少?慈倒并不输给沈鹤之,只是二人年纪不同, 性情也?不同,沈鹤之看起来?便要比他沉稳可靠许多……
比较到这里,云挽便及时打断了,她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怪异情绪,令她下意识想去逃避,好在?妙安也?未再追问。
一晃便是五日。
这日午后,云挽坐在?唤竹池旁的凉亭内,百无聊赖地?望着浮在?水面上的痴情莲,思绪飘得有些?远。
身后很快传来?了脚步声,她没?去看便知是燕少?慈来?了。
而那少?年也?果真紧挨着她坐了下来?。
“你为何总喜欢盯着这朵莲花看,它?有什?么稀奇的吗?”燕少?慈将脑袋凑了过来?,有些?好奇。
其实云挽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只是觉得那朵痴情莲总给她一种很亲切的感觉,仿佛只要看着它?,她就能感知到它?的情绪。
云挽并未与燕少?慈细说,因为她竟很莫名?地?又想起了沈鹤之。
自她住进飞泠涧后,沈鹤之与她的交集其实很少?,但他不多的与她交谈的两次,都是在?这凉亭中,也?是在?那痴情莲旁……
“云挽,”燕少?慈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又很突兀地?问她,“你是在?想那位沈剑君吗?”
云挽心脏猛地?一跳,她几乎就摇头否认:“我想他做什?么?”
燕少?慈却有些?忧愁地?叹了口气,他又想是很别?扭,但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小心道:“我其实总觉得那位沈剑君对你的态度极为不同。”
“是吗?”云挽慢吞吞地?应他,“或许是因他与谢姨扶叔相识,这才对我颇为照顾。”
燕少?慈抿了下唇,像是有些?紧张,但是他那双眼睛却死死盯着云挽,像是想看出她到底是如何想的,又像是很不安。
“我其实一直担心你会喜欢上他……”
云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偏过头来?不解地?看着燕少?慈。
少?年目光躲闪得厉害,他仍记得那日在?玉清殿时,云挽看向沈鹤之时的眼神?,她从?未用那样?的眼神?看过他。
“我为何要喜欢他?”云挽匆忙地?反驳他,“我与妙安是挚交好友,沈剑君是她爹,论起来?便算是长辈,我怎会对他有什?么别?的想法。”
更何况,她也?常听妙安提起,沈鹤之其实一直怀念着他那位亡妻,甚至始终无法从?亡妻身死一事中走?出……
“可是……”燕少?慈低声道,“他真的待你很好。”
“那我与他也?是不可能的,”云挽摇头,“我本来?就是要与少慈哥哥结为道侣的,少?慈哥哥是我未来?的夫君,我又怎能喜欢旁人?”
她的话终是安抚了燕少?慈。
“对不起,”他又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是看你与他相处,便有些?吃醋。”
云挽目光动了一下:“我其实与他相处的次数并不多,每次也?都只是与我的身世相关的要是……除此之外,他也?未因旁的事来?找过我。”
虽给了她一根传音发簪,让她随时随地?都可借此来?寻他,但她又不知该以何种理由主动找他。
“本来?其实也?算不得太熟,”云挽道,“而且我并无在?太虚剑川久留的打算,既然少?慈哥哥不愿见我与他相处,我便少?和他联系好了,待我离开蜀月洲后,大概未来?也?不会再见面了。”
这话其实有些?古怪,又有些?别?扭,只是云挽自己也不太明白她在别扭什么。
燕少?慈倒是没?想到云挽会这般说,他克制不住地?露出了喜色,但随后云挽却看着他“哼”了一声。
“你还说我呢,你和那个有苏濯灵不也?走?得颇近,甚至还曾险些?为救她而丧命。”
燕少?慈“啊”了一声,随后他又急忙解释:“我就是看她有些?可怜,才总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我心中如何想的,你还不清楚吗?你若不喜欢,大不了我以后都不与旁的女子接触……”
他话音还未落下,便见云挽像是有所察觉般地?,突然转头向一旁看去。
他也?连忙扭头,便见那正被他二人讨论的两人,竟就站在?凉亭之外,不知站了多久,也?不知是否将他们的话都听了去。
此处是飞泠涧,本就是沈鹤之的住处,他自是可以随意往来?的,只是不知为何有苏濯灵也?同他一起来?了。
云挽下意识站起身,神?色有些?异样?。
看着沈鹤之和有苏濯灵走?在?一路,她心底竟生出了一种很古怪的情绪,仿佛是有些?恼怒。
甚至因着这份恼怒,原本该有的尴尬都被抹平了。
她问道:“沈剑君和濯灵姑娘一同前?来?可是有何事?”
“我们……是来?寻燕公子的。”回答之人是有苏濯灵。
燕少?慈蹙眉:“找我做什?么?”
沈鹤之便道:“近些?时日,星机宫宫主谢绮眉和药仙宫宫主扶向柔赶往了掖星洲,经他二人调查,发现多年前?盗走?天魔厄骨并失踪的万魔护法戮心曾潜伏于此,开了一家医馆,大家都称他为路先生。”
沈鹤之此言一出,燕少?慈的脸色霎时白了,云挽也?露出了吃惊之色。
“这位路先生,正是收养了燕公子的师父,”沈鹤之继续说着,“并且燕公子本身其实是患有枯骨症,无法入道,也?注定早亡的,是因有了路先生的帮助,燕公子才能如平常修士一般,入道修行。”
“只是这枯骨症原只有一种治疗方法,那就是为病患续上一段琉璃骨,”沈鹤之道,“可惜现今世上,拥有琉璃骨的人只有我,燕公子身上也?并无来?自我的灵骨。”
“所以戮心用以压制燕公子病症的,其实是厄骨,也?就是说……来?自天魔的厄骨,此时就在?燕公子身上。”
沈鹤之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云挽大为震惊,厄骨她是听说过的,枯骨症她也?听说过,就连那位传说中的万魔护法戮心,她同样?也?有所耳闻。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些?遥远到只在?书中见过的东西,竟会与她身旁这个与她从?小一同玩到大的玩伴有如此的关联。
甚至于那位万魔护法,她也?曾见过许多次,就连她会突然跑来?太虚剑川,也?是在?他的怂恿下。
且看身旁少?年苍白的脸色和眼底止不住的惊惧,云挽便明白,这些?事都是真的,并且燕少?慈本人也?是知晓的。
她一时觉得无法理解,一时又觉得这个与她想办多年的少?慈哥哥分外陌生。
她忍不住想,是否还有什?么更为重要的事,是她一直不曾知晓的。
少?年也?看向了她,却又不敢真的看她,他闪躲着她直勾勾的目光,一颗心也?仿佛沉入了冰窖。
他想,云挽会讨厌他吗?
他又觉得怨恨,因无论是枯骨症还是厄骨,抑或他那位师父,都不是他想要的,他也?只是苦苦挣扎着,始终无法逃脱这层命运。
“沈剑君今日要来?杀我的?”燕少?慈最终却露出了倔强之色。
他的命运本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他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即使云挽会因此讨厌他,旁人会因此要杀他,他也?绝不会跪下来?求饶。
青年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是朝他抬起了手,而冰寒之气也?随之在?空气中弥漫。
强烈的威压立时让燕少?慈再说不出话来?。
只是下一刻,一道剑光却突然从?他身旁闪过,少?女执剑立于他身前?。
“你不该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云挽用剑指着沈鹤之,将燕少?慈护在?身后,“厄骨之恶,来?自天魔;戮心之恶,亦只是他本身,燕少?慈自幼与我生活在?一起,他从?未伤害过无辜,他师父收养他也?不是他的错,你凭什?么将旁人的过错怪到他身上?”
那般清澈的目光,又是那般干净嘹亮的声音,却是站在?他的对立面,用剑指着他,也?是为了护着另一个男人。
沈鹤之一时竟有些?恍惚愣怔。
燕少慈没想到云挽会如此坚定地维护他, 尤其是她竟会为了他,将剑对准沈鹤之。
他在忐忑不安之余,又无比感动。
沈鹤之的神色却变得沉郁幽深, 但他没有收手, 也没有解释。
云挽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剑,可那股冰寒之气却并未化作攻击, 反而将整个飞泠涧笼在了白茫茫的霜雪之下。
像是隐隐构成了一座聚灵阵, 令四周的灵气浓度陡然升高。
云挽有些不解地看着沈鹤之, 他却只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眼神望着她。
似是悲伤, 又像是痛楚。
有苏濯灵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她只是看了云挽一眼, 便?将目光落在了燕少慈身上。
“我们今日?来?是希望你能想起前世的记忆,戮心会在你幼时找上你, 正是与你前世的经历有关?, 而他用厄骨压制你的枯骨症,也必是有着什?么?阴谋。”
“什?么??”燕少慈有些无法?理解,他不明白为何又突然扯到了前世。
既然已经转世了,便?算是新?生,鲜少有人再与前世有什?么?关?联。
云挽也甚是困惑, 好在有苏濯灵很快就?给出?了解释。
“赤狐族的狐衍之术可令修道者记起前世过往,只是此法?对被施术者的修为颇有要求,不过沈剑君已对周围做了布置,我会将燕公?子前世经历简单说明, 只要燕公?子不心生排斥,我们同样?可以完成施术。”
燕少慈不明白, 他虽也对所谓的前世有些好奇,但心底更多的却是恐惧。
有苏濯灵很快就?讲述了起来?:“你的前世其实是我的爱人, 你会患枯骨症,也是为了我,因我那时是赤狐圣女,身怀天狐血脉,我父亲不愿血脉受污,就?强行将你我分?开?,又对你种下了枯骨之症。”
“你、你在开?什?么?玩笑?”燕少慈已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鹅黄衣裙的少女却用一双含着泪的眼眸看着他,悲痛又难过。
“我为了能生生世世寻到你,便?将我的一条狐尾留在了你身上,可我的心被云挽姑娘得了去,你这才?会被她吸引......所以你心底真正爱的人,其实一直是我。”
云挽很吃惊,她今日?已因燕少慈之事吃惊了很多次,此时却是最吃惊的一次。
燕少慈却急了:“濯灵姑娘,就?算我帮过你,你也不能这样?吧,我自幼与云挽一同长大,我也喜欢她很多年了,她是我唯一想与之结为道侣的人,你说这般话不是让她误会我吗?”
“而且空口无凭,谁知你是不是在骗我?”
有苏濯灵却并未与他争辩,她只是慢慢将自己的手压在了心脏处,赤色的灵光野随之从她身后浮现,逐渐化作了八条狐尾,而燕少慈则像是突然被什?么?烫了一下,他“嘶”的一声,很是惊恐地扯开?了衣领。
只见在他裸.露的胸膛之上,竟隐隐浮现出?了一道赤红色的狐狸剪影,与有苏濯灵身后的八条狐尾交相呼应着。
云挽瞪大了眼睛,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有苏濯灵显出?狐尾,而那八条狐尾她也无比熟悉,因她胸腔中的那颗心脏,每每被触发后,便?也会幻化出?同样?的狐尾。
她又看向了燕少慈,少年的脸色却很难看,因为他突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个梦。
在那梦中,便?有着一道生着八条狐尾的女子身影,他甚至曾因此以为云挽就?是出?现在他梦中的人。
可如今,有了如此切实的证据,他终于知晓,原来?他梦到的,竟是有苏濯灵。
可他并不觉得多喜悦,他甚至生出?了强烈的惊恐。
过往的许多片段从他脑海中冒了出?来?,从前他不明所以,如今却那些都串成了线。
比如说他幼时全村被屠,唯有他被戮心救下;再比如,他的师父路先生从一开?始就?为他挑选了两个名字,让他任选其一,却并非是在为他取名,反而像是想让他活成谁的模样?……
他总算醒悟,他所经历的那些,皆是因戮心想将他培养成那个前世的他。
全村被屠,是有心策划而出?;带他入道,亦是别有所图……
他这一生,竟因“前世”二字,硬生生活成了个笑话。
“就?算我前世当真与你有什?么?牵扯,那也并不是属于我的人生!”燕少慈的反应很激烈,“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我就?是我自己,你们凭什?么?让我变成前世那个人?!”
“更何况,你既然都说了,我患枯骨症是因为你,被戮心找上门也是因我前世与你有关系,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想要与你再续前缘?”
燕少慈的声音都在发抖,原本他被沈鹤之戳穿身世,他还觉得无比惊恐,如今却只剩下了愤怒,甚至是委屈。
“就?是因为你我才?变成现在这般,我恨你还来?不及,你竟还想让我记起前尘!”
少年的话是那般狠毒,有苏濯灵忍不住落下泪来。
“少慈……”
“不要叫我的名字!”燕少慈几乎怒吼出?声,“我不会变成你所以为的那个人,我也不会喜欢你,我所爱之人只有云挽!”
他像是为了表明决心,甚至主动拉住了云挽的手。
有苏濯灵的话让云挽有些茫然,她不禁看向了沈鹤之,却发现那青年也在看她。
“云挽……”他突然开?口,“燕少慈身患枯骨症,还怀有厄骨,又与旁人有前世情缘,他并非是你的良人。”
他说着,竟主动向她伸出?手来?,那感觉就?像是……在等着她做选择。
云挽心头猛地一跳,她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但她很快又反应了过来?,沈鹤之与谢姨和?扶叔是旧相识,他说这些话,不过是以长辈的身份罢了,并非是、并非是……
“云挽!你不要听他胡说!我就?是我自己,我根本不想和?前世有任何关?系!为何非要这般逼我?”燕少慈的神色间?满是痛苦,而有苏濯灵也早已因他的模样?泪流满面。
云挽其实很能理解他,一个人活得好好的,却有一天突然有人告诉你,你活着就?只是为了变成另一个人,任谁都无法?接受。
她没去管沈鹤之伸来?的那只手,反而将剑横在了身前:“少慈哥哥不愿想起过去,也不愿成为他的前世,你们便?没有理由逼迫他。”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一生都在追逐着另一个人的痕迹。”
“你是这么?想的?”沈鹤之喃喃开?口。
“沈剑君,”云挽深吸了一口气,“你帮过我,我很敬重你,也很感激你,但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妥协,你们若想伤害少慈哥哥,就?先问问我手中的剑!”
她说着又安慰起身后的少年:“放心吧,我们一同从掖星洲而来?,我也答应了要做少慈哥哥的妻子,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