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又道:“谢姨和扶叔那边,我会亲自去说,此事本就责任在我,我会同?他们解释清楚的?。”
燕少慈的?神?情很难过,明明还有三日,他便能和他心?爱的?姑娘成?为夫妻了。
他朝思暮想之人,马上就能彻底属于他了。
他几?乎每日都?沉浸在这份幸福于满足之中,他又怎能想到?,云挽会在今日与他说这些话。
像是一招将他打入地狱,又仿佛是一个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
“云挽,你可以再考虑考虑,”他终是忍不住攥住了她的?袖子,对她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哀求着她,“我们现在还年?轻,我可以等你。”
他喜欢了她那么多年?,从第一眼见到?她起,就是止不住的?心?动,他怎么能轻易放手。
“抱歉,”云挽将袖袍从他掌心?抽出,坚定地摇头,“我不想耽误你。”
“我不觉得这是耽误!”少年?有些激动。
可任他如何挽留,面前?之人都?不愿再给他机会。
她最终离开了,走得很是坚决。
燕少慈独自站在山中湖的?岸边,望着水中央的?姻缘树,却只觉心?如刀绞。
终于与燕少慈说清,云挽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她现在要去将这些告诉谢姨和扶叔,让他们不必再忙活了。
只是在那之前?,云挽心?底又出现了一种?迫不及待的?情绪,她迫不及待地想把她做出的?决定,第一个告诉沈鹤之。
可她刚伸手入怀,掏出那枚白?玉簪,便被人迎面撞了一下。
她微皱眉,抬头看去。
那是一名身形魁梧的?太虚剑川弟子,但他身上并未背剑,而是背了一把巨斧,竟是名锤修。
男人被撞了一下,也皱起了眉头,只是当他看清云挽的?脸后,他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祝掌门?”
“什么?”云挽露出困惑之色。
那人却很是惊喜地叫道:“原来祝掌门你还活着!我就说天妒英才,如你这般的?人,本就不该那么轻易就去世!”
见云挽面上的?疑惑之色更?浓,他连忙解释道:“我是锻剑锋的?石照宗,你可能不记得我了,当初你的?忘悲剑断裂时?,便来找我修过,可惜我能力有限,修不好那样的?宝剑。”
石照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一直敬佩你的?为人,后来便想赠你一把我自己锻造的?剑,谁知小师叔非要塞给我灵石……这些你应当还记得吧?”
云挽的?眼神?愈发怪异。
石照宗道:“我常年?待在锻剑锋,也不怎么出门,前?段时?间还因锻剑而闭关,都?不知祝掌门竟然又回来了,也怪那帮子师弟师妹不跟我说一声!”
他很热情,也很欣喜,可云挽却并不接言,她也没法接言。
“你……到?底在说什么?”
......
燕少慈浑浑噩噩地走在太虚剑川。
他如今,已再无法离开这个地方,只是因之前?有云挽在,他便下意识忽略了这份孤寂。
可如今,他是那样清晰地明白?,他此生都?只能被困在这座牢笼,当一个储存厄骨的?容器。
他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一处熟悉的?地方。
他想不起这是哪,只下意识往里走着。
一片荒芜的?山峰上,并无太虚剑川的?弟子,内里却有一座小院。
他刚一迈入,一个声音便惊喜地响起。
“少慈,你终于肯见我了。”
鹅黄衣裙的?少女,满脸喜色。
燕少慈这才发现,他竟来到?了梨庭峰。
他神?色立马冷了下来,转身便想走,那少女却猛扑而来,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地紧紧抱住了他。
“放开!”他心?底是止不住的?排斥,若非是因这所谓的?前?世缘,他又怎会被厄骨所困。
更?何况,即使云挽与他说了那些话,他仍抱着一份等她回头的?希望,他又怎会和有苏濯灵有什么牵扯。
“我不放!”少女哽咽出声,又祈求着他,“求你别扔下我。”
这一瞬间,燕少慈突然有些恍惚,他莫名就想起了自己不久前?祈求云挽时?的?模样,心?底也泛起了一阵酸涩。
但下一刻,他手臂一挥,就将有苏濯灵猛地推了出去。
有苏濯灵早就没了妖心?,妖心?是承载妖力之物,她的?修为自也所剩无几?,又哪经得住这般的?推搡。
只听得“砰”的?一声,少女整个人便摔了下去,额头也在碎石上磕出了血。
燕少慈没想到?她会如此脆弱,有些吃惊地回头看她。
有苏濯灵并未有任何恼怒之色,她只是含着一腔泪水,难过地看着他。
而如此对视之下,有苏濯灵也突然发现,燕少慈的?修为竟然精进了许多,已完全达到?了可使用狐衍之术的?最低标准。
她一颗心?怦怦乱跳,几?乎以为是在做梦,但她还是使出了全身力气,猛地站起,一掌拍在了他的?胸膛上。
燕少慈始料未及,也没能躲闪,可还不等他愤怒地将她推开,一些混乱的?光影。
“呃……”燕少慈痛苦地捂住了脑袋,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
“记起前?尘往事是会有些头疼,不过很快就能好了。”
有苏濯灵连忙将他的?肩搂入怀中,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
这一刻,她等了太久,如今她满怀期待,又欣喜若狂。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可那些她的?不在乎,她只想和她的?爱人重逢。
可就在她沉浸在喜悦中时?,她的?左肩突然传来了一阵尖锐的?疼痛。
鲜血飞溅,骤然出鞘的?刀重重砍向了她。
她倒飞了出去,狼狈地摔倒在地,涌出的?鲜血也很快染红了她的?衣衫。
执刀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冷冽。
有苏濯灵有些慌张,她不知道哪出了问题。
“少慈,你……没有想起我吗?”
燕少慈却道:“你为何会觉得,我想起来了,就该接受你?”
“什么意思?”她这么问着,却已隐约明白?了什么,一颗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大小姐,”他叫出了这个熟悉的?称呼,语气却是那般的?冰冷,“你可知我最初是因何而对你动心??”
“九尾赤狐,生性狡猾,自私自利,我向来不喜,而我的?父母正是因与一只九尾狐争夺宝物,被暗算而死。”
“那个仇人,早在我长大之前?便死了,我便只能找上你,找上你这个赤狐族的?圣女,想要借机报复。”
“可你却和他们,和你的?父亲完全不同?,你会为救无辜的?凡人猎杀邪修;会帮助初生灵智的?妖兽躲避捕杀;你甚至还有点笨,看不出我的?算计……”
有苏濯灵脸上的?泪水已经完全止住了,可她的?神?情又是那样的?愣怔茫然。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如此自私自利地去伤害无辜者。”
燕少慈看着有苏濯灵,眼底是痛楚挣扎之色。
“你从前?说过,你讨厌你的?父亲,可你如今,却变成?了你最讨厌的?模样……”
“有苏濯灵,”他一字一顿地念着她的?名字,说出来的?话却是,“我们已经再也不可能的?……”
他收起了刀,转身便向外走去,竟是连多一个眼神?都?不愿分给她。
直至他的?背影彻底消失,有苏濯灵才像是终于回过神?了。
她崩溃地大哭了起来。
“少慈,少慈,”她哽咽着,“我这么做都?是因为我想见你,我想见你啊……”
她痛苦地紧捏着肩上的?伤,捏得鲜血直流,可那份吧疼痛却仍抵不过心?底的?疼痛。
她突然就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的?事,幼时?,她的?父亲其实对她不差,可她却总觉得,他只是看重她的?天狐血脉。
而她父亲作为赤狐家族,总不可避免地用些肮脏手段来争权,她许是日子过得太安生了,就很是看不上他,总觉得他这般行径与那些个圣贤书中夸赞的?君子相佐,反而像个小人,她便总想着在自己身上做些改编。
比如猎杀邪修帮助普通人;比如为幼小的?妖兽提供庇护……
可是后来,燕少慈便她父亲所杀,她便彻底疯了,也再想不起从前?那些心?中的?向往,只一心?想再见到?死去的?爱人。
她挣扎着,绸缪着,眼底满是怨恨,双手沾满鲜血,也再不知初心?到?底是什么。
“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一声声地哭喊着,拖着残破的?身躯向外爬,可她的?手刚触到?院门,便被阵法弹开。
焦黑之色在她掌心?蔓延,她早已被永久地困在了这个地方,连带着她的?忏悔,也不会再有人听见。
燕少慈想起了一切,不仅仅是他作为有苏濯灵爱人的?那一世,还有他作为越无疾时?的?记忆。
那些阴暗的?、扭曲的?,对有苏濯灵的?占有;还有那些曾对云挽和沈鹤之造成?的?伤害……
他沉默地,一步步地走着,神?色间也没了少年?人的?天真鲁莽,无数记忆在他脑海中交织,他好像已不再是自己,却又还是自己。
他想,幸好在此之前?,他已知晓了云挽对他并无男女之情,否则,他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也不知该如何去赎罪。
望仙道很大,可螭龙链却将他锁住,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
他走至望仙道的?边缘后,便再难前?进分毫。
等了许久,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小慈,看来你已经想起了以前?的?事。”
燕少慈抬眸看去,便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师父,”他道,“我以为你不会来。”
戮心?笑?道:“我毕竟是你的?师父,你捏碎求救玉符,我自是要赶来看看你是否遇上了危险。”
他看着他:“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让你帮我解开螭龙链,”燕少慈并未兜圈子,“我想杀沈鹤之,但需要你的?帮助。”
戮心?露出饶有兴趣之色:“我能问问原因吗?”
“我想得到?云挽,就必须先杀了沈鹤之,”燕少慈道,“这不正是你筹谋出来的?吗?”
“可是你已经想起了从前?的?事,你真正喜欢的?人,不该是有苏濯灵吗?”
燕少慈笑?了:“师父,你对于记起前?尘往事,应该不太了解吧,所谓的?想起,于现在的?我而言,也像隔着一层纱纸的?另一段人生,我不会因此就出现什么情感上的?动摇,有苏濯灵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喜欢的?人,只有云挽。”
戮心?盯着他,像是想看出他到?底是不是在说谎。
“我怎么觉得……你是为了保护有苏濯灵,才故意这么说。”
燕少慈又笑?了:“师父,若我真如你揣测的?那般,我该去联合沈鹤之和太虚剑川,设下天罗地网,再将你请君入瓮才对,又怎么可能单独来见你。”
戮心?目光动了动,燕少慈说得没错,他正是看他是一个人找他,又察觉到?他恢复了前?世的?记忆,这才冒险现身。
“而且,我们以前?不是已经合作过了吗,”燕少慈指的?是越无疾那一世,“虽然结果不尽人意,但那也是因为我太不小心?了。”
戮心?没再说话,而是一抬手,一掌拍在了燕少慈的?肩上。
只听得一阵脆响,种?在他身体中的?螭龙链竟真的?被他给拍碎了。
与此同?时?,身处飞泠涧的?沈鹤之,猛地睁开了眼睛。
妙安从秘境中出来后,就收到?了谢玉舟的?消息,说是云挽马上要成?婚了,婚宴在三日后,但新郎不是她爹。
这让她很郁闷,可云挽并无从前?的?记忆,她做出的?选择,旁人也不可能去阻止。
她又有点生她爹的?气,她想,她爹为何不能将她娘重新追回来呢?
回到?太虚剑川时?,已是下午,她哪也没去,只是直奔飞泠涧之巅的?闭关室。
那是存放她娘灵位之处,妙安每次出远门后,都?会先回到?此处,祭拜她的?母亲,这次也不例外。
只是当她来到?闭关室前?时?,却发现那扇石门竟然开着,显然里面已经有人了。
自云挽来太虚剑川后,她爹已许久没来过这儿了,不过如今她娘即将与旁人成?婚,搞不好她爹心?情不好,又跑来偷偷抹眼泪了。
从前?妙安总有些见不得沈鹤之那副没出息的?模样,如今却也想跟着他一起抹眼泪。
不过她还是调整了一下心?绪,在肚子里打起了草稿,想着待会安慰一下她这个脆弱的?爹。
可是当她走入石门后,她的?脚却猛地顿住了,一双眼睛也瞪大了。
香案上,摆着一把被拔出的?灵剑,和一道灵牌。
上书:爱妻祝云挽之位。
香案之后,挂着一张肖像画,画中是一位白?衣少女,她一手提剑,一手托着一盏莲宵灯,笑?盈盈地看着画外,极为灵动。
这幅画,出自沈鹤之之手,是他亲自用灵植研磨出的?颜料所绘,所以格外惟妙惟肖,也绝不会褪色。
这也是妙安自出生之后,对她母亲唯一的?印象。
只是,此时?此刻,在那香案前?,则站了一名与画中一般无二的?身影,虽身着翠衫,却佩着同?样的?宝剑,仿佛她便是从那画中走出之人。
而当那少女听到?脚步声后,她则慢慢转头看来。
这一刻,妙安突然生出一份恍惚。
她下意识地轻轻启唇,颤巍巍地唤她:“娘……”
无霜剑......出鞘了!
沈鹤之察觉到这点?的瞬间, 只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好似凝固了,一股彻骨的冰寒之意从脚底升起。
他?从前为云挽修炼情?剑,所以?云挽死后, 他?原也该被剑诀反噬, 从而殉情?。
只是因为妙安,他?才又有了一份求生之意, 他?必须活下?去, 照顾陪伴他?们的女儿?, 所以?他?只能用寒气将无霜剑封印。
也因此, 这些年来, 他?才从未用过剑, 也拒绝了所有慕名之人?的挑战。
那道封印住无霜剑的寒气,就连他?都无法解开, 这世间唯一能将剑拔出之人?, 也就只有云挽了。
沈鹤之猜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无数念头在他?脑海里?转动。
云挽想起来以?前的事了吗?还是说她只是误入了飞泠涧之巅的闭关室。
沈鹤之再顾不?得其他?,只一门心思地赶了回去,可他?却并未能看到云挽。
被拔出的无霜剑仍旧放在香案上,祝妙安一脸茫然地站在闭关室的门口, 听到脚步声后,才有些惊惶地回头。
“她......走?了,我拦不?住。”祝妙安的声音有些发抖,她亦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鹤之的神情?有些难看, 他?对妙安道:“你留在太虚剑川,近期不?要出门, 我去找她。”
燕少?慈携厄骨逃离了太虚剑川,螭龙链也被人?破开了, 以?沈鹤之所见,应是戮心所为。
也是因此,他?才会匆匆离开飞泠涧,给了云挽闯入此地的机会。
他?如今尚不?能确定云挽会到此地是否与戮心有关,倘若当真?是戮心的阴谋,云挽独自离开太虚剑川,说不?定会遇上什?么危险。
沈鹤之的呼吸有些失控,如果云挽当真?出事了......
他?根本不?敢继续想下?去。
“爹......”妙安不?安地看着他?,“娘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了,那她为什?么还要离开?为何不?留下?来和?我们一起?”
为何不?留下?来?沈鹤之只觉心间泛着苦涩。
他?的师妹若当真?想起了过往,她是该怨恨他?的,又怎会想要留下?来呢?或许她连见都不?愿见到他?......
沈鹤之勉强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放轻语气:“你去找你干爹,其他?事我来处理。”
即使她怨恨他?,他?也必须要将她找回来,他?不?能再让她落入险境了。
戮心尚目的不?明?,她孤身在外,他?的心便?仿佛被架在了火上,备受煎熬。
沈鹤之安抚完妙安后,便?准备出去找云挽,但他?脚步刚迈出后,又顿了一下?,转身将放在香案上的无霜剑拿了起来。
入手?后的沁凉感令沈鹤之突觉陌生,这把属于他?的本命剑,他?已许久未触碰,此时已有些不?习惯了。
流窜的剑气自掌心散开,带着尖锐的疼痛感,在经脉之中逐渐蔓延。
沈鹤之知道,是炼情?剑诀在反噬他?,因他?所爱之人?,已不?再爱他?......
他?原该将剑重新封印,但若在外遇上了戮心,有无霜剑在手?,他?才更有把握能斩杀他?。
更何况,如今云挽已经回来了,他?也不?至于再因反噬而殉情?。
太虚剑川仍寂静地伫立着,门内弟子自不?会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唯有几名长老聚在一起焦急地讨论着该如何处理燕少?慈携厄骨消失一事。
沈鹤之则急匆匆地离开了宗门。
不?久之前他?赠予她的那枚白玉簪上存着一道追踪印记,他?能感觉到,那道印记距离并不?远,这也让他?稍安心了几分。
他?一路跟着印记寻找,追至了望仙道外的树林中,那处却并无什?么人?。
玉簪被随意地丢弃在地上,沈鹤之俯身拾起,脸色变得格外苍白。
他?失去了方向,更猜不?出她会跑去哪。
“云挽......”
沈鹤之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失魂落魄,又漫无目的,不?知不?觉间,他?竟走?入了城中。
天色渐暗,街上格外热闹,沈鹤之已有许多年未曾来过了。
他?幼时被关在望仙道,总盼着自己能亲自到城中逛逛,后来螭龙链断裂,他?却再没了四处行?走?的心思。
街边的茶馆聚着好些孩子,门口的说书先生正吐沫横飞地讲着故事,所讲的竟是......与他?有关之事。
沈鹤之猛地停下?了步子,有些愕然地抬眸看去。
嘈杂之音好似突然浮出水面,迎面一棒,将他?敲醒。
“......就说太虚剑川的沈剑君,与那位妖族的赤狐圣女两情?相悦,只可惜了那个苦恋他?的掌门师妹......”
沈鹤之从不?知晓外界竟有这般的传闻,他?一时气血上涌,?*眼前也开始一阵阵地发黑。
体内的剑气竟瞬间失控,几乎要破体而出,此处乃山下?城镇,若他?放任不?管,暴起的剑气恐会伤到普通人。
沈鹤之紧咬牙关,眼前的一切都好似旋转了起来,隐约间,他?好似听到了更为嘈杂的人?声,待他?再惶惶抬眸之时,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踉跄着跌了下去,吐出的血染红了前襟的衣衫。
茶馆中的看客都围了上来,各色的目光也落在了他身上。
“哎呦,这位仙师这是怎么了!”那位滔滔不?绝的说书先生也吓了一跳,他?连忙挤上前来,却对那狼狈的青年,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仙师可是来自太虚剑川?”
青年脸色格外苍白,好似根本未听清旁人?的言语,只突然抓住了那说书先生的胳膊。
他?嘴唇轻动,像说了什?么,又仿佛并未能说出口。
“哎呦,这位仙师,您是要交代什?么吗?”
说书先生正一惊一乍的,便?听那青年道:“沈鹤之......从未心悦过旁人?......”
他?心中所爱,从来只有他?的师妹。
“哎呀,你说沈剑君呀,”那说书先生却露出了胸有成足的笑?,“不?是我自夸,我在这城里?生活了三十年了,那沈剑君与赤狐圣女的爱恨情?仇,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就说那位沈剑君,也算是年少?成名,不?过他?那位掌门师妹,以?一己之力,平定斩魔之乱,乃是我们整个昆仑的英雄......虽说感情?之事不?可强求,但依我之见,这沈剑君也算是辜负了他?的师妹......”
他?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可说到一半却又急急停下?了,因那狼狈之人?竟又吐出一口血来,脸色变得更为苍白。
他?想张罗人?去太虚剑川求助,那青年却自己强撑着站起身来。
他?握着剑,摇摇欲坠,面上一片凄怆之色。
“你没说错,”他?哑声道,“是沈鹤之辜负了她,他?怎配与她相提并论......”
不?待说书先生再开口,青年便?已经转过身去,徒自离去。
看热闹的人?皆好奇地望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渐渐远去。
“真?是个怪人?。”
有人?说了一句,但这处街道每日都有不?同的新鲜事,很快大家便?将他?抛在了脑后。
......
失去了云挽的踪迹后,沈鹤之便?只能如无头苍蝇一般在蜀月洲境内乱转,在寻找云挽的同时,他?亦在打探着燕少?慈的下?落,而令他?吃惊的是,半月之后,他?竟当真?寻到了云挽的踪迹。
蜀月洲边境的一处凡人?小镇,于不?久前遭邪修勒索残害,镇上的人?都说,那邪修已被一位名为云挽的仙师斩杀,那仙师还使着一般止戈剑,一路向南而去。
沈鹤之不?敢停留,连忙南下?追寻,他?这才发现,云挽近些时日竟做了许多事。
她离开望仙道后,便?径直向南,每遇妖魔作祟,邪修肆虐,便?会拔剑相助,竟在短时间内名声大噪。
她并未隐藏自己的名字,亦未遮掩自己的本命剑。
止戈剑乃是斩魔名剑,凡旧居昆仑的修士皆是知晓的,有人?称赞她,声称神剑再次出世;也有人?指责她,说她不?过沽名钓誉之辈。
沈鹤之听得心惊,他?不?确定她想做什?么,却害怕戮心会追寻着这些消息先一步找到她。
他?不?敢耽搁,最后终于在垂仙洲境内一处偏僻的山庄里?追上了她的步子。
他?未能立即见到她。
村长哭丧着一张脸与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我们这村子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总冒出些妖物猎杀村民,云挽仙师自称正在云游四方,听闻我们所言,就住了下?来,恰好前些时日我的小孙女被妖物叼走?了,云挽仙师便?跟着追进了山......可这都已经过了四日,仙师还未出来,我们心中也没个底......”
沈鹤之面色凝重地听着,他?没去看村长满是褶子的脸,只望着山林的方向。
凡胎肉眼自看不?到很多修行?之人?能看到的东西?,比如说......魔气。
那片山林此时正被浓郁的魔气包裹着,且那魔气还隐隐有扩张之势。
那是......
沈鹤之轻声吐出了两个字——“凶冢”。
垂仙洲靠近归墟海,此处竟自发形成了一处小型凶冢。
而云挽,竟已在四日之前,独自进去了。
沈鹤之握着剑的手?下?意识收紧了,连呼吸都不?自觉屏住了。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若非当年的凶冢之行?,又怎会再有后来那些事?
眼前这座凶冢虽算不?上大,但沈鹤之知道,戮心有操控凶冢的能力,他?不?敢确定此处凶冢是否是戮心设下?的诱饵,更不?敢去想云挽会在其中遇到什?么。
若是,若是她......
“欸,仙师......”不?待村长再说什?么,沈鹤之已御剑腾空,直奔山林而去。
......
“戮先生,”燕少?慈跟在戮心身后,“我还以?为你会留在蜀月洲,伺机对付沈鹤之。”
戮心偏头看了他?一眼,面上带着浅笑?:“你就这么心急?”
“我自是急着想让沈鹤之死的,”燕少?慈眼底露出凶狠之色,“他?一日不?死,我心中便?一日难安!”
说着,他?又问戮心:“我们如今这是准备去哪?”
“近些时日,我们不?是听到了很多消息吗,”戮心道,“祝掌门离开了太虚剑川,正一路南下?,我们正好去见见她。”
燕少?慈神色稍变,他?勉强笑?道:“戮先生,我们不?如留在蜀月洲,先将沈鹤之对付了再说。”
戮心又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带着极具的穿透力,仿佛能一眼看清旁人?的心中所想,燕少?慈的心跳突然变快。
“你当祝掌门离开太虚剑川后,沈鹤之会继续留在此处?”
戮心道:“虽然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但据传闻来看,祝掌门应当是独自离开的。厄骨已随着你一同消失,沈鹤之怎么可能放心让她一个人?。”
他?低低地笑?着:“失忆的祝掌门,就像被拔了爪牙的小猫......即使她想起了从前的事,也不?足为惧。”
燕少?慈脸色有些难看,戮心便?又看了他?一眼。
“放心吧,我并未有伤她之心,只是想将她当作诱饵,借她除去沈鹤之。”
燕少?慈默默点?了点?头,掩在袖袍之下?的手?却紧紧攥住了。
......
沈鹤之曾在归墟海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这些年来,他?也时常会独自跑去归墟海,寻找厄骨的下?落,因此他?对凶冢非常了解。
此处凶冢形成不?久,入口有些难找,他?废了好一番功夫,才终于从一处狭窄的溶洞缝隙中钻入了那片魔气冲天的天地。
魔气与灵气相逆,凶冢内的环境极度接近归墟海,可混淆修士的五感,好在沈鹤之身怀琉璃骨,加之他?如今已不?被厄骨限制,他?并不?怎么受魔气影响。
他?很快在地上发现了脚印,却不?敢确定这是否是云挽留下?的痕迹。
他?顺着脚印一路走?去,周围的魔气也愈来愈浓,沈鹤之意识到,他?竟在逐渐靠近凶冢的核心,也就是形成此处凶冢的魔脉眼。
四周流窜的魔气几乎浓郁成了实质,他?蹙眉感知着,前方似隐约传来了些声响,他?的心立即提了起来,步子也加快了。
绕过拐角,一股强光便?照了过来。
明?亮的灵气团如最炙热的火,在这片灰暗的天地间显得极为突兀。
而在那团灵气的笼罩下?,旋转乌黑的魔脉眼正在升腾膨胀着,一旦它彻底膨胀开来,这处凶冢便?会再次扩大一倍。
灵气团的中心,翠衫少?女执剑而立,虽背对着沈鹤之,他?却仍一眼认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