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这朵痴情莲,会如此的坚韧,便是因沈剑君与他?的故去?的妻子共同触碰过吗?
所以他?如今的这份悲伤,也是因他?想起了他?的亡妻吗?
云挽有些不解,她不明白为?何这朵痴情莲会自行落入到她手?中,她又?有些好奇,他?那位妻子,那个为?斩魔而死的祝掌门,又?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她从未见?过她,更不甚了解与她有关之事,可只是这般好奇着、假象着,她心中都产生了一种很莫名的疼痛感,又?或许那并?不是她的情绪,而是手?中这朵莲花想要告知她的一切。
她静静地望着眼前的青年,望着他?眼底的情绪。
而片刻之后,他?便向?她伸出了手?,衣袖滑下?,露出了他?腕上早已结痂干涸的血痕,但未等她细看,那微凉的指腹就轻压上了她的唇角,一寸寸摩挲轻蹭,仿佛是那处沾染了什么,又?被他?小心地拭去?。
云挽没有躲开?,她甚至不太明白,这一刻的她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当那只手?终于放下?时,她才?突然意识到,他?所触碰擦拭的,正是不?*久前她被另一个男人亲吻之处。
思过崖。
谢玉舟面对着沈鹤之, 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你先别急,我已?经跟谢绮眉和扶向柔那两个?老?家伙联系过了。”
沈鹤之问他:“他们怎么说。”
“妙安三岁那年?,的确是他二人潜入了飞泠涧, 盗走了云挽的身体和止戈剑。”
“至于为何不与我们说, ”谢玉舟道,“这?其实和云挽真正的来历, 也可以是说与她父亲有关?。”
沈鹤之蹙眉露出了疑惑之色, 谢玉舟便道:“你应该还?记得云挽最初是因在剑冢之中?拔不出剑, 所以才独自跑去剑山秘境将忘悲剑给拔出来之事吧。”
沈鹤之点了点头, 实际上也是因着那次意外, 他才会在后?来赠她缠魂扣。
谢玉舟就又道:“云挽会被剑冢内的剑拒绝, 并非是因她天?赋不够,而是因为那些剑都不够格, 都配不上她, 都不敢自请当她的本命剑。”
这?点沈鹤之倒是猜出了些,不过他也想不太明白,云挽身上这?份特?质到底从何而来。
“这?就要提起那位亲手斩杀天?魔的玄微剑尊了,”谢玉舟讲述了起来,“玄微剑尊死前, 将修为和本命剑都给了你,而他死后?的身体则化为了一枚舍利,被祝言昂保存了下来。”
“后?来祝言昂创出了眠雪十六剑,可习得此剑法之人, 皆领悟不出斩魔剑,那三位掌门最终便用玄微剑尊的那枚舍利做了些文章。”
“所以云挽与此事有关??”
沈鹤之隐隐猜出了什么, 谢玉舟也点了点头。
“当时是由扶向柔操刀,谢绮眉从旁辅助, 将这?份来自玄微剑尊的特?质放到了祝言昂身体中?,但他本身无法发挥,便只能寄希望于他的后?代,也就是说,只要祝言昂有了孩子,那这?个?孩子就会携带着玄微剑尊的部分能力,有很大的概率能悟出斩魔剑。”
谢玉舟叹了口?气:“所以云挽其实在出生之前,便已?经注定了是他们三个?制造出来用以斩魔的武器,只不过在这?个?计划真正实施前,祝言昂就失踪了,还?意外和一名凡人女子生下了个?女儿,那时扶向柔和谢绮眉都还?没做好准备,再后?来祝言昂被天?魔意外杀死,他二人便以为这?个?计划失败了,便也始终未过问过云挽......”
沈鹤之抿着唇,“将云挽当作斩魔的武器”这?几个?字,只是听着,就让他克制不住地生出了一股怒意,但那三位掌门,大概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最初,也没想到一个?新生命的诞生,会伴随着这?么多的突发状况,又会生出这?么多复杂的情感?,并非是能用理性来操控的,所以这?个?生命最终也走向了一个?他们都没想到的结果。
谢玉舟道:“这?种强行将亡者的特?殊能力移栽到新生命身上的手段,来自星机宫,属于一种逆天?改命之术,是不受天?道承认的,所以云挽一旦死亡,便不会再转世,她原本该是魂飞魄散的......”
“但那两个?老?家伙给她找到了一丝转机。”
“什么转机?”沈鹤之下意识问着,声?音却带着他自己都未能察觉的轻颤。
“那就是你身中?移情蛊之事,”谢玉舟道,“按照命运最初的轨迹来看,你其实是云挽的命定红鸾,你们本不该走向那样的结局,一切皆是因有苏濯灵对你使用了移情蛊。”
“你应当还?记得,云挽从前也得到过一枚移情蛊吧,”谢玉舟道,“那枚移情蛊,其实正是用有苏濯灵丢失的那颗心脏炼制而成,又机缘巧合下,认了云挽为主,而在那枚移情蛊中?,恰藏着云挽需要的生机,也是天?道给予她的弥补。”
“通俗而言就是,云挽现在其实是靠着有苏濯灵那颗心脏,抑或说是靠着那颗心脏中?的神树之力活着的,这?是有苏濯灵欠她的,亦是赤狐有苏氏曾经种下的因。”
谢玉舟似是有些感?概:“扶向柔和谢绮眉自己都不知该用什么来形容现在的云挽,她其实算不上是彻头彻尾的活人,她是由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加上赤狐圣女的心,还?有一段来自你的琉璃骨,用青狐神丘的灵力粘合而成的。”
沈鹤之的目光动了动,他想起他从前的确给过扶向柔他的灵骨,是在云挽于剑山秘境受重伤那次,他和谢玉舟将扶向柔找来为云挽治疗,扶向柔便借此向他讨要了一段灵骨,倒没想到,这?段灵骨最终竟用在了此处。
谢玉舟道:“其实那俩老?东西?会大费周折地复活云挽,也是因为云挽始终是这?世间唯一能施展斩魔剑之人,而那失踪的厄骨,不知何时便会再为昆仑带来灾难,他们抱着这?个?打算,所以用了盗取的手段,并未与我们说明。”
沈鹤之猛地抬起头,再压不住那份怒意:“他们还?想让她走上那条路。”
谢玉舟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了:“其实云挽会失忆,是在他们预料之外的事。”
“什么意思?”
“当年?云挽对你用出换命阵时,早已?是心灰意冷的状态,所以那一剑,在耗尽她性命的同时,也封存了她所有的记忆,令重获新生的她,如?稚子般懵懂,再不记得从前之事。”
“又或者说,”谢玉舟顿了一下,“那些过往被她认为是可抛弃且不愿触碰之物,被她自己封印在了剑中?。”
“若想让她想起,便只有一个?办法——令她重新习得斩魔剑。”
沈鹤之微微瞪大了眼睛。
谢玉舟有些无奈:“所以谢绮眉和扶向柔其实也很矛盾,他们会制造出她,甚至是再次复活她,本就是抱着希望云挽能承担起斩魔责任的念头去的,可重生后?的云挽,却真正有了属于她的新生,他二人亲眼看着她长大,便也不再希望她重蹈覆辙。”
“所以将她关?在遥远偏僻的掖星洲,也是出于一种矛盾的,希望她不再接触从前,不再想起过去的心思。”
沈鹤之便彻底沉默了下来,他久久未能接言,一种尖锐酸涩的疼痛在他心底蔓延,令他怅然恍惚,几乎落下泪来。
“那两个?老?东西?也没想到,云挽竟然这?么快就孤身来到了太虚剑川,还?一来就被你给捡走了,”谢玉舟轻拍了拍沈鹤之的肩,“他二人也专程提醒了我们,云挽此次前来,应是为打探她的身世,她心中?有着颇多的怀疑,我们需得小心些,最好是......既不令她想起过去,也不要让她想岔了。”
“不让她......想起过去吗?”沈鹤之轻声?重复了一遍。
“嗯......”谢玉舟吸了口?气,“那个?突然冒出来自称是云挽未婚夫的,我也向那俩老?东西?打听过了。”
“那小子也来自掖星洲,住在云挽隔壁,从小跟云挽一起长大的,但婚约一事,他二人作为长辈并未听说过,也就是说,他俩的婚事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沈鹤之脑海中?却又浮现出了那少年?亲吻她唇角的模样。
他心中?一片苦涩:“未经长辈应允,便算是私定终身。”
谢玉舟语塞:“其实你不必太悲观的,谢绮眉给那小子批过命,得了枯骨薄命四?字,她当时只当他是注定短命夭折之象,也没看出来他竟身患枯骨症,更没看出他与有苏濯灵有那样的缘分。”
谢玉舟道:“你知道的,我那个?姐姐是星机宫宫主,她对自己的卜卦能力很自信,所以她现在和扶向柔又赶去了掖星洲,因为他们怀疑那个?燕少慈的命轨被人刻意掩盖了,而那个?掩盖之人,很可能是戮心。”
“你说什么!”沈鹤之一把攥住了谢玉舟的隔壁。
“冷静点,”谢玉舟拍着沈鹤之的肩,“若是按照谢绮眉和扶向柔的猜测,那个?燕少慈搞不好也不干净,而且有苏濯灵原本就和他一起跟戮心勾结过,我们肯定不能让云挽再和他有牵扯。”
“这?段姻缘是必定成不了的,你的当务之急也不是因为云挽不记得你了,或者因为她喜欢别人了就伤心难过,你得打起精神来好好护着她,绝不能让戮心再伤害她,你要知道,如?果她这?次再死了,可就是真正的魂飞魄散,再也回?不来了。”
沈鹤之的脸色很苍白,他的眼眸格外漆黑,其内却映着一种似不安,又像是惊惶的情绪。
“你稍微自信些吧,”谢玉舟看了他一眼,“你又怎知云挽失忆之后?就不会再爱上你?”
“可是......他们是一同长大的。”他的声?音又有些发颤。
在那些没有他的日子里,是另一个?人陪在她身旁,她的喜怒哀乐也皆无法被他触及,他分明从一开始就输了。
“那又如?何?”谢玉舟却“哼”了一声?,“难道你还?不如?那个?燕少慈吗?她都已?经回?来了,你等了她这?么多年?,你们又错过了这?么多年?,你当真不打算去争一下吗?”
“我......”
沈鹤之的嘴唇动了动,他其实不知道该如?何去争,那些过往的蹉跎,让他抱着深深的负罪感?,一日日地折磨着自己,直至再次见到她,他既欣喜若狂,又痛苦地不知要怎么才能坦然地走至她面前。
他没办法坦然,他面对她时,永远是一个?罪人。
一个?罪人,便只能用余生来赎罪,他又怎配去争?
燕少慈不是她的良人,他可以理所当然地拆散他们,可如?果云挽不爱他,他又有什么资格去为自己争取,让她属于他?
沈鹤之最终闭上了眼睛,那些痛楚挣扎的情绪也深深地被他含在了心底。
“现在要处理的,是她的那颗心,”他的语气也终是平稳了下来,却又隐隐带着一份强压着的疼痛,“在阳炎洞刚遇见她时,我便已?察觉到了有苏濯灵的心在她身上。”
“我原本在她身上施下了障眼法,想免去不必要的麻烦,但......”
但云挽却为了燕少慈,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将自己和那棵神树暴露在了赤狐有苏的视线中?。
谢玉舟道:“青狐神丘乃是赤狐族的根基,他们不可能放任不管,但云挽如?今能活着,本就是靠着那棵神树之力,若将神树还?回?去,她必死无疑。”
“那就不还?,”沈鹤之的声?音轻轻的,“大不了将赤狐族除尽,这?世间便无人再觊觎神树了。”
“你这?是想引起人族与妖族的大战吗?”谢玉舟有些无奈,“你放心吧,有苏应寒不敢惹你,不至于发展到那一步的。”
......
地火带来的灼伤向来恢复得慢,燕少慈时而清醒又时而昏沉,云挽便留在飞泠涧照顾他。
她原想趁此时机,与沈鹤之好好接触一番,顺便从他那打探些消息,但这?位沈剑君倒似乎真如?妙安所说那般,是个?性格古怪、不喜与外人接触之人。
他在将她和燕少慈安顿好后?,就干脆消失了,将整个?飞泠涧都腾了出来。
妙安倒是经常跑来找她,还?向她介绍了许多太虚剑川之事,只是每当云挽主动问起沈鹤之时,她都会欲言又止地支支吾吾。
“要么是在思过崖和我干爹聊天?,要么就是又去守着我娘的牌位了......”这?是妙安给出的关?于沈鹤之去向的答案。
云挽便忍不住想,这?位沈剑君虽然性情古怪,但对他的亡妻倒是很深情。
只是这?个?想法,又让她心中?生出了一种很莫名的不是滋味的情绪,她隐有些察觉,却又不愿去承认。
说起来,她和沈鹤之其实真算不上多熟,她与妙安年?纪相仿,她对他而言,充其量也就是个?晚辈,人家不愿搭理她,倒也能够理解。
那朵痴情莲仍旧躺在唤竹池的水面上,她每每路过时,都会忍不住驻足观望片刻。
而三日之后?,燕少慈终于彻底清醒,与他说笑间,那些隐秘的情绪便也被她抛在了脑后?。
少年?与她坐在竹屋外的石桌旁,云挽埋怨他:“你不该自己来太虚剑川的,若非我及时赶来,你可就死在阳炎洞了。”
燕少慈的眼神却有些闪躲,像是觉得窘迫,又好似在逃避什么,但他最后?还?是低声?问她:“你为何也来蜀月洲了。”
云挽先是施术撑起了一片隔音罩,这?才将那位路先生与她说的话告知了他。
“他说你是来为我报仇的,”云挽道,“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为我涉险,更何况我自己的仇,本也该是我自己来报,你这?般不声?不响地替我做了,算什么?”
燕少慈显得很吃惊,他目光躲闪得愈发厉害,心中?也生出了一份参杂着愧疚的挣扎,半晌才道:“我师父所言,你不要全信,很多事他自己也不清楚,都是胡说八道的。”
“我明白,”云挽点头,“所以我此行也是想亲自调查一番。”
燕少慈又不说话了,许久之后?,他突然问她:“如?果我当真死了,你会伤心吗?”
“说什么蠢话呢,你若死了,我怎会不伤心?”
燕少慈可是她在掖星洲时最好的朋友,她又不是什么冷血的怪物。
“云挽......”那少年?低低唤了她一声?,忍不住主动拉起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沈鹤之便是在这?时出现的。
云挽惊了一下,她莫名觉得慌乱,甚至下意识想将手抽回?来,但燕少慈却像是想证明什么一般,竟收紧了五指,更紧地与她交握着。
她抬眸向突然而至的青年?看去,便见他的目光轻轻扫过了她正与另一个?人纠缠在一起的手上,神色间并无什么异样。
云挽终于将手抽了出来,甚至悄悄瞪了燕少慈一眼。
她站起身来,问道:“沈剑君有何事?”
“有些话想与你单独说,”青年?道,“与赤狐族有关?,也与你家中?的两位长辈有关?。”
第118章
仍是湖边的凉亭, 云挽站在沈鹤之身旁,安静地望着那朵悬停在水面的痴情莲,一时有些沉默。
在阳炎洞时, 她便已经?知晓赤狐族的神树在她身上, 她虽不明白为什么,却也料到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她原本想在有苏氏找上门?前向沈鹤之打探一番的, 但近些时日?这位沈剑君始终未露面, 她就以为太虚剑川是在刻意?回避, 不愿插手此事。
她也试着问过妙安, 可惜妙安了解的也不多?。
云挽便想着, 干脆到时候直接问问有苏氏的那群狐妖好了, 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倒也没必要畏畏缩缩。
只是没想到, 沈鹤之今日?竟主动为此事来找她了, 也就是说他并未打算完全置之不理。
直至此时,云挽才突然意?识到,这几日?她其实有些不安。
不管她对自?己的剑术多?自?信,她如今也始终是孤身在外,人生地不熟, 若当真要直面赤狐族的恶意?,她其实根本没把握能全身而退。
“你不是说,只要我来太虚剑川,我随时都?能见到沈剑君吗?”云挽偏头看向身旁的青年, 语气止不住地有些刻薄,“所以不仅隐瞒了身份, 连那时说的话都?是在骗我?”
沈鹤之便也看向了她,目中却带着些许诧异, 他疑惑问她:“你想见我?”
“这很值得惊讶吗?”云挽莫名觉得恼怒,“你难不成?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满嘴谎言?我早说过了,我来蜀月洲本就是为了你。”
“我......”
沈鹤之的确很惊讶,他那张冷峻的面容上也露出了罕见的困惑之色,一双眼眸也变得格外幽深。
“我不知道你想见我......”他低低说了一句,眉眼间似有着股化不开的愁绪,又像是某种强压着的炙热。
云挽不禁沉默了下来,她突然就在想,她是不是有些太咄咄逼人了,人家本来也不欠她的,跟她也认识不久。
思索间,青年却朝她伸出了手。
五指张开,一枚白玉簪正躺在他掌心。
“这是......传音石?”云挽一眼辨认了出来。
她将玉簪拿起后,就听沈鹤之道:“往后可用?此物寻我,随时随地都?行。”
云挽疑惑地摩挲着指间的玉簪,心底竟又生出了那种异样的情绪。
青年未将视线移开,那一瞬不瞬的目光,令她突觉慌乱。
云挽赶紧岔开话题:“沈剑君今日?是想与我说什么?”
片刻的沉吟后,他也收起了那副神情:“我之前问过你家中之事。”
云挽点了点头,沈鹤之就问她:“你对昆仑三宫的另外两个门?派了解吗?”
云挽又摇了摇头,掖星洲向来消息闭塞,昆仑三宫,她向来只是有所耳闻。
面前的青年似是轻叹了口气:“星机宫的掌门?姓谢,名为谢绮眉,是一位卦师;药仙宫的掌门?则姓拂,名为扶向柔,是一位大夫。”
他此言一出,云挽就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的意?思是.....”
她不是傻子,怎会不明白?
沈鹤之“嗯”了一声:“我已向那二位掌门?打听过了,你的确是被他们养大的。”
云挽的嘴唇动了动,好半晌才问出了一句“为什么”。
她心底冒出了太多?的疑惑,可每个疑惑都?指向了这句“为什么”。
“先说你的身世吧,沈鹤之倒好似并无?隐瞒之意?,“谢掌门?和拂掌门?喜爱云游四方?,你便是被他二人在路上捡来的孩子,父母不详,也或许早就死了。”
“捡到你时,拂掌门?便发现,你患有先天心疾,心脏缺失,本该早夭,但不知为何?,你竟机缘巧合地得到了赤狐圣女的心,又靠着赤狐族神树的灵力保住了一条命。”
“谢掌门?和拂掌门?觉得新奇,便干脆收养了你,决定?观察一番,看看与神树相辅相成?的你,最后会变成?何?种模样。”
“他们将你养在掖星洲也是怕你被赤狐族发现,或是因神树之力引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云挽微有些吃惊地看着沈鹤之,她对她的身世一直好奇,也始终在尝试着调查追寻,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这般轻易地知道了一切。
沈鹤之的每一句话都?很合理,合理到让云挽觉得,这般最终的真相,不该如此随意?地被她寻到。
像是心头的重石终于落下,又仿佛是苦寻的目标彻底消失,她不可避免地有些迷茫。
“至于你手中的这把剑,”青年垂眸向她看来,“它?原是我亡妻的本命剑,葬在我妻子的坟墓中,是那二位掌门主动来寻我,向我讨要去的。”
云挽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几分,她就知道她那把剑是瞒不过沈剑君的眼睛的,可是她不明白。
“既是你亡妻的剑,你又为何愿意给我?”
“没什么我愿不愿意的,”沈鹤之道,“是剑认了你。”
原来是这样......
云挽听得愣怔,又隐约有种大梦初醒的恍然感。
那青年又接着道:“有苏氏家主已递来了拜帖,明日?他们就会抵达太虚剑川。”
“我需要将他们的神树还回去吗?”云挽有些紧绷。
沈鹤之摇头:“不用?。”
云挽一时犹豫了起来,她不确定?她是否可将心中所想与这位沈剑君说,虽然他看起来好似和谢姨扶叔很熟,但她与他毕竟才认识不久,他也不一定?愿意?插手她的事。
“赤狐族似乎很看重神树,”云挽最终还是道,“我若不归还,他们恐怕不会放过我。”
沈鹤之却继续摇头:“他们不敢来找你麻烦。”
“为什么?”
云挽不解地仰头,青年便转过头来,深深地望着她。
不知从哪吹来的风,拂起了他鬓角的发丝,令那双乌黑的眼眸都?变得朦胧。
“因为有我在,他们不敢越过我对你出手。”
他说得轻描淡写,又带着似有若无?的郑重。
“也因为……我会护着你。”
很轻的声音,却让云挽猛地攥紧了五指。
这种感觉很怪异,怪异又陌生,像从指尖一寸寸地悸动,又逐渐泛上心头,酥痒难耐,也酸涩柔软。
那张临在眼前面容好似愈发轮廓清晰,也愈发绮丽俊朗。
这其实不是第一次有人对云挽说会护着她,从前的燕少慈也说过很多?次。
可燕少慈连她都?打不过,他每每说要护着她时,她都?一笑?置之。
但这话从这位沈剑君嘴中说出,她便知晓他是真的能说到做到。
在阳炎洞时,他并未展现出全部?的实力,就已让她初窥端倪。
甚至于此时她站在他身旁,她都?能隐隐感觉到自?他身上散发而出的冰寒之气。
他的剑意?应当是极为霸道的,所以如今即使他刻意?内敛,那份锋利仍能被清晰察觉。
云挽下意?识想问为什么,但她又觉得其实没有问的必要。
一个男人说要护着你,大概率是出于爱慕、欣赏,甚至是隐隐的占有,就像燕少慈对她那般。
但这位沈剑君,与她家中长辈相识,又是她手中之剑上一任主人的夫君,他有着这般实力,想护着她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总归不会是她以为的那个原因。
“我一路前往蜀月洲,听到了许多?与沈剑君有关的传闻,”云挽道,“我那时还以为,传闻剑术第一的沈剑君不过徒有虚名,才想着要亲自?挑战一番,探探底细。”
“是吗?”沈鹤之有些不置可否,“那真的见到我后,你有失望吗?”
失望……好像是有一些的,但她也说不清为什么。
“其实我说我是为你而来蜀月洲,是因为有人与我说,你对我而言,是有着切骨之怨,杀身之恨的仇人……我信了,又没有全信,这才跑来想验证一番。”
“切骨之怨,杀身之恨……”沈鹤之嘴唇轻动,他竟重复了一遍,眼神也变得异样。
云挽冲他笑?了笑?:“我想我应是已经?验证清楚了,沈剑君曾救我于危难,如今又愿于赤狐族面前维护我,还与我家中长辈是旧友,定?不会是所谓的仇人。”
面前的青年却久久地沉默着,好半晌才突然问道:“万一是呢?”
云挽摇头:“我自?幼因着那颗心,习得赤狐族的狐衍之术,对旁人的情感格外敏锐,我能感觉得出来,沈剑君对我并无?恶意?。”
“他人对我投之以诚,我自?当以礼相待,又怎能再生怀疑,更何?况……”
她眸中笑?意?愈浓:“我一直是一个相信直觉的人,我相信沈剑君不会再骗我。”
沈鹤之没有接言,他紧盯着她,像是有些愣怔,又像是恍惚失神。
云挽竟从他眼中读出了一种很莫名的失魂落魄。
但也只是一瞬,那些情绪就全部?消失了。
他很突兀地问她:“你的未婚夫,你喜欢他吗?”
话题太过跳跃,云挽未能立即反应过来,随后她又不明白他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是因为他与谢姨扶叔相识,所以才作为长辈问询吗?
云挽突然觉得别扭,心底又像憋了一股气。
其实对燕少慈,她也说不清是不是喜欢,她只是觉得他二人自?幼相伴,日?后结为夫妻她亦不觉得排斥。
可沈鹤之既然这般问了,她便干脆道:“我们二人一同?长大,他便如我哥哥一般,我自?是喜欢他的,否则怎会想要与他结为道侣呢?”
“哥哥……”青年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有些意?味不明。
云挽便看着他,问道:“沈剑君会祝福我们吗?”
他没有立即接话,那双漆黑的眼眸中仿佛郁结着浓郁的哀伤。
“你……希望我怎么祝福?”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随时会被风吹散,云挽突然就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面前这冷俊如霜雪的青年,正在用?近乎于低声下气的口吻卑微地祈求她。
她的话很过分吗?
云挽心底涌出一股陌生的酸涩,她又觉得很是无?趣,便道:“那就来喝杯喜酒吧……”
他又沉默了,她原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他却在最终低低地应了声“好”。
沈鹤之离开了,临走前又特意?嘱咐她,若有任何?事都?可通过那枚白玉簪与他联络。
夕阳烧了漫天,将湖面都?映得赤红。
云挽仍坐在凉亭中,撑着下巴,慢慢把玩着手中之物——那枚来自?沈鹤之的白玉簪。
玉簪之上印刻着精致翠竹纹,一看便是人为雕凿而出的。
云挽觉得新奇,倒是想不到,这位性情有些古怪的沈剑君,竟还有这等雅兴,会专门?将传音石雕成?发簪,倒像是什么哄姑娘的把戏。
不过想到他有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儿,又好似能够理解了。
云挽将发簪翻过来,就发现上面竟刻了一行小字。
她细细看去,一行字映入眼帘: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捏着发簪的手猛颤了一下,她险些将那根发簪丢出去。
但随后她又发现,那些字迹并非临时刻上去的,反而好似刻了很久,久到字迹都?被磨得有些发亮。
也就是说,这句话并非是专门?写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