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鹤之给了肯定的答案,“我问过她了,她自幼跟这两位长辈生?活在?掖星洲,并未见过她的生?身父母,甚至连这两位长辈的全名都不知晓,她对自己的身世亦不甚了解。”
“居然真?是这俩人动的手脚,”谢玉舟已经忍不住叫起来?了,“他们搞这种小?动作居然也?不说一声,所以妙安三岁那年,云挽的身体和本命剑就是被他俩给偷走的?”
“应该是了,”沈鹤之的语气也?有些复杂,“除开他二人,也?的确很难有旁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飞泠涧了......你联系一下他们吧,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从阳炎洞出去之后?,云挽会跟我回太虚剑川,她如今没有过去的记忆,我还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办。”
谢玉舟的呼吸声有些重,显然还没能完全缓过神来?,但他还是应了下来?,他想?了想?,又提醒道:“那个有苏濯灵,你们还是再给带回来?,别把她给放走了,云挽现在?这个状态,也?不知道和他们赤狐族有没有关?系。”
“我明白。”
放下传音石后?,沈鹤之一转身,就发现了一道注视着他的目光,祝妙安此时正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沈鹤之的手指收缩了一下,隐约觉得有些不妙。
“爹......”少女欲言又止,又像是难以置信,“你之前在?传音石中提醒我,让我们不要暴露你的身份,这点我能够理解,毕竟你一直都是这副不喜欢和外人接触的德行,挽挽还对你感兴趣,一门心思想?见你......”
由于不久前和云挽生?死与共的经历,妙安已经很亲切地用“挽挽”来?称呼她了。
“但是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祝妙安看着沈鹤之,是无?比悲恸的眼?神,“像一只正在?开屏的孔雀,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个样子?,跟中邪了似的!”
沈鹤之:“......”
妙安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却?带着强烈的不赞同:“其实今日之事,我从前早考虑过了,娘死得早,爹你正常的时候,看着还挺正常的,很是有忽悠小?姑娘的潜质,搞不好哪天就跑去给我找个后?娘回来?。”
“你毕竟是我爹,你想?娶续弦,想?向前看,想?从此走出过去的阴影,我也?没道理阻拦,可是......”
“你打?谁的注意不好!”妙安瞪着眼?睛,“挽挽是我认识的朋友,还险些为了救我丧命,你竟想?让她当我的后?娘?!”
沈鹤之彻底沉默了,他看着妙安,很是头疼。
这还是他的女儿第?一次用这般嫌弃的语气与他说话,他一时竟有些难以接受。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难不成还有什么合理的解释?”妙安凝视着他,“论起辈分,挽挽该叫你一声前辈了,你竟装起我的兄长来?和她套近乎!”
“你是我兄长吗?爹,你难道是想?让我从今以后?都叫你兄长吗?”
沈鹤之更加头疼起来?,他原本想?等出去之后?,再与妙安细细说明的,毕竟他自己这会儿还没缓过劲来?,但是他这个女儿自小?就在?他身边长大,又过于聪颖敏锐,他还真?很难瞒住她。
“其实......”沈鹤之的嘴唇嗫嚅了一下,竟难得产生?了一种窘迫又紧张的情?绪,“其实她就是你娘。”
“你说什么!?”祝妙安差点没压住嗓门。
她第?一反应是沈鹤之在?骗她,但是她爹根本不是会糊弄人的性?格,而?且他如今这些反常的举动,这也?的确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我娘不是早在?我出生?时就死了吗?爹,你真?的确定吗?这不会是什么专门针对你的骗局吧?”
沈鹤之叹了口气:“我很确定。”
“你不是一直不明白我为何会同意赤狐族将质子?送来?我们太虚剑川吗?”他道,“我原本想?亲手杀死有苏濯灵,但赤狐家主却?以她的性?命做交易,说是愿意帮忙寻回云挽的转世,也?愿意使用狐衍之术助她忆起前世之事。”
妙安很吃惊,寻找已故之人的转世,再令其回忆起从前其实属于一种非常禁忌的手段,因为人一旦转世,便相当于变成另一个人了,若强行让他记起过往,就几乎等同于抹杀他新生?的意识,是极为狠毒的行为。
但她也?知晓她爹有多在?乎她娘,所以他会有这般想?法?,她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
“爹,转世便是转世,是真?正的另一段新生?,而?且你不觉得现在?的娘过得很开心吗?你若强行让她记起前世,变成从前那个娘,她真?的会高兴吗?”
这话就像兜头一盆凉水,将沈鹤之那颗欣喜而?炙热的心浇得冰凉,又像是被一只手猛地攥紧,疼痛难忍。
现在?的云挽其实不是转世,但她同样没有过去的记忆,就像妙安说的那样,她如今很快乐,他看得出来?,她没有了从前的烦恼,也?不似以前那般过得小?心翼翼,若真?让她想?起过往,她真?的会高兴吗?还是会觉得痛苦?
他是亲手伤害过她的罪人,她......会恨他吗?
许久之后?,沈鹤之才低低说了一句:“很多事我尚未弄明白,还需再调查一番,你先不要与她透露,等出去了再从长计议。”
妙安点了点头,神色间却?还是多了份忧心,她虽对娘没有任何印象,但她一直知道她爹有多在?乎她娘,也?总听沈鹤之和谢玉舟讲起云挽从前的事,若娘当真?能回来?,她也?会很开心,可她又担心死去多年的娘突然在?此时出现,并不是为了来?与他们团聚。
她再看向云挽时,眼?神变得很是不同,那是一种压不住的复杂和愁思,她终于明白了她们为何会一见如故,也?明白了云挽为何会舍身救她,原来?她竟是她素未蒙面的母亲。
......
云挽再睁眼?时,体内已灵气充盈,队伍也?开始继续前进。
仍是由妙安打?头,断后?工作却?交给了沈鹤之,至于云挽,她同样在?队伍的末尾,走在?沈鹤之前面。
她发现有了沈鹤之的加入后?,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变快了,其他人也?没再如之前那般小?心翼翼。
沈鹤之走在?她身后?,她就总觉得他的目光时不时会落在?她身上,当然,也?可能是她的错觉。
沈鹤之没再如之前那般与她搭话,两人都沉默着,但云挽的注意却?会时不时就移到他身上,克制不住地关?注着他。
不知走了多久,四周的温度越来?越高,而?道路竟也?突然宽敞起来?,岩浆流淌在?石峰之间,像最浓墨重彩的勾勒,不时便会有火焰从旁喷吐。
终于,路的尽头出现了白茫茫的洞口,他们还未靠近,就隐隐听到了其内传来?的争吵声,妙安也?随之停下了脚步。
充斥着地火的洞穴,令众人的感知都钝化了,如此距离下,便听不清那些人在?争吵什么。
“应当是那群赤狐先我们一步找到了绑走赤狐圣女的贼人。”妙安做着判断,其他人也?点头表示了赞同。
她想?了想?,又道:“我们先用隐匿符遮掩气息,然后?偷偷靠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再借机出手。”
于是众人皆掏出符箓拍在?了身上。
当他们终于靠近洞口时,一处巨大的洞室也?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洞室上方开着大大小?小?的天井,折射出湿润的光线,下方则是一处巨大的潭水,潭水的中心开着一朵莲花状的火焰,那火焰炙热燃烧着,它?的根部则深扎在?水中,那便是地火最核心的火种了。
而?在?这样的环境中,正有两方人呈剑拔弩张之势。
站在?岸边身着橘红衣衫的一队人,应就是前来?救援的赤狐族人了。
莲花火焰旁,则悬坐着一名中年妇人,她身后?拖着六条长长的狐尾,且其上布着伤痕,看起来?狼狈不堪,但她的神情?却?相当的狰狞,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她手中拽了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绑着一个人,那个人恰被吊在?了地火的火焰之上,一旦绳子?放下,她便会整个掉入其中。
此人看起来?极为狼狈,身上有多处焦黑的烧伤,只隐约能看出是一名女子?。
“滕夫人,不要做这种蠢事,你若伤了濯灵小?姐的性?命,家主不会放过你的。”开口说话的乃是赤狐族的为首之人,他便是赤狐族的二当家。
那被悬绑之人,竟就是传闻中的赤狐圣女,有苏濯灵!
被称为“滕夫人”的妇人大笑了起来?,笑得疯狂又愤怒:“我放了她,又有谁能放过我可怜的女儿!”
“二当家,我滕夫人在?赤狐族生?活多年,向来?遵守族中规矩,若非被逼到这一步,你当我会做出这等事来??”
她瞪着眼?睛,目光中却?含着绝望的泪:“我的女儿言言被魔物咬伤,需得青狐神丘的福泽才能保住一条命,我便去求家主,希望他能让我见上圣女一面,谁知家主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说什么如今圣女被太虚剑川扣押,即使是他也?很难得到通融。”
“我是迫不得已才跑去太虚剑川劫人的,可我这劫回来?的又是什么?!”
她看向了那被悬挂在?半空的女子?,眼?神中满是愤恨:“好一个赤狐圣女,好一个家主的女儿,她的皮毛连地火的炙烤都抵挡不住!”
“从前便听闻圣女丢了什么东西,需联合全族之力寻找,却?不想?,这丢失之物竟是神女的心脏,和那棵生?长在?她心脏中的神树!”
妇人悲愤地大笑起来?:“如此重大之事,家主却?为一己之私隐瞒不说,若非我突然发现,是不是要等到赤狐族面临灭族之难时,我们才有资格知道!”
她此言,令那些跟在?二当家身后?的赤狐族人也?露出了吃惊之色,这般秘闻,他们自也?是不知晓的。
“滕夫人,”二当家蹙眉,“神树丢失,兹事体大,家主封锁消息,也?是为了避免恐慌。”
“避免恐慌?”滕夫人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指着被她绑走空中的女子?,大声斥道,“我们的圣女到底有多糊涂,其他人难道不知吗?就算她拥有最难得的血脉又如何?她根本未将整个赤狐族的存亡放在?心上?”
“从前便有人向家主提过,这般的圣女应当尽早斩杀,好令圣女换代,令神树择选其他族人寄居,可家主却?硬要保下他这个女儿!如今她将神树都弄丢失了!我的女儿也?马上要死了!”
她的怒斥声几乎带着某种凄厉。
“各位同袍!”她又对那二当家身后?的其他赤狐族人道,“今日你们若真?将我剿杀,你们以为家主会放过你们吗?圣女已不是圣女之事,他又怎会放任你们外传?”
她这番话,便令那些赤狐族人露出了犹疑不安之色。
“休要听她胡言!”二当家“哼”了一声,“家主修为高深,定能重新寻回神树,伤害濯灵小?姐之人,也?必会受到惩罚。”
躲在?一旁观战的太虚剑川众人皆有些面面相觑,他们实在?没想?到,这次任务竟能让他们听到这样的秘辛。
滕夫人再次癫狂地大笑,她慢慢将手中的绳子?松开几寸,那被捆绑住的圣女便进入了地火炙烤的范围,炎热的疼痛令她全身惊颤,可她的嘴被封条贴着,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一双眼?睛却?紧张而?焦急地瞪着一个方向。
云挽注意到这个细节后?,她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而?后?她就猛地直起了身体。
她发现在?洞室的角落,在?无?人注意之处,正有一口棺材悬在?水面上,而?棺材中同样躺了一个五花大绑、全身被烧得焦黑、几乎辨不清五官之人,但云挽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人。
那是燕少慈!
并且那口棺材此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着,用不了多久,棺材中的人就会随之一起沉入水中。
那些水是被地火的火种烧热了阳炎水,滚烫灼人,可无?视护体灵气,生?生?将人煮个烂熟的。
第114章
云挽根本没有?犹豫, 在看到燕少慈的瞬间,她?整个人就?如闪电般窜出,本命剑也随之出鞘。
虽说之前?答应过沈鹤之不插手太虚剑川与赤狐族之间的事, 但?如今眼看着燕少慈遇险, 她?不可能坐视不管。
就?算与太虚剑川的人相处得融洽,但?燕少慈毕竟是与她?一同长大?的邻家哥哥, 跟她?的关系也更亲近, 孰轻孰重她?还分得清楚。
更何况她?并未穿太虚剑川的门服, 真?要出什么问题, 她?直接撇清与他们的关系便好了。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 她?已出现在了那口浮棺之前?, 又一把?将里面的人提了出来。
四周霎时安静,一道道目光吃惊地落在云挽身上?, 原本正激烈争吵的滕夫人和?赤狐二当家也闭了嘴, 齐齐蹙眉望来。
沈鹤之克制不住地紧绷,眼见着他便也要追过去,祝妙安却连忙拉住了他。
“爹!”她?提醒道,“我们再看看,他们好像认识!”
沈鹤之眉头紧锁, 他知晓云挽再不记得从前?,也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了自己的人生,但?此时此刻, 看着她?毫不犹豫地冲出去救另一个男人,他心底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种不是滋味的情?绪。
就?仿佛一层无形的距离感突然横亘在两人之间, 他也恍惚意识到,他对她?而言, 竟早已成了一个外人。
那个被她?救起的男人,此时因全身焦黑,鬓发散乱,便看不清面容,沈鹤之却莫名觉得,他与云挽的关系似乎很不一般,这份隐约的直觉让他惶恐,但?他又下意识地自我安慰,寄希望于只是自己想多了。
她?既有?了自己的新生,与异性接触也是正常的,并不一定是他所以为的那般。
可沈鹤之还是忍不住将自己与那个人做起了比较,因着那人如今狼狈落魄的模样,他竟头一次丑恶地沾沾自喜起来,但?他又迅速将这份不应当出现的心绪压下,那毕竟是云挽的朋友,他不该这么想的。
此时的燕少慈的确狼狈极了,脸颊上?也被蹭得黑一块灰一块,唯有?一双眼眸清澈明?亮。
在这片炎热的空气中,他的呼吸也变得困难,他原以为自己真?的会死在此,却不想竟被人从棺材中救了出来。
云挽戴着幕离,但?他对她?太熟悉了,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他瞪着眼睛,眼底有?担忧,也有?止不住的欣喜,但?他的嘴上?同样被贴着封条,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云挽将封条撕开,又一剑斩碎了捆住他的绳索,他才彻底脱了困。
“你怎么来了!”他用力攥住她?的手,“这里很危险,你快走!”
云挽便回?握住了他:“要走一起走。”
他乡遇故知,她?怎么可能把?他扔下,更何况她?也想知道他为何会被绑至此处。
云挽从戮心那就?已经知晓燕少慈要来太虚剑川,她?一路上?都在想会不会遇见他,却没想到最后竟在如此危险的阳炎洞与他重逢。
她?又有?些庆幸,还好她?主动提议要与祝妙安一同来此,否则这个与她?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玩伴可就?凶多吉少了。
被悬吊在半空的有?苏濯灵,在看到燕少慈得救后,明?显松了一口气,但?那突然出现之人,却让她?露出了困惑之色。
少女藏身在幕离之下,令人看不清面容,有?苏濯灵却仍能从她?身上?察觉到一份熟悉之意,又或许是因她?的剑招有?些熟悉,她?才总觉得自己应当是见过她?的。
但?很快的,有?苏濯灵便没了去思考那人身份的心思,因为她?看得清晰,那个她?满心在意的少年,此时竟与那少女双手交握。
她?距离他们很近,自也看到了燕少慈在望见她?时,眼底那止不住的喜色和?爱慕。
如最尖锐的针,猛刺入了她?的眼睛里。
怎么会这样?
有?苏濯灵不可置信,她?因被关押在太虚剑川,又丢了心脏,妖力受限,始终未能感知到燕少慈的气息,她?便以为他还没有?转世。
但?被滕夫人绑架的途中,她?却突然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她?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弄错了,可那个熟悉的少年竟主动跑了过来,说是看出了她?遭人绑架,要将她?救出去。
她?担忧他的安危,也因他的靠近而觉得甜蜜。
自燕少慈死后,已过去了许多年,他一次次地转世,但?每一世都与最初的他不同,性格不同,样貌也有?些许变化?,她?只能不停地麻痹着自己,努力地寻找着他的影子。
可这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燕少慈,却几乎与她最初相遇的那个少年一模一样,他并未受到枯骨症的影响,仍修了一身的灵气,他甚至背着他从前用过的大?刀,就?连姓名都未发生变化?。
有?苏濯灵隐约觉得,这或许是一场针对她?的阴谋,但?她?又止不住地沦陷。
可惜他到底年轻,最终也未能将她?救走,甚至还与她一起落入了滕夫人手中。
而这一路来,滕夫人每每想对她打骂发泄时,他都会挡在她?身前?,甚至不停地安慰她?。
她?含泪看着他身上?的伤,他便道:“姑娘,我一看你就知你不是什么坏人,我们总能想出办法逃走的。”
她?又问他的刀从何而来,他就?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这是我师父赠我的刀,可惜我未能发挥出它的全部力量。”
她?看着少年那双明?亮的眼睛,感受着他一腔的热枕,她?便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受的苦都是值得的,她?明?白眼前?这个燕少慈与从前?那一次次的转世是不同的,这是属于她?的少慈,是真?正的他,他终于来见她?了。
她?觉得欣慰,亦对未来充满了期许,她?只希望父亲赶紧派人来将她?救走,其他事情?她?再不想去过问。
她?等了他太多年,也蹉跎了太多年,她?真?的累了,只要能让他们再不必分离,她?可以做尽一切卑微之事。
可是这一刻,眼前?那亲密紧挨着的两人,那十指相扣的手,却像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了她?心头。
有?苏濯灵奋力挣扎着,不住发出“呜呜”的声音,却根本无人理会她?,脚下地火的炙烤熏得她?的皮肤都火辣辣的疼,而那原本扬言要救她?的少年,此时却全神贯注地望着另一个女子,带着压不住的欣喜和?爱意。
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他怎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旁人?他怎么会爱上?别人?
炙热的蒸烤令她?双目干涩,落不下一滴眼泪,那如千刀万剐般的凌迟之苦就?好像更为强烈。
“少慈!少慈!”有?苏濯灵的嘴被紧封着,那些呼唤便根本无法传达给他。
少年只专心握着身旁之人的手,未将视线分给她?分毫。
滕夫人已猛地站起了身,眼神不善地盯着云挽。
“你是何人?遮掩面容,又鬼鬼祟祟地要来插手我赤狐族内部之事做什么?”
“我并无打扰各位的想法,也对赤狐族不感兴趣,”云挽看着滕夫人,语气不卑不亢,“我只是想救出我的朋友。”
听她?说到“朋友”二字,被祝妙安死死拉住的沈鹤之目光动了动,但?看到那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时,他还是抿住了唇。
既然只是朋友,又为何要如此亲密?
“你的朋友?”滕夫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之事,“你不说,我还以为他是濯灵小姐的情?郎呢!”
云挽有?些疑惑地顿了一下,扭头看向了燕少慈。
“你胡说什么呢!”燕少慈大?怒,他连忙对云挽解释道,“我是看那位姑娘被她?绑走了,她?又一副心肠恶毒的模样,才出手相助的!”
甚至于,他最初会冲动地跑上?去救人,还是因为将有?苏濯灵错认成了云挽,虽然知道云挽不该出现在蜀月洲,但?他瞥见那女子的背影时,就?莫名生出一种焦急之感,总觉得那便是他的云挽妹妹。
等他脑子一热冲上?去之后,他才发现他认错人了,但?有?苏濯灵给他的感觉确实?和?云挽很像,所以一路来他还是始终安慰鼓励她?,希望她?不要放弃希望。
但?他怎么就?成她?的情?郎了!他二人甚至都没有?太多的交谈!他最多只能算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喜欢的人,可只有?云挽!
燕少慈这般想着,忍不住向被绑在空中的少女看了一眼,随后他就?微愣住了,因为他从未见过那样悲伤幽怨的眼神,含着盈盈的泪水,带着浓浓的委屈,就?那般深深地望着他,像是要望穿他的灵魂。
燕少慈很莫名地生出了一种恐慌感,而这一闪而逝的瞬间,他竟觉得,那悬在空中的少女,分明?跟云挽没有?任何相似,他那时到底为何会觉得她?们像?
他最终有?些慌乱地移开了目光,也更紧地握住了云挽的手,仿佛是在逃避着什么。
“既然来了,”滕夫人看着云挽,冷笑道,“我便送你们一同上?路吧!也免得你们成为一对生死相隔的苦命鸳鸯!”
沈鹤之再也忍不住了,他又想起身,祝妙安却更用力地按住了他。
“爹!”她?压着嗓子提醒他,“你急着出去,我们就?全曝光了,局势尚未明?朗,有?苏濯灵也还在滕夫人手上?做人质呢,而且挽挽的剑术在我之上?,真?打起来她?不会吃亏的!”
沈鹤之紧抿着唇,他看了祝妙安一眼,最终还是按耐住了。
滕夫人此时已抬起了手,可攻击刚蓄起,还未真?正按下,云挽的剑就?指在了角落的一片石块上?,而滕夫人的脸色也骤然大?变。
“如此急着对我出手,不就?是因为这里有?你在乎的东西吗?”
云挽表现得很冷静,而那片石板之后,也露出了一个狭窄的小洞穴,其中正蜷缩着只奄奄一息的小赤狐。
这只赤狐只生了三瓣长尾,毛茸茸的尾巴将整个身体?包裹在其中,它闭着眼睛,陷入了昏睡,一身皮毛也黯淡无光。
根据滕夫人之前?的话来看,这应当就?是她?那个受重伤的女儿?了。
云挽抄手便将那奄奄一息的小狐狸抱了起来,而滕夫人也一下子被激怒了。
“放开她?!”她?冲云挽大?声咆哮,整张脸都狰狞扭曲了起来。
这一刻,她?也不再管被她?挟持的有?苏濯灵,直接放开了手中的绳子,向云挽的方向扑了过来。
没了她?这边的拉扯,悬在空中的有?苏濯灵就?径直向下方的地火坠去,二当家连忙飞身跃起,将他们这个全身遍布着烧伤的赤狐圣女接了下来。
只是她?此时这副被地火灼烧的狼狈模样,让其他的赤狐族人都露出了些许微妙之色,毕竟就?算血脉最斑驳的赤狐,也可在地火中畅通无阻地穿行,有?苏濯灵如今这般,哪还有?什么圣女的气势,落魄到和?废物也没有?区别了。
不过他们并不敢将这种情?绪流露出来,谁让濯灵小姐有?个做家主的父亲,而很快的,他们也无暇再细细思索,因云挽那边已经动起了手。
这突然冒出的古怪剑修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厉害,她?的剑招快而锋利,滕夫人不仅讨不到好,甚至隐隐落了下风。
燕少慈被云挽推至了身后,不过他此时的状态本也不适合应敌,他紧张而担忧地看着云挽,云挽却相当游刃有?余。
在与滕夫人对招时,她?还有?闲暇偶尔向怀里的小狐狸看上?一眼。
“把?言言还给我!”滕夫人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
云挽未作理会,她?看着怀中受伤的赤狐,神色有?些古怪。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她?的眼睛,能完整地看到这小赤狐身体?经脉中流动的灵气,也能看到它受伤之处的阻塞破损,她?甚至觉得,她?只需要动动手指,便可轻易将那处破损修复。
这感觉很奇妙,奇妙到让她?有?些心痒。
她?知晓自己的身世是与赤狐族有?些关系的,就?是不知这是否也是来自于赤狐的什么特殊能力。
在片刻的犹豫后,她?就?伸出了手,将指尖点在了那小狐狸身上?。
熟悉的荧蓝光芒从她?指尖升起,但?让云挽觉得奇怪的是,这一次她?施展赤狐妖术时,竟并未令那八瓣狐尾和?她?心脏处的蓝色蝶影现出,那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人提前?在她?身上?施下了某种障眼法。
但?就?连谢姨和?扶叔,都无法施法将这来自赤狐妖术的痕迹掩盖,云挽想不通这是什么原理。
滕夫人见状以为她?要对小狐狸出手,她?崩溃地大?叫了起来,甚至直接跪了下来,求她?放过她?的女儿?。
但?是片刻之后,在那荧蓝光芒的福泽之下,昏睡的小狐狸竟重新恢复了生机,皮毛上?的灰败也逐渐褪却,不多时,它慢慢睁开了眼睛,有?些迷茫地抬起了头。
小狐狸看到跪在不远处的滕夫人后,直接从云挽怀中跳了出来,化?为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一边喊着“娘亲”,一边扑入了滕夫人怀中。
这一幕令所有?人都露出了诧异之色,而刚刚?*获救的有?苏濯灵则猛地瞪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那遮盖在幕离之下的少女。
她?知道了,她?终于知道她?是谁了!她?指尖散发而出的荧蓝之光,是来自青狐神丘的气息,又或者说,那是来自她?心脏的力量,而她?所使的剑招,她?从前?也见祝云挽用过。
她?是祝云挽!她?回?来!她?带着她?的心脏回?来了!
是因她?身上?不知被谁施下了匿灵术,她?才未能立即察觉到那份属于她?心脏的气息。
这一刻,有?苏濯灵终于知道为何她?的少慈会是那样的态度了,他从来没爱上?过别人,他只是没有?看清,他只是弄错了!
有?苏濯灵的手都在发抖,她?几乎恨不得立即冲过去,将自己的心脏夺回?来,因为只要那样,她?的少慈就?会再次回?头。
她?怨毒地瞪着云挽,带着某种难消的仇恨和?不甘,她?其实?早就?不想再对祝云挽做什么了,她?甚至有?时也觉得祝云挽很可怜,她?也时常在想,若她?再次转世,她?也不介意用狐衍之术帮她?想起过去,让她?和?沈鹤之重归于好,就?当是弥补她?从前?犯下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