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起?了崔檀昭。
云挽从前很讨厌崔檀昭,因她总对她抱着一种莫名的恶意,总是欺辱她。
但直至崔檀昭临死之时,她好像才真正对她有?所了解,云挽虽绝不可能原谅接受她,但心中也是有?一份唏嘘的,连带着对虞惊意也有?一份唏嘘。
“虞师弟的剑术不弱,且为人谨慎,若非迫不得已,他不可能独自前往归墟海。”沈鹤之叹了口气?,因不知晓具体发生了什么,他显然也不敢肯定虞惊意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
云挽略作沉吟后?,又问道:“师兄觉得,他们想做什么?”
“不好说,”沈鹤之摇头,他顿了顿,突然又道,“我原以为你?会急着回太虚剑川,不会想管这些闲事。”
“我的确很想回去,但戮心之死,我却总觉得不安。我从前答应过楼前辈,要帮她杀死戮心;更何况,我与戮心也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说到此,云挽的神色有?些紧绷,连袖中的手都攥紧了,想起?那些事,她便无法平静,永远都无法平静。
“若非他策划了凶冢的那场意外?,那些师兄师姐,还有?周晴,又怎会是那般下场……我绝不可能放过他。”
她的眼底仿佛燃烧着灼灼烈火,带着消不尽的怒意和愤恨。
沈鹤之其实也是那场意外?的受害者,戮心本就是和有?苏濯灵一伙的,若非他通过缠魂扣将他引去,令他受重伤,又怎会有?后?来有?苏濯灵欺骗背叛他一事。
这是两人第一次谈及这些,沈鹤之亦有?些沉默。
许久之后?,云挽的情绪总算平稳下来,她道:“我总觉得,他不一定会那么容易死,或许这背后?又有?什么阴谋。”
“以我之能,在归墟海行走本就不是易事,回了太虚剑川后?,就更加被动,”云挽抿了下唇,“如?今既然师兄也在,那何不趁着这次机会,好好调查一番。”
沈鹤之便道:“我来归墟后?,戮心来找过我两次,但此人极为狡诈,他每次来,都是用的傀儡,所以我并没有?与他本人交手的机会,对他的真实实力亦不算了解。”
“那他会死在越无疾手中,不是更奇怪了。”
“也不一定,”沈鹤之蹙眉,“越无疾从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并不具危险性,或许戮心便是放松了警惕。”
“不过你?的担心也不无可能,”他道,“戮心被越无疾杀死之事是很多人目睹过的,我们可以去找个亲历者问问。”
他停顿一下:“我会陪你?,也会帮你?,若戮心当真没死,我们便一起?杀了他。”
他这般话?语,也令她稍安心了些:“多谢师兄。”
“这本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沈鹤之像是叹了口气?,“更何况,若你?日后?有?来归墟的打算,我也会同你?一起?,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来的,也绝不可能离开你?,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这反复强调着的、恍若深情的话?语,让云挽一阵愣怔,不待她回神,那环住她的臂膀却突然绷紧,缰绳被拉起?,身下的马也立时提速向前奔去。
她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都顺着惯性后?仰,径直撞在了身后那人的胸膛上,他的体温和气?息都随之覆来。
共乘一匹马,其实算是非常亲密的行为,但云挽此前却一直刻意靠前坐了几寸,并未触碰到他,如?此之下,那份距离感就彻底消失了。
突兀,又好似强势,却并不令人觉得讨厌,甚至像什么东西撞入心尖,将空缺填满。
云挽有?一瞬间竟觉得沈鹤之是故意的,她抗拒着想再往前走,但又突然觉得没有?必要,最终便也没再躲闪。
不知过了多久,沈鹤之的声音又在她耳边想起?:“其实我原以为,你?不会愿意让我留在归墟,看?着有?苏濯灵和越无疾成婚。”
他从身后?抱着她,嘴唇便似有?若无地蹭上她的耳尖,像细密落下的吻,温热的气?息也随之喷洒而来。
太亲密了,云挽忍不住往沈鹤之怀中缩了一下,却没回答他的话?。
其实她的确有?过那样的念头,零星的、细碎的、也是任性的,希望沈鹤之再也不要见?到有?苏濯灵;希望他再也别提及她、想起?她;也希望们再不会有?交集。
但回过神时,她却又清醒地明白,她到底该做什么。
她已经下过了一次彻底放下沈鹤之的决心了,她无心再强求什么,更不会为了他失去理智到忘记自己的使命。
天色渐暗时,两人重新抵达万魔城。
此处乃万千魔脉纵横的交汇处,加之又是夜晚,魔气?便浓郁到了一个极可怕的程度。
但或许是因昨晚沈鹤之将自身修为分?给?了云挽,她竟并不觉得太难忍,只稍有?些呼吸急促。
万魔城近日来了不少人,都是来凑热闹的,越无疾如?今毕竟顶着个碧落殿之主的名头,还有?不少魔修为了能留在碧落殿修炼,奉他为尊。
他即将和有?苏濯灵成婚,众人自是要来看?上一看?的。
说不得也有?心怀不轨之人,觊觎碧落殿,想趁此机会做些什么,因此城中的客栈基本都被住满了。
两人好一番转悠,才终是找到歇脚处。
此时外?面已是一片黑沉,一轮明月高悬,又因那份浓重的魔气?,透着隐约的血色。
云挽将窗关上,转身抬头,却见?沈鹤之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屋内点着烛火,跳动的暖光映在他的面庞上,将他的五官都衬出了几?分?艳色,云挽控制不住就想起?了昨晚发生之事,想起?了他触碰她的手;亲吻她的唇;还有?他微凉的发丝扫在肩上时的触感......那般止不住的疯狂之意不停侵占着她,又强行用属于他的气?息将她灌满,宛若一种强势的标记,与昔日疏冷的沈剑君和她所熟悉的那个师兄完全不同……
思绪及时被止住,云挽不敢再想,她垂下视线,看?向?了躺在地上的影子。
今晨两人虽说通了一些事,她却仍是别扭的,与他相处时,也下意识保持着距离感。
只是在那群可疑的魔修出现后?,他二人为共同对敌,便又好像回到了最初的师兄妹关系,他甚至会掐着她的脸,与她说笑。
但此时,气?氛实在过于暧昧,那层隔阂就又出现了。
还是沈鹤之主动开口的,他问她:“你?现在可有?什么不适?”
云挽摇头,他就又沉默了下来,好半晌才道:“你?好好休息,今晚我在外?间睡,若有?任何事,随时可以叫我。”
一颗隐有?些煎熬的心落了下去,云挽像是松了口气?,又莫名觉得失落,而说是要去外?间睡的沈鹤之,在话?音落下后?,却不知为何没有?立即起?身,反倒静静望着她,又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云挽抬眸向?他看?去,就觉那橘色的烛火将他的眼眸也烧出了一片炙热,但也只是片刻的恍惚,那些色彩就又烟消云散。
“师兄,”她犹豫了一下,而这微顿的一瞬,她竟好似又看?到了他眼底的炙热,但最终,她只道,“师兄也早些睡吧。”
他便说了个“好”,也终是抬脚向?外?间走去。
随着脚步声远去,他的气?息也远了,却又不算特别远,她仍能嗅到他身上的味道,外?间和里屋只隔了张屏风。
衣摆摩擦的窸窣之声仿佛响在耳边,近到难以忽视。
云挽忍了忍,还是向?侧旁看?了一眼,她就见?那人的身影正映在屏风上,因微侧着身,便仿佛他也在透着屏风看?向?她。
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下巴,再向?下,微凸的喉结似无意识般地轻轻滚动,宽肩窄腰被勾勒得清晰,他垂手而去,将配在腰间的无霜剑取下,又放在了侧旁,随后?衣带被解开,肩上的外?衫也被褪去......云挽心中一惊,连忙移开视线,沈鹤之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
“其实我是想早些回太虚剑川的,”他轻声开口,“回去之后?,一切便可尘埃落定。”
“尘埃落定是指什么?”云挽没听懂
沈鹤之却并未回答,又像是不知要如?何回答,片刻后?,他忽又问她:“到时你?会搬来飞泠涧与我一起?住吗?”
云挽怔了怔,这个问题她没有?考虑过,又或者说是还没腾出时间来考虑,如?今沈鹤之问她,她就有?些答不出来了。
沉默间,那屏风后?的青年竟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搬来我房中,与我一起?住......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现在可以,以后?也可以,怎样都可以,只要你?高兴。”
云挽微瞪大?了眼睛,她终于听懂了他的暗示,她不禁再次抬头看?去,就见?那道剪影彻底安静下来,没再做其他,像绘在屏风上的一幅画,她终于可以确定,他的确是在透过屏风看?她,也是在等待着她来选择。
“我......”
云挽张了张嘴,却又迷茫起?来。
她心底隐约有?着一份抗拒和芥蒂,令她无法轻易作答。
“......回去再说吧。”
话?一出口,她突然就明白了他所谓的“尘埃落定”是什么意思。
毕竟,不论是要与他成为什么关系,待回到太虚剑川后?,她总会做出选择的。
沈鹤之“嗯”了一声,没再继续开口,云挽一时有?些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他虽总让她可以不顾他的意愿,可她却并不想那么做,或者说,她想要的得偿所愿,从来不是这个,她也并不会有?任何“得到”的喜悦。
屋内烛光摇曳,那张屏风将影子衬得愈发轮廓分?明,云挽不知此时的自己在他眼中是何种模样。
她不敢妄动,便想等沈鹤之躺下了再脱外?衣,他却好似知晓她的窘迫,手指一弹,直接将烛火熄灭。
屋子立时陷入一片黑暗,那道影子也随之消散。
云挽突然又觉得怅然,但那情绪很细微,细微到无法轻易捕捉,又随着她脱下外?衫、钻入被窝,如?泡影一般破碎。
在归墟的夜晚,总是睡不安稳的,天刚蒙蒙亮,云挽就睁开了眼,沈鹤之却比她醒得更早。
他坐在屏风之后?的榻上,微侧着身,勾出一道剪影,仿佛是在看?她,又好像不是。
因没有?开窗,屋中便交织着两人的气?息,云挽还未完全清醒,竟在朦胧间,生出一种正在与他唇齿纠缠着亲吻的错觉。
云挽一惊,脑子里又冒出一个怪异的念头,若她当真搬进飞泠涧,住到他房中,那么他们日后?,定是比此时更亲密的,或许每日晨间醒来,她都会有?这种与他气?息相交到几?乎融为一体的错觉。
云挽不敢再细想,她连忙坐起?了身,沈鹤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今日去碧落殿,那里应当有?不少亲眼目睹过戮心身亡的宫人守卫,”他停了一下,又道,“晨间魔气?最浅,我们即刻便出发。”
说的是正事,于是那份旖旎的暧昧都被打散了。
没有?任何越界,又透着一种很平和的亲密,这种感觉云挽并不讨厌,甚至会让她短暂地忘却那些隔阂和别扭。
她迅速整理好衣衫,挽起?头发,就绕过屏风,出现在了沈鹤之面前,她的师兄早已穿戴整齐,衣领和发鬓皆一丝不苟,只是那张榻距离屏风太近,她绕过来时走的急,竟有?一种几?乎要扑向?他的错觉。
沈鹤之微仰头,凝望向?云挽的脸,好半晌才道:“我们走吧。”
声音却带着一种很莫名的沙哑,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碧落殿乃魔眼所在,即使晨间魔气?稀薄,云挽仍觉得呼吸困难。
此前被越无疾抓至此处后?,他在关押她的宫殿中布下了生灵阵,那种不适感就没那么明显,如?今再与沈鹤之来,她一路走去,竟有?些压不住急促的喘息。
沈鹤之忍不住频频向?她看?来,最终他还是停下了脚步,蹙眉望着她。
“我没事。”少女从黑袍中扬起?的脸有?些苍白,气?息也在不稳地发抖。
沈鹤之向?她伸出手来,云挽却躲开了:“不必将灵气?渡给?我,容易暴露。”
沈鹤之却咬牙道:“不怕他们。”
云挽继续摇头:“若戮心没死,这般容易打草惊蛇。”
她又喘了口气?,笑道:“师兄放心吧,我还撑得住。”
也不怪楼招澜那么想杀戮心,都从未亲自跑来过碧落殿,此地当真不是灵修能久居之所,若非有?琉璃骨,就连呼吸都是滞缓困难的。
此时的碧落殿,一片张灯结彩,红绸高悬,喜庆异常。
宫人们也四处奔走着布置,显然是在为两日后?越无疾和有?苏濯灵的大?婚做准备。
在沈鹤之独自行走于归墟海的日子里,这碧落殿他应当不止来过一次,因此他辨认方位时很是熟门熟路,而外?面那些防护阵和守卫也根本拦不住他。
不知走出多远,侧旁传来了说话?声。
“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将有?苏小?姐重伤成那般。”
“还好主上足够疼爱有?苏小?姐,专程为她寻来了疗伤药,她这才能恢复得那么快。”
“不过说起?来,有?苏小?姐还真是有?魅力,不仅有?如?此喜欢她的主上,就连那个昆仑沈剑君也为她痴狂。”
“哈哈哈,那是自然,有?苏小?姐那般的花容月貌,就是我见?了都觉得心痒……”
“哎呀,快别说了,前面便是有?苏小?姐的寝殿,被听去了可不好……”
说话?声逐渐远去,云挽忍不住看?向?了沈鹤之,却发觉他也正紧盯着她。
不知是否是因此处魔气?太浓,刚刚那些人路过时,她为掩藏生息,刻意压低了呼吸,如?今胸闷不畅之感愈发严重。
她胸口起?伏着,喘得有?些厉害,但还是主动问道:“你?要去看?看?她吗,她的住处好像就在前……唔!”
唇齿突然被堵住,云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沈鹤之竟托起?她的脸颊,垂首咬上了她的唇。
如?剥去鳞片的鱼尾,带着微凉的气?息入侵,摆动间勾过上颚,又碾压摩挲着蔓延至每一处。
云挽下意识将他喂来的湿润水汽咽下,有?些怪异,又好似带着清泠的甜。
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沈鹤之其实是在给?她渡气?。
若抓着她的手腕,将灵气?给?她,便会出现外?泄的情况,但以唇相渡,便会随唾液一同分?毫不露。
沈鹤之比她高出很多,两人站得极近,他的身影笼着她,这般渡气?,她便不得不努力仰头,甚至垫起?了脚尖。
直至窒息感传来,他才终是放开。
少女微张着的唇,红润到令人联想到柔软的花瓣,男人粗糙的指腹蹭过,擦掉了拖出的银丝。
“师兄……”她刚唤他一声,他竟突然凑近舔了一下她的唇角。
这次显然不是为了渡气?,她诧异地看?着他,就听他道:“不要多想,我不会去的。”
说罢也不待她反应,他就拉起?她的手腕,向?另一头走去,丝毫没有?要去探望有?苏濯灵之意。
云挽便又觉得,他可能也不是在给?她渡气?,是单纯地在吻她,所谓渡气?,不过是个由头,但这些念头其实不能细想,尤其是在当下的这种境况。
云挽的状态好了许多,她和沈鹤之也潜入了最核心之处,直接绑走了一名守卫。
沈鹤之将他拖入角落,对他用起?了搜魂术,越无疾刺杀戮心的画面,就浮现在了两人面前。
这名守卫修为不低,属于碧落殿中较为核心的宫人,戮心遇刺那日,他也站得很靠前,将那时的景象看?了个清晰。
那时戮心正坐在宫殿中与有?苏濯灵交谈,越无疾则坐在不远处,不太引人注意。
后?来不知谈起?了什么,戮心竟与有?苏濯灵吵了起?来,再后?来,那越无疾竟举着匕首,一刀捅入了戮心的后?心,狠戾又迅速,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戮心没有?立即死,他起?初想要反抗,但得了沈鹤之修为和灵骨的越无疾却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两人交手中,他完全落了下乘。
最后?,越无疾甚至直接徒手掏出了戮心的心脏,又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捏碎,自此,戮心便死得不能再死。
看?完这些后?,云挽和沈鹤之的神情都有?些异样,这画面很真实,不敢怎么看?都不像作假,但不管怎么看?都又觉得太过儿?戏。
“戮心当真就这么死了?”云挽喃喃说了一句。
沈鹤之亦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
“假若他是假死,”云挽道,“我们很难找出证据,更无从探查到他的下落,大?概只有?等到他真正的目的曝光后?,才能真相大?白。”
沈鹤之目光闪烁了一下:“我到时,会再陪你?来一趟。”
云挽却垂下了视线,她倒是希望戮心是真死了,此处魔气?对她影响太大?,她来此也只是在拖后?腿罢了。
所以楼招澜那时才让她直接在太虚剑川守株待兔。
两人赶在中午前,离开了碧落殿,只是走至城墙边缘时,云挽还是忍不住问沈鹤之:“你?当真不去看?她一眼?她马上就要嫁作他人了。”
沈鹤之却蹙起?眉头,偏头看?向?云挽,他眼底难得露出恼怒之色。
“为何要一直将我推给?别人?是我的选择还不够明显吗?”
在她回答之前,他突然俯身将她抱起?,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衣袍鼓动,风声飒飒,云挽惊得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臂膀圈着她,手掌压着她的侧腰,令她轻易挣脱不开。
这一刻,那份心照不宣的暧昧,终是彻底浮出水面。
云挽其实并未想过要将她的师兄推给?别人,她不得不承认,她其实……是在试探他。
一个幼稚无聊且愚蠢的试探,甚至卑劣到让她有?些惭愧,但她心中那份别扭与芥蒂,又让她忍不住这么做。
“对不起?……哥哥。”
很轻的声音,却清晰地响在了沈鹤之耳边,令他环着她的臂膀不自觉紧了一下。
“你?很久没这样唤过我了。”
云?*挽“嗯”了一声,好半晌才道:“你?知道我是从何时开始喜欢你?的吗?”
“……双修为你?疗伤那次?”沈鹤之有?些不确定。
云挽摇头:“还要更早。”
“那是我去思过崖探望你?那时?”
云挽继续摇头:“还要再早些。”
“是我去外?门传授你?剑法时?”
云挽没再让他继续猜,而是主动剥开了自己的心:“其实是第一次在登仙路上见?到你?时,我便喜欢你?了,是一见?钟情……”
沈鹤之便想起?了她那时的模样,那年她尚只有?十四岁,从凡间而来,没有?习过武,纤弱可怜得不像话?。
竟是从那时就开始了吗……沈鹤之突然生出一种失落感,就仿佛是他在不知不觉间,错过了许多重要的事。
云挽却轻轻笑了一下:“所以后?来唤你?哥哥,也不是因为真将你?当哥哥,是藏了私心的,是因为喜欢你?才唤的。”
“只是你?后?来喜欢了别人,我就不敢再唤了。”
被这样直白地说着喜欢,沈鹤之没办法不动容,他有?一瞬觉得,自己其实是心动的,但那份心动刚一生成,便又好像被莫名吞吃了个干净,令他找不出一丝痕迹,又让倍感痛苦。
仿佛心脏被挖空了,空落落的难受。
云挽却安静了下来,并未有?向?他索取什么的意思,那些说出口的喜欢,也好像在陈述着一件不算特别之事。
两人回到客栈后?,没有?马上离开归墟,既然越无疾和有?苏濯灵的婚礼就在两日后?,他们决定在那之后?再离开,若这中间再有?别的线索,也可好好调查一番。
近日的万魔城鱼龙混杂,很是热闹,沈鹤之和云挽,除开在客栈休息,便是外?出打探消息,只可惜,直至大?婚之日到来,也并未有?任何特别之事发生。
但越无疾和有?苏濯灵的婚宴最终却也没能顺利的完成,因为越无疾在自己的结契大?典上,被人杀了。
事发之时云挽和沈鹤之正藏身在碧落殿的屋顶。
云挽亲眼看?着一道黑衣身影向?越无疾掠去,一剑插入了他的丹田。
那人虽周身都罩在黑袍中,但他用的剑,云挽和沈鹤之却都很熟悉。
照霞剑,亦是虞惊意的本命剑。
第097章
穿过丹田的一剑, 让越无疾的脸色立时变得苍白,他只来得及一掌拍在那?黑衣人的胸口,便踉跄着后退跌去。
黑衣人却不?欲多做纠缠, 他一击得手后, 提起剑就转身逃走了。
整个碧落殿霎时间乱了起来,那?些宫人侍卫皆露出了茫然之色, 而前来观礼的宾客本就一个个心怀不?轨, 此?时大家?皆蠢蠢欲动起来。
“少?慈!”有?苏濯灵一身鲜红嫁衣, 红胭脂令她的面?容都愈发浓艳, 但此?时的她, 却满脸的惊恐之色。
她扶住了脸色苍白的越无疾, 伸手去捂他腹部?的伤口,可越无疾已说不?出话来了, 他眼底只是望着面?前的爱人, 眼底充斥着不?甘心与痛楚。
“我会救你?的!我一定能救你?!”少?女脸上沾着泪痕,她已顾不?得四?周的混乱,只攥着怀中之人的手腕,一刻不?停地?往他身体里?输送灵气。
“我不?是、不?是......”
他咳出了一口血,有?苏濯灵便未能听清他的话语。
她连忙托起他的脸颊, 含泪望着他:“少?慈,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是......燕少?慈。”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有?苏濯灵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随着她慢慢低头?望去的视线,便见越无疾的手已完整地?穿过了她的小腹。
涌出的鲜血将嫁衣染成殷色, 赤红的妖丹被越无疾捏在指间,而后又被捏得粉碎, 带着浓郁妖气的灵韵立时四?散开来。
与之相伴的,是在有?苏濯灵身后展开的九瓣狐尾,她的脸上也瞬间失了血色。
“阿灵,”越无疾好似对有?苏濯灵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那?笑?容之中满是痛苦与悲伤,“我不?是燕少?慈,从来都不?是,我是越无疾,你?从来、从来都没叫过我的名字......”
“越无疾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陪我一起死......”他望着她,眼底的所有?情绪都在这一刻变成了苦苦的哀求。
被捏碎妖丹的疼痛让有?苏濯灵整个人都止不?住地?发抖,但下一刻,她却一把推开了越无疾,甚至后退了几步。
越无疾笑?了起来,是一种很悲凉的笑?,他没再与有?苏濯灵多说什?么,只抬手一掌拍在了自己?的丹田上,竟将那?段来自沈鹤之的琉璃骨直接击了个粉碎。
“有?苏濯灵!”他一字一顿地?念出她的名字,几乎是用?尽全力,“我祝你?......永远也见不?到他!”
这也是越无疾临死前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他的手终是垂了下去,一双赤红的双眸却仍紧盯着不?远处的少?女,逐渐失去了生息。
是死不?瞑目的结局。
有?苏濯灵却没有?任何反应,又或许她早已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反应,她愣怔地?站在原地?,发鬓松散,狼狈而又失魂落魄,可她好似完全不?在乎自身的状态,只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看着越无疾的尸身,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这一幕实在太出乎众人的预料,一时之间,四?周竟都没有?人上前,但随后,不?知有?谁喊了一句。
“那?妖女受伤了!碧落殿不?该旁落外族,我们赶紧将她斩杀!”
话音落下的同时,众人纷纷反应了过来,一个个皆祭出法宝,向有?苏濯灵冲了过去。
有?苏濯灵的确受了重?伤,妖丹被捏碎虽不?至于令她丧命,却也让她损失了一身的修为,此?处又是归墟最中心的碧落殿,四?周魔气浓郁,她根本不?可能是那?些人的对手。
她捂着腹部?的伤,向后退去,却是明显的色厉内荏。
“你?这九尾狐妖,与那?越无疾原就不?是我们归墟之人,却硬要霸着碧落殿,我们早便看不?惯了!今日定要手刃你?!”
已有?人急着出手攻击,有?苏濯灵无力闪躲,只勉强用?身后的九瓣狐尾去挡,原本赤色光滑的皮毛很快便被烧焦撕裂,露出其下血淋淋的肉。
云挽下意识看向了身旁的沈鹤之,他亦望着众人之间狼狈不?堪的少?女,轻抿着唇,神色有?些不?明。
这时,竟有?人冲上前去,一把撕碎了有?苏濯灵肩头?的衣衫。
雪色的肌肤露出,她终是露出了慌乱之色:“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有?人狞笑?道:“仔细一看,这妖女生得还真是花容月貌,不?知尝起来是何等滋味。”
有?苏濯灵很快被人推倒在地?,身上的衣衫也被撕扯下来更多。
“你?们敢这样对我,我父亲不会放过你们的!”
“倒是听闻过有苏氏家主有苏应寒的名声,据说他乃是有?着千年道行的天狐,虽隐世已久,却有?着不?容小觑的实力。”
“只可惜他再厉害,难不成还能在我们归墟撒野?”
众人大笑?:“妖女,你?莫不?是大小姐做惯了,真当所有?人都会捧着你??”
少?女脸色苍白,奋力地?挣扎着,却显然是徒劳的,九瓣狐尾收缩着将她包裹,又被锋利的法器割得伤痕累累,腹部?的伤口也被拉扯得更为严重?,破碎的红色嫁衣之间,是雪白的皮肤,其上又淌着猩红的血迹。
她终于绝望地?意识到,越无疾没有?一击杀死她,并不?是手下留情,而是早料到她一旦身受重?伤,必定会经历这些,也必定没有?反抗之力,归墟的魔修做事向来没有?底线,他们即使要杀她,也不?会给她体面?。
有?苏濯灵心中充满了痛楚和怨恨,她不?明白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明明就差一步了,就差一步她的少?慈就回来了。
她根本听不?进去越无疾那?所谓的他不?是燕少?慈的说辞。他只是还没想起从前的事,只要他想起了,便不?会那?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