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还有?机会吗?
她惊恐地?看着那?些一步步向她走来的魔修,看着他们用?粘腻恶心的目光打量着她。
她抬手想自我了断,却又被眼疾手快之人一剑刺来,利刃穿过她的手腕,将她的整条胳膊都钉在了地?上。
这一瞬,立在不?远处屋顶的云挽,清晰地?察觉到身旁之人的气息出现了变化。
细微却也清晰,是冰寒的,恼怒的,又带着一种极力克制的、浮于表面?的隐忍,仿佛只需一根稻草压下,他就会彻底失控。
云挽扭头?看去,便见沈鹤之也望了过来。
她看到了他的欲言又止和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挣扎。
其实他能忍到此?时不?出手,已经很出乎她的预料了,毕竟沈鹤之从未否定过,他仍爱着有?苏濯灵。
“云挽......”
“你?去救她吧,”她的神色出奇的平静,就像在叙述一件小事,“就算有?苏濯灵做了许多错事,就算她该死,她也不?该被这般折辱。”
“任何一名女子都不?该受这样的折辱。”
沈鹤之垂下了视线:“对不?起,我......”
云挽却道:“不?必道歉,即使你?不?出手,我也会出手,你?若当真见死不?救,任由她遭遇凌辱,便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师兄了。”
她说着,也不?等沈鹤之回答,就扔下一句:“你?快去救她吧,我去追虞师兄。”
随后她就从屋顶跃下,直奔那?黑衣人离去的方向而去。
云挽太平静了,平静到让沈鹤之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甚至觉得那?并非是平静,而是一种毫无波澜的死寂。
沈鹤之突然觉得很痛苦,但就像云挽所说的,他不?可能不?出手。
即使有?苏濯灵背叛了他,又做了那?些恶事,但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这般折辱。
他甚至有?些不?敢想,若是云挽不?愿他出手,他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无霜剑终是出鞘,寒霜随剑气铺展开来,那?些围绕着有?苏濯灵的魔修皆惊异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警惕地?四?处看去,但还未等他们看到沈鹤之的身影,无数锋利的剑光便夹在霜花之中,如雨般的落下。
只一息间,在场的魔修便被斩了个粉碎,原该炸开的血水,被冰霜覆住,冻凝成了一朵朵艳色的花,在万千霜白血红中,有?苏濯灵吃惊地?抬眸,便见一名白衣青年落至了她面?前。
“沈鹤之......”她唤出了他的名字,带着莫名的咬牙切齿,和一种她自己?都说不?清的怨恨。
沈鹤之没有?说话,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有?苏濯灵伤得很重?,却仍强撑着,恶狠狠地?瞪着眼睛:“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你?不?会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对你?回心转意吧?”
沈鹤之的目光只在有?苏濯灵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他眼底闪过的,是一种压抑低沉,又莫名有?些挣扎的情绪。
“即使不?是你?,我也会出手,”他道,“任何一个人落至这种境地?,我都会救。”
......
云挽一路追了出去,她对于魔气与灵气的感知皆很敏锐,她原以为她能很清楚地?寻到虞惊意留下的痕迹,却有?些惊讶的发现,她竟找不?出丝毫灵气的气息。
在一众浓郁的魔气中,她找得极为艰难,直至在地?上看到了零星的血迹,她才在一处拐角后的巷子里?,看到了一道黑衣身影。
那?人披着一身的黑袍,手中提着正滴着血的照霞剑,身形佝偻着,显然是受了伤。
云挽与虞惊意的关系算不?得多好,更称不?上熟悉,但她还是觉得面?前这道背影是那?样的陌生。
“虞师兄?”
她有?些不?确定地?唤了一声,那?人竟真的转过身来,但仅这一眼,她却露出了吃惊之色。
那?个人的确是虞惊意,却并非是她印象中的那?个虞师兄。
他的脸上遍布着魔纹,原本的黑发也成了一头?银丝,一双赤红如血的眼眸,倒映着云挽的面?庞。
他......堕魔了。
第098章
云挽几乎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 又将剑横在了身前,她对于魔的印象实在太不好了,即使再性情温和的人, 一旦堕魔, 便再不是原本?的他。
虞惊意却轻轻笑了一声:“祝师妹不必担心,我已撑不了太久了。”
云挽这才注意到, 此时的虞惊意已受了重伤, 甚至连挪动都无法?轻易做到, 遑论对她出手。
应当是他斩杀越无疾后, 越无疾击向?他的那一掌造成的, 那一掌用尽了越无疾的所有力气, 生生打在胸口上,自是足以摧骨断筋。
“我原本?是可以躲开的, ”虞惊意道, “但我毕竟已经堕魔了,魔都是阴毒狡诈的,是不可教化的......这是自我幼时入太虚剑川,师门长?辈反复教导之?事,我虽是个懦弱之?人, 却不敢忘......”
“虞师兄,你先?别说话,我能救你!”
云挽说着便举起了手中?的剑,她能看到虞惊意身上丝丝缕缕的魔气, 而她的剑是可以将魔气斩断的,虞惊意堕魔不深吗, 尚还有可挽留的余地。
虞惊意却一把按住了云挽的手,冲她摇了摇头:“不必救我, 我本?来?就不想活了......阿昭当初就是在堕魔之?中?身死,我如?今也只是再体验一次她所经历的痛苦罢了。”
云挽抬眸看向?虞惊意,她不明白:“虞师兄,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又到底想做什么??”
虞惊意却又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带着几分自嘲。
“其实那时在路上,你与沈鹤之?遇上的,的确是我,”他道,“只不过我先?一步认出了你们,提前做了伪装。”
“来?归墟海是我的选择,堕魔也是我的选择,若不这么?做,我没办法?深入魔域,更无法?在这充斥着魔气之?地斩杀越无疾,有苏濯灵杀了我的爱人,我便也要杀了她的爱人,让她也体会一番生不如?死的折磨......我只是,想为我的妻子复仇。”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有苏濯灵杀死了崔檀昭,虞惊意便也杀了越无疾,或许这样的结局,本?就是早早注定好的。
他吐出一口血来?,脸上却仍带着淡淡的笑意:“我与阿昭其实......早便有了夫妻之?实,我与她也早已许过终生......在我心底,她一直是我的妻子,是我的爱人,是我拼尽性命也要守护之?人。”
“可是我又是这般的懦弱无能,不似沈剑君那般,能习得最强的剑术;也不似祝师妹这般,敢于与几位长?老抗衡......我始终无法?带她逃出那座困住她的牢笼。”
“阿昭做过很多错事,但这其实不能怪她,她也只是在求救罢了,她一直希望有人能来?救她,可是始终没有,从?来?没有,就连她父亲也不愿救她......”
虞惊意的声音竟哽咽了起来?,越来?越多的血从?他的口鼻中?涌出,他踉跄一步,云挽想去扶他,他却躲开了,只勉强用剑撑住了地。
“祝师妹,竟没想到,我临死前最后见到的人,会是你......从?前阿昭伤害过你,我亦没能帮上什么?,还任由我师父打压你......我一直觉得很抱歉,我也始终在想,若我能再勇敢一些,若是我再勇敢一些......”
他看着云挽,像是在哭,又好似在笑。
“祝师妹,你说,若是我再勇敢一些,结局会不一样吗......若是待我在下面再见到阿昭后,我认真向?她道歉,她会原谅我吗......”
他说得越来?越慢,声音也逐渐低了下去,整个巷子也随之?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云挽才猛然惊醒了,而虞惊意也彻底没了生息,他已经死了。
因着从?前的那些事,云挽对虞惊意一直都很疏离,但此时此刻,她却还是忍不住的动容,那是一种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她想起许多年?前,母亲刚去世时,便是虞惊意主动找上门,带她去的太虚剑川。
那时虞惊意也安慰过她,所以在那份悲恸之?下的初识,他给她的印象其实不差,只是后来?在太虚剑川的经历,又将那份不差的印象消磨了,直至此时,云挽才重新忆起这些。
那时的她,大概永远也想不到,这位虞师兄,最终会以这般姿态死在她面前。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云挽回?头看去,就见沈鹤之已经赶过来?了。
有苏濯灵跟在他后面,此时的她仍狼狈至极,她的脸色很苍白,发鬓完全散开了,那九瓣赤色狐尾和一双狐耳之上也遍布着触目惊心的伤痕,只是她的肩上却披着一件雪色的外衫,那件外衫很宽大,将她周身的残破完全遮挡住了,云挽看得出来?,那是沈鹤之?的衣服。
她的目光从有苏濯灵身上转过后,就又望向?了沈鹤之?。
青年?抿着唇,额间的赤红剑印将他的面容映得愈发寂冷,那双眼眸也漆黑幽深,倒仍是那般的清冷之?态,仿佛并未受到任何影响,但云挽却觉得,他应当是不平静的。
毕竟他在有苏濯灵面前,向?来?都是不平静的。
他走在前面,那狼狈的少女?在他身后,便好似是被他仔细护着,带着种说不出的暧昧,看着很是般配。
“他这是死了吗?”有苏濯灵却在此时开口了,她看着虞惊意的尸身,笑了起来?,“他倒是死得正好,也省得我再去找他报仇了。”
云挽微蹙起眉头,她发现有苏濯灵虽在笑,眼底却是一种消不尽的痛苦与怨恨。
“你看我做什么??”她并未收起她的恶意,“你还想杀我不成?我可告诉你,你的沈师兄爱我如?命,是绝不可能允许你伤我分毫的!”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云挽就径直向?她走去,在她有所反应前,她已扬手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她脸上。
此举太过突然,有苏濯灵被那一巴掌扇得向?侧旁歪去,她本?就受了重伤,如?今这般险些站立不稳。
“你竟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有苏濯灵捂住了立即红肿起的脸颊,望向?云挽的目光愈发怨毒。
越无疾之?死与刚刚的经历显然对她刺激不小?,她如?今几乎处于某种歇斯底里的疯癫状态。
“沈鹤之?!”她竟向?侧旁的青年?叫嚣了起来?,“你将她杀了!只要你将她杀了!我就是你的了!”
云挽抿着唇,同样偏头看去,便恰对上了沈鹤之?的目光。
他没有看有苏濯灵,而是在用一种极为认真地眼神看着她,那是一种让她读不懂的哀伤。
“沈鹤之?!你为什么?不动手!你快杀了她!”
沈鹤之?终是将视线落在了有苏濯灵身上。
“你可知,在你落难之?时,云挽一直主动劝我救你,她说,任何一名女?子都不该受到那样的凌辱,即使你不久前才对她做过那样的事......”
“有苏濯灵,”他看着她,“你当真要如?此是非不分吗?”
有苏濯灵终于噤声,她脸上沾着泪水和血水,这般沉默下来?,便仿佛是露出了空洞的茫然之?色。
而片刻之?后,她竟吐出一口血,整个人软倒进了沈鹤之?怀中?。
沈鹤之?惊了一下,他下意识就扶了她一把,随后却又急忙看向?了云挽。
“我......”
他想解释,但对上云挽的视线后,那些解释的话却又被噎住了。
她太平静了,那样安静望着他的眼神,并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波动。
“师兄先?将她安置到客栈吧。”
云挽其实看得出来?,沈鹤之?对有苏濯灵,一直都带着一种若即若离的挣扎,他也从?来?都没真正放下过她。
她此前还有些犹豫,这时却彻底明白了,她发现她竟没有太难过,反而轻松起来?,也或许这其实是她早就料到过的。
“云挽......”
“师兄,”她打断他,“我还要安葬虞师兄的尸身,从?前是他带我回?的太虚剑川,我好歹也算是承过他的情。”
“更何况,有关于虞师兄之?事,我需要一个人静下来?好好思考一下,师兄还是先?回?客栈吧。”
她这略有些冷淡的态度,似是让沈鹤之?怔了怔,随后他便低低地应了声“好”,没再多解释什么?。
待到沈鹤之?带有苏濯灵离开后,云挽便走向?了虞惊意的尸身,神色间也露出了几分凝重。
虞惊意堕魔并闯入归墟海一事,乍一看很合情理,但细想之?下,却又处处透着诡异。
比如?说,他既是炽烈血渊的守渊人,又是如?何会走上堕魔这条路的,他前往万魔城时,跟随的那队魔修,又是他通过什么?途径认识的。
再比如?,有苏濯灵身份暴露并来?到魔域已久,虞惊意既想报仇,为何迟迟没有动作,反而到了现在,才做出了如?此惊人之?举。
云挽总觉得,这一切的背后,应当有一个推手。
虞惊意的这番行为,或许是受到了谁的蛊惑。
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云挽心中?其实有一个猜想,但她并不能肯定,因为直至此时,她仍无法?确定,戮心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
若背后推动之?人当真是他,那他此时就一定不在归墟,而是在昆仑,那这就是杀他的最好契机。
云挽几乎克制不住心中?的焦急,恨不得能立即回?到昆仑好好调查一番。
她将虞惊意的身体安顿好后,他的神元也彻底散去,照霞剑再次变作无主状态,在云挽的注视下,化作灵光飞入了空中?。
剑主死亡,剑便会自行飞回?剑冢,等待下一任主人来?拔剑。
做完这些,已是傍晚,天色渐暗,空气中?的魔气浓度也在加深。
腕间银铃作响,她回?头望去,就见沈鹤之?已站在了她身后,像是在等她,又像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可惜云挽现在并不想再听他说什么?。
“师兄怎么?来?了?”
“我……是来?接你的。”
第099章
云挽跟着沈鹤之一路往客栈走, 天?边最后一抹夕阳逐渐沉下,夜空中便现出了零碎的星辰。
四周的魔气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浓,沈鹤之问她:“你可有何不适?”
云挽看了他一眼, 轻摇头, 沈鹤之就又?道:“其实虞师弟的选择,我能够理解, 他与?崔师妹从前就有情......”
见?云挽不答, 他犹豫了一下, 竟道:“虞师弟被大长老收作弟子后, 大长老便将崔师妹许配给了他, 崔师妹从未对我有过别的情愫......我一直是看得明白的, 所以那时崔师妹那般作为,我也?知晓她的目的......”
沈鹤之指的, 自然是许久以前, 崔檀昭纠缠他一事?。
云挽突然就发现,沈鹤之好像在没话找话,他这般模样,她倒是第一次见?。
沈鹤之曾常年被关在太虚剑川,与?人接触的经历算不得多, 自也?是有些不善言辞的,而大多数时候,也?不会有需要他说太多话的情况,所以他此时这般, 就不可避免地有些僵硬,但好在客栈很?快就到了。
走至房前, 云挽停下了脚步:“你不去照看有苏濯灵吗?”
“我为何要去?”沈鹤之反问她,像是执拗, 又?有着压不住的恼意。
“她毕竟受了重伤,”云挽道,“你若不去管她,她当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不怕自己后悔吗?”
“云挽......”他看着她,因太过焦急,他的目光竟被衬得炙热,“我不知要如何说你才相信,但我从未有过再与?有苏濯灵牵扯的打算,她的所作所为,与?我始终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接受,也?绝不可能妥协。”
这的确是沈鹤之会说的话,可这般说时,他的眼底又?带上了那种说不尽的哀伤。
云挽觉得,这份哀伤其实并非是因她此时的犹疑,而是因他深知他已?再不可能和?有苏濯灵有结果。
云挽不由想?起了沈鹤之从前所做的那些,也?想?起了他那与?此时截然不同的疯狂模样,若非有苏濯灵本?身就是为他的灵骨而来,他的确是爱她如命的。
甚至于即使有苏濯灵已?完全露出了真面?目,他对她,还是有着一种难以割舍的痛苦挣扎。
见?她一直沉默,沈鹤之问她:“你在生气?”
“我没生气。”
云挽竟冲他笑?了笑?,那双眼眸在朦胧月色间,如曜石一般乌黑莹润。
随后她已?伸手推开了屋门,对他道:“进来吧。”
如此温和?的态度,却让沈鹤之有些不好受,仿佛整颗心都被架在火上烤一般的难耐,怎么也?找不到宣泄之处。
他情愿她能与?他争吵,能质问他,也?好过现在,好似所有的解释都打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令人愈发焦急。
云挽自进屋后就没再看他,而是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问他:“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不是说过了,”沈鹤之道,“我要与?你一起。”
她坐在床边,仰头看他,看得有些认真,半晌才道:“我知道了,师兄早些休息吧。”
沈鹤之便觉好似有一团气堵在了胸口,可见?云挽已?准备歇息,他也?只好回到屏风后的榻上。
屋内烛火熄灭,只有彼此细微的呼吸声,是与?前几日相同的场景,却又?已?完全不同。
沈鹤之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他没有再和?有苏濯灵有交集的打算,若非这次的迫不得己,他甚至根本?不想?理会她。
可好像不管他怎么说,云挽都不信,又?或许不是不信,她似乎......完全不在意。
这种感?觉让沈鹤之备受煎熬,他想?再细细与?她解释,却又?怕他越是解释,便令她的误会越深。
他想?,或许只有待他与?她回了太虚剑川,他才能用行动?向她证明他的选择。
夜色愈浓,他终是有了几分困意,只是在他彻底入睡前,他却听到了很?轻的脚步声。
他刚一睁眼,被褥便被掀起,一具柔软的身体带着熟悉的甜香贴了上来。
沈鹤之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甚至下意识想?坐起身闪躲。
那靠近之人,自然就是云挽,只是此时的她却只穿了一件很?薄的白色里衣,盈软的肌肤触感?几乎能从那片薄薄的布料里完全透出。
他向后躲,她就更过分地往他身上缠,沈鹤之不得不伸手按住她的腰,手掌却又?清晰地勾勒出了她腰间的曲线。
她这般的投怀送抱,实在让他有些受宠若惊,而下一刻,她竟主动?搂上他的脖子,覆上了他的唇。
沈鹤之很?快就发现,云挽的唇齿间含着一口温凉的茶水,她亲吻他时,便将那口茶水渡给了他。
他终是彻底回神,几乎没什么犹豫,就将茶水咽下,而后他不再躲闪,反倒将少女的身体搂紧搂紧,又翻身将她压至了臂弯中。
唇齿交缠得愈发紧密,他呼吸急促地唤着她的名字,那份煎熬也?好似终于消散。
沈鹤之鲜少会露出这般情绪激动的一面,他的眼眸也?被黑夜衬得格外明亮,而那刻在他眉心的剑印也宛若流淌燃烧的火焰。
被封存于其内的凛冽剑气,带着微微发麻的刺感?,极近地贴来,又?将那如白玉般的疏冷面?容都映出了浓艳的绯色。
如此绮丽又?热烈的模样,令云挽都稍怔住了一下。
她伸手去解他的衣带,手腕却被他压住了,银铃发出脆响,他的声音也?在她耳边响起:“在这里不合适,现在也?不合适。”
他嗓音很?低也?很?轻,是一种极力压抑的隐忍,只是他虽这般说着,却并未吝啬亲吻,他很?快埋首在她颈间,反复轻咬她的耳垂,又?亲上她的脸颊,舔着她的唇角,像在用这种方式来消磨被她勾起的渴求,再后来,他忍不住扯开了她的领口,有些重地吮咬起来。
“云挽......”他蹭着她的唇,“今日都是我不好,我又?让你伤心了......”
这少许的停顿,终是让云挽如浮出水面?般得到了短暂地歇气。
“我没有伤心,”她气息不稳地摇头,“我不会再伤心了。”
沈鹤之并未听出她的意思,他只是愈发用力地亲吻她,甚至咬着她的耳垂,哑声道:“回去之后,就搬来飞泠涧与?我住吧。”
云挽不禁又?露出了微愣怔的神?情,她知晓他所指的搬去与?他住,是他那日提过的,搬去他房中与?他一起住,但她没有回答,而是再次搂紧他的脖子,主动?封住了他的呼吸......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身旁的青年仍将她搂在臂弯,呼吸贴着她的耳垂。
云挽稍挣扎了一下,便从他怀中钻了出来。
沈鹤之睡着了,睡得很?沉,因她主动?吻上?*他时,将一枚可令他陷入昏睡的药融进了那渡给他的茶水之中。
以他的敏锐程度,他其实只要稍注意一些就能发现,可惜他后来的思绪都被那些吻打断了。
云挽原以为,他会如那日在山洞中那般,对她做那些事?,却没想?到,他最后竟只是细细地亲吻了她一整夜。
她坐起身来,就见?皮肤之上落着点点红痕,细密地遍布着,仿佛是不愿落下每一个角落,而在看不见?之处,那格外脆弱之处,也?被他一寸寸地咬过,即使到了此时,那份酸麻感?还未消失,甚至还带着一种过激的细微的疼,并未起到任何宣泄的作用,反而格外的粘腻缠绵。
云挽最终还是仔细地穿好了衣衫,将那些痕迹全部遮掩住,然后借着窗外照来的天?光,伏在案前写下了一封信。
做完这些,她深深看了沈鹤之一眼。
无霜剑放在床头,她伸手触碰,便能察觉到那掩在其中,又?蓄势待发的剑气。
他昏迷之时,无霜剑是不会允许外人近身的,甚至因他已?失去了意识,若有人强行想?闯过来,那些剑气大概会比他清醒时更为锋利。
“师兄,我......”云挽像是想?说些什么,但连她自己都不知她还能说什么。
她最后只是释怀地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推门走了出去。
她喂给沈鹤之的药,会让他连着昏睡三日,而三日之后,她就已?经彻底离开归墟,回到昆仑了。
等着她去调查处理的还有很?多,比如虞惊意所经历的前因后果;再比如戮心到底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她应当是没时间再来考虑与?沈鹤之有关之事?了,至于沈鹤之最终会做出什么选择,他是会继续留在归墟海;还是回太虚剑川;抑或是,如今的越无疾已?死,有苏濯灵又?几乎失了一身的修为,他想?趁此机会和?她重归于好......她都不会在意了。
走出客房时,时辰尚早,院落中并无旁人,却唯独站了一个让云挽有些意想?不到的身影。
有苏濯灵此时已?穿了一件完好的鹅黄色衣裙,想?来是昨日沈鹤之安顿她时,为她添置的。
她的脸色仍是苍白的,但妖族的恢复能力显然很?强,她如今已?无性命之虞。
见?云挽向外走去,她竟露出了几分不安之色,随后,她突然道:“祝姑娘,你能不能不要抢走沈鹤之?”
云挽目光动?了一下,没接话,有苏濯灵便又?道:“你应当也?看得出来,沈鹤之对我始终是有情的,昨日我被越无疾背叛,他却主动?站出来护住了我......我、我突然就发现,沈鹤之才是我的良人。”
她说着,语气中都带了歉意:“我昨晚想?了一夜,对从前所做的那些事?,我亦是愧疚的。”
“我那时是昏了头,也?是被越无疾蛊惑利用了,我现在很?后悔,我曾那样对待过祝姑娘,祝姑娘还不计前嫌地让沈鹤之来救我,我现在没回想?一次,都不知该如何赔罪才好。”
云挽的神?色有些莫名:“你是这样想?的?”
有苏濯灵认真点头:“祝姑娘不相信吗?”
云挽没有回答,她其实并没有相不相信的想?法,她只是觉得很?疲惫,疲惫地不愿再去多想?。
此时的有苏濯灵,收敛起了眉眼间的娇蛮,加之那因重伤而掩不住的病态,云挽竟恍惚间想?起了从前她伪装成凌苏苏时的模样。
“我是真的想?要改邪归正,”少女目光灼灼,又?仿佛有些急迫焦急,“我也?想?要努力补偿沈鹤之,想?去回应他的感?情,我与?他是两情相悦的,我想?和?他结为道侣,自此再不分离,从前我给他造成的那些伤痛,我也?会努力去治愈......”
“随你想?怎么做,”云挽却打断了她的话,“你不必跟我说,告诉沈鹤之就行了,我不感?兴趣。”
她说着便继续向外走去,有苏濯灵却露出了疑惑之色。
“祝姑娘,”她不确定地问道,“你是打算把沈鹤之让给我吗?”
“让给你?”云挽觉得这个形容有些好笑?,“我不是把他让给你,只是我已?经不喜欢他了,是我不想?要他了。”
“他喜欢谁,与?谁两情相悦,又?想?和?谁在结为道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云挽转过身来,看着有苏濯灵,目光是一片的平静清泠:“有苏小姐既然喜欢他,那便去努力争取吧,只要你不再如以前那般作恶,我送上一份祝福又?何妨呢?”
“师兄亲启: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 我已身处昆仑,所以请不?必担心,也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近日发生了许多事, 我心中亦有许多想对师兄说的?话, 可临到头时,却又总说不?出口, 便只能用这种方式告知?。
我曾对师兄一见钟情, 但那份爱慕, 其?实早止于了年?少时。
在师兄决心与有苏濯灵结为道?侣时, 我所爱慕之人, 就已经是小师叔了。那时想与他相守一生, 也是真心的?。
只是后来所发生之事,让我不?得不?放弃对小师叔的?爱慕, 做出了向师兄表明心迹, 并追来归墟的?选择。
师兄于我而言,是救我护我、对我有恩的?兄长。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即使为师兄付出性命,我也不?会犹豫分毫, 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师兄坠入深渊、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