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片刻的僵硬后,沈鹤之便收紧胳膊,将她紧拥进了臂弯之间,原被他佩在腰间的无?霜剑,因担心硌伤她,便被他扯下来扔在了地上,他的手握上她的腰,又扶上她的背,臂膀反复收缩,紧到?令两人都有些?窒息,怀中的少?女柔软地靠在他的胸膛上,似有些?难耐地不住喘息,他跳动的心脏也紧贴着?她,像是要?将整颗心都挖出来捧给她,可他却仍觉得不够,只恨不得能?与她彻底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是松开了彼此。
云挽的泪水已经止住,她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湿痕,对沈鹤之道:“我们回太虚剑川吧。”
沈鹤之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他其实?有些?想问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想问她到?底希望他作她的师兄,还是当她的道侣。
但云挽却只是默默收起止戈剑,好似并无?与他交谈之意,他便只好也将那些?疑问收起,低声应了个“好”。
归墟海的?中心?, 乃是万魔城,最为核心?的?碧落殿也在此处。
这碧落殿建在万千纵横的?魔脉眼之上,是从前天魔为自?己修造的?宫殿。
在此处修魔之人, 修为精进极快, 一身魔气更?是纯粹浓郁。
但也因碧落殿位置的?特殊性,此处一旦此处遭遇大量灵气攻击, 归墟最重要?的?几条魔脉都被堵塞, 魔气流动也会?变得滞缓。
到时?, 归墟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 处在魔气稀薄的?状态。
高修为的?魔修, 实力会?受到限制;低修为的?魔修则再难有所提升, 他们自?也不可能再分出闲心?去针对昆仑。
据说这样绝佳的?魔眼位置,若非当初那天魔本就生自?魔源, 普通魔修根本难以寻到。
后来天魔死了, 碧落殿就落到了戮心?手中,而戮心?又是以守护碧落殿为由?,便有了万魔护法之称。
只不过如今戮心?也死了,碧落殿还成?了越无疾的?栖身之所。
按理来说,碧落殿这般的?魔域要?塞, 是绝不可能让一个一身灵气的?人族修士来掌控的?。
但魔域之内,各方势力本就争斗不休,碧落殿又是一个绝佳的?修炼场所,他们便宁愿越无疾住在碧落殿, 也不愿让此地落入魔修手中,于是便有了今日这番诡异的?状况。
加之越无疾当众斩杀戮心?, 得到了不少人的?信服,他在碧落殿称尊, 那些魔修世家,宗族势力便顺其自?然应和几句,没来当真找他麻烦。
而沈鹤之会?想在碧落殿与有苏濯灵同归于尽,则是因他想引爆自?身灵气,重创魔眼,再封锁碧落殿、困住厄骨。
只可惜他即使亲自?追去了碧落殿,也未能伤有苏濯灵分毫,还险些将自?己搭进去了。
他原已做好了将后半生都耗在归墟的?打算,爱意再深,也总有被彻底磨平那日,他总能等到自?己能出手斩杀有苏濯灵那天。
只是昨晚发生的?事,让他的?心?态彻底变了,他意识到他根本没办法离开云挽,只要?他活着一日,他就不可能放下她去做别?的?事。
马车在宽敞的?大道上行进着,马蹄上因贴有专门?的?符印,其行驶速度极快,转眼便掠出老远。
沈鹤之坐在马车的?最前方,有些心?不在焉。
万魔城很大,距离通往昆仑的?泯仙镇并不近,若沈鹤之是自?己赶路,他会?直接选择御剑而行。
但魔域上空的?魔气最为浓郁,加之万魔城又是归墟魔眼的?核心?,沈鹤之便干脆买下一辆马车用以赶路。
如此速度,大概只需两?日就能赶到泯仙镇,到时?他便可以和云挽回昆仑了。
沈鹤之握着缰绳,只要?感受着车厢之内那人的?气息,他的?心?便也跟着安定了下来。
云挽此时?正?掀着车帘,透过车窗看?着外面?。
路上基本没有行人,毕竟旁的?魔修在归墟赶路,自?是御剑御空效率更?高。
云挽看?着那些与昆仑完全不同的?景致,心?底竟生出一种很异样的?情绪。
从前的?沈鹤之,是无法离开宗门?的?,她便也鲜少外出;后来螭龙链断了,他却又已与有苏濯灵定情,她便不愿再与他多有接触。
今日这般,不知?为何,竟让她生出了一种,她正?在与沈鹤之出游的?错觉。
除开此时?身处魔域,危机四?伏、空气中又包含着浓重的?魔气,这样的?景象,好像当真只在梦中出现过。
云挽伸手掀开车帘,就看?见了那道坐在最前方的?白衣背影。
沈鹤之在魔域行走,是从不会?遮掩自?身灵气的?,因为实在没有必要?。
普通修士在魔域随时?都会?面?临灵气耗尽的?窘境,但因他那天生能化解魔气的?琉璃骨,他根本不会?出现灵气不够的?状态。
也是因此,得了他琉璃骨的?越无疾才能在归墟横行。
沈鹤之察觉到她的?动静后,便回头望了过来。
他鬓发梳得整齐,交叠的?衣领之上,也不见丝毫褶皱,除开脸色仍有些苍白之外,当真与云挽从前认识的?那个师兄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那双望向她的?眼眸,却好似带着几分幽深,不如从前那般清泠,宛若染上了绯红的?欲色。
云挽不禁有些愣怔,但一瞬之后,青年那双眼眸仍是与生俱来的?疏冷,而刚刚所见,仿佛皆只是她的?错觉。
只是云挽心?底还是克制不住地冒出了许多异样的?念头,她想起了他昨晚那副恨不得死在她身上的?疯狂模样,那时?的?一切又与眼前之人交织,让她一时?觉得恍惚。
昨晚虽是那样的?亲密,但今日除开他在她情绪失控时,抱了她一下外,两?人便再无任何越界的触碰,也未曾说什么过分的?话。
云挽其实是有些别?扭的?,因不久之前她才被他那样严肃地拒绝,她如今是绝无法主动亲近他的?,但不主动并不代表她不想。
她不得不承认,在沈鹤之对她说出那些话后,她便已没办法再对昨晚之事生出抵触。
她甚至……是喜欢的。
就连他那时?所流露出的?那份深重到令她疼痛的?疯狂,她也是喜欢的?。
可沈鹤之却仍是用从前的?方式与她相处,未有任何跨越那条边界之意。
胡思乱想之际,青年已开口问她:“怎么出来了?”
“里面?太闷了。”
其实她会?觉得不适,倒与马车无关,单纯是因此地魔气太浓。
“过来坐吧。”沈鹤之向她伸出了手,但云挽却并未抓住他,而是自?己扶着边缘的木栏,在摇晃中站起身,坐至了他身旁。
沈鹤之未说什么,只将手收回,重新?握住了缰绳,而冰寒之气也自?他周身涌出,恰将云挽罩在了其内。
看?似很亲密,却又明显隔着些什么。
云挽也没说话,目光却忍不住落在了他握着缰绳的?手上。
这只手于她而言,其实是熟悉的?。
她刚入太虚剑川时?,这只手曾抱起过伤痕累累的?她,那生着剑茧的?指腹也曾压上她的?穴位,为她治疗伤势、缓解痛苦。
后来,他也曾用这只手牵住她,教她如何握剑,如何发力。
但是那些触碰,皆是不带旖旎暧昧的?,是来自?于师兄对师妹的?爱护,也是年长者的?教导,有严厉,亦有关切。
可昨晚,她的?师兄,这位向来疏冷严苛的?沈剑君,却将那只教过她如何握剑的?手,以最为极致的?方式没入了她。即使此时?,云挽仍觉那份几乎将她的?灵魂都塞满撑开的?难耐感未曾消失,又仿佛永远不会?消失。
修长的?五指将微微曲起的?骨节衬得更?加鲜明,因为他正?稍使力气握着缰绳,手背上便隐隐能有青筋可见,而这些都曾在昨晚被她包容过。
云挽也不知?是因她太过喜欢他,所以对他的?触碰有所留恋,还是昨晚的?肌肤之亲的?确给了她太强的?冲击,直至此时?,她仍很难从那种状态中缓过神来。
甚至于随着马车的?颠簸,微蹭上他的?肩时?,她又会?忆起昨晚被他的?臂膀困住后,那强迫又止不住满足的?感觉。
“在想什么?”沈鹤之突然问她。
“我在想,”云挽顿了一下才道,“昨晚庭花楼发生那么大的?事,为何一点消息也没传出,有苏濯灵被打伤,越无疾何不借此机会?通缉我们?”
“越无疾与有苏濯灵会?在三日后于碧落殿成?婚,”沈鹤之道,“若他们此时?分心?来追捕我们,婚期必定要?延后,更?何况越无疾本也不是我的?对手,如今有苏濯灵受伤,他孤身与我碰上,吃亏的?是他。”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云挽反应了一下才突然明白沈鹤之的?意思。
即使到了此时?,他仍无法伤害有苏濯灵,也是因有苏濯灵一直挡在越无疾前面?,他才始终对越无疾束手无策。
若没了有苏濯灵,越无疾自?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云挽虽觉沈鹤之说得没错,但一想到有苏濯灵于他而言仍是特殊的?,她就极不是滋味,且这种不是滋味的?情绪是从未有过的?强烈,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想立即跳下马车,与他分道扬镳的?冲动。
云挽沉默了好半晌,才道:“我还以为越无疾与有苏濯灵是多情深意切呢,他二人马上就要?成?婚了,他还将我追去当炉鼎。”
“若当真让他得逞了,他此举岂不是算在成?婚前与别?的?女子?发生关系?”
她的?话却让沈鹤之突然转过头来紧盯着她。
他目光发紧,神色亦冷了下来。
“他要?将你当作炉鼎?”
云挽这才发现,沈鹤之好像并不知?道她会?被抓走,是越无疾的?主意,和有苏濯灵无关。
“越无疾想要?我的?修为,这才专程守在前往昆仑的?必经之路上将我捉获,”云挽道,“相思吟也是他喂给我吃的?。”
沈鹤之的?神色变幻了一番,他应当终是明白了昨晚有苏濯灵为何要?那般羞辱她,又为何要?说出那些话来。
“你很失望吗?”云挽突然问他,“有苏濯灵伤害我的?确是在拈酸吃醋,却不是为你,而是为了越无疾。”
她的?语气平静如水,却又透着几分死寂。
沈鹤之的?心?脏处突然传来一阵针扎般的?疼痛,他恍惚间?几乎真的?以为他是如云挽所说,是因有苏濯灵的?欺骗和不在乎而痛苦,但在一瞬之后,他又隐约觉得不对,那份疼痛似是来自?于丹田内那股难消的?魔气,令他的?本命剑都不住震荡,安静蛰伏的?剑气也突然变得混乱暴躁。
沈鹤之紧蹙眉头,唇间?亦有血色渗出,而下一刻,他的?脸却被一双手捧起,少女的?额头贴近,让他的?思绪彻底清明。
“师兄,”云挽轻声问他,“是炼情剑的?反噬吗?”
她以为他是因有苏濯灵的?欺骗和背叛而触发了心?绪,从而令炼情剑失控。
沈鹤之却立时?变得焦急,他猛地攥住了云挽的?手腕,力度几乎是失控的?。
“云挽,”他看?着她,眉眼间?是压不住的?痛楚,“他对你做什么了吗?”
见云挽似是怔了一下,他便又问:“我的?意思是……越无疾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他……碰过你吗?”
他的?声音低哑,沾了血的?唇是浓艳的?红,可他的?面?容却又一片冷郁之色,而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凛冽的?杀意根本不受控制的?四?散奔涌,令云挽都不可抑制地战栗起来。
沈鹤之的模样让云挽有些发愣。
她知?晓他所?问的“做过什么”, 并非是指普通的触碰或伤害,而?是似昨晚他对她那般的。
他此时的恼怒,让她有些疑惑, 又?生出几分怪异而?扭曲的满足, 就仿佛是,他在为她吃醋。
就像他与有苏濯灵结契大典那日, 有苏濯灵为了另一个男人挖出他的灵骨, 他便也是这般的恼怒, 甚至还透着?强烈到失控的占有欲。
所?以如今这种情绪, 是为她而?来的吗?
原来他也会为她吃醋吗?
云挽垂下视线, 问道:“他抱过算吗?”
青年?神色沉下, 就听她又?道:“其他的我也不知?晓,他将我抓走时, 我失去意识了, 再醒来时,他与我……”
她说到此处顿了一下,似有些不安地抬眸看向沈鹤之,轻声道:“他与我睡在一张床上,手中还捏着?我的头发。”
沈鹤之恼怒时, 其实并不会让人看出怒意来,只?会觉得他的面容愈发冷峻。
不待云挽更仔细地观察,她便觉腰间一紧,他竟将她搂进?了怀中, 因动作太用力,云挽便不受控制地撞在了他的胸膛上, 随后?那环着?她的胳膊就不住收紧,将她牢牢困在了臂膀之间。
云挽的心跳有些快, 而?那份诡异的满足感也在这一刻达到了最大。
她不得不承认,刚刚那些话,是她故意那样说的,越无疾其实没对她做什么,否则也不会给她吃相思吟,即使曾有一些触碰,也算不得太过分。
她只?是想?试探沈鹤之的态度,也只?是想?满足自?己心中那份诡异的期待而?已。
如今被他抱在怀中,云挽既欢喜,又?生出些许心虚。
她正想?说些什么,沈鹤之却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已经没事了,日后?只?要有我在,便不会让旁人伤害你。”
云挽突然就明白,沈鹤之其实不是在吃醋,而?是在担心她的安危,那些恼怒也仅只?是出于师兄对师妹的担心关切。
这让她失落起来,也终是清醒,她意识到她在做一个无聊且愚蠢的行为。
“师兄,越无疾没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你不必担心,”她道,“你要不还是去马车里?休息一下。”
沈鹤之起先应是想?拒绝,云挽便又?道:“师兄就当是陪我在里?面坐一会儿。”
于是沈鹤之就点了点头,与她一同坐入了车厢。
前头拉着?车厢的马,因被施展了咒术,并不会出现?走错路的情况,所?以也不需要有人长时间看守。
只?是这辆马车不算很大,原本云挽一个人坐在其中刚刚好,如今沈鹤之再做进?来,就显得拥挤了,拥挤到两人的衣摆都交叠到了一起,呼吸也好似彼此相缠。
云挽只?觉那股不属于她的味道,正在一呼一吸间与她交换着?气息,是一种说不出的暧昧,甚至让她忍不住又?回想?起了昨晚。
沈鹤之好似并没感什么不适,他的情绪也在马车寂静的颠簸中逐渐平稳,再看不出异色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微蹙起眉,伸手掀开了一旁的帘子?。
云挽随他一同望去,就恰看见一群身披黑袍之人策马疾行,迅速从她的视野中掠过。
他们的行进?方向恰好是相反的,擦肩而?过的瞬间,那些扬起的黑袍便露出了其内的边角,各色的衣衫闪过,还有样式不一的武器....?*..云挽心底闪过了一丝异样感,但又?稍纵即逝,令她怎么也抓不住。
“他们也与我们一样,不是魔修吗?”
否则他们该直接使用御空术才对,何必骑马。
沈鹤之却摇头道:“不好说。”
云挽蹙着?眉,她总觉得她好像忽略掉了什么。
但也是片刻的电光火石,她就瞪大了眼睛,用力攥住了沈鹤之的手。
“怎么了?”沈鹤之问她。
“照霞剑,”云挽神色焦急,“刚刚那队人马经过时,我无意偏见了其中一人的佩剑,因只?是一闪而?过,我刚刚未能反应过来,如今却想?起来了。”
她此言一出,沈鹤之的脸色也变了变,这照霞剑,算不得最上乘的剑,但也绝对不差,因它正是虞惊意的佩剑。
“虞师兄在炽烈血渊当守渊人,他怎会突然来魔域,还闯至了如此深之处?而?且看他们的方向,应当是要去万魔城。”
“跟他一起的那些人,是其他守渊人吗?”
云挽有一连串的疑问,心中亦生出了一种不安感。
她此前便觉得,魔域近期发生的一系列的事都有着一种诡异到滑稽的感觉。
比如那些与沈鹤之有关之事;再比如说戮心之死,和突然成为碧落殿主人的越无疾,包括那场即将举办的婚礼,古怪、仓促,每一个发展都出乎预料,让人总疑心背后有什么阴谋。
若虞惊意当真和其他守渊人一同来了,那他们是发现?什么了吗?
可是归墟海对于昆仑的修士而?言向来是非常危险的,即使此处当真有什么重要的是,宗门世家也不可能放自家弟子进来的。
沈鹤之此时已抓起了放在一旁的两件黑袍,又?一把掀开了车帘,道:“我们追上去看看。”
他一手搂住了云挽的腰,带着?她便跨上了马,随后?剑光闪过,那与车厢连接的绳索应声断裂。
沈鹤之的双臂从身后?环来,手腕用力,就勒起缰绳,令那疾驰中的马凌空悬蹄,猛地调转了方向。
在呼啸的风声中,那两件黑袍也随之落下,结结实实将两人罩在了其中,也将两人身上的气息完全遮盖,再看不出半分灵气。
骏马狂奔,云挽便在一片风声中问沈鹤之:“我们为何要掩盖身份,若他们当真是守渊人,我们也可与他们相认。”
沈鹤之却紧锁着?眉头:“刚刚虽只?匆匆看了一眼,但他们身上的戾气很重,不像是昆仑的修士......”
他顿了一下,又?道:“若你没有看错,那事情可能会有些麻烦。”
云挽也意识到了严重性,按沈鹤之所?言,若虞惊意当真在那群人之中,那他就很有可能是被挟持了。
马跑得很快,转眼间那队人马便又?出现?在了视线之中,且距离越来越近。
他们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二人,跑在后?方的几人已警惕地拔出了剑,气氛一瞬变得剑拔弩张,就连风声都好似锐利了起来。
沈鹤之将缰绳塞入到云挽手中,又?带着?她握紧。
“坐稳了,”他在她耳旁提醒道,“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拔剑。”
话音落下的瞬间,云挽便觉身后?一轻,沈鹤之已飞身跃起,向那群人攻了过去。
他同样没拔剑,只?越过人群,径直挡住最前方的领队,又?抬起一掌,拍在了马头上。
他这一掌,没有使用灵气,只?单凭着?蛮力,将那疾行中的马一击毙命。
马腿骤然软下,跨坐在上的人也随着?惯性被甩得向前飞去,那人反应极快,一个腾空翻身,就稳稳落地。
其余马儿显然都受了惊,皆嘶鸣着?扬起蹄,又?被缰绳强行勒停。
云挽也连忙拉住缰绳,将马停下,她就见那为首的领队之人已从腰间抽出一把斧头,猛地向沈鹤之砍了过去。
沈鹤之没有暴露身份之意,他便徒手接了起来。
斧风凛冽,每次劈下都直奔要害,气势汹汹,可就是这凌厉的招式,却无法伤及沈鹤之分毫,每当即将砍上他时,就不知?怎的被挡开了。
他不得不停下,用斧头指着?沈鹤之,恶狠狠地问道:“阁下这是何意?”
即使隔着?黑袍,仍能察觉到此人身上那股浓重的戾气,想?来若非是他亲眼见识了沈鹤之的实力,判断出他们这群人并不是他的对手,他如今已经对他下杀手了。
沈鹤之也停下了动作,他整个人都掩在黑袍之下,令人看不清面容。
“我们并无恶意,”他道,“拦下各位只?是想?问个问题。”
他似是看了云挽一眼,这才道:“我妻子?前些日子?遇了贼,被人偷走了件法宝,今日见了各位,她便隐约察觉到了法宝的气息,我这才上前阻拦,想?询问一番。”
云挽愣了一下,她显然没想?到,沈鹤之竟会称她为妻子?,虽然知?晓这是敷衍旁人的说辞,但他明明也可以只?说他们是兄妹。
“你这是什么意思?”一黑袍人怒道,“你是在说我们偷了你的东西?”
沈鹤之却道:“那件法宝也许是被偷去后?又?转卖了出去,恰被各位买到了而?已。”
为首的领队冲其他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毋从,然后?转头来问沈鹤之:“阁下明白着?说吧,你现?在是想?做什么。”
沈鹤之便道:“我希望各位可以让我妻子?走近了好好看看,毕竟我们也不确定那件法宝是不是在你们身上。”
有人听罢大怒:“你找死吗?你都不确定你就拦人!”
但那领队人却沉默着?没有发怒,毕竟在归墟海,本就是实力为尊,有胆量拦下他们,即使在此处将他们全部斩杀,也不会有人追究责任。
“你赶紧让她看吧,看完了我们还要赶路。”这位全身都透着?杀气的领队,倒是格外?的好说话。
云挽也不耽搁,翻身就下了马,向人群中走去。
所?有人都披着?黑袍,云挽便对那领队道:“你让他们将黑袍都脱了,我好看个仔细。”
“小丫头,”一黑袍人怒道,“你是不是欺人太甚!”
那领队却显然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吩咐道:“把黑袍都脱了吧。”
说罢他甚至主动将自?己身上的黑袍扯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横着?刀疤的脸。
其他人见状,虽极不甘心,但也只?好纷纷解下遮掩。
一张张陌生的脸晃动着?,云挽四下看去,竟当真找不到任何熟悉的痕迹。
而?这些人佩戴的武器也全露了出来,使剑的只?有两个,且并非是什么宝剑,更看不出半点照霞剑的影子?。
甚至于,这群人分明都是魔修。
那领队便问沈鹤之:“你的爱人看得如何了?可找到你们那把丢失的法宝了?”
云挽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她冲着?沈鹤之慢慢摇了摇头,却主动开口问道:“不知?各位这般急着?看路,是要去做什么?”
“自?是去参加碧落殿之主的成婚宴,”那领队倒没有隐瞒的意思,“碧落殿魔气浓郁,若是能和那位打好关系,说不准能让我们在碧落殿附近建馆修行呢!”
他想?了想?,继续笑道:“那位碧落殿之主毕竟是个修仙的,我们为他准备的礼物便也来自?昆仑墟,因其对魔气的承受能力较低,我们这才用这种方式赶路。”
云挽没再问什么,只?道:“应是我弄错了,叨扰各位了。”
领队笑呵呵地摆手:“这倒没什么,反正也算不得耽搁。”
他顿了一下,又?道:“若二位没其他事了,我们可就走了。”
沈鹤之点了点头,那领队就与其他人一同披上了黑袍。
因他们死了一匹马,只?好分出一人与旁人共骑,空出一匹给了这位领队。
一群人上了马后?,很快就离开了。
云挽将黑袍的兜帽摘下,神情有些凝重地看向了沈鹤之。
“师兄,我想?再回万魔城一趟,至少等到越无疾和有苏濯灵完婚了再走。”
沈鹤之便也取下兜帽,看了过来,她就解释道:“那群人很是古怪,那个领队当时问的是,我有没有找到那把法宝,这个量词能指代的物品有限,但我们此前从未提到过我们是在找剑,他又?是如何知?晓的。”
“不过我当时也不算特别确定,也疑心是否是什么特殊的口癖,”云挽语气认真,“但后?来我又?问他们要去哪时,那领队却专程给我解释了一遍他们为何骑马赶路,就好像是专门等在那里?想?要消除我的怀疑。”
“实在太奇怪了,奇怪到让我觉得,像是什么阴谋。”
沈鹤之没接话,只?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怎么了?”云挽问他,“师兄可是觉得我说得不对。”
“不是。”沈鹤之摇头,随后?他竟抬手掐住了云挽的脸颊。
这举动太过古怪,根本不符合沈鹤之平日里?的行事作风,云挽便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少女柔软的面庞被他轻掐在指腹之下,令她那份严肃和惊讶都变得柔软。
“我只?是在想?,你怎么总是这般聪颖,”他的声音轻轻的,“每每都让我觉得欢喜。”
欢喜到令他忍不住生出一种,不知?该怎么疼她才够的苦恼和怅然。
云挽却突然变得面红耳赤,她忍不住就想?起了沈鹤之刚刚竟在那些人面前,将她称作妻子?。
第096章
云挽和沈鹤之此时距离万魔城算不上远, 只不过马车被扔在了半路上,两人都懒得再回去找,便共乘一匹马往回走。
“那群人身上的疑点其实还有?很多, ”沈鹤之从身后?环来, 牵着缰绳,对云挽道, “我在魔域也待了有?一阵了, 这里的人行为处事都极为乖张, 向?来是以实力为尊。”
“但我刚刚与那领队交手时, 因不愿暴露身份, 并未调动灵气?, 也没用太虚剑川的招式,虽能压制他, 却绝算不上是完全占了上乘。”
“魔域之人向?来是不讲究礼仪道德的, 他们人多势众,若是一起?围攻我,我或许真的会被逼得拔剑。”
云挽明白了过来:“但是那个人很快就认输了,还对我们所有?的无礼要求全盘接受。”
沈鹤之点头:“我甚至打死了一匹他们的马,他们却并未愤怒地与我死战到底, 这并不符合魔域之人的行事风格。”
“就像是,”云挽接上他的话?,“专门在等着我们,专程为了消除我们的怀疑。”
沈鹤之轻“嗯”了一声:“也许你?那时看?到的, 的确是照霞剑,但在他们与我们的马车擦肩而过时, 他们也注意到了我们,甚至猜出了我们是来自昆仑的修士, 也猜出了我的身份,这才急忙做出了那番拙劣的伪装。”
毕竟普通的昆仑修士,若深入魔域到这种程度,只要灵气?耗尽,便与凡人无异,可谓是死路一条。
如?今的沈鹤之,虽在魔域沦为了笑柄,但他的实力可没有?人是不认可的,也是因此,那个领队本身并无与沈鹤之拼命的打算,他也知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才会在无意识中给?了沈鹤之一种没有?使出全力的感觉。
云挽露出忧虑之色:“也不知虞师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