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心?目光闪烁了一下,他突然笑道:“你想不想让越无疾,不再?活在燕少慈的阴影下。”
越无疾蹙眉:“你又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戮心?摊手,“我?只?是有些累了,也很好奇你和?那位有苏氏的小公主会?有一个怎样的结局,你知道的,我?当初会?选择帮你,是因为你所经历之事,让我?想起了我?的妻子?。”
越无疾脸上仍是犹疑之色,但最终他还?是一步步走了过去。
......
整座山海界呈漏斗形,上为仙域昆仑墟,下为魔域归墟海,而两片区域的交界地,正是炽烈血渊,此处也是从昆仑墟进入归墟海的唯一入口?。
也是因此,炽烈血渊戒备森严,三宫十二?宗皆派出弟子?前来把守,他们这群人,又被称为守渊人。
前不久,沈鹤之正是击败了这批守渊人,这才成功从炽烈血渊,进入到了归墟海。
云挽从前没来过炽烈血渊,但她对此处却是有些熟悉的,因她曾在觐仙镜中预见过这样的场景。
在那个未来中,沈鹤之堕魔叛逃,而她也亲自?追来了此处。
她那时总担心?那个未来真的会?成真,可?真到了这一天时,她却又出奇的平静。
在炽烈血渊,云挽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也听说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她见到的人,是虞惊意。
自?崔檀昭死后,他便心?灰意冷,自?请前来当了守渊人。
而据虞惊意所说,前不久,戮心?竟遭到了越无疾的暗算,被他当众斩杀。
能够掌控着整座碧落殿的绯魔扳指也落入到了越无疾手中,他借此在魔域称尊,甚至要在不久之后,与那位有苏氏的大小姐,在归墟举行大婚。
虞惊意说:“归墟海持强凌弱的风气很重,其内之人以实力?为尊,道德界限极低,那越无疾虽不是魔族,但能杀死万魔护法戮心?,又成了碧落殿的主人,自?也得了一批人的拥护,当真有不少人称他为魔尊。”
这个消息着实让云挽有些吃惊,她得了楼招澜的修为,也答应过她要手刃戮心?,却没想到,戮心?在最后竟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虞惊意提及这些时,眼底是止不住的厌恶和?愤怒。
有苏濯灵身份曝光后,虞惊意就与崔见山一般,终是意识到了来自?凌苏苏的那份恶意。
甚至在虞惊意看来,崔檀昭之死,罪魁祸首正是有苏濯灵。
“祝师妹,从前我?师父针对你,我?看在眼中,虽并不认同,却也从未帮助过你什么?,”虞惊意的神情有些落寞,“阿昭从前便说我?懦弱,我?那时心?中还?有些不服气,如今想来......我?的确是个懦弱之人。”
“倘若那时我?能鼓起勇气做些什么?,也许她也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了。”
就像虞惊意说的那样,从前的他与云挽其实算不得是熟识,他最终没再?继续说下去,反而是送了云挽一件黑袍。
“归墟海之人对来自?昆仑的修士恶意极大,披上此物?便能遮盖住你周身的灵气,令你看起来与那些魔修无异,也可?为你省去许多麻烦。”
云挽没有拒绝,休整一日后,她就披着那件黑袍,进入了归墟海。
炽烈血渊中心?通往归墟海的那道入口?,与她记忆中在幻境里见过的一般无二?。
峭壁之底,张着一道漆黑的深渊巨口?,其中魔气与灵气不住交织着,令人望上一眼,便不可?抑制地产生出恐惧战栗感,甚至比从前在幻境中所见,更为浓郁骇人。
云挽只?犹豫了一瞬,便徒自?跳入其中。
翻涌的黑浪,是阴湿粘腻的魔?*气,一触上皮肤,便不停缠绕四窜,令经脉丹田中的灵气都变得僵硬滞缓。
云挽所修剑诀,本就极抵触魔气,如今骤然被魔气包裹,止戈剑都在这股压迫之中,发出了阵阵呜咽的嗡鸣。
她撑了片刻,意识就彻底在粘腻的漩涡中消散了。
再?睁眼时,入目便是如赤血般燃烧的夕阳,云挽正躺在一处巨石旁,以巨石为中心?,展开了一道灵气构成的防护光罩,可?保护从昆仑墟来此的修士,令他们不被魔修偷袭。
而巨石之后,则是一片散发着灵光的漩涡,那也是云挽进入此处的入口?,之后她也需从这里回到昆仑墟。
归墟海的景致地貌与昆仑墟很是不同,昆仑墟植被茂密,灵气浓郁,四处皆是一片欣欣向荣的生气。
而归墟海则充斥着浓重的魔气,令土地都变得干枯蜡黄,天空也好似总罩着一层污秽的血色,云挽便觉得胸闷气短,胃里也止不住的犯恶心?。
她知晓她这是身体中的灵气与周遭环境产生了冲突。
就像谢绮眉和?谢玉舟说的那般,昆仑中人,一旦进入归墟海,自?身灵气就会?受制,实力?也会?大打折扣,若是遇上了危险,很容易无力?应对。
云挽很快裹紧身上的黑袍,艰难地站起了身,走出了那层防护灵光。
外界的空气更为滞涩,她能看到空气中有丝丝缕缕的黑线在流淌,这是来自?她自?身的能力?。
自?她习得斩魔剑后,她的眼睛便能清晰地捕捉到魔气,也能看到魔气之间细微的裂纹,而只?要她出剑斩断那些裂纹,魔气就会?减弱甚至会?消散。
云挽的手按在了止戈剑的剑柄上,在片刻的犹豫后,她最终并未选择拔剑。
她现在人生地不熟,最该做的事是找个安全的角落,先令身体适应归墟海的环境,再?去打探沈鹤之的下落,找到他,劝他跟自?己回去。
在此拔剑斩魔气,实在目标太明显,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云挽做好决定后,就缓步向光秃秃地树林外走去。
她正有些庆幸地想,还?好没有专门埋伏在此的魔修时,迎面便劈来一道劲风。
云挽连忙后退,但盖在头上的兜帽还?是被斩碎了,她的面容也露了出来。
四周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瞬间就被一众魔修包围住了。
乌黑的发丝从鬓角垂下,黑袍之下隐约可?见纯白的衣裳,于是那张不施粉黛的面庞就被衬得愈发宁净。
没有妩媚娇艳,也无俏丽乖巧,轻抿着的朱唇,如落在黑白水墨中的一点红梅,少女?的模样,能轻易令人联想到一片冷冷清清的洁白雪色。
“居然还?是个小美人!”为首那生着一脸络腮胡子?的魔修兴奋地搓着手。
他身边的瘦高个也大笑起来:“看来今日咱哥几个是能好好痛快一番了!”
络腮胡子?却照着他脑袋扇了一巴掌,斥道:“真给你美的!这种从昆仑墟来的美人,在拍卖行可?是能卖个好价钱!那些个世家魔将最喜欢抓这样的灵修回去当侍妾了!”
瘦高个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没玩过这等姿色的吗?”
络腮胡子?一脸没好气:“待会?儿?抓她的时候,你在她身上摸几把过过瘾就得了,她的元阴之身可?得给好好留着!指不定咱哥几个就能靠她走向荣华富贵了!”
云挽的手已按在了止戈剑上,目光也沉了下来,她活这么?大,还?没有人对她说过这般的污言秽语。
而那几人见她要反抗,竟也不恐惧,反而好似更兴奋了,他们一个个抄起了武器,一边狞笑着靠近,一边不住说着些不三不四的话语。
魔气虽令云挽受限,但斩杀面前几人对她而言却并非是难事。
她五指猛地收紧,经脉中的灵气也随之逆着那股滞涩的阻碍流淌起来,但在止戈剑出鞘前,一阵凛冽锋利的寒意竟骤然笼罩而来,仿佛是从天而降的一张巨网,顷刻间将这片光秃秃的树林冻凝在了漫天银白冰霜之下,一派的冰寒肃杀。
寒意从指尖蔓延而来,却又好似带着灼人的怒意,云挽的手不禁僵住了。
那围住她的几个男人猛地停下脚步,脸上皆出现了戒备狐疑之色,而下一刻,无数剑光从四面八方?生出,又迅速飞斩至眼前,转眼从几人身上穿过。
只?是因那些剑光太过锋利,他们一时竟未能作出反应,但也不过片刻,那几名魔修便同时捂着嘴,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血水与断舌被吐出,那些剑光竟未立即取走他们的性命,而是割断了他们的舌头。
手腕上的银铃手链轻响,云挽似有所觉地转身向后看去,就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此时正执剑立于不远处的巨树之下。
在这光秃枯黄的归墟海中,他仍穿着一身洁净的白衣,只?是那白衣上却再?没有独属于太虚剑川的灵纹,一时便令他的身影,显出几分异样的陌生。
额间的赤红剑印猩红似血,他那双恍若覆着寒霜的眼眸也仿佛被映得赤红,带着凛冽的杀意。
青年慢慢走来,走入了这片自?他剑气生出的冰寒中,他没有看云挽,手腕却在这时突然转动。
剑光落下,那失去舌头的几人再?次发出了惨叫,先是剜去双眼,再?是斩去四肢,最后一剑刺入咽喉,惨叫声终于停下,四周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寂静,满地冰霜被污血染红,云挽看着沈鹤之的目光也带上了一种她自?己都形容不出的愕然震惊和?无措。
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如今这个站在她面前的沈鹤之,与她从前认识的那个师兄,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也与那日落荒而逃的他,完全不同......
她从未见过他这般狠戾的模样,仿佛周身都被一股浓重的杀意包裹,即使一身白衣,也再?不是从前那副衣不染尘的仙人模样,反而让人望之心?底隐隐有些战栗。
是陌生的、炙热的,又带着隐约的侵略性。
云挽看得分明,此时的沈鹤之很清醒,他并未受到魔气的影响,也没有堕魔的征兆,他只?是......有些生气?
也或许是因此处乃是归墟魔域,他便不需再?做任何收敛。
终于,沈鹤之偏过头来,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并不带任何温度的目光,像是在看陌生人。
“害怕了?”
云挽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问她对他这般行为的看法。
她慢慢摇了摇头,他就又问:“你来做什么??”
“除了来找你,我?还?能做什么??”云挽很真诚。
沈鹤之蹙眉:“赶紧回去吧,我?不想看见你。”
语气也冷冰冰的,像在与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说话。
“师兄......”
“祝姑娘,”沈鹤之打断她,“我?如今已叛出太虚剑川,当不起你这声师兄,我?亦无意再?做你的师兄。”
这般伤人的话,竟就被他语气自?然地说了出来。
云挽却是出奇的平静,她又好像是短暂的发了会?呆。
沈鹤之在察觉到她在盯着他剑刃上的血迹看时,他竟皱眉将剑往身后藏了藏。
云挽却突然开口?了:“沈剑君既不愿再?作我?的师兄,那不如当我?的道侣吧......我?觉得我?们还?挺合适的。”
她此言一出,沈鹤之握剑的手都猛颤了一下,他紧盯着她,像是无法理解她是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云挽抬眸看他:“沈剑君如今会?出现在我?面前,难道不是专程来寻我?的吗?”
“是因在归墟海内感受到了缠魂扣的气息,所以不远千里赶来寻我?。”
“还?有那些人,”云挽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是因为他们对我?说了那样的污言秽语,沈剑君才如此恼怒地将他们虐杀......不是吗?”
沈鹤之垂眸望着?云挽, 目光沉沉。
少女被完全笼在黑袍之下,但那盖在最外层的阴郁漆黑,反而衬得她的面容更加鲜亮。
如?云的乌鬓, 红润的嘴唇, 小巧的下巴,再往下......细腻白皙的玉颈, 和整齐的雪色衣领一同被黑袍掩着?, 又半遮半露。
她的衣着?其实并不暴露, 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穿得很严实了, 但沈鹤之还是克制不住地紧绷, 他连忙止住了视线。
“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脱口?而出的话带着?冰冷的抗拒,“此处乃是泯仙镇, 是归墟海与昆仑墟的交界处, 魔气最为稀薄,我自进入归墟海后就一直住在此处,察觉到缠魂扣的气息,便恰好来?看上一眼罢了,根本不存在所谓的不远千里为你而来?。”
“至于斩杀那些魔修, 那是因?为他们本就该死?,即使今日被围困的不是你,而是位陌生姑娘,我亦会这般做。”
“所以, 祝姑娘,烦请你自重......不要总想象着?我会为了你, 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沈鹤之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但那双望向她的漆黑眼眸中却满是疏离, 就像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可是,若当真不相干的话......
“沈剑君何必急着?与我解释这么多?”云挽并未避讳他的目光,“倒像是在欲盖弥彰。”
她的眼瞳很清澈,是一种令人不忍玷污,也不敢玷污的干净。
沈鹤之的视线只停了一瞬,就迅速转开了:“你若实在不愿回去?,便自行寻个去?处吧,但不要来?纠缠我,我亦不想与你有任何牵扯。”
他顿了顿,又道:“过些日子,我还要去?抢亲。”
“抢亲?”
云挽先是有些疑惑,随后才突然?反应过来?。
有苏濯灵即将与越无疾在碧落殿成?亲,他竟要去?抢亲?
云挽忍不住问他:“为什么?”
“这很难理解吗?我对她念念不忘,想要得到她,所以要将她抢回来?。”
他说得很理所当然?,又像是故意要说这番话给她听。
云挽也果然?未再接言,她看着?沈鹤之,像是有些茫然?,他却没打算再继续解释,反而径直向她身后的枯林外走去?。
只是当他从云挽身旁经过时,她却骤然?拔出了止戈剑。
锋利的寒芒闪过,剑刃精准地压在了沈鹤之的脖子上。
青年脚步止住,她便道:“我不可能放你离开,厄骨绝不能流落在归墟海。”
她顿了一下:“我此前所说那些话,你也可全部忘记,只要你愿意跟我回去?,我们还可以像从前那般只作师兄妹。”
沈鹤之没有立即回答,半晌才突然?问:“若我不答应呢?”
“我会用斩魔剑杀了你。”
云挽的声音很轻,却又带着?一种决绝。
沈鹤之一时竟生出几分恍惚,原来?他与云挽,也会走到这个境地,又或许,自他离开太虚剑川起,他便已早该有所预料。
他久久地沉默着?,云挽抬眸看去?,就见他眼底竟带着?些许讽刺的笑。
“你......”她刚想说些什么,沈鹤之就将手掌摊开在了她面前。
只一眼,她不禁露出吃惊之色。
就见沈鹤之的手掌上遍布着?一种金色的咒文,从掌心蔓延,顺着?命门流淌入经脉。
那是除秽所用的净尘咒印,但它此时出现在沈鹤之掌心,它的作用便不再是驱除魔气,而是一道限制厄骨的禁制。
若厄骨无事,净尘咒印便蓄势待发;但倘若厄骨被诱发,天魔也会随之在沈鹤之身上复苏,那这道净尘咒印便会瞬间将他的身体当作囚笼,将那天魔困住。
这以身祭阵的困魔之法,云挽父亲的师父曾使用过,这还是她从前在阮秋楹那听来?的。
只是后来?之人皆无那般修为,自也使不出这个囚困天魔的法子,但沈鹤之却不同,他自身天赋就不低,又得了玄微剑尊的一身道行,他如?今的修为早已到了一种深不可测的地步,这道术法他自是能用的。
也就是说,沈鹤之其实早已考虑过该如?何处置厄骨了,所以即使不将他带回昆仑墟,也不必担心闹出什么大乱子......
云挽有些愣怔,望向沈鹤之的目光也带了几分复杂。
外界关于沈鹤之的传言颇多,但大多都有些夸张。
她有时也觉得,他或许的确如?他们所说,真的为爱疯魔了,毕竟她也曾亲眼见识过他到底有多爱凌苏苏,就连他自己都在刚刚亲口?承认了,他要去?抢亲。
云挽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在真正进入归墟海之前,便已抱着?必死?的决心。。
但如?今看来?,他又好像比她想象中的更冷静理智,他做好了一切打算,仿佛与从前的那个师兄并无什么不同。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亦不知他想做什么。
她不清楚他在魔域的这些日子都经历了什么。
只是在对上他的目光时,她突然?就又觉得,他变得很陌生,像隐在一层黑雾之中,带着一种看不真切的危险。
面前那只手很快垂了下去?,沈鹤之没再看她,而是继续迈出步子,向她身后而去?。
脚步声在远去?,云挽知道,沈鹤之对厄骨的处置是非常合理的,她已无需再忧心,她此时的确应该回去?了,回到昆仑墟,将这些告知给小师叔几人,然?后继续做她该做的事。
比如?说努力修炼,继任掌门;再比如?说精进剑法,似她父亲那般,去?寻找更好的除魔之法......
可是,云挽也知道,倘若她今日就此离去?,她与沈鹤之,大概此生都不会再见面了。
又或许,她应当还能从一些闲言碎语中,听到有关于他的事,可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也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会突然?收到他已身亡的消息......那时,她又会在做什么呢?
忙着?处理宗门的事务?在不知名的秘境中历练?
不管是什么,那时的她,大概都早已将沈鹤之放下,甚至也可能会与旁人喜结良缘,只将他藏在记忆深处,让他的身影连同那些过往的心绪,一起随着?时间褪色。
她可能会唏嘘地说上一句,没想到从前对她那样好的师兄,竟会在最后落得这个地步。
也可能会与谢玉舟一起,追忆一番过往,但醒来?之后,一切便了无痕迹,他们仍只是从彼此的生命中擦肩而过的路人......
路人......
这个词突然?将云挽刺痛了,她心底一片酸涩,克制不住便转过身去?看向了那个在逐渐远离她的人。
“师兄,”她叫住他,“你就没什么想与我说的吗?”
青年的身形似是停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只冷淡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自再次见面后,他便始终对她是这个态度,此时也不例外。
云挽慢慢攥紧了拳头?,她突然?就想起了自己从太虚剑川离开后,一路向炽烈血渊而来?时,心中生出过的那些念头?。
她从前便喜欢沈鹤之,是从第?一次在登仙路见到他起的那一天,就开始喜欢了。
只是最初因?知晓厄骨与无情道之事,她不敢将这些情感?表露出来?;后来?又得知他与凌苏苏两情相悦,她就更不敢让那份隐秘的心事被旁人知晓。
直至凌苏苏阴谋曝光,直至沈鹤之叛逃,直至她亲自追着?他来?到归墟海......
她对他始终有着?一份求而不得的煎熬,可她却从未主动为这份感?情争取过什么。
所以她这次其实不仅是为厄骨而来?,也是为他而来?,她想尝试着?去?争取他,哪怕最后的结果不尽人意,哪怕她曾被他拒绝过一次。
哪怕那时的她很难过,又有些窘迫,但那些似乎都抵不过心底的那份炙热。
甚至于,如?今厄骨之事已了,她更可以肆无忌惮地去?争一次了。
她喜欢他,她那么喜欢他,她有时甚至在想,若她早些迈出那一步,若那时她可以没有顾虑地告知他这份心绪,她是否早便得偿所愿了?
每每思及这些,她便觉得懊悔,所以,她不想再后悔了。
在那脚步声即将消失时,云挽突然?转过身去?,一头?撞在了他背上,又紧搂住了他的腰。
此举太过突然?,沈鹤之猛地僵住了。
“放开。”
“不放,”云挽固执摇头?,“师兄心中明明就是在乎我的,又何必装出这副模样?”
沈鹤之似是屏住了呼吸,但随后就有一阵寒气散开,他竟直接将她震开了。
“我说过了,不要纠缠我,”沈鹤之回头?看向她,“非要让我说更难听的话吗?”
“你还有什么更难听的话要说?”她看着?他,“你可以尽管试试,若我被你伤透了心,说不定当真会转身就走了。”
她像是在与他较劲,竟伸手将肩上那件碍事的黑袍扯了下去?。
洁白的衣衫露出,在这片枯败的天地中显得格外明亮。
那黑袍本就是遮掩灵气而用,此时脱下后,她的气息也愈发浓郁。
沈鹤之下意识抿住了唇,他一时觉得喉咙发紧,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为何不说话?”云挽问他。
“祝姑娘是没有廉耻之心吗?”他终于开口?了,眼眸幽深,“追着?个不要你的男人跑来?归墟海,也不怕被旁人取笑?”
“可旁人又怎知师兄从前对我有多好?”云挽不甘示弱地看着?他,“在这世间,我只遇见过两个愿为我而死?之人,一个是我已去?世的母亲,还有一个便是你。”
“旁人愿意怎样取笑我都不在意,但一个愿为我而死?之人,难道不值得让我昏一次头??”
沈鹤之蹙眉打断了她:“前尘往事,我根本不想去?回忆,我如?今最不愿的,就是和从前相识的人再有牵扯。”
“可是,”云挽咬了下唇,才道,“有苏濯灵已要成?亲,师兄为何就不能考虑考虑我呢?”
“就不能......试一试吗?至少你并不讨厌我,不是吗?”
“或许师兄还有别的顾虑?你可以与我说,是担心那些流言蜚语吗?”她认真地看着?他,“我可以想办法处理的。”
她的眼眸太亮了,又像盛着?雾蒙蒙的水汽,明眸如?星,那份执着?便宛若炙热燃烧的火焰。
沈鹤之突然?就猛地扭开了头?,下一刻,他袖袍拂过,一道灵光屏障便挡在了云挽面前,将她完全隔开。
“别跟着?我!”
简短到凶狠,又冰冷到几乎凝成?寒霜。
他转身离去?,又仿佛是落荒而逃。
“师兄!”云挽焦急唤他,却被那道屏障阻拦着?,再难上前分毫。
沈鹤之离去?的背影很决绝,和那日推开她时一般,云挽的神情再难自若,心绪也剧烈起伏。
她亲自追着?他来?了归墟海,他却甚至不愿与她好好说上一句话,即使是要拒绝她,为何不能好好说清楚,为何要故意用伤人的话刺她?又为何每次都是这般逃掉?
面前那层灵光屏障让她觉得恼怒,又令她羞愤,又或许是一种止不住的迁怒。
周身灵气迅速流转,霎时间灌入了手中之剑。
无数剑光汇聚,止戈剑重重斩在了那道屏障上。
巨响炸开,灵光粉碎,云挽趔趄一步,用剑撑着?,才勉强没有跌下去?。
此处是归墟海,魔脉纵横交错,空气中也蓄着?浓郁的魔气,而那些魔气本就是与灵气相互逆流抗衡的,昆仑墟的修士前来?此处,必会感?到不适,也是因?此,沈鹤之才布下了这道屏障,他大概是以为,她不会拼命将屏障击碎。
可也不知是在与什么置气,她竟直接耗尽了自身灵气,斩出那样威力巨大的一剑。
归墟海内没有灵脉,灵气被耗空,再想恢复并非那么容易,云挽的脸色透出了几分苍白,垂下的睫毛也止不住地轻颤着?,她一时竟没了起身的力气。
而片刻之后,一道阴影从头?顶罩下,雪色的衣摆也随之出现在了她的视角中,她一抬眸,就对上了一双隐含怒意的双眸。
“你不是要把我一个人扔在此吗?”她因?气亏,声音变得很轻,“还回来?做什么?”
青年并未回答,只是眼底的怒意愈发浓重。
此时的云挽很虚弱,可这份虚弱,却令她整个人都带上了一种破碎的清冷感?,也变得格外诱人。
脆弱又干净的灵修少女,正是归墟海的魔修最喜爱的玩物,正如?此前袭击云挽的那几人所说,她这副模样,若被抓去?拍卖行,必是能卖上个好价钱的。
那些污言秽语仿佛又在耳边想起,沈鹤之的情绪几乎变得有些失控。
云挽此时正用剑支撑着?,勉强着?自己不狼狈地跌下去?,于是她身上的衣衫便清晰地勾勒出了她腰间的曲线,胸口?起伏的呼吸被强压着?,却还是清晰地落入了沈鹤之眼底,于是某些画面便不受控制地慢慢浮现。
那时他对她的所作所为,他其实一直知道,却并非是一开始就知道,而是逐渐回忆起。
在一次次的恍惚中,在一个个深夜的梦中,那些记忆渐渐拼凑,变得愈发清晰,连带着?那些触感?都好似挥之不去?。
失控的,疯狂的,像是打开了某个隐秘的开关,又好似探索到了某个神秘的天地,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知晓那是被魔气诱发而出的欲.念,可他却怎么也无法将它从脑海中驱除。
她明明是他的师妹,是他最不敢亵渎之人,可他却根本克制不住,他几乎每个深夜都会梦到她,有时是梦到那日的事,那片紧致的小腹,紧压之下,便会觉得快慰......有时又是在做一些更过分的事。
直至惊醒之后,他才会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才会意识到,他在如?何肖想觊觎他的师妹。
他唾弃自己,却又无法制止,甚至于今日见到她的第?一眼,那些隐秘的念头?就不受控制地疯涨,他看向她的每一次,都会忍不住去?注意她的身体,他始终难耐地紧绷着?,不敢将视线在她身上停留太久。
而此时此刻,她耗尽了一身灵气,如?此落魄而勉强地站在他面前,他怎么可能把她一个人扔在此处?
他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被那些魔修抓走,被旁人伤害?
沈鹤之竟笑了起来?,可他的眼底却充满了痛楚之色。
“云挽,你何必这般逼我?逼我承认我在乎你?逼我不得不面对你?”他终是不再称她“祝姑娘”,声音却在止不住地发着?抖。
“你又要我与你说多少遍,我不爱你,我也不可能爱你,我心中所爱另有其人,哪怕她伤我千百遍,我仍念着?她,只要她肯回头?,我一定会原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