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了厄骨相助,它?必定?可以逆风翻盘。
沈鹤之没说话?, 却?也同样?没松开困住她的力道。
“放开我......”云挽不得不蹙眉提醒他。
就在她以为沈鹤之还要与她僵持时,那揽在她腰上的胳膊竟一下子放开了。
她连忙后退几步, 有些茫然。
谢绮眉已快步走了上来,满脸紧张之色地问?道:“没人受伤吧?”
沈鹤之摇头:“无碍。”
云挽再次向他看?去,却?发现他的视线已不再停留在她身上。
谢玉舟也凑了过来,谢绮眉便指责他:“怎么做事还这般不稳重?”
这话?不知怎地刺激到了谢玉舟,他恼道:“就你做事稳重!让这天魔残魂逃了出来!”
末了他又叫嚣道:“不要总将我当个孩子,我已经不小了!”
谢绮眉眉头一挑,上下打量了谢玉舟一眼,哼笑道:“你看?着不就是个孩子吗?”
谢玉舟因修炼上的问?题,外貌始终维持在少年时期的模样?,谢绮眉这番嘲讽便正?好踩在了他的痛点上,谢玉舟气得差点就准备拔剑了,好在扶向柔及时挡在了两人面前。
他掏出莲木匣,又伸手接过谢玉舟手上的封魔链,脸上挂着和事佬的标准微笑:“当务之急是赶紧将这东西关押起?来,免得它?再闹出些乱子来。”
云挽目光闪烁着,她倒是第一次见谢玉舟这副模样?,在谢绮眉面前,他竟真有种意气用?事的少年气。
谢绮眉却?在这时搂过了云挽的肩,笑盈盈地道:“咱们走,别理他,一个小屁孩还好意思叫。”
“谢绮?*眉!”谢玉舟气得跺脚,“叫谁小屁孩呢!我警告你!别在我未婚妻面前说我坏话?!”
经他这般提醒,云挽才突然反应过来,她如今可还顶着“谢玉舟未婚妻”的身份,若不是天魔残魂的意外,她现在已与他举行结契大典,成为真正?的道侣了。
而身旁揽着她的女子,又是谢玉舟的姐姐......
云挽的眼神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她扭头看?向谢绮眉,就见她眼底的笑意愈浓。
她虽与谢玉舟争吵,但云挽却?看?得出来,他们的关系其实很不错,她忍不住又扭头向身后的少年看?去,目光却?不自?觉触及到了那站在少年身旁之人。
他很安静,安静到并未被这吵闹的氛围感染分毫,沉寂得格格不入,几乎令人觉得阴郁。
但云挽的视线只停留了一瞬,就迅速移开了。
她一路跟着谢绮眉向不远处的凉亭走去,却?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走至阴影之下后,谢绮眉停下脚步,收起?了唇角的笑意,转而极认真地看?向了云挽。
“谢前辈......要与我说什么?”
谢绮眉摸着下巴,神情极为凝重,云挽也跟着紧张了起?来,随后她就听她道:“我实在想不明白你该叫我什么......”
“啊?”
谢绮眉露出苦恼之色:“按理来说,你爹是跟我与阿扶拜过把子的,我们都称他一声‘祝兄’,你该唤我‘姑姑’的......可你如今又要与我那个废物弟弟结为道侣了,你又该与他一般将我换作‘阿姐’......”
云挽眨了眨眼睛,一时不知自?己该将重点放在谢绮眉竟将扶向柔这位药仙宫宫主?叫成了“阿扶”,还是该吃惊于她居然说谢玉舟是废物。
“称呼之事......还是依照我父亲的辈分来吧......”云挽实在不大好意思叫谢绮眉阿姐,更何况她虽说已决定与谢玉舟结为道侣了,却?因眼下这场意外,有些进入不了状态。
“这样?也好,”谢绮眉点了点头,她看?着云挽,像是在思索什么,好半天才突然问?道,“你当真喜欢谢玉舟吗?”
云挽被她问?得心头一跳,但随后她便点头道:“小师叔待我极好,我是喜欢他的。”
谁知她这话?出口后,谢绮眉却叹了口气:“谢玉舟从前的事,估计你也不知道,他向来不愿同旁人提及。”
她道:“星机楼与太虚剑川的祖上,其实一直都颇有渊源,我们星机楼向来是家传宗门,门内弟子又喜欢与太虚剑川的剑修结为道侣,门内便有许多在剑道上天赋颇高之人......”
谢绮眉顿了一下,又道:“你那把碎掉的忘悲剑的主?人,净水剑君,溯其根源,其实也是出自?星机楼。”
云挽有些吃惊,随后谢绮眉便又道:“上任星机宫宫主?是我与谢玉舟的母亲,只不过谢玉舟不知是遗传了那位先祖的血脉,自?小便有着极高的剑道天赋,可星机宫奉天论道,修的乃是占星问?吉之术,他在此道上......毫无天赋可言......”
“从前他还在星机宫时,便总被人拿来与我比较,他因此养出了一副争强好斗的性子,后来入了太虚剑川,也算是选对了他的道,却?又处处被沈鹤之压一头,那时他年纪轻,我们便也没同他说过沈鹤之身上的厄骨之事,他因此心性出了些问?题,这才在修炼上出了岔子,致使容貌始终停留在了少年时期......”
有关于谢玉舟的事,云挽是听说过的,但她却?也是第一次听人如此详细地讲述这些前因后果。
谢绮眉有些无奈:“好在到现在为止,他也不算长歪,只不过我从前其实为他算过一卦的......”
她说到此处,迟疑地看?了云挽一眼,才继续道:“他命中本是没有道侣的,是注定?孤寡一生之人,唯剑道一途是他至高的追求,所以我亦没想到,再次见到他时,他竟要与你结为道侣了......”
云挽听得有些发懵,她想,谢绮眉算的卦应当是没错的,她和小师叔本也算不得是正?经的有情人,即使结为了道侣,她也称不上是他命中注定?的情缘良配,可这些话?,她自?是不可能与谢绮眉说明的。
面前的女子却?问?道:“你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否将你的生辰八字说给我听听,我再为你卜上一卦,也好测算一下你二人未来的凶吉。”
云挽一时有些犹豫,但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最后便依言将自?己的八字说了出来。
谢绮眉很快手掌一翻,竟凭空取出了几枚玲珑棋子,那些棋子晶莹剔透,在她指尖灵光流转,隐隐散发着一种很异样?的神秘气息。
星机宫奉天而行,占星卜卦,测算凶吉,都说星机宫宫主?一卦难求,云挽其实也很好奇她会算出些什么来。
灵气四溢,网格状的棋盘凭空而生,瞬间就将云挽包裹在内,周围的场景也骤然变幻,云挽有些惊异地四下看?去,却?再看?不见飞泠涧的山水,只能望向深邃无涯的星空。
一枚枚棋子落于棋盘之上,串联成线,隐隐与不同的星宿向呼应。
云挽瞪大眼睛看?着,但那奇异的场景又很快烟消云散,再回过神时,她仍站在那座凉亭之中,仿佛刚刚所见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她抬眸看?向谢绮眉,谢绮眉却?一脸古怪地看?着她。
她像是在思量着如何开口,好半天才道:“其实当年我和阿扶与你父亲还做了许多事,只是有些计划刚刚初步成型,还未来得及实现,你父亲又意外身亡,我们便以为计划失败了。”
“什么?”
云挽不知道谢绮眉想说些什么,她却?又换了个话?题:“我留在藏灵峰的手稿你看?过了是吧?”
云挽点了点头,眼底也出现了些许迷茫之色,她总觉得谢绮眉似是看?出了什么,但她又好像不愿与她说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那两道剑阵,我并不会用?。”
“你现在不会用?是很正?常的,”谢绮眉道,“斩魔阵和换命阵是要配合着眠雪十六剑才能施展而出的。”
云挽心中一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谢绮眉也向她解释了起?来:“斩魔阵最早是被玄微剑尊施展而出的,只是我们都不知晓他为何能创出那样?的招式,连他本人都不甚明白。”
“后来玄微剑尊在斩杀天魔后身陨,你父亲苦心研究斩魔阵,又从中悟出了换命阵,可剑阵图虽能被清晰地刻画而出,但不论是谁都无法如最初的玄微剑尊那般,将这唯二能消除魔气的剑招斩出......”
谢绮眉道:“再后来,你父亲在我的帮助下,向天借运,创出了眠雪十六剑,这套剑法,说是十六剑,却?预留出了第十七和十八招的空白,这两招,便是为斩魔阵和换命阵做的准备......”
云挽有些吃惊,她就听谢绮眉又道:“那段时间,太虚剑川几乎所有有名?有姓的剑修都开始修炼这套剑法,每个人都会根据自?身的功法甚至是经历心性悟出独属于自?己的最后两招,其中有将这套剑法悟至极境之人,也有将其使成三?流剑法之人,可无一人成功学会斩魔阵和换命阵,包括被我们寄予厚望、继承了玄微剑尊本命剑的沈鹤之......”
“那......要如何才能习得斩魔阵和换命阵?”
“不知道,或许是强烈的斩魔愿望,又或许是别的什么,”谢绮眉摇头,“若是我们知道的话?,早便培养出一大批能斩魔的命定?之人了。”
“斩魔阵与换命阵,皆会使施展之人流尽全?身精血而亡,但我曾细细研究过其中的天道因果,这种奉献自?己式的消耗,其实只是因施剑招之人只有一个,为了达到应有的威力,便只能透支自?身性命,若习得剑招之人足够多,理论上来讲,是能做到兵不血刃的......”
云挽从未听人说过这些,或许是因为这些计划来自?她父亲,她父亲身亡后,这些理论研究自?也随之停滞不前。
只是,云挽有些想不明白,谢绮眉原本是在为她卜卦算命,为何会突然提到这些。
她心中隐约有些猜测,于是主?动问?道:“姑姑是想让我去悟那至关重要的两招吗?”
“不知道,”谢绮眉却?难得露出茫然之色,“若只有你一人悟出,我们难不成要看?着你为了斩魔而燃烧自?己的性命吗?更何况这两式剑招又不是轻易便能悟出的......”
云挽却?想起?了那时在浮玉林时,面对被魔气污染的崔檀昭,她所产生的那份异样?的感受。
她想,也许她真能做到呢......
可是就像谢绮眉说的那样?,难道她真的要牺牲自?己去斩魔吗?她真的有那个勇气吗?这么做......又是否值得呢?
她突然又想到了沈鹤之,想到了他身上的厄骨,从前她曾产生过强烈的想要消除厄骨的念头,可后来,她又觉得这样?的念头是那样?的可笑。
更何况厄骨暂时并无异动,她又为何要为之燃烧自?己的性命呢?
云挽思绪纷乱间,不怎的,竟又忆起?了当初在觐仙镜中所见的画面,她忍不住便又想,若是有一日,沈鹤之当真堕了魔,她又是否会做出那个选择......
她不知道,她说不清楚,前路好似铺着一层浓雾,令她什么也看?不明晰。
谢绮眉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语气放缓了下来:“先不想这些了,即使你父亲已身陨,我们也从未停止过与天魔的对抗,相比于二十余年前,我们所知晓的信息和掌握的能力也更多了,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们便能寻到更好的斩魔之法,真正?将厄骨和天魔残魂除去。”
谢绮眉最终也没有讲明她到底在为她卜卦时都看?到了些什么,云挽也没有追问?。
她默了默,主?动转开了话?题,提及了另一件事。
“有个东西,想请姑姑帮我看?看?。”
她说着就抬起?了手,五指张开,露出了掌心的那颗痣,而一枚荧蓝色的蝴蝶也随之从中飞出,围绕着两人盘旋了一圈,又落在了云挽的指尖。
谢绮眉立时瞪大了眼睛:“移情蛊?”
她认得此物,云挽在讲述崔檀昭与天魔残魂的交易时也提到过这东西,只是她隐去了移情蛊已认她为主?的细节,如今既单独和谢绮眉相处,她自?是要问?问?该如何处置此物的。
谢绮眉的神情变得很凝重:“移情蛊来自?归墟魔域,不是什么好东西,它?的效用?看?似逆天,却?是来自?于因果之力,会刻意篡改他人命定?红鸾。”
“天道向来讲究公平公正?,你以此种手段窃取而来之物,始终不属于你,最终必是会百倍奉还的,所以你切莫随意使用?。”
这话?并不陌生,天魔残魂在将移情蛊交给崔檀昭时,也说过类似的。
云挽轻声道:“我不会用?的。”
靠欺骗而来的情感,又有什么意义?呢?
“至于这枚移情蛊该如何处置......”谢绮眉也伸出手指,轻触上了那枚蛊蝶。
荧蓝色的翅膀轻扇动,像一颗跳动的心脏,那仿佛拥有生命的蝴蝶竟徒自?落入了谢绮眉的手掌中。
她微微蹙眉,可看?着看?着,她的眼神却?变得极为古怪异样?。
“此物......并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谢绮眉慢吞吞地道,“它?本便是从因果中而来,是旁人亏欠你的一颗心,理应由?你来处置它?......”
“什么意思?”云挽没明白。
谢绮眉竟也摇了摇头:“我也不懂,这是我从它?身上读取到的信息。”
她放下手来,那荧蓝之色就又飞回到了云挽掌心,融入到了那枚痣中。
“你且留着吧,”谢绮眉道,“与因果有关之物,最终会给你个说法的。”
云挽默默点了点头,眼底疑惑之色却?更浓。
她不明白,会是谁呢?会是谁......亏欠了她一颗心?
如今正值梅雨季, 雨声淅淅沥沥,停一会儿,又响一会儿。
思过?崖上空支撑着一道灵光罩, 将?雨水都遮挡在外, 因此峡谷之内仍是一片祥和宁静,只是空气中蓄着不少水汽, 潮湿而粘腻。
云挽一路向外走去?, 却撞见了谢玉舟。
他迎面?扔了把油纸伞给她?, 语气随意道:“虽说咱们修行之人不惧水火, 但你背上那些伤疤怕水, 还是稍微预防一下吧。”
他指的, 自是情人咒留下的伤痕,云挽垂下视线, 默默点了点头, 谢玉舟就又问她?:“你这是准备去?看望沈鹤之?”
“看望他做什么??”云挽的语气很冷漠,手却不自主地紧了紧,深深攥住了那把油纸伞,透着几分藏不住的情绪。
“也是,”谢玉舟轻耸肩, “他现在这般都是他自找的,跟咱们可没?关?系,他就是活该,你用不着去?看他。”
那日谢绮眉将?天魔残魂收服后, 就和扶向柔一同?急匆匆地赶回了星机宫,而沈鹤之也代替凌苏苏, 接受了擅闯禁地的惩罚,此时的他, 正被关?押在戒律堂的水牢中。
戒律堂与思过?崖毗邻,云挽虽住在思过?崖,却从未去?看望过?沈鹤之,因此谢玉舟突然见她?向外走去?,就以为她?是要去?戒律堂探望。
听闻凌苏苏虽得了扶向柔的治疗,迅速从重伤状态脱离,却因那日受了惊悸,始终未能恢复,如今的状态亦很不佳。
而原本的结契大?典,自也再次被推迟。
按理来说,谢玉舟和云挽其实已不受影响,但本就定好?的四个人的结契大?典,如今另两个人来不了,他们便也没?再继续。
谢玉舟好?像打心眼里觉得云挽还是对沈鹤之念念不忘,想?与他结为道侣不过?是在将?就,所以他也没?主动提。
至于云挽今日的外出,的确与沈鹤之没?有丝毫关?系,她?是要去?望仙道外的川上故城看望周晴。
周晴废除修为离开太虚剑川后,云挽就再没?见过?她?,她?心中一直挂念着她?,如今得了空,自是要去?探望她?一番的。
川上故城就在望仙道外,许多?太虚宫弟子的家人都生活在此,周晴离开了太虚剑川,必是会去?她?姐姐那的。
想?起?周晴的阿姐,云挽就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那个神秘而古怪的医馆的老板。
那个掌握着许多?禁忌术法的凡人,在沈鹤之失踪的那一年中,云挽甚至产生过?去?向他求助的念头,但是一种莫名的直觉又让她?对那位名为路新的医馆老板充满了戒备之心,因此她?最终也未能迈出那一步。
那座医馆仍坐落在胡同?深处,门口立着的那棵巨大?黄桷树,黄了满树的叶子,又被雨水打得凋零飘落。
坐在轮椅上的男子躲在滴水的屋檐下,仿佛正静静等待着什么?。
云挽的脚步声刚一响起?,他就抬眸看来。
他的脸色还是那副病态的苍白?,看见云挽后,他竟没?有露出吃惊之色,反而冲着她?点了点头,唤了她?一声“祝姑娘”。
他还记得她?,云挽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仿佛这个男人,此时坐在这里,就是专门在等她?。
可他为何要等她?......
“我是来找周晴的。”
“进来坐吧,她?就在大?堂中,”路新道,“你来得很巧,今日下雨,她?正好?未出门。”
云挽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走进了这家医馆。
药香在一片水洗之色中变得愈发浓郁,似与水汽一同?丝丝缕缕地缠绕住了她?。
医馆很大?,前厅后堂一应俱全,堂内人不少,云挽一眼就看见了正在替人抓药的周晴。
她?忙碌间也注意到了突然出现的云挽,她?显然愣了一下,但因手上的活还没?做完,所以也没?立即跑来与云挽打招呼。
周晴不久前自行废除了修为,气色不太好?,但总体却并无大?碍,且她?身?上已隐有灵气散发而出,想?来她?已经开始重新修炼了。
云挽不着急,她?不想?耽误到其他人,就找了个角落坐下,安静地等待起?来。
在密集的雨声里,她?的目光无意间扫向一旁,就注意到了墙上挂着的一幅画,那副画的色彩很浓艳,瞬间就吸引了云挽的注意。
画卷上绘制的是一只九尾赤狐,妖狐垂首梳理着自己的毛发,一双狭长的眼眸却似有若无地看着画外之人,显出一种奇异的妩媚与柔情。
如炙火般血色燃烧的九瓣长尾在妖狐的身周轻摆,那活灵活现的情态,仿佛眨眼间,那画中的赤狐便会化身?为最灵动曼妙的少女缓步走出,走至众人的视线中。
这念头令云挽恍然一惊,她?回过?神来,突然就意识到,眼前的画卷根本不是一副普通的画,而是画师将亲眼所见记录了下来,因所绘之物,乃是最具天地灵性的妖族赤狐,才会被赋予了这般的灵性。
云挽又注意到,在那画卷的角落里有一行落款。
“越无疾......”
这是画作之人的名字吗?
“你喜欢这幅画?”
骤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云挽的思绪,她?扭头看去?,就见身?旁竟站了名青年。
那青年唇红齿白?,男生女?相,一双黑眸亮如耀星,却又含着某种不易被人察觉的阴郁之气。
云挽不禁被他的面?容晃了一下,她?很少会觉得一个人生得漂亮,尤其这生得漂亮之人竟还是个男子。
他的穿着很朴素,身?上带着一种淡淡的墨香,而那郁结在他眉眼间的阴郁并不会令他看看起?来愁苦,反而让人联想?到了江南朦胧的烟雨,既脆弱,又坚毅。
是一种突出又少见的气质,让云挽对他有些侧目,只是这青年身?上并无任何灵气,只是个无法修炼的凡人,且他的呼吸频率很轻,云挽一眼就能看出,他身?患不足之症,必定不久于世。
青年看着她?,眼底带着询问之意,云挽这才想?起?,他刚刚是在问她?对于那副绘着九尾赤狐的画卷的看法。
“画得很好?。”云挽点了点头。
只可惜她?并不喜欢,妖气太重了,重得让她?有些不舒服。
“是吗,”青年笑了笑,“那也是我最喜欢的一副画。”
云挽心中一动,突然反应了过?来:“这是你画的?”
“是啊,”青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他转而看向云挽,问道,“很惊讶吗?”
是很惊讶,毕竟这幅画给云挽的感觉,就好?像是绘画之人亲眼见过?那传说中的九尾赤狐,且那过?于旖旎的笔触透着一种很极致的柔情,像一种偏执的痴迷和向往,令云挽几乎生出一种错觉,仿佛那绘画之人并不是在单纯地绘制妖狐,而是在描摹他的心爱之人。
仿佛......他正深爱着那画卷之上的妖狐,迷恋又渴求。
可那份强烈的爱恋又隐隐让云挽觉得有些胆寒,极尽病态疯狂,仿佛恨不得将?那画中之妖撕碎吞噬,是一种痴恋渴求到怨恨的强烈情绪......
.......眼前这青年分明只是个凡人,他如何会对一只妖如此痴迷?还是一只连修行之人都很少能亲眼见识的九尾赤狐。
而且,那从纸面?笔触间透露而出的情绪,当真是单纯的爱意吗......
“越无疾?”云挽将?那画卷之上的落款读了出来。
青年微微颔首:“那正是我的名字,越某是一名画师,可惜所绘画卷却不受人喜爱,姑娘如此赏识,越某原该将?这幅画赠予姑娘的,可惜此画意义非凡,不可轻易赠人。”
“君子不夺人所爱,越先生不比自责。”更何况云挽本身?也不喜欢那幅画。
这个越无疾的画技并不差,甚至在云挽看来有些好?的过?分了,只是他笔下所描绘的世界光怪陆离,若非修行之人很难有所体会,只是修行之人多?不愿与凡人往来,更不可能瞧得上一个凡人所绘的画。
云挽想?了想?,还是对越无疾道:“我姓祝,名云挽。”
青年目光微动,正想?再说些什么?时,周晴却在身?后唤了起?来。
“云挽!”
云挽便连忙与越无疾告辞,向周晴走去?。
周晴拉着她?去?了寂静无人的后堂院落中,站在滴水的屋檐下,她?的表情有些奇怪。
“你搭理越无疾做什么??”
“怎么?了?”云挽有些不解。
周晴便道:“你可听说过?枯骨症?”
云挽摇头,周晴只好?与她?解释道:“这所谓的枯骨症乃是生在灵骨之上的病症,患此病症者无法修行不说,身?体还会一直处在一种灵气亏损的状态,是一种极为严重的不足之症,患此症者,注定活不过?三十岁......”
周晴的表情有些夸张:“这枯骨症最为可怕之处其实不在于此,它非常顽固,会始终附着于神魂,也就是说,它会随着轮回转世,一世又一世地爆发在患此病之人身?上。”
云挽吃惊道:“那一旦患了这枯骨症,岂不注定世世短命?”
周晴点头:“刚刚与你交谈的那个越无疾,正是患有这枯骨症。”
云挽更加吃惊了,不过?若越无疾本身?便是拥有灵根仙骨之人,那他能绘制出那样的画倒也能够理解了。
只是......
“这枯骨症是否太过?歹毒了,若转世之后仍无法摆脱,那岂不像一个永远无法逃脱的噩梦?”
周晴点了点头:“据说枯骨症本身?就是一个可怕的诅咒,是一种天罚,是因做出了无法被天道谅解之事,这才需要一世又一世地用生命来偿还。”
“越无疾原是修仙家族越氏的小少爷,自出生起?便被族人察出患有枯骨症,因此才有了越无疾这个名字......”
“至于他为何会出现在川上故城,则是因为......”
周晴顿了顿,才道:“枯骨症并非完全无法医治,只是治疗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将?那截病骨取出,再为其续上琉璃骨。”
周晴此言令云挽瞪大?了眼睛,她?也终于明白?为何她?刚刚会让她?少去?搭理越无疾了。
“当初越氏族人带着越无疾前来太虚剑川,向上任掌门求取琉璃骨续命,可惜被拒绝了,自此越氏也与太虚剑川结怨,而越无疾也只能作为越氏弃子被抛弃,他并未回到越氏,而是被路新先生收留,自此也留在了川上故城,当起?了画师。”
说到此,周晴露出了嫌弃之色:“要我说,他们越家跟有病似的,琉璃骨本来就不是他们的,人家不想?给怎么?了?他们还恨上了。”
“他们怎么?不问问他们那位小少爷上辈子是惹了什么?,才患了枯骨病!”
云挽的神色有些异样,她?知晓她?父亲当初会拒绝越氏的求助,其实是因为沈鹤之的琉璃骨是用来压制厄骨的,他不可能冒险让沈鹤之剔出部分灵骨去?救越无疾。
“对了!”周晴突然拉住了云挽的手,脸上满是感激之色,“你给我的那笔灵石真是帮了我的大?忙,若非有你,我还不知要从哪凑灵石为我阿姐治病呢!”
“我如今手头有些紧,待我日后赚够了灵石,一定会还给你的!”
“什么??”云挽有些发愣,“我何时给你灵石了?”
她?的确有支援周晴灵石的准备,只是那些灵石还在她?身?上了,她?原是准备今日送出的。
周晴便道:“就是你托沈剑君给我的那笔,你那时不是还被关?在牢中吗?你不就让他转交给我了吗?”
沈鹤之转交的......
云挽脸上一阵神情变幻,她?也彻底明白?了过?来。
她?什么?都没?做过?,是沈鹤之在她?还被关?在牢中时,以她?的名义,赠了周晴一笔灵石。
第067章
云挽回望仙道时, 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仍是一片阴郁,她那?把玄晶剑丢在了浮玉林中, 她如今便只能用着一把宗门统一发?放的铁锋剑御剑而行。
剑锋破开凝在半空中的水汽和浓雾, 一路向思?过崖而去,但临到谷口时, 云挽却转了个弯, 落至了戒律堂前。
守堂弟子见她前来, 竟对她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其中一人还主动道:“祝师妹可是来看望沈师兄的?”
那?次浮玉林之事在门中传得沸沸扬扬, 也是自那?以后, 云挽在太虚剑川内的声望逐渐提高,不少人见了她, 都会?笑?脸相迎。
云挽原本还有些犹豫, 可那?几名守堂弟子却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接引了进去。
她一路跟随在后,很快便被领至了水牢前。
那?名领路的弟子一副生怕打扰到云挽的模样,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叫住他,他便率先告辞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