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向柔也很配合地点了?点头?,语气很是温和地询问道:“敢问这位弟子此?时身在何处?”
“就?在飞泠涧,”沈鹤之道,“各位随我一同来吧。”
“飞泠涧好啊!与魔有关之事,就?该在飞泠涧商榷!”谢玉舟眼底的笑意很浓,只是说?出的话,却?稍微有些阴阳怪气。
不过他倒也没说?错,此?次事件涉及天魔残魂,非同小可,而飞泠涧本就?是用来关押厄骨之地,其内设有大?量降魔困魔阵,甚至于另一道来自天魔残魂的意识同样被封存在其中,那里的确是用来处理天魔相关事件的最佳场所。
更何况天魔相关本就?算得上是昆仑墟的秘辛,沈鹤之身负厄骨一事,也始终只有昆仑各派掌门?长老知晓,此?事的确不适合在弟子面前声张。
云挽却?慢慢垂下了?视线,她原本早已做好了?再不回飞泠涧的打算,却?没想到最后会因这样的原因,再次踏上那片熟悉的土地。
她出神间,便觉一道阴影罩来,一只女?人的手缓缓伸至她面前,轻轻牵住了?她,她抬眸看?去,便对上了?谢绮眉的眼眸。
女?子冲她轻轻一笑,低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若非是你,我们?甚至还不知晓星机宫的天魔残魂已经逃出,还闯了?这么多祸......”
“更何况,”她道,“天魔残魂被关押在昆仑三仙宫,看?管它本就?是我们?这些掌门?的职责,所以尽管交给我们?处理便好,你不需想太多......”
她的声音仿佛带了?某种魔力,令云挽那浮躁不安的心也慢慢回落,她在这一瞬间竟觉得眼眶发热,好似有什么哽在喉咙间,令她再说?不出话来。
自母亲离世后,她便再未感受过来自长辈的善意,谢玉舟虽被门?中弟子称为小师叔,可他却?从未自诩是长辈,与云挽相处时,也更像是一位年长的哥哥。
阮秋楹虽是她父亲的师妹,但她对她的好,却?更多是因她父亲而起的某种爱屋及乌。
云挽下意识便握紧了?谢绮眉,像是某种温热的力量,如水流般渐渐注入她的四肢百骸,又像一只伸来的手掌,一寸寸拂去她发间的冰霜。
谢玉舟一把将插在地上的本命剑拔了?起来,又拎起了?封魔锁的链条,拖着那被锁链五花大?绑的魔气团,这才众人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吧!”
......
飞泠涧地处偏僻,又戒备森严,自是不会让门?内弟子轻易入内的,因此等到了那座云挽无比熟悉的竹楼前时,就?只剩下门?内的几位长老,和谢绮眉、扶向柔这两位掌门了。
竹门?推开,身受重伤的少女躺在屏风后的床榻间,她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却?又被一道冰寒的灵气护着。
云挽忍不住去看?沈鹤之,却?见?他一见?到那重伤的少女?后,便仿佛所有的注意都?被吸引了?过去,再不会分神去在意其他。
只看?了?一瞬,云挽就?迅速移开了?视线,扶向柔二话不说?,便提着药箱跟随沈鹤之来到了?屏风之后。
也不知扶向柔是使了?什么手段,不过片刻的功夫,那道屏风就?被移开了?,凌苏苏也在沈鹤之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她伤势还未痊愈,脸色仍苍白如纸,乍一见?到这么多人出现在她面前,她顿时觉得不安,下意识便往身旁的青年怀中躲。
少女?没有束发,乌黑的发丝将?她的脸颊衬得格外?白皙小巧,这副无措又脆弱的模样,令人很难与她说?出重话来。
谢玉舟却?在此?时笑了?一声:“凌师侄这是什么表情啊,别是昏迷太久失忆了?。”
他说?着还探出身子,歪头?冲着扶向柔问道:“要真失忆了?你能治好吧?”
“谢玉舟!”
崔见?山斥了?他一声,凌苏苏毕竟是他的徒弟,且他根本不相信他这个小徒弟会杀了?他女?儿,因此?他自不能眼睁睁看?着谢玉舟这般挤兑凌苏苏。
“急什么,”谢玉舟又笑了?一声,“这么大?的人了?,说?不得吗?”
沈鹤之偏头?看?了?谢玉舟一眼,因云挽正站在谢玉舟身旁,他的目光便不可避免地从她身上扫过。
似是有片刻的停顿,短暂到不易察觉,随后他竟伸手轻搂住了?凌苏苏的肩,低声道:“别怕。”
凌苏苏好似还是懵的,她瑟缩着,却?仍没有太大?的反应。
“你已经没事了?,”出言安慰她的是正在为她号脉的扶向柔,“你左肩被刺穿,心脉为剑气所伤,好在你本身体质不错,加之这些时日一直有人为你疏通经络,如今我已为你重新将?心脉续上,你接下来只需好好回答我们?的问题便可。”
“什么......问题?”凌苏苏轻蹙着眉头?,终于开口?了?。
她不认得扶向柔,眼底也露出几分疑惑之色。
“自是与你昏迷之前的事有关,”扶向柔笑着向她介绍自己?,“我是药仙宫宫主,你身上的伤并不致命,所以不需要害怕。”
提及昏迷之前的事,少女?神色微动,好似记忆终于开始慢慢复苏。
她不知想起了?什么,竟坐直了?身子,眼底也盈出了?泪光。
“发生什么了??”沈鹤之问她。
她没立即回答,而是看?向了?不远处的云挽,一滴泪也随之从她眼角滑落,她哽咽道:“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那日我于夜间撞见?祝师姐,原想追上前问问她有关于结契大?典的细节,却?没想到她走得极快,我一路跟了?她好久,都?没追上她的步子......正当我打算放弃时,我就?发现,我竟跟着她一同到了?禁地浮玉林......”
云挽微愣,她一直想不明白凌苏苏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浮玉林,却?没想到她竟是跟着她一起去的。
凌苏苏的目光慢慢转动,依次从各长老身上扫过后,才道:“我知晓太虚剑川弟子不该擅自进入禁地,因此?便想直接离开,谁知那禁地之中好像有什么魔力,我竟直接被吸了?进去,还迷失了?方向......”
因崔檀昭与天魔残魂做交易,主动解除了?外?围的阵法,所以凌苏苏的说?法是合理的。
“我当时很慌乱,传音石无法使用,我在其中走了?许久,始终找不到出路,不知过了?多久......不知过了?多久,我竟隐隐听到了?打斗声。”
凌苏苏道:“我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偷偷靠近,但等我穿过灌木丛时,我却?看?到祝师姐正与一黑衣魔族斗在一处......”
黑衣魔族......
云挽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那日崔檀昭是要在禁地与邪修做交易,所以她穿了?夜行衣,装扮也与平日里不同,浮玉林中设有大?量禁制,可弱化修士的感官,加之那时崔檀昭被魔气操控,周身斗围绕着漆黑的魔气,凌苏苏距离得远,认不出她来倒也能理解。
凌苏苏也果真道:“我见?祝师姐一直落于下风,眼见?便要不敌,就?连忙拔剑从背后将?那魔族刺死......”
她说?到此?处,竟又委屈地哽咽出声,望向云挽的目光甚至带了?几分质问之意。
“祝师姐,我不明白,”她道,“那时是想救你,你为何要对我出手、将?我打伤?”
她脸上沾着泪痕,那真切实意的神情不似作假,面对她这般的控诉质问,云挽都?忍不住生出几分自责来。
谢绮眉和扶向柔皆露出思索之色,而崔见?山的脸却?彻底阴沉了?下来。
凌苏苏所言与云挽的经历完全对得上,真要说?的话,发生那样的事,也只能用“意外?”二字来解释,她二人皆没有做错,可崔檀昭也的确不是云挽杀的,动手之人是凌苏苏。
但来自魔气本就?顽固难驱,更何况控制崔檀昭的魔气来自天魔,即使凌苏苏不动手杀她,昆仑墟亦不可能容得下她。
思及这点,崔见?山便一直沉默着没有发作。
谢玉舟却?在此?时出声,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凌苏苏,语气中也无丝毫怜惜之意,
“凌师侄,你不会是在装傻吧,你当真不知道,那被你斩杀在剑下的,根本不是什么魔修,而是大?长老的女?儿,崔檀昭吗?”
第064章
谢玉舟歪头看着凌苏苏, 笑道?:“我记得崔檀昭平日里跟你关系好?像不太好?,你不会?是在借机报复她吧......”
“虽说入魔之人思维会?受到影响,且难以挽回, 但若她还活着, 至少还能给?我们多提供些信息。”
他这番话,说得凌苏苏神情变幻, 她脸上还淌着泪痕, 眼底却露出了疑惑震惊之色。
她几乎有些不可置信地反手拉住了沈鹤之的?袖子, 颤声问道?:“那?个真的?是、是崔师姐?”
沈鹤之没回答, 但他的?沉默却也相当于是默认了, 凌苏苏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劈。
“那?不是魔修吗......怎么会?是崔师姐, 怎么可能......”
她喃喃自语着,好?半天?才像是突然惊醒, 竟踉跄着从榻上扑倒在地。
沈鹤之皱眉想去扶她, 她却已先一步跪倒在了崔见山面前,拉住了他的?衣摆,哽咽道?:“师父,我不知道?那?是崔师姐,我真的?不知道?, 我以为那?是魔修......”
崔见山没说话,也未做出任何反应。
云挽一时觉得异样,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凌苏苏如此狼狈的?模样,她总是跟着沈鹤之身?旁, 光鲜明媚,巧笑倩兮, 虽与她一般自俗世而来,却一来便拜在大长老门下?, 深受同门喜爱。
云挽有时甚至会?觉得,这位凌师妹要比大长老真正的?女儿崔檀昭还要众星捧月,也难怪崔檀昭会?那?么讨厌她。
谢玉舟冷笑:“凌师侄,你这般惺惺作态的?干什么?大长老的?女儿死在了你手中,那?可是一条人命啊,你不会?想着几句道?歉就算了吧?”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凌苏苏紧攥着崔见山的?衣摆,抽噎道?,“师父,我真的?不知那?是崔师姐......”
“苏苏没有父亲,来了昆仑墟后?,师父一直对我颇有照拂,令我心怀感激,即使崔师姐与我不和,我亦从未怨恨过?她,更从未想过?伤她的?性命......”
从前,崔檀昭总会?刻意?去找凌苏苏的?麻烦,她每次被欺负时,都会?如今日这般露出委屈之色,其余同门见状便会?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
那?样的?场景云挽撞见过?许多次,她原以为今日不会?再有人帮着凌苏苏说话,却不想三长老程惠风竟在此时低声对崔见山道?:“檀昭身?死,是我们都不想看到的?意?外,但她那?时也的?确堕了魔,即使凌师侄不出手,我们也必须要处置她。”
别叙也附和道?:“我们教导门内弟子时,也始终秉承着斩魔优先的?原则,凌师侄倒也未做错什么。”
凌苏苏在那?时发现魔修闯入禁地,会?率先选择一剑将其斩杀,的?确是最明智准确的?判断。
甚至于若真要说起来,即使凌苏苏已认出那?人是崔檀昭,在察觉到她被魔气所控后?,立即将她击毙,亦不算是做错,崔见山作为大长老,也没有找她麻烦的?理由。
云挽沉吟着,她没有与众人说,那?时面对着全身?附着有魔气的?崔檀昭,她总觉得她可以将那?些魔气斩断,若非凌苏苏突然跳出来打断她,也许崔檀昭真的?还有活命的?机会?......
只是在昆仑仙门的?认知中,魔气向?来是无法被消除的?,她那?时隐约的?感觉,也不一定是真的?,说出来自不会?有人相信。
崔见山没说话,而下?一刻,他的?手突然拍在了本命剑上,寒光闪过?的?同时,沈鹤之也猛地起身?,可他最终并未阻拦,而那?来自崔见山的?一剑落下?后?,也仅仅只是斩去了凌苏苏的?一截发。
凌苏苏起初很不解,但随后?她就反应了过?来,她连忙俯身?拜倒,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多谢师父饶恕!”
云挽有些意?外,她原以为以崔见山的?性格,在得知了崔檀昭是被凌苏苏所杀后?,他是不会?轻饶她的?。
她突然又想,或许凌苏苏本就比她更招人喜欢,崔见山又已与她有了一段师徒缘分,会?宽恕她,倒也正常。
谢玉舟却不满地叫了起来:“崔师兄,你这就放过?她了?她可是亲手杀了你女儿,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着亏钱崔师侄,要用往后?余生去补偿她吗?如今竟就这般轻易地放过?了杀害她的?凶手,你对得起她吗?”
他的?话实在太过?刻薄,令那?匍匐在地的?少女都微微瑟缩了一下?。
崔见山偏头看了谢玉舟一眼:“昭儿已入魔,即使没有旁人动手,我亦不可能留她。”
“想不到崔师兄竟这般大义灭亲,恕师弟我实在理解不了。”谢玉舟毫不掩饰他的?嘲讽之意?,他的?目光又落回到了凌苏苏身?上,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太虚剑川有个规矩,擅入禁地的?弟子,需先受七七四十九道?鞭刑,再入水牢浸泡七日。”
“凌师侄既犯了错,便理应受到惩罚,”他不甘示弱地紧盯着凌苏苏,“我作为太虚宫的?长老亦有监督之责。”
凌苏苏眼底立即露出了几分惊恐之色,程惠风不禁蹙眉道:“凌师侄并非主?动闯入的?禁地,更何况,若凌师侄要受罚,祝师侄不也该跟着一同受罚吗?”
“这可不一样,”谢玉舟道?,“云挽进入禁地是因她明察秋毫、判断出了崔师侄在与邪修交易,又识破天?魔残魂的?身?份,成功阻止了一场灾难,她此举说是立功也不为过?,可不能算是‘擅闯禁地’。”
程惠风正想反驳这番强词夺理,凌苏苏却哽咽道:“弟子愿接受处罚!”
这下?谢玉舟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他抿着唇稍有些不甘心,不过?太虚宫为防弟子擅闯禁地,设置的?惩罚本就很重,凌苏苏如今伤势刚好?,若接连遭受鞭刑,又被关押入水牢,想来也是会?脱层皮的?。
他思量间,始终沉默着的?沈鹤之开口了:“她重伤初愈,处罚由我来代?受。”
此言一出,谢玉舟都愣了一下?,他露出恼怒之色,正欲再说些什么,谢绮眉却轻轻按住了他的?肩。
“太虚宫的?宗门事务你们稍后?再谈,还是先说正事吧。”
在沈鹤之开口的?瞬间,云挽的?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他所说之后?让她有些吃惊,却又似乎并不算是出人意?料。
凌苏苏是他心悦之人,他自愿代?她受罚,不是合情合理吗?
青年未理会?任何人,只神色平静地将跪在地上的?少女扶起,又把她搀回床榻上,为她盖好?被褥,这才转身?看向?众人。
“既然要谈正事,不如出去再说,苏苏身?体还未恢复,需要静养。”
飞泠涧很幽静,外间的?院落恰是个商榷要事的?好?地方?。
见众人都看向?了自己,谢绮眉对扶向?柔道?:“你把那?东西拿出来吧。”
扶向?柔便手掌一翻,取出一只木匣来。
那?木匣通体散发着一股浓郁而熟悉的?冷木香,想来制作它?的?材料必是用到了幽萃竹。
而在木匣的?正中间则刻着一道?太虚剑川特有的?云纹。
云挽不认得那?木匣,可三峰长老见状却面色巨变。
程惠风脸色难看:“此物怎会?在扶道?友手中?”
谢玉舟:“天?魔残魂被分为三片后?,就分别装入了三只不同的?莲木匣中,这只莲木匣正是该由我们太虚宫看管的?那?个。”
“这不可能,”别叙摇头,“此物分明始终被镇压在禁地浮玉林中,从未出过?差错,我们前不久巡视浮玉林时还专门检查过?,最内层的?阵法并无被人破坏的?痕迹。”
谢绮眉没急着说话,扶向?柔却主?动伸手将木匣打开,木匣之内只躺了一朵芙蓉花,并无任何魂魄碎片的?痕迹。
崔见山惊道?:“里面的?东西呢?”
谢绮眉指了指一旁被封魔锁捆住的?魔气,终于出言解释:“我们在药仙宫附近将它?抓获,这只莲木匣正是我们从它?身?上搜出来的?,原本被存放于其中的?天?魔残魂已被它?吞噬,它?的?目的?很简单,它?想将三片天?魔残魂全部融合,为自己所用。”
扶向?柔也收起了那?副温温柔柔的?神情,他语气严肃道?:“天?魔狡猾,它?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星机宫禁地逃脱,自也有办法从太虚宫禁地中取走另一片残魂。”
三峰长老对视一眼,皆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天?魔残魂总共就只有三片,如今竟已有两片融合。
云挽下?意?识就向?一旁的?竹林中望去,她知晓太虚剑川的?那?片天?魔残魂生出了自己的?意?识,还被关押在竹林的?溪水中,化名芙蓉。
只是自沈鹤之回来后?,他就一直用寒气冰封住了那?条小溪,芙蓉便也始终被关在其中。
若属于它?的?那?片残魂已被吞噬,那?芙蓉又会?如何。
沈鹤之显然跟云挽想到一块去了,他意?念一动,那?冰封住整条溪流的?寒气便缓缓散开,流淌的?水声也随之传来,所有人的?注意?都转了过?去,可那?片竹林中却静悄悄的?,再无任何旁的?气息。
谢绮眉叹了口气:“两片天?魔残魂既融合在了一起,那?分别于其中生出的?两道?意?识自也合二?为一。”
“是我疏忽,”沈鹤之道?,“若我早些察觉,或许能阻止。”
“这倒也不能怪你,”谢绮眉摇了摇头,“我坐镇星机宫,同样未能察觉天?魔残魂已自行逃脱,所以还要感谢云挽相助。”
云挽被突然提及,众人的?目光自然都落在了她身?上,沈鹤之也偏头向?她看来,谢玉舟却已伸手揽住了她的?肩,很是自豪地道?:“这次我们云挽可是立了大功,你们竟是非不分地想惩戒她!还不赶紧给?她道?歉!”
太虚宫的?三位长老不禁都有些尴尬。
崔见山抿着唇,程惠风倒是主?动道?:“此事的?确是我三人之过?。”
云挽并无太大的?反应,只任由谢玉舟搂着她。
她与三峰长老不合多年,他们的?恶意?和歉意?都无法动摇再她分毫。
谢绮眉又道?:“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与祝兄之死有关,此事毕竟涉及太虚宫,如今太虚宫群龙无首,掌教之位尚还空悬,我们便只能与各位长老商量了。”
提起祝言昂,一直沉默跟在人群中的?阮秋楹终于抬起头来,神情也变得不一样起来。
谢绮眉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讲述道?:“天?魔残魂初分为三片时,皆无自主?意?识生成,只是被关押在太虚剑川的?碎片,因靠近厄骨,这才生出了自主?意?识。”
她所指的?,自然就是芙蓉。
“这道?意?识刚生成时,我们皆如临大敌,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我与扶道?友紧急赶来望仙道?,与祝兄一同观察了许久,才得以确定,那?道?生出的?意?识与最初的?天?魔相差甚远,并无任何攻击性,甚至其身?上所携带的?魔族特性都少得可怜......”
“这个发现让我们三人很惊讶,”扶向?柔道?,“我们很快就产生了一个想法,我们想着,若是能令另外两块天?魔残魂都生出这样不惧攻击性的?意?识,那?天?魔或许永远都不会?再次复苏了。”
云挽心中一动,阮秋楹此前就说过?,她父亲生前一直在与另外二?仙宫的?掌门研究着什么,如今听他们所言,她隐约便猜出了几分。
忆起往事,谢绮眉的?神色有些复杂:“我们最初的?尝试,便是令那?片被关押在星机宫的?天?魔残魂生出自主?意?识,谁知这道?新生的?意?识却无限接近原本的?天?魔,极为危险,好?在它?力量不全,我们便将他重新封印,只是没想到,没想到......”
扶向?柔将她的?话接了下?来:“没想到它?竟能擅自逃脱,当初祝兄身?陨在垂仙洲附近时,便是想赶来星机宫,告知我们此事,因天?魔能蛊惑人心,他担心通过?传音石说出的?消息会?被这天?魔残魂察觉篡改,就想着亲自来同我们说,只可惜......”
只可惜他死在了路上。
“我不明白!”阮秋楹突然开口,“天?魔残魂再狡猾,也只是残魂,它?力量受限,如今即使融合了另一片碎片,也可被封魔锁困住,它?怎么可能杀得了祝师兄?”
“那?当然是因为他蠢啊!”回答阮秋楹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团被钉在地上的?魔气,它?蠕动着,渐渐变幻出了一张脸来,那?张脸云挽很熟悉,是这道?残魂在浮玉林时变幻过?的?那?张青年的?脸,它?说过?,那?是她父亲的?模样。
阮秋楹的?反应也果真很激烈,她几乎不受控制地想冲上前去,谢绮眉连忙拉住了她。
那?团魔气中很快传来了放肆的?大笑:“祝言昂自诩名门正派,光风霁月,可他死时,不还和路边的?野狗一样狼狈又可怜!”
“我不过?是变作了他妻子的?模样,他便在晃神之下?被我亲手掏出了心脏,太虚剑川的?掌门也不过?如此!”
云挽听得愣怔,她从前总在想,母亲等待父亲那?么多年,到底值不值得,她甚至常常会?生出几分怀疑,她想,她的?母亲只是凡人,她的?父亲作为太虚剑川的?掌门,怎会?将她母亲放在眼里。
却没想到,她的?父亲竟是这般身?陨的?。
“我要杀了你!”阮秋楹已泪流满面,扶向?柔不得已从腰间摸出一根银针,刺入了阮秋楹耳后?,她立时便失去了意?识,软倒了下?去。
谢绮眉伸手扶着她,神色却同样有些悲恸。
她对三峰长老道?:“我们此次前来,还有一个目的?。”
“天?魔残魂原本被分为三片,分别关押于昆仑三宫,可如今太虚宫和星机宫的?残魂碎片已合二?为一,我便想请太虚宫将这枚碎片的?看管权移交给?我。”
针对此事,三峰长老倒并无异议,太虚宫如今没有掌门,这两片天?魔残魂融合而出之物,也的?确不是他们几人能看得住的?。
崔见山对谢绮眉拱手抱拳:“还要劳烦谢掌门多费心。”
“维护昆仑根系,自是我们每个人的?责任,”谢绮眉看着崔见山,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只希望崔道?友行事前能多思量一二?,如今太虚宫不比从前,崔道?友作为大长老便更该给?弟子做个榜样,莫要再是非不分了。”
她的?语气不重,却令崔见山露出了尴尬之色,事已至此,崔见山当然也不好?反驳。
这般便算是交涉完毕了,三峰长老也并未在飞泠涧停留太久,很快就离开了。
阮秋楹再次醒来后?,倒是彻底冷静了下?来,却只是一个人默默站在幽萃竹林中,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沈鹤之有些心不在焉,云挽觉得,他或许还在担心凌苏苏。
谢绮眉毫不客气地指挥起了谢玉舟:“你去将那?天?魔残魂的?碎片收入莲木匣中,我还有些话要单独和云挽说。”
谢玉舟点了点头,他走上前去,伸手将地上的?锁链拖起。
飞泠涧本就是用来关押厄骨之处,那?片幽萃竹林更是有着压抑魔气的?作用,这天?魔残魂进入此地已有了一段时间,此时仿佛失去了活力般,挣扎的?幅度也变小了,看起来并无什么威胁。
云挽很好?奇谢绮眉想与她说什么,不过?即使她不主?动找她,她也有想单独和她说的?话。
“跟我过?来吧。”谢绮眉对她的?态度一直很温和,她向?不远处的?凉亭走去,示意?云挽跟上。
云挽在抬脚之前,突然似有所觉,转头向?身?后?看去。
她身?后?只站了一个人,她一回头,目光就不经意?扫在了他身?上。
沈鹤之此时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仿佛是有话要对她说,见云挽突然回头,他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却不曾移开分毫。
那?过?于直白的?注视令云挽心头莫名一跳,脚步也不自觉停了下?来。
为何要这般看着她......
不待云挽细问,锁链断裂之声便于此时猛地响起,谢玉舟“哇呀呀”地大叫起来,而那?原本被困住的?黑气,竟如回光返照般地暴起,又极有目的?性地朝沈鹤之的?后?背扑去。
它?使出了最后?的?力气,速度快到令在场众人都未能及时做出反应。
“闪开!”谢玉舟冲沈鹤之大叫。
而这电光火石间,云挽几乎想也不想,伸手就将沈鹤之推开。
黑气迎面扑来,云挽想聚起灵气去挡,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在那?股黑气真正触上她之前,一条胳膊从侧旁伸出,搂住她的?腰往后?一带,她瞬间撞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无霜剑横飞而起,将那?团黑气阻了阻,这片刻的?耽搁,谢玉舟便已重新甩出封魔锁将黑气捆住了。
云挽的?脸色有些苍白,此时此刻,她终于开始后?怕,她下?意?识抬眸看去,就对上了沈鹤之的?目光。
“祝师妹,”青年眼底隐有怒意?,“何时需要你挡在我前面了?”
云挽愣怔着, 一时未能做出反应,不知已有多久,她再未与沈鹤之这般亲近过。
他的怀抱, 他的臂膀, 他的气息......一切都是那般熟悉,熟悉得让她生不出丝毫抵抗之意, 但那从他嘴中吐出的称呼又是那般陌生, 陌生到将她从那份神思不属中拉回, 令她重新?变得清醒。
她下意识后仰, 想从他怀中挣出, 可那揽住她的臂膀却?在察觉到她的意图后, 骤然收紧,禁锢住了她的所有动作。
云挽不得不再次抬眸看?向他, 那双漆黑的眼眸亦紧盯着她, 似是掩着某种强烈波动的情绪,又仿佛是在固执地逼迫着她回答着什么。
她不明白他想做什么,更不懂他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天魔残魂是冲厄骨而来,”她最终还是解释道,“绝不能让厄骨落入它?手中。”
那天魔残魂生出的意识狡猾异常, 落入此地后,它?的力量就一直在被削弱,所以它?才会孤注一掷地对沈鹤之出手,妄图拼着最后的机会, 得到那段被封存于沈鹤之身体?中的厄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