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竟用力将那枚弟子令牌掰成了两半。
“从此以后,我周晴便不是太虚剑川的弟子了!三?峰长老?更无权对我指手画脚!”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又抬起一掌,猛地击在了自己的胸口处,那一掌出手狠辣、毫不留情,一招便废去了她一身的修为。
云挽瞪大了眼睛,她又想?上前去,阮秋楹却再次拉住了她,她的手很有力,她竟怎么也挣脱不开。
血顺着周晴的唇角淌下,她的脸色立时变得苍白无比,但她却冷冷地笑了起来,那副狠戾的模样,令三?峰长老?都?微微皱起了眉。
随后,周晴就扭头看向了云挽,这也是她被虞惊意带来此处后,第?一次郑重地看向她。
她的眸中含着盈盈的水光,像是一种痛苦的挣扎,又仿佛是一种极度期许。
“云挽!”她突然开口,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她嘶吼道,“你一定要?当上掌门!一定不要?让这群是非不分?的小人成为太虚剑川的掌权者?!”
第061章
周晴那撕心裂肺般的?声音, 令三峰长?老的?面容皆一片阴沉,也如一道惊雷,直震得云挽的?三魂六魄都好似跟着颤了颤。
她?说得没错, 如今这局面, 不正是因为太虚剑川的?掌权者,是崔见山这样一个无德无能, 又自私自利之人。
也是因此, 云挽明知道浮玉林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知道是天魔残魂在作祟, 却连一个做主?之人都找不到, 只能忍受着委屈, 悄悄将真相告知谢玉舟,借由谢玉舟和阮秋楹的?助力, 等待着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如果?......如果?她?能成为太虚剑川的?掌门, 她?定不会如此,她?......
这是云挽自本命剑碎裂之后,第一次重燃起了想要成为掌门的?想法。
那念头像一点星火,灼得她?全身的?血都好像变热了。
云挽下意?识又想向那跪在地上的?狼狈女子走去,阮秋楹却再次稳稳地拉住了她?。
她?看向不远处的?三峰长?老, 语气冷漠地道:“违反了门规,便理应受到惩戒,该受的?她?都已经受了,她?现在既已不是我?太虚宫的?弟子, 太虚剑川便也无权处置她?了,让她?离开吧。”
“阮秋楹!”崔见山紧捏着拳头, “你一个太虚剑川的?罪人,有何资格做出决断?”
“自是凭我?手中的?剑!”阮秋楹手腕一抬, 目光突变得凌厉。
“若有不服者,皆可以剑与我?论高低!”
她?此言一出,崔见山竟真的?没再上前阻拦,只是神色间的?怒意?愈浓。
周晴终于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身,她?艰难地用手背擦拭了一下唇角的?血,又整理了一下褶皱凌乱的?衣袍,这才冲阮秋楹抱拳,恭敬而感激地道:“多谢前辈!修炼禁术是我?之过,依照门规受到惩戒我?完全接受,我?会离开太虚剑川,再不以太虚宫弟子自称。”
阮秋楹微微颔首。
“周师姐,”云挽连忙问她?,“你要去哪?”
“拜入太虚宫修行,本也是为了给我?阿姐治病,我?已不是太虚宫弟子,自是要去寻我?阿姐的?,”周晴顿了顿,又郑重地对云挽道,“这些年?来?,承蒙你的?照拂。”
云挽知道周晴指的?是什么?,她?早在很?多年?前就知晓了周晴修炼了禁术噬魂咒,但她?却并未将她?揭发。
那时她?也刚入门不久,加之周晴所修禁术也只是会对她?自身造成伤害,不会危害旁人,她?与三峰长?老的?关系本就紧张,便也直接当作不知道了。
周晴眼底有泪光闪过,她?很?快就转过身去,跪倒在地,却并非是对着三峰长?老,而是冲着望仙道起伏连绵的?山脉。
此处是她?修行多年?之地,此山灵脉是曾供养哺育她?之处,即使她?从未对三峰长?老有过尊敬,她?对这片山河亦是怀揣着一份敬重之心的?。
周晴用力地磕了三个响头后,才重新站起身,慢吞吞地向外?走去。
她?的?身形有些轻微的?晃动,脚步也止不住地踉跄,可她?却走得极为坚定,没有回一次头。
云挽看着她?的?背影,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情绪,她?从前便知晓,周晴所修禁术乃是拔苗助长?之法,假以时日,她?必会自食恶果?。
只是没想到,在那一日真正到来?之前,她?便落得了个这样的?结局......
又或者,这个结局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
虞惊意?心有不甘,他想上前阻拦,可还未等他靠近,便有一道剑光骤然炸起,将他狠狠掀飞出去。
“我?已经说过了,”阮秋楹的?声音随之响起,“让她?离开。”
这一击便令虞惊意?口吐鲜血,他好歹是崔见山的?徒弟,阮秋楹当着他的?面将他徒弟打伤,崔见山怒不可遏。
他拂出衣袖,将虞惊意?托起,这才扭头冲阮秋楹厉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阮秋楹神色不变,“等谢师弟回来?,真相便可大白,三位不是我?的?对手,又何必急于这一时?”
崔见山还想说些什么?,程惠风却拉住了他的?胳膊,给他使了个眼色。
别叙也道:“既如此,我?们不如就按阮师妹所言,等谢师弟回来?,看看他到底要给我?们带回来?什么?惊喜。”
崔见山眸光微微闪烁,也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最终竟真的?妥协了。
想来?他也觉得这般僵持根本没有意?义,于是片刻之后,这三人竟一齐离开了。
戒律堂被阮秋楹砍成了一片废墟,但原本关押着云挽的那间牢房却完好无损。
那些当值的弟子皆不敢上前,只在外?围面面相觑,小声议论着,猜测着阮秋楹的?身份。
阮秋楹好似并不在意,反而看向了云挽,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云挽有些不安:“也不知小师叔何时才能回来?。”
她?更不知道谢玉舟到底跑到哪去了,为何阮秋楹会说,待他回来?便能真相大白了。
阮秋楹没有回答云挽,而是突然问她?:“你修了情人咒?为了沈鹤之?”
这突兀的?问题让云挽一惊,她?下意?识想反驳,毕竟她?对外?可一直自称恋慕小师叔。
可是那些反驳的?话?滚过喉咙后,却最终未能说出口来?,因为阮秋楹早就已经看出了她?真正心悦之人,乃是沈鹤之,她?又怎么?能蒙混得过去。
云挽觉得窘迫,又克制不住地感到隐约的?痛楚,她?面上神情变幻,阮秋楹自是明白她?在想什么?。
云挽原以为她?会以自身经历为戒劝说她?,谁知她?竟未给出一句多余的?评价,只是转开话?题,轻声问她?:“不知今日之事,是否能让你有成为掌门的?决心?”
云挽抬眸看她?,就听她?又道:“崔见山不会善罢甘休,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若不趁这次咬定你私通魔族,还不知何时才能将掌门令从你手中夺走呢。”
“我?没有私通魔族。”
“我?知道,”阮秋楹点头,“我?不会怀疑你的?。”
“我?是有罪之人,原不该离开悬渊地牢,但谢师弟却告诉我?,你从那天魔残魂之口中得知了与祝师兄身亡有关之事,我?便不可能再坐视不管......”
她?的?态度很?坚决,令云挽的?心也稍安了几分,只是在她?心底深处,却好似仍绵延着什么?,久久无法消散。
只稍茫然了片刻,云挽就明白了过来?。
能得到谢玉舟和阮秋楹的?信任,本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在她?心底,她?最希望能在此时站在她?身旁的?,依旧是那个人......
沈鹤之此时应当是在照顾凌苏苏吧,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你在想沈鹤之?”阮秋楹的?敏锐让云挽又是一惊。
她?想否认,面前的?女子却已经率先道:“他不会来?了。”
云挽知道阮秋楹说的?是实?话?,却还是有些失望,她?抿了下唇,轻声道:“阮师叔在此,自是不需要他来?了,他本也帮不了什么?。”
“不是,”阮秋楹摇头,她?似是轻叹了口气,“他来?不了是因为他受伤了。”
“受伤了?”云挽不禁瞪大了眼睛,“为何会受伤?”
“不知道,”阮秋楹又摇了摇头,“我?是听谢师弟说的?。”
云挽垂下了头,没再吭声。
“你在担心他吗?”阮秋楹问道。
“不担心,”云挽道,“我?有什么?担心他的?必要?我?如今自身难保,他的?死活又与我?何干?”
她?这冷硬的?话?竟将阮秋楹逗笑了,云挽一时有些尴尬,她?知晓即使她?说着这些口是心非的?话?,阮秋楹也能一眼看出她?在想什么?。
“我?还以为......阮师叔会来?规劝我?......”
“我?连自己都劝不了,又有什么?资格劝旁人。”阮秋楹笑了笑,笑得有些无奈。
她?眉眼间的?神色总带着一种?温柔的?哀伤,那份强烈的?执念便浓重到几乎与释怀无异。
......
阮秋楹说崔见山不会善罢甘休,云挽没想到他们的?动作竟那么?快。
三峰长?老离开后,被安排来?当值的?太虚宫弟子就开始频繁地在废墟四周路过。
云挽起初还不明白他们到底想做什么?,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就吃惊地发现,以她?和阮秋楹为中心向四周扩展,竟有一道繁复的?剑阵被建起,而那些不停穿梭往来?的?弟子,便是构成剑阵的?重要部分。
阮秋楹的?面容很?严肃,握着剑的?手也收紧了几分。
“太虚紫阳阵。”
听阮秋楹念出了这个名字,云挽立即就明白了。
此剑阵对于太虚剑川的?任何一名弟子而言,都不陌生,因它是一道以太虚宫弟子的?性命为引的?剑阵,拥有极致的?困敌杀敌能力,唯有在太虚宫遭遇强敌,且护山阵法无法发挥作用的?最危难时刻才能使用。
眼下的?情况,三峰长?老不是阮秋楹的?对手,阮秋楹又一剑废了戒律堂,占据了此地,他们会用上这个手段,倒也无可厚非。
只是这太虚紫阳阵以弟子的?性命为引,若向破阵,自也只有将身在阵法之中的?弟子全部击毙才行。
云挽知道,阮秋楹不会这么?做的?,她?会现身,只是不想阻止崔见山污蔑她?,并无杀害弟子之意?,而崔见山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剑阵凝成不久,崔见山就再次带着另外?两?名长?老现身。
太虚剑川内的?精英弟子皆聚集于此,云挽在其?中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若是他们全部殒命,太虚宫必定会遭受巨大的?打击。
而此时,距离云挽被关押入牢中已有三日,谢玉舟却还没有任何消息。
云挽此前想过用传音石联系谢玉舟,却被阮秋楹拦下了。
“传音石以灵气为引,自也会被魔气干扰,那天魔残魂狡诈异常,你与谢师弟的?交谈或许会被他干扰,也或许会被他篡改,这都会增加我?们捉拿他的?难度。”
于是云挽只能作罢。
不远处的?崔见山手执一柄拂尘,他看着负剑而立的?阮秋楹,几乎有些有持无恐。
并没有太多的?交谈,他当即一挥拂尘,下令道:“起阵!”
一道道身影迅速窜动,往返间便将云挽和阮秋楹彻底围在其?中。
层层灵光从下方升起,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铺天盖地地罩了下来?。
剑阵还没来?得及发动攻击,但云挽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了那股凛冽锋利的?杀意?。
阮秋楹也全神贯注地盯着那覆下来?的?剑阵。
当最后的?缝隙合上时,阮秋楹很?莫名地笑了一声,那笑容颇具嘲讽之意?。
“以弟子之命相要挟,真当我?会就犯?”
她?这话?的?声音不大,剑阵之外?的?崔见山不可能听得到,云挽却听得清楚。
她?偏头向身旁的?女子看去,就见阮秋楹正轻垂着头,令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但云挽还是生出一种?心惊肉跳之感。
阮秋楹会被关押入悬渊地牢,本就是因她?擅自使用禁术,不惜献祭他人。
在面对与祝言昂有关之事时,阮秋楹本就是疯狂的?,云挽突然有些不确定,她?到底是否会在乎那些弟子的?性命。
也就在这时,剑阵之外?突然传来?了骚动,云挽抬眸看去,却一下子怔住了,因为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不是谢玉舟,是沈鹤之,他此时竟站在崔见山身后,而他的?剑则搭在了他的?肩上,剑刃紧紧贴着他的?脖子。
他怎么?会来??
他不是受伤了吗?他不是......还要照顾凌苏苏吗?
云挽的?目光锁定在他身上,分毫不挪,可沈鹤之面上并无异色,她?根本判断不出他到底何处受伤了,那伤势又是否严重。
但他既然会来?,那应当是不严重吧......
云挽有些想不明白,她?听阮秋楹说沈鹤之受伤时,便猜测他是因在浮玉林中接下了来?自崔见山的?一剑。
可如今,他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崔见山挟持,这便说明,即使崔见山的?实?力并不输给他,也不至于仅凭一剑就将他震伤......
那他的?伤又会是从何而来??
“沈师兄,你要做什么??!”有弟子惊恐地大叫了起来?。
“你快将大长?老放开!”
程惠风和别叙很?快便带着一众弟子将挟持了崔见山的?沈鹤之包围住。
崔见山的?肩上贴着一张困灵符,可短暂地限制他的?行动,也正是因此,他才被沈鹤之偷袭。
沈鹤之只道:“把剑阵撤了。”
众弟子面面相觑,皆有些犹豫不决,崔见山却吼道:“不必理会他!”
他面上不露丝毫慌乱之色,反而冷笑了一声:“沈师侄,你是何身份,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祝云挽如今私通魔族,你却为了维护她?,不惜对我?出手?你这是打算和阮秋楹一般,当太虚剑川的?叛徒了?”
“你为夺掌门令,不惜用弟子性命作为赌注,”沈鹤之道,“这叛徒,我?有何不敢当的??”
“沈师侄, ”别叙皱眉道,“你何必如此冲动行事?”
程惠风也道:“祝云挽私通魔族已经铁板定钉之?事,强行维护她之?人, 又?与叛徒何异?”
沈鹤之?却并未回答他们, 而是再?次抬眸看向了围在?四周的同门,他押着崔见山, 神色冷冽, 说出的话却是:“你们可?知那被困于剑阵之?中的人是谁?”
如今的太虚剑川内, 认得阮秋楹的人不多,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自阮秋楹一剑斩碎整座戒律堂后, 弟子们便一直在?私下偷偷议论?, 沈鹤之?这般问起时,他们倒也能答得上来。
有人小声?说了一句:“那位正是太虚剑川第三十七代掌教?门下, 排行第五的阮秋楹, 依着辈分,我们都该称她一句阮师叔。”
沈鹤之?便顺着他们的话继续道:“阮师叔近二十年来并未出现在?宗门内,是因?她犯了错事,被关押入了悬渊地牢......至于她到底犯了什么错......你们可?有人知道?”
这问题就没人能答得上来了,阮秋楹的所作所为乃是辛秘之?事, 除了几位涉事的核心?长老?,根本无人知晓。
沈鹤之?顿了一下,才道:“二十余年前,她擅用?禁术逆山河, 用?旁人性?命做献祭......”
这话一出口?,有些机灵的弟子就已经反应过来了。
沈鹤之?道:“以阮师叔之?能, 悬渊地牢根本无法困住她,她亦不会将太虚紫阳阵放在?眼中, 她昔日就敢使用?禁术,现今又?怎会顾惜各位的性?命......”
话音还未落下,被制住的崔见山就猛地一挣,居然径直从沈鹤之?的剑下挣脱开来,那贴于他肩上的符箓也随之?燃尽。
崔见山面色阴沉,他的本命剑迅速出鞘,直将沈鹤之?的剑抵开,这才大声?吩咐道:“不要听他胡言乱语!立即起阵!”
可?那些弟子却并未立即执行他的命令,他们踌躇不前,眼底尽是狐疑之?色,竟真的因?为沈鹤之?的话犹豫着不再?动作。
沈鹤之?在?门中威望颇高,他所说的话自是令人信服的,在?场众人皆是太虚剑川的精英弟子,修炼不易,没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三长老?程惠风见状连忙道:“不要被他的话诓骗了,阮师妹从前作为敬重师尊,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对太虚剑川弟子痛下杀手的!我们亦不会拿各位的性?命做赌注!”
沈鹤之?大概本也没有当真要挟持崔见山的打算,如今他已成功动摇了一众同门,便没再?急着对崔见山出手,而是道:“祝师妹被怀疑与魔族勾结尚未有定论?,阮师叔因?与上任掌教?,也就是我师父是挚交好友,便离开悬渊地牢,维护他的女儿,又?令小师叔外出寻找真相?......”
“三位师叔,”沈鹤之?目光灼灼地看向了三峰长老?,“我实?在?不明白,你们为何就这般等不及,就不能等小师叔回来再?下定论?吗?”
“还是说,三位是觉得......只要在?此时咬定祝师妹勾结魔族,再?将她迅速处置,便能顺利拿到她手中的掌门令?”
他如此清晰地将事情讲明,就是要让其他弟子也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众弟子也果真神色变幻,心?中皆有了自己的计较。
崔见山不禁怒道:“太虚剑川乃昆仑三仙宫之?一,怎能被旁人要挟!”
他剑指沈鹤之?,大声?斥道:“今日不听令起阵者,皆与他、与阮秋楹一般,乃是太虚宫的叛徒!”
可?也就在?这时,一声?冷笑从天际传来,那声?音不大,却足以令所有人听清,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崔见山,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剑术不见得精进多少,冠冕堂皇的话倒是一套一套的。”
这声?音突兀出现,所有人都齐齐向天边望去,崔见山的表情立时变得极为难看,阮秋楹却露出几分喜色,低声?说了一句:“他们终于来了。”
云挽不认得那声?音,心?中却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而那话音落下之?后,竟有一道碧绿色的剑光从天而降,径直插在?了空地之?上。
众人定睛一看,就吃惊地发现,那柄剑竟是小师叔的本命剑,碧朝海。
而更令他们吃惊的是,此时那柄剑的剑刃上,正串着一大团如胶质般蠕动的魔气。
那团魔气被封魔链捆着,不停挣扎地同时,发出了痛楚怪诞的尖叫声?,隐隐露出几分人形,又?被锋利的剑刃死死钉在?地上,脱不开身。
从魔气之?中不停伸出凌乱的肢体,不住地四处乱抓着,仿佛那团魔气本就是由成千上万的不同灵魂构成的,又?好似是将不同的肢体缝补在了一起。
这就是独属于天魔的特性?了,它本就是由成千上万的人的负面情绪组成,天魔自也拥有着千万张面孔,因?此它的残魂才能变幻成任何人的模样。
眼前一幕实?在?太过骇然,所有人都露出惊恐之?色,就连此前一直叫嚣着的三峰长老?都脸色难看地沉默了下来。
而片刻之?后,一道遁光也终于出现在了此地上方。
一只巨大的玉葫芦凌空而立,上面站了三个人,为首的是一名身着紫衣的女子,而在?她身后的另外两?人,云挽都认得,一个是谢玉舟,另一个竟是药仙宫宫主扶向柔。
玉葫芦很快落地,又?迅速缩小,被扶向柔一拂袖收了起来,而那紫衣女子也到了众人近前,云挽这才彻底看清她的脸。
她生得美艳,浓妆艳抹,朱唇如血,黑眸又?似耀星般明亮,带着一种极具视觉冲击地妖异妩媚。
仔细观察之?下,云挽就有些吃惊地发现,这女子的五官轮廓竟和?谢玉舟有五分相?似。
崔见山也在?这时,缓缓念出了她的名字。
“谢绮眉......”
他的目光在?女子身上扫过,又?看向了站在?她身后的扶向柔,这才冷声?道:“不知星机宫宫主和?药仙宫宫主同时来访是何意思?”
谢绮眉......原来她就是星机宫宫主谢绮眉!
云挽的目光紧紧落在?她身上,心?底不禁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情绪。
她从前在?藏灵峰中读过这位星机宫宫主的手稿,对她一直有几分有限的了解,也曾暗暗猜测过这位大名鼎鼎的掌门会是怎样一个人,却没想到,她竟会在?今日这样的情形下,见到她本人。
随后云挽又?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这位谢掌门与小师叔一般,同样姓谢,他二人的模样又?有几分相?似,难不成他们之?间当真有什么别的关系......
阮秋楹似是看出了云挽的疑惑,她低声?对她道:“谢掌门是谢师弟的亲姐姐。”
云挽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阮秋楹便又?道:“知晓此事的人很少,谢师弟亦不愿被人称为‘谢掌门的弟弟’,所以他不会主动与旁人说。”
谢绮眉此时已双手环胸,扬起下巴,趾高气昂地看向了崔见山。
“崔道友,昔日的祝兄都不会与我这般说话,你这都还没当上太虚宫的掌教?呢,就对我这般嚣张?”
她所提及的“祝兄”自是指云挽的父亲,也就是太虚剑川上任掌门祝言昂。
她慢吞吞上前几步,走至了那被钉在?地上的魔气团旁,这才朗声?道:“今日造访贵门派,为的便是这天魔残魂的碎片!”
“众所周知,天魔伏诛之?后,其魂魄被撕裂成三块,分别镇压于昆仑三仙宫的禁地之?中,而我与扶道友作为三宫掌门,自有看管天魔残魂之?责。”
“近日太虚剑川的谢长老?找上门,我等才发现,原该被关押在?星机宫禁地中的天魔残魂,竟已在?二十余年前逃脱,还现身于了太虚宫,被太虚宫的一名弟子在?禁地浮玉林中遇上。”
谢绮眉手臂一伸,指向了那被钉在?地上的魔气:“为查明真相?,我等迅速行动,将它捉拿,又?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望仙道,便是想见一见那名拼死抵抗天魔的弟子,再?向她询问一番当日的细节!”
谢绮眉不愧是一宫之?主,说起话来自带一股威严气,几乎立时便洗清了云挽的嫌疑,甚至隐隐将她说成了除魔卫道的英雄。
她目光四下看去,高声?问道:“不知那位弟子此时在?何处,贵门派可?否将她请出让我见上一面?”
她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扭头看向了云挽,谢绮眉便也顺着众人的目光看来。
她的视线先落在?了阮秋楹身上,她目光闪烁了一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很显然,她与阮秋楹,应当是旧相?识。
谢玉舟站在?谢绮眉身后,此时也看向了云挽。
“快过来!”他笑盈盈地冲她招了招手。
云挽略作犹豫,便几步走出,走至了众人面前。
这次阮秋楹没再?阻拦她,她向谢绮眉抱拳一拜,道:“弟子祝云挽,见过谢掌门。”
谢绮眉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你便是祝兄的女儿了,倒是与昔日的祝兄有几分相?似。”
看谢绮眉的模样,她应当不是什么好说话的性?子,但此时与云挽说话时,她的语气却很温和?,令云挽那颗始终处在?煎熬的心?也慢慢回落,逐渐安稳了下来。
谢绮眉和?谢玉舟的气质其实?差距很大,或许与她那张浓妆艳抹的脸有关,她乍一出现,云挽便觉得她身上带着一种隐约的邪气。
可?此时此刻,她竟觉得谢绮眉其实?和?谢玉舟很像。
“说说看吧,”谢绮眉道,“你与天魔相?遇的前因?后果,都说出来让我听听。”
第063章
云挽不再犹豫, 当即便将?浮玉林中的事讲了?出来,从撞见?崔檀昭与虞惊意争吵开始,再到跟随崔檀昭前往禁地, 识破天魔的身份。
她这次再无隐瞒之意, 因为她知道,谢绮眉一定会相信她的话。
最后说?到凌苏苏突然?出现, 一剑斩杀崔檀昭时, 她忍不住偏头?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沈鹤之。
无霜剑还被他提在手中, 他的目光同样落在她身上, 这也是自他出现在此?之后, 两人第一次对上视线, 只是听她提及这些时,他却?并未露出任何吃惊之色, 仿佛早便料到她会说?什么了?。
云挽来不及细思沈鹤之到底在想什么, 崔见?山便怒斥一声:“一派胡言!”
他指着云挽厉声道:“我与其他弟子赶往浮玉林时,分明亲眼看?到你一剑重伤凌苏苏,你如今却?将?她指认为凶手!如此?黑白颠倒,竟还想让我等相信!”
云挽并未因崔见?山的严词厉色而有任何退缩之意,她不卑不亢道:“正是因凌师妹突然?现身, 伤及了?崔师姐的性命,我未能立即辨出她是谁,这才对她出了?手。”
崔见?山还想说?些什么,谢绮眉却?道:“与其在此?争辩, 不如直接将?那位弟子请出来,听听她是如何说?的。”
“她身受重伤, 现在还未醒来。”突然?开口?的,竟是沈鹤之。
他此?言一出, 众人皆转头?望向他。
太虚剑川的弟子不禁都?反应了?过来,若无眼下这场意外?,沈鹤之和凌苏苏,云挽和小师叔,这四人本该举行一场空前盛大?的结契大?典。
原是双喜临门?,却?没想到闹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他们?的目光忍不住在云挽和沈鹤之之间游弋,?*也有人想起了?昔日的光景,那时云挽入门?不久,被沈鹤之带回了?飞泠涧,众人皆说?沈师兄对待这个师妹很是上心,说?不定未来会为她破无情道,又有谁能想到,日后的他们?,竟会各自觅得良人。
谢玉舟笑了?起来:“身受重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没咽气就?行。”
他的语气有些像在说?风凉话,甚至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沈鹤之抬眸冷冷看?了?他一眼,谢玉舟便伸手搂过扶向柔的肩,笑道:“药仙宫宫主都?被我带来了?,还担心凌师侄不能及时醒来、交代事情的经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