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沈鹤之?开口,他就主动道:“之?前不是说好了,你去询问云挽细节,我?来?此?处寻找线索吗?”
他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这么快就问完了?云挽怎么说的......”
“不是......”沈鹤之?嘴唇轻动了动,“云挽不愿与我?说,她执意要见你。”
谢玉舟不禁露出疑惑之?色:“她为什么不跟你说?”
少年偏头看着他,他那副几乎带了几分天真的神色,突然就让沈鹤之?觉得有些刺眼,他移开视线,低声道:“她是觉得......我?不会相信她说的话......”
谢玉舟张了张嘴,反应了好半天,脸上的神情也一阵变化,好半晌,他突然一拍脑门道:“我?明白了!如果是那样?的话,她的确不会跟你说。”
沈鹤之?蹙眉再次看向他,眼底满是询问之?色。
谢玉舟便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如果有一天,云挽和凌苏苏吵架了,你帮谁?”
“自?是谁占理帮谁。”
谢玉舟听?罢嗤笑?一声,脸上竟难得露出了几分嘲意:“沈鹤之?,你以为你在端水吗?还谁占理帮谁,若是我?的话,我?可只会帮亲不帮理!若有人胆敢欺负云挽,我?可不会在乎是不是云挽有错在先,我?定是站在她那边的!”
“更何况,你所?谓的理,又是谁的理呢?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公平道理可讲,若是云挽和凌苏苏二人皆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只是这个选择也让她们站在了对立面,你又要帮谁的理?”
他这个问题让沈鹤之?一下子怔住了。
“难怪云挽不信你呢,”谢玉舟的语气?几乎有些尖酸刻薄,“是我?我?也不信你。”
“沈鹤之?,你这副模样?,我?真的很?想揍你!”谢玉舟的手甚至都忍不住捏成了拳头,“你若坚定地选择你那个凌苏苏,我?还能敬你几分,可你如今这般摇摆不定又算是什么?”
“什么意思?”沈鹤之?抿紧了唇,面上不解之?色更浓。
“你当真是身在此?山中,连这也看不明白了?”谢玉舟道,“云挽要说的,定是会对凌苏苏不利的话,你如今是凌苏苏的未婚夫,她要如何对你说?她又如何能开口说?她说了,你会相信吗?”
谢玉舟这番点破令沈鹤之?僵在了原地,他也恍然知晓了云挽为何会对他那副态度,一种极复杂的心绪从心底升起,他下意识想去反驳谢玉舟,却?又不知该反驳些什么。
谢玉舟紧盯着沈鹤之?,也是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了什么,目中厉色一闪,五指便在此?时猛地探出,狠狠抓向沈鹤之?的耳后。
沈鹤之?的反应很?快,他身形微晃,就轻易躲开了谢玉舟的袭击,但劲风袭来?,他鬓角发丝荡开,露出的耳后皮肤上,竟正扎着一根银针。
“你受伤了?”谢玉舟问道。
沈鹤之?的脸色很?阴沉,他只简短地回答了三个字:“不碍事。”
“你伤重?到需得靠这种办法强行支撑,这叫不碍事?”谢玉舟很?恼怒,“是崔见山将你打伤的?可以他的实力他不可能近你的身才对。”
“别问了,”沈鹤之?后退一步,避开了那少年的锋芒,“云挽还在等你,你若不在崔见山提审她之?前向她问清楚,到时要如何为她洗清嫌疑?”
谢玉舟根本不甘心,他再次探手而出,向沈鹤之?抓去。
可真要论?起来?,他并不是沈鹤之?的对手,他的手腕很?快被?轻易擒住。
“我?伤得不重?,只是苏苏如今受了重?伤,云挽又身陷囹圄,我?怕耽误要事,才出此?下策,”沈鹤之?顿了一下,“云挽是你的未婚妻,你既那般看重?她,便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似是怕谢玉舟不信,沈鹤之?竟抬手自?行将耳后银针取出,而此?举之?后,他的脸色与神情也并无任何变化,仿佛的确如他所?说,他根本没受重?伤。
谢玉舟面上闪过狐疑之?色,他皱眉打量了沈鹤之?片刻,在确定他真的无事之?后,才道:“那我?先去找云挽了。”
沈鹤之?点头。
谢玉舟走得匆忙,因此?他并未注意到,他离开后不久,空气?中便蔓延开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在青年的那身白衣之?下,像是突然裂开了无数道伤口,浓稠的血从他指尖滴落,又很?快打湿了他腹部的衣衫。
沈鹤之?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面无表情地捂住了腹部的伤口。
......
地牢狭窄阴暗,云挽靠在石床上,手指轻轻摆弄着那佩戴于左手之?上的银铃手链。
铃铛轻晃,却?并未发出任何声响,那份古怪的寂静,令云挽竟有一瞬产生了自?己的耳朵仿佛出现?问题的错觉。
得益于这件护身灵器,她在浮玉林中两次遭遇来?自?天魔残魂的致命攻击后,都未真的当场丧命,甚至连崔檀昭被?控制着刺穿了她腹部的那一剑,真落在她身上后,也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
云挽一时觉得庆幸,一时又觉得很?不是滋味,每当她想彻底划清与沈鹤之?的界限时,就会在不经意间察觉到他对她有多好......
外间突然传来?声响,云挽连忙收起思绪,坐直上半身,有些紧张地探头看去。
好在出现?在她视线中的并非是崔见山派来?提审她之?人,而是谢玉舟。
“小师叔......”云挽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在此?时落下,看着走至她面前的少年,她眼眶一酸,差点哭出来?。
谢玉舟见她衣衫上还沾着血迹,连忙道:“我?急着赶去浮玉林寻找线索,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你,你的伤如何了?”
“我?伤得不重?,”云挽道,“小师叔,你先听?我?说,浮玉林之?内的事非同小可,旁人我?都信不过,所?以只能告诉你。”
浮玉林中发生的事,令云挽觉得委屈,可除了谢玉舟,她却?不敢将真相告知给任何人,因这宗门之?中,无一人能信得过。
崔见山是太虚剑川当今的掌权者,却?无能分辨是非,更无法解决天魔残魂外逃一事。
这一刻,云挽是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上位者的无能,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云挽拉住了谢玉舟的手,语气?凝重?地将遭遇了天魔残魂一事详细地讲述了出来?。
其中她重?点提到了天魔残魂亲口与她说的,有关于她父亲死因之?事。
谢玉舟听?完之?后,表情也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此?事至关重?要,你不直接与崔见山说明是对的,他如今沉溺于丧女之?痛中,说不定根本不会相信你所?言......”
“而且我?此?前在浮玉林内探查,并未察觉到任何魔的痕迹,被?关押在太虚剑川内的那片天魔残魂一直被?阵法封印在芙蓉树的树根里,那道阵法同样?完整无损,毫无被?入侵过的迹象......但听?了你所?述之?事,我?现?在怀疑那阵法之?中封存之?物已经被?取走了......”
“那要怎么办?”云挽问他。
谢玉舟却?突然道:“你还记得阮秋楹吗?”
云挽点头,谢玉舟便又道:“我?接下来?会离开太虚剑川一趟,这段时间,为免有人想杀你灭口,也为免崔见山拎不清地继续找你麻烦,我?会将你托付给她。”
说到此?处,谢玉舟捏紧拳头,愤愤道:“沈鹤之?现?在是个当局者迷的蠢货,别说你不信任他了,我?都不敢相信他!谁知他会不会做出什么超出我?们预期的事。”
“更何况,”谢玉舟看着云挽道,“我?听?你所?言,总觉得凌苏苏有些古怪,虽然没有证据,但我?现?在很?怀疑她......”
“为何这么说?”云挽不明白。
谢玉舟“哼”了一声:“浮玉林乃是太虚剑川的禁地,你出现?在那里,是追着崔檀昭去的,她又为何也会如此?恰巧地出现??”
“她那时对崔檀昭出手,说是为了救你,可她明明可以选择只将崔檀昭打伤,令她无法再攻击你,但她竟直接把她给杀了。”
“不管怎么说,崔檀昭都是大长老的女儿,她到底为何能对她下如此?狠手?”
“更何况,”谢玉舟道,“你不觉得她这个人很?奇怪吗?自?她入门之?后,你就一直在被?针对。”
“先是因与她比试,本命剑被?沈鹤之?失手震碎,紧接着门内就到处谣传你因心悦沈鹤之?而欺辱凌苏苏......”
“这之?后便是炼剑锋一事,”谢玉舟道,“我?实在想不明白,凌苏苏一个修行之?人,到底为何会那么不小心地跌入地火之?中,还逼得你不得不使出回溯示魂之?法自?证清白。”
谢玉舟的话让云挽下意识攥紧了拳头,但她还是低声道:“或许她的确是不喜欢我?的,因为她早就看出我?喜欢沈师兄了......”
“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吗?”谢玉舟提醒道,“回溯示魂之?法短时间内不能重?复使用,你不久前才用此?法自?证,如今又遭人污蔑,却?连自?证的手段都没了......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云挽有些吃惊,谢玉舟就又道:“表面来?看,也许凌苏苏是因为看不惯沈鹤之?对你太关心,但往深处想,也说不定是别的什么原因?我?说不清楚,总之?是我?的直觉......”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谢玉舟道,“我?们先将这个难关渡过......”
“不过沈鹤之?只要一天还与凌苏苏不清不楚的,我?就没办法完全信任他,更何况他身负厄骨,这么说可能有些伤感?情,但他本身就充满了危险和不确定,我?们不得不防他......”
谢玉舟的一番话,让云挽的心跳都有些变快了,那种许久未曾感?受过的动荡飘摇的不安,又慢慢袭上心头。
“小师叔,还有一件事。”云挽翻出了手掌,那枚荧蓝色的蝴蝶很?快就浮现?而出。
“这是......移情蛊?”
谢玉舟刚刚在听?云挽讲述那些内容时,便已经知晓崔檀昭是为了得到移情蛊,才将那天魔残魂假扮的邪修带去了禁地,如今看到此?物,自?然立马认了出来?。
云挽点头:“这枚移情蛊之?上沾了我?的血......它好像认我?为主了,我?不知该将它交给谁......”
“交给旁人做什么!”谢玉舟差点跳起来?,“这东西落到你手中了你不早说!我?现?在就去将沈鹤之?叫过来?!”
“为何要叫他来??”云挽疑惑地看着他。
谢玉舟理所?当然地道:“不是说这移情蛊可以将中蛊之?人对心悦之?人的爱意完全转移至下蛊之?人身上。”
“你既有了此?物!当然要把它用在沈鹤之?身上!那个凌苏苏还不知道有着什么目的,沈鹤之?如今喜欢她,我?真怕等到她露出真面目那日,沈鹤之?会拎不清地做出些混帐事来?。”
“但有了这移情蛊,沈鹤之?日后就会喜欢你,我?们也可一劳永逸了!”
云挽有些茫然地看着谢玉舟,她没想到他竟会这么说,又或者,以谢玉舟的性?格,这的确是他能说出的话,而在他的怂恿下,她竟真的在这一刻动摇了......
若她将这枚移情蛊用在师兄身上,她不就能得偿所?愿了吗?且她绝不会做出伤害背弃他之?事,自?不必担心厄骨因此?被?诱发......
云挽很?快又将这念头掐灭了,她摇头道:“不能这么做。”
她抿了下唇,声音里透出几分苦涩:“移情蛊一旦破了,后果会更严重?的。”
更何况,移情蛊带来?的爱,只是一种自?我?欺骗,一种幻梦一般的假象,那也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到了那时,他每多爱她一分,她就会愈发清醒地明白,那本就不该是属于她的。
她的话也算提醒了谢玉舟,他冷静了下来?,细细思量一番后,他点头道:“此?法的确有诸多不合适之?处,先不论?移情蛊一旦破了会如何,此?物来?自?归墟魔域,且其功能似是可改变既定因果......你若是用了它,未来?必会付出成倍的代价......”
谢玉舟叹了口气?:“这枚移情蛊你就暂且收着吧,现?在面对的危机很?多,你也别着急,咱们一件件地来?解决。”
云挽并不急,但谢玉舟却?很?急,他甚至没留下来?再与她多说些什么,就匆匆离开了。
云挽又独自?一人待在地牢中,不时看着自?己的掌心发呆。
小师叔离开后,沈鹤之?再未出现?。
云挽不清楚谢玉舟有没有将她所?说那些告知给沈鹤之?,她亦猜不出他会是怎样?一副态度,而当天晚上,崔见山便派出弟子前来?提审她了。
奇怪的是,那两名执事弟子,走至地牢后,竟在即将靠近她的牢房时,被?一道透明屏障挡住了,再难寸进分毫。
云挽起初觉得茫然,但随后就突然反应了过来?。
是阮秋楹来?了。
那两名弟子最终无功而返,不久之?后,崔见山就亲自?现?身在了这处憋闷的地牢中。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二长老别叙和三长老程惠风也一同跟了过来?。
想来?戒律堂地牢遭人入侵一事,触犯了三峰长老的权威,令他三人皆聚集在了此?处。
崔见山的脸色很?难看,看到云挽仍安坐在石床上后,他甚至愤恨地捏紧了拳头。
如水波般的灵气?缓缓荡开,以云挽为中心,将她身处的整间牢房都包裹在了其内,而阮秋楹也终于在此?时现?身。
与三峰长老呈对峙之?势,她却?不露丝毫慌乱神色,反倒看起来?不卑不亢。
“阮秋楹,”崔见山一字一顿地吐出了她的名字,“你铸成大错,理应被?关押在悬渊地牢中,如今越狱而出,又出现?在此?,是何意思?”
“还请三位止步,”白衣女子却?只是环抱着一把剑,站于云挽身前,“在谢师弟回来?之?前,任何人都带不走她。”
崔见山冷哼一声,猛地拔出了配剑,而站在他身旁的两位长老也同样?祭出了自?己的本命剑。
“阮师妹,你以戴罪之?身,擅离悬渊地牢,又执意护着你身后这私通魔族之?人,是打算成为太虚剑川的叛徒吗?”程惠风质问她。
别叙也道:“祝云挽虽是掌门师兄之?女,却?并未在他身边长大,掌门师兄痛恨魔族,她却?不一定如此?,阮师妹何必念着这份旧情,如此?是非不分?”
这剑拔弩张的一幕,让云挽也有些坐不住了,她紧绷着,不知阮秋楹会如何应对。
阮秋楹没有回答任何人的问题,只拔出本命剑,横在胸前,再次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在谢师弟回来?之?前,任何人都带不走她,我?说到做到。”
崔见山怒笑?一声:“阮秋楹,你道心破碎,修为早已停滞不前,又与悬渊地牢中被?关押多年,剑术未有任何精进!你当真以为我?们三人会怕你不成?”
崔见山很?愤怒,阮秋楹却?平静异常,她简短地吐出了一句话:“你们随时可以动手。”
“好!”崔见山道,“你既要做这个叛徒,我?们也不必再顾念昔日的同门情谊!”
说罢他大喝:“结剑阵!不需手下留情,直接将她斩于剑下!”
别叙和程惠风闻言皆脚下错步,身形晃动,与崔见山一同隐隐将阮秋楹包围在内,而三人手中的剑也连续斩出。
剑风飒飒作响,剑阵瞬间凝结而成。
太虚剑川乃是昆仑三仙宫之?一,而三峰长老又是宗门的领袖,他三人结出剑阵使出的全力一击,必是不可小觑。
云挽被?阮秋楹挡在身后,自?不会被?波及,但如此?近距离之?下,她还是能感?觉到那股惊人的气?势,那也是此?时的她难以企及的高度。
虽然谢玉舟说过,阮秋楹是当真太虚剑川中的最强战力,但就像崔见山说的那样?,阮秋楹早因祝言昂身死之?事道心破碎,又长年被?关押在悬渊地牢之?中,剑术未有精进,她当真能接下如此?强力的一剑吗?
云挽不禁为她捏了一把汗。
而阮秋楹也用她的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她的剑芒,是一种清浅的白色,骤然斩出的瞬间,云挽竟隐隐嗅到了茉莉花的味道。
并不令人察觉到任何暴戾,仿佛那一剑本就不是一招攻击,反而像一个轻落下的吻,一个柔软的拥抱,又像是一个充满了哀伤的梦......
可就是这样?的一剑,竟令天地变色,那来?自?三峰长老的攻势在这道剑芒之?下瞬间土崩瓦解,这座幽暗的地牢也在一瞬后被?夷为了平地。
灰尘落尽,月光照射而下,几道残星摇晃着挂在天际,显出几分荒诞。
三峰长老被?反震的力道击得狼狈后退,那白衣女子慢慢垂下手腕,收剑回势。
“我?说过,”她轻声道,“今日没有人能带走她。”
云挽微微瞪大了眼睛,呼吸都不自?觉变快了。
真要说起来?,她与阮秋楹的接触其实并不多,但她对阮秋楹,却?有着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她也不知是因阮秋楹与她父亲关系密切,还是因她们之?间有着如此?相似的经历,她对她便总有种同病相怜之?感?。
云挽一直有些同情她,又或许她其实是在同情自?己。
可就是这样?一名道心破碎的剑客,却?在今日,用最温柔的姿态,斩出了她见过的最强一剑。
令人艳羡敬佩,又让人唏嘘叹惋......
第060章
戒律堂位于望仙道的边缘, 靠近思过崖,除了被安排在此处当值的弟子,平日里基本不会有人路过。
因此阮秋楹的那一剑倒也没波及到无辜者?, 只是原本在附近巡逻的弟子皆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一个个都?远远地围了过来,借着月色, 小心翼翼地向那废墟中央的女子看去。
阮秋楹穿着的那身白衣是太虚剑川的门服, 但一众弟子却愣是无人认得她, 他们疑惑地猜测着她的身份, 又觉得不可思议至极, 毕竟三?峰长老?在她面前, 竟显得那般的不堪一击。
太虚剑川之中,何时有这般厉害之人了?
“阮师妹, ”崔见山咬牙切齿道, “你如此行径,又怎么对得起早逝的师父?”
他眼见着不敌阮秋楹,居然直接搬出了师父来压她。
只可惜阮秋楹本就不是会被世俗观念束缚的性子,自不会被触动分?毫。
若崔见山以祝言昂来激她,也许还会起些效果, 但是祝言昂的女儿此时就正?阮秋楹护在身后的,这条路自是行不通的。
眼下这种情况,和外敌入侵其实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这个外敌不算是真的“外人”, 且她对屠杀宗门弟子也没兴趣。
若掌门令在崔见山手中,他完全可以打开护山大阵, 将阮秋楹困杀于其中。
那阵法乃是初代祖师留下来的杀招,任是阮秋楹再厉害, 也必会不敌。
可惜即使所有人都?将崔见山视作太虚剑川的掌权者?,他也的确不是掌门。
只要?一想?到这点,崔见山心底的愤恨之意就愈发浓郁,他盯着那被阮秋楹护在身后的少女,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将她碎尸万断。
程惠风蹙眉看着阮秋楹,犹豫片刻,她主?动上前一步,语气还算温和地道:“阮师妹,我知?晓你会这般,是不愿相信祝云挽私通魔族、戕害同门。”
“她毕竟是祝师兄的女儿,我们亦不愿相信她会做出这等事来,但现在证据确凿,我们既是太虚剑川的长老?,就不可能放任不管。”
她说话的同时,偏头看了别叙一眼。
别叙也点了点头,他对崔见山道:“崔师兄,我们不如让阮师妹亲眼看看证据,也省得她拎不清地做些糊涂事。”
云挽其实很不解,若说崔见山认定了她私通魔族,是因为突遭丧女之痛,变得冲动行事,那为何另外两位长老?也会如此坚定认同他呢?
此事涉及浮玉林,本就非同小可,他们凭什么能这般武断地定她的罪?
云挽也很好?奇他们会拿出什么证据,她就见崔见山冷笑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了一枚传音石,低声吩咐道:“将人带来戒律堂。”
不过片刻,一道遁光就从天边而来,落至了众人面前后,两道身影也随之现出,一人是虞惊意,而另一人竟是被缚灵索困住的周晴。
周晴看起来极为狼狈,她披散着头发,衣衫上也沾着泥污,双目红肿赤红。
她一出现,便被虞惊意一把推至地上,跪到了崔见山面前。
凌乱的发丝垂下,挡住了她的脸,她低着头,一声不吭,云挽却猛地站了起来,一颗心也慢慢地沉了下去。
眼前的废墟令虞惊意稍愣了愣,他向云挽和阮秋楹的方向看了一眼后,眼神变得有些怪异,但随后他便冲着崔家山抱拳道:“门中弟子都?知?晓,与祝师妹关系最好?的便是周师妹了,可周师妹这一身修为却并非是她自己修炼出来的,而是靠着禁术!”
“噬魂咒本就来自归墟魔域,是可逆天改命、修改根骨资质的禁术!若非这二人狼狈为奸、勾结魔族!她又是从何处学来的禁术!?”
崔檀昭身死一事对虞惊意的打击显然不小,他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情绪激动,尾音都?带上了压不住的怒意,似是恨不得立即将云挽和周晴挫骨扬灰。
周晴终于在这时抬起了头,她神色中带着一种不屈的倔强:“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所修禁术与云挽无关!此事是我自己的选择!”
虞惊意冷哼了一声:“你还要?狡辩到何时?”
周晴抿紧了唇,瞪视着虞惊意:“我修炼禁术是我有错在先,你们依照门规惩戒我,我亦无悔!可你们凭什么污蔑云挽!她根本什么都?没做错!她凭什么要?因你们的偏见认罪!”
她又扭头看向了三?峰长老?,呼吸剧烈起伏着:“依我看,什么昆仑三宫太虚剑川!上位者无能到是非不分?,用这等手段去针对一个弟子......”
她话还未说完,崔见山便放出了威压,令她再支撑不住。
她面露痛苦之色,扑到在地的同时,也吐出了一口血。
云挽按耐不住了,她下意识就想?上前,阮秋楹却拉住了她的胳膊,冲她摇了摇头。
周晴修炼禁术一事云挽是知晓的,所以她也明白,一旦此事曝光,就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云挽紧攥着拳头,终于主?动开口:“虞师兄,你说我与周师姐私通魔族,是否太过武断。”
她道:“那日我会出现在禁地,是因无意间在山门附近撞见了虞师兄与崔师姐争吵,听?说了崔师姐在与邪修做交易一事。”
“此事虞师兄在场,自也可以作证,我看到崔师姐肩上落有芙蓉花的花瓣,便想?到浮玉林中恰有一棵芙蓉树,因担心禁地出事,才悄然前往,谁知?竟正?撞见了崔师姐在与邪修做交易的一幕。”
在云挽看来?*,虞惊意还算是非分?明,可她这般说完后,他却好?似更怒了。
“你说得没错,崔师妹起初的确是在与邪修做交易,但那邪修本也是你带来的!”
他指着云挽怒斥道:“你所修的情人咒正?是从那邪修手中换取来的,最先与他做交易之人不就是你吗!”
“你本就与他有所联系,这才将他引来太虚剑川,又诱惑崔师妹与他接触,伺机伤了崔师妹的性命!”
“更何况!浮玉林是不允许弟子进入的!你又如何知?晓其内栽种有芙蓉树?”
云挽有些吃惊,她没想?到虞惊意竟是这么想?的,她看向了阮秋楹,却见阮秋楹也扭头朝她看来,只是她的神色却有些古怪。
阮秋楹什么都?没说,她很快又转开了视线,好?似根本就不在意旁人都?说了些什么,只仍挡在云挽身前,未有任何动摇之意。
“还有一事,”崔见山看着云挽,“一年前凶冢那次意外本就存疑,前去除秽的弟子全部?阵亡,却唯有你活了下来,不正?是因为你本就和魔族是一伙的吗?”
“够了!”厉呵出声的,竟是趴在地上的周晴,她几?乎是挣扎着起身,“你们又何曾知?晓过一年前凶冢之事对云挽造成过多大的伤害!她亲眼看着师兄师姐死在面前,甚至因此生了心魔!你们甚至拿不出切实的证据来,凭什么这般污蔑她!”
“那些死去的师兄师姐,用性命维护云挽,令她幸免遇难,不是让她活着出来被你们这般对待的!”
在刚相识时,云挽与周晴的关系其实算不得多好?。
因云挽知?晓周晴修炼禁术,两人皆小心戒备着彼此。但一年前的凶冢一事,却让两人越走越近,周晴一直都?理解云挽的痛苦,她亦是那段时间里唯一陪伴在她身边的人。
周晴指着崔见山的鼻子,几?乎有些癫狂地大笑着:“谁不知?道你针对云挽仅仅就是因为掌门令在云挽手中!你如此小肚鸡肠,怎么比得过昔日的祝掌门!”
“祝掌门身死之后,你大权在握,却如此苛待他的女儿,说出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要?我看,你女儿会死,你有什么资格去怪别人!本就是你自己做的孽!真正?对不起崔檀昭的人,分?明就是你!”
周晴这番话完全是踩在崔见山的痛处在骂,他也果真被激怒了,一道剑气迅速打出,向周晴击去,可在那道攻击真正?落下之前,浅白的灵光却骤然荡开,将周晴护在了其中。
阮秋楹出手了。
她的神色极为冷漠:“依照太虚剑川的门规,修炼二类禁术者?,只需废去修为、逐出师门......崔师兄是要?在此杀了她吗?”
崔见山怒道:“此人勾结魔族!杀了她又何妨?”
“崔师兄,”阮秋楹道,“这等冠冕堂皇的话,与别人说说就算了,倒也不必在我面前卖弄。”
“你!”崔见山握着剑的手都?收紧了,可他根本不是阮秋楹的对手,自也不可能伤得了她。
周晴却在此时从怀中掏出了太虚剑川的弟子令牌,大声道:“我修炼禁术,是我有错在先!我认罪!也愿接受门规的处罚!但云挽未曾私通魔族!她与魔族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不能因我之过而随意污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