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崔檀昭,面上?尽是痛苦之色,那些魔气显然给她造成了不?小的疼痛,她便冲着不?远处的“青年”厉声尖叫:“你放开我!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你为何还要将魔气种入我身体中?!”
“别这么激动?呀,”青年倒是气定神闲地笑了笑,“你越是激动?,魔气的流转速度就?会越快,或许过?不?了多久,你就?与我一般,是真正?的魔了。”
他的话令崔檀昭惊惧不?已,她奋力地挣扎着,可那些丝线却紧贴着她的皮肤不?停蠕动?着,像细长的虫子,一点点地占据着她的经?脉,蚕食着她身体之中?的灵气。
“崔姑娘,你这般挣扎做什么?”青年双手环胸,偏头?看着崔檀昭,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不?是恨你父亲吗?你不?是根本不?在乎昆仑墟的死活吗?为何现在又?不?想入魔了呢?像我一样当个魔有什么不?好的?”
“不?!不?!”
崔檀昭很?绝望,可她此时狼狈的模样,却未能动?摇那青年分毫。
他很?快便缓缓转过?头?,目光也随之落在了云挽脸上?。
“很?可惜,”青年眼底闪过?一抹浓烈的杀气,“你和你父亲一样,让我觉得厌恶,我不?能让你活着离开。”
他说着,手指就?冲着崔檀昭轻轻一点,冷声吩咐道:“今日,你便在这太虚剑川的禁地中?,将她杀了吧。”
“也算是用祝言昂女儿的血,来祭奠我被关押在此多年的屈辱......”
云挽意识到了什么,她提剑便想向那青年冲去,却被崔檀昭刺来的剑挡开了。
青年笑道:“我可还有很?多事要做,就?不?在此不?奉陪了...... ”
“真不?知若是有一天,昆仑墟的人知晓了祝言昂和他女儿,都是死于我之手,会是怎样的反应......”
他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云挽瞪大了眼睛,他竟然说,她父亲是死在他手中的!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挽奋力抵开崔檀昭的剑,却只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衣摆,只晃神间?,那青年就?消失在了原地,再找不?到任何痕迹。
他......逃走了。
崔檀昭在魔气的控制下,身法变得极快,力气也巨大无比。原本的她根本不是云挽的对手,此时云挽却几乎有些招架不住她的攻击。
也或许是腹部的伤口,和那拍在她肩上?的一掌,令她并不?处在最佳状态,加之她本命剑碎裂已久,如今的武器算不?得太趁手,只是抵挡住崔檀昭的攻击,云挽都已经?觉得很?吃力了,她不?得不?打消去追那天魔残魂的念头?,全力以赴地应对着崔檀昭。
崔檀昭本人的状态其实很?差,她脸上?沾满了泪痕,身体却被魔气操控着,不?敢不?顾地向云挽冲来,而在那些魔气的作用下,她的皮肤也隐隐开始发红,其上?似有生出魔纹的征兆,那双充满了绝望恐惧之色的眼眸,也在慢慢变得猩红。
“祝云挽......求你、求你救我......”
她哽咽着,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我不?想变成魔,我爹会杀了我的,我不?想死......”
这还是云挽第?一次听崔檀昭用这样的语气与她说话,她心中?不?禁觉得怪异,。
前的她,虽未明确表示过?,可她心底却是非常讨厌崔檀昭的。
她刚入门时,孤立无援,崔檀昭便时时来找她麻烦,甚至欺辱打压她,她讨厌她,甚至也曾讨厌到希望她能从这世上?消失。
可面对着眼前这个仓皇失措的崔檀昭,她却还是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她很?清楚,她已经?没救了。
若是侵蚀她的只是普通魔气,或许还可用净尘咒印尝试着祛除,但此时她身上?的魔气却是来自于天魔,即使崔见山亲自来了,恐怕也只能大义灭亲了。
“祝师妹,求你救救我......”崔檀昭一边卑微地向她讨饶,身体却又?矛盾地一次次攻击而来,显得那般地滑稽。
“我从未、从未喜欢过?沈师兄,我也没想过?要与你抢沈师兄,”她抽噎着,“我起初会讨厌你,与沈师兄无关,也与我父亲无关......是因我幼时见过?你父亲......”
云挽愣了愣,就?听崔檀昭道:“我那年不?过?五岁,父亲几?乎不?理会我,母亲修为不?济,一次她带我外出游玩,我们却撞上?了一伙邪修,是祝师叔、祝师叔将我们救了下来......”
“他说我根骨奇佳,是剑道奇才,假以时日,必会成为名镇一方的剑君......”
崔檀昭的声音都隐隐有些发抖:“祝师叔还说,待到我未来择选本命剑时,可去寻他帮我参谋,我那时便在想,为何我父亲不?是祝师叔、为何我父亲会待我与母亲那般冷漠,为何他那么自私,心中?永远只想着自己......”
“可那之后不?久,我便伤了根骨,修为再无精进的可能,而祝师叔也在不?久之后,意外身亡......”
说到此处时,崔檀昭早已泣不?成声。
从她听说祝言昂有云挽这么个女儿那日起,她便止不?住地怨恨她,这份怨恨与沈鹤之无关,与她父亲无关,甚至也与祝言昂和云挽无关,是因为她自己,是因她这些年的遭遇,是因她真正?怨恨的人,其实是她自己,也是这属于她的、无常而莫名的命运。
“祝师妹,求你救救我,”崔檀昭自己大概也知道,云挽根本救不?了她,但这时候,她却只能向她求助,“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云挽从前与崔檀昭有颇多恩怨,如今看到她落至这个下场,或许该评她一句“咎由自取”,再讽刺她几?句。
可那些话云挽却说不?出口,她也并不?觉得轻松,亦没有丝毫报复的快感......甚至于,她心底竟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情绪,而她握着剑的手,竟在此时感受到了一股轻微的灵气波动?,如绵延的潮水,源源不?断,取之不?尽。
那是......眠雪十六剑!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眠雪十六剑中?,她始终没有悟出的第?十七式。
谢玉舟从前便与她说过?,太虚剑川内,掌握着眠雪十六剑的人其实很?多,除他和沈鹤之以外,三峰长老和好些内门弟子也修炼有这套剑法。
只是这眠雪十六剑的精华,便在第?十七式和第?十八式上?,这两?招需得修炼之人通过?自身的经?历来参悟。
有的人参悟出的后两?式极度高?明,这套剑招便是一流的剑术,就?像沈鹤之那般;而有的人悟出的后两?招,却平平无奇,这眠雪十六剑施展而出时,便只是二流剑招,就?如谢玉舟这般,也因此,谢玉舟主修的剑术并非这套。
而三峰长老与其他修炼有此剑术的内门弟子,也是与谢玉舟类似的情况,所以眠雪十六剑在他们手中?,并不?算太厉害。
云挽从入道起,便一直在修炼这套剑法,只是或许因她入道本身就?晚,又?或许因她心中?还有许多迷茫,就?连她强行拔出的忘悲剑,也是一把无法与她相配的本命剑,所以她始终未能领悟出这至关重要的后两?招。
也是因此,眠雪十六剑在她手上?到底能发挥出多大的威力,她又?到底该不?该转修其他剑法,始终是个未知数。
据谢玉舟所说,每个领悟出后两?式之人,那两?式剑招都会被赋予极为独特的作用,比如沈鹤之的眠雪十六剑,后两?招分别可降下霜雪、燃起冰蓝极焰,一瞬间?冻凝住天地间?的一切有形之物;再比如谢玉舟,他的后两?式可令春生木长,草木繁茂,却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
这一刻,云挽紧握着手中?的剑,突然就?隐约明白了什么,她从前总以为,眠雪十六剑的后两?式,是要去她去参悟些什么,可她现在却恍然发现,她根本不?需去参照理解旁人的剑术,因这后两?招,是要她自己去创,是凭借着她的本心,依照着她的夙愿,完全由心而生。
此时此刻,她看着面前的崔檀昭,心底的念头?也越发强烈清晰,她不?想她死,她不?想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被魔气侵扰,变成一个面目全非的怪物。
“崔师姐,”云挽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天魔残魂刚刚所言,你应当都听到了吧?”
崔檀昭有些迷茫地看着她,就?听她道:“我希望你到时能帮我做个证,我想请星机宫与药仙宫宫主一同前来,寻找天魔残魂,并调查出我父亲真正?的死因......”
崔檀昭愣了愣,随后便反应了过?来,连忙点头?道:“我都听到了!我一定帮你作证!我知道错了,我们不?要让天魔逃走!”
“好。”
云挽的目光落在崔檀昭身上?,她也终于慢慢抬起了手中?的剑,她的感官仿佛突然变得极为敏锐,四?周的一切的细微变化都被她纳入眼底。
她能清晰看到崔檀昭经?脉之中?流淌的那股魔气,按理来说,这来自天魔的浓烈魔气,是不?可能被任何灵气攻击祛除的,可云挽却莫名在那股魔气与灵气交融之处,看到了一道明显的分界线。
她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只要她砍断那条线,崔檀昭就?能得救!
这便是她想创出的这第?十七式......
云挽的剑还未真正?落下,那第?十七式也还差一步成型时,一寸锋利的剑尖便从崔檀昭的心脏处破开,猛顶而出,而崔檀昭脸上?那带着些许期翼的神情,也瞬间?凝固。
她被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之人,一剑穿心,当场毙命,而云挽那即将聚起的一剑也顷刻间?被打断。
她灵气骤然受阻,心绪陷入茫然,这即将领悟而出的第?十七式也彻底被打断,混沌到再找不?到丝毫痕迹。
周围所见皆变得浑浊不?堪,云挽心底生出了一股巨大的怒意,手中?之剑也猛地刺出,几?乎是在崔檀昭心脏被刺穿的同时,锋利的剑尖就?没入了那不?速之客的左肩中?。
崔檀昭的身体慢慢倒下,她身后那人的面容终于露了出来。
待云挽看清她的脸后,她眼底的怒意却转瞬成了震惊。
“祝师姐,她入魔了,我、我是想救你......”
没入少女左肩的一剑丝毫未收力道,荡开的灵气几?乎完全震碎了她整条左臂的经?脉,也随之伤及了她的心脉。
她只来得及说出这句话,就?软倒在地,躺至了崔檀昭身旁。
云挽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怎么也没想到,凌苏苏竟会在此时出现。
她刚刚见她对崔檀昭出手,便以为是那天魔残魂返还回来,却没想到,这出现之人,竟会是以为崔檀昭已经?入魔,急着冲上?来想将她救下的凌苏苏。
云挽僵立在原地,直至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大长老!”有弟子大声喊道,“她们在那里!”
第058章
凌苏苏和崔檀昭均躺在地上, 浓稠的血从二人?身?下淌出,空中很快便充斥出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而?云挽则愣愣地站在原地,她手中的那把剑上刚从凌苏苏肩上拔出, 剑刃上还沾着血迹。
这便是崔见山赶来此地后所见的一幕。
他?五感敏锐, 自看得出来崔檀昭已当场毙命,而?凌苏苏也身?受重伤。
今夜的月光很明亮, 他?却?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好似被人?重重敲了一记, 震得他?五脏六腑都传来了麻疼, 连魂魄都好似离体了一般。
“昭儿!”崔见山一个箭步, 便将地上那已没了人?气的少女抱起, 那张向来刻板严肃的脸上, 也第一次流露出了浓重的悲恸之色。
随他?一同赶来的弟子,“呼啦啦”地将云挽围住, 一个个都拔出本?命剑, 神色戒备地看着她,显然?已将她当作了那个杀人?凶手。
众人?皆亲眼目睹她一剑刺伤凌苏苏,此情此景下,也根本?不需多做考虑。
虞惊意作为?崔见山的首徒,自也与其他?人?一同赶来了, 他?看到崔檀昭的尸体后,猛地踉跄了一步,险些没能站稳。
云挽终于在此时惊醒,她扭过头, 有些恍惚地向众人?看来。
她在即将悟道之时被强行打断,本?身?便处在惊悸之中, 体内灵气尚混乱不堪,大脑如?一团浆糊, 此时此刻,她只能极勉强地吐出三?个字。
“不是我。”
可这简短的三?个字,是那般的苍白无?力,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崔见山将少女已经开始僵硬的尸体轻轻放下,这才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向云挽。
“我今日便杀了你这个小杂种!”
寒光闪过,崔见山的本?命剑骤然?出鞘。
目睹自己的女儿死在面前,这位向来看重颜面的太虚剑川大长老,亦难得露出了失态的一面。
云挽没有躲闪,事实上她本?也无?力闪躲,只能极为?勉强地扬手用剑去挡。
但以她此时的状态,又?如?何抵挡得了大长老在暴怒之下施展而?出的剑招。
只听得“当”的一声巨响,玄晶铁剑立时被震飞了出去,那柄剑实在脆弱,掉落在地后,剑刃竟直接破损卷曲了。
碰撞而?出的反震力将云挽掀翻出去,她整个人?都跌落在地,重重摔在了那棵芙蓉树低垂而?下的枝叶中。
粉白的芙蓉花被她压在身?下,又?蹭上她的脸颊。
她躺在花叶之中,狼狈而?艰难地抬头看去,就见崔见山已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剑,狠狠向她砍来,带着凌烈的杀气。
云挽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但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未传来。
那砍来的一剑,在真正落下之前,便被挡了下来,连带着那些冲她而?来的戾气,也被一同隔在了外面。
激烈的灵气对冲震荡,几乎令天地都为?之一晃。
云挽不禁重新睁开眼,她视线模糊,隐约只看见一道白衣身?影拦在她面前。
在抵开崔见山的一击后,他?匆匆回头向她看来,显出几分焦急。
云挽思绪混沌,但这种时候仍会站在她这边,护着她之人?,她实在想不出第二个。
“小师叔......”
这声呼唤令她身?前之人?动作微顿,而?崔见山怒不可遏的声音也终于传来。
“沈鹤之,她擅闯禁地,杀害同门!你这是非要护着她了?!”
沈鹤之?
云挽猛地瞪大了眼睛,她努力看去,青年却?已转过头,不再看她。
“此事尚未有定?论。”沈鹤之沉声开口。
“尚未有定?论?”崔见山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戕害同门乃是众人?亲眼所见,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沈鹤之却?道:“眼见不一定?为?实,这个道理崔师叔还不明白吗?”
“此处乃是禁地浮玉林,其中关押着天魔残魂,本?就充满了未知的危险,谁敢保证我们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
“更?何况,按照规矩来看,崔师叔本?也不能在此私自对弟子用刑,涉及天魔相关,应先?押入戒律堂的大牢中,待经过了审讯、问明前因后果,再做定?夺。”
沈鹤之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几乎有些冷漠,令人?听不出丝毫维护之意。
“崔师妹遇难一事令人?遗憾,但崔师叔若在此时伤及祝师妹的性命,难免有杀人?灭口之疑,甚至会让我们丢失许多重要信息。”
他竟然唤她祝师妹......
这称呼实在太陌生了,云挽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崔见山握着剑的手收紧了几分,神色间流露出了几分不甘。
但他?最终还是将剑收回鞘中,冷声对一旁的弟子吩咐道:“将她押去戒律堂。”
两名弟子应声后,迅速从两侧包抄而?来,他?们警惕着,刚靠近就一把擒住了云挽的肩,将她压在地上,又?取出缚灵锁缠住她的手腕胳膊,令她再施展不出丝毫灵气。
云挽没有反抗,她也反抗不了,她只是仍望着那道身?影,可那青年却?再没回头来看她,他?几步走?至凌苏苏身?旁,又?轻轻将她扶起,仔细地为?她止血疗伤。
整个过程里,他?都没望来一眼。
云挽的视线愈发模糊,可她却?还是注意到了,沈鹤之的脸色很苍白,苍白到仿佛他?才是身?受重伤的那个,想来见到凌苏苏此时这副模样,他?心中定?是焦急慌张的。
又?或许云挽真的太了解沈鹤之了,她轻易便能感觉到他?的紧张,和那份若有若无?的、对她的恼怒。
凌苏苏是被她打伤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那也是即将成为?他?道侣的未婚妻,他?会恼她,会怨她,不也是应该的吗......
思绪到此时便止住了,因为?云挽彻底失去了意识。
混乱的梦境交织破碎,动荡不安。
云挽醒来时,仍有些恍惚,她一睁眼就看见了斑驳的天花板。
四周陷在幽暗之中,她置身?于一间封闭而?狭窄的地牢里,身?下是冷硬的石床,唯有墙壁的最高处开了一扇小窗,透出丝丝缕缕的光亮。
地牢的墙壁上绘制着限制灵气的符文,令身?处其中的人?无?法轻易逃脱。
云挽出神了片刻,这才慢慢想起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那些事。
四下无?人?,寂静到只能听到零星滴落的水声,云挽脸上并无?太多情绪,但她却?又?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只犹豫了一下,就抬起了手,看向了自己的手掌。
只见在她的掌心里,竟藏了一颗蓝色的痣,那颗痣不过芝麻大小,不细看很难注意到,但若是真细看起来,就会发现那颗痣竟散发着某种淡淡的荧蓝之色。
云挽心念一动,一只蓝色的蝴蝶便从痣中幻化而?出,围绕着她慢慢盘旋飞舞了起来。
移情蛊......云挽神色微变,整个人?也紧绷了起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东西竟会落到她手中。
蝴蝶盘旋了片刻,又?飘然?落下,停在了她的指尖。
晶蓝的翅膀微颤,却?在翅根处晕着一抹红,好似一滴落于其上的血。
那也的确是血,是云挽的血。
她那时将这枚蛊收在袖中,谁知崔檀昭前来袭击她,那蛊便从她袖中滑落,又?沾上了她的血,她再去寻找时,已再找不到丝毫踪迹。
因她当时正提防着天魔残魂,又?要与崔檀昭周旋,便也没时间去仔细寻找,却?不想这枚移情蛊沾了她的血后,竟直接融入了她的掌心。
云挽手指微收,那只荧蓝色的蝴蝶便被她拢起。
它没挣扎,像是已将她视作了“自己人?”,而?云挽则又?感觉到了那一下下炙热的心跳,就仿佛她握在手掌中的,当真是一颗心脏。
这一刻,云挽又?想起了自己曾在藏灵峰看到的、那些有关于移情蛊的描述。
“‘移情蛊’制作之法极为?苛刻,需寻一名被挚爱负心之人?,令其伤心欲绝、求而?不得,再被千万种毒虫噬咬,如?此经年,其心脏便会融入万虫之毒,最终破茧成蝶......”
这一枚......又?会是属于谁的、伤痕累累的心脏呢?
她的迷茫似触动了那枚蛊蝶,它又?轻轻震起翅膀,于是那抹浓艳的血色便愈发刺眼。
那些关于移情蛊的描述,仿佛又?在她眼前浮现。
“蛊蝶呈荧蓝之色,只需在蝶翅上滴入鲜血,再种入他?人?眉心,便可令中蛊之人?,对爱人?的情感完全转移至下蛊者身?上......”
也就是说,这枚蛊会栖身?在她掌心,是因为?她的血滴在了上面,令它处在了蓄势待发的状态,她只要将它种入旁人?眉心,它便会生效......
这个认知让云挽的呼吸突然?变得局促,这枚移情蛊本?就是崔檀昭想用来施在沈鹤之身?上的。
崔檀昭想将沈鹤之对凌苏苏的感情,转移至她身?上,从而?与她双修,为?她缓解根骨的寒伤。
所以此时此刻,云挽只需找个机会,将这枚蛊种入沈鹤之眉心,他?便会爱上她......
这念头仅只是一闪而?过,甚至并未形成真正的假设,都令她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仿佛一个近在咫尺的美梦,她只要一伸手便能攥入掌心;可又?像是一道深渊,她只要一伸手,就能将那对真正的有情人?推入深渊......
她......
外面突然?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云挽也猛然?回过神来,她连忙翻过手掌,将那只荧蓝色的蛊蝶收起,又?坐起身?*?,向外看去。
“探望时间只有一刻钟,一刻钟之后必须离开。”守卫弟子语气虽恭敬,说出的话却?很是铁面无?私。
紧接着,脚步声靠近,一道白衣身?影从拐角处走?来,一步步走?入了云挽的视线中。
她抬眸,就恰对上了那双熟悉而?疏冷的眼眸。
云挽掩在衣袖下的手下意识收紧了。
不待沈鹤之开口,她便率先?道。
“我要见小师叔,他?来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
第059章
云挽的话让沈鹤之?微怔了怔 , 好半晌后,他才道:“谢玉舟暂时来?不了,他正在浮玉林探查。”
云挽目光闪烁, 她似是反应了一下, 随后便垂下视线,果真不再开口。
沈鹤之?不禁问道:“你在生气??因为他没能第一时间赶来?探望你?”
这个问题其实很?奇怪了, 奇怪到不像是沈鹤之?问出来?的, 云挽有些不解地抬头向他看去, 可他的脸上却?并无太多神情, 令她一时判断不出他在想什么。
“为何要生气??”云挽的声音很?轻, “我?如今是小师叔的未婚妻, 他若想为我?洗清嫌疑,必是要寻找出有力的证据......我?与崔师姐争斗, 浮玉林中自?会留下许多痕迹, 他不先来?看望我?,也是担心旁人在他之?前将痕迹毁去......孰轻孰重?,我?不会分不清楚。”
更何况,浮玉林乃是关押天魔残魂的禁地,如今有弟子在内身亡, 内部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异变,崔见山作为大长老,因崔檀昭丧命一事而变得冲动,谢玉舟不可能再放任不管。
关于这些, 云挽都想得明白,她便对沈鹤之?道:“师兄请回吧, 待小师叔来?了,我?会将我?经历的一切都告知他。”
沈鹤之?没立即接话, 他垂眸看着她,而她则表现?得很?平静,只是掩在这份平静之?下的,却?是一种毫无缝隙的倔强。
他很?了解她,当然明白她认准了的事,就一定不会去违背,她说了要等谢玉舟来?,就绝不会与他多说一句。
但是......
“崔长老此?时正在戒律堂等着审问你,你若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要我?如何为你辩护?”
云挽几乎想也没想,就毫不犹豫地道:“那就请师兄明哲保身,不要为了我?遭他人怀疑非议。”
“在浮玉林时,大长老是因为突然撞见崔师姐身亡,这才一时冲动,对我?出了手,如今他也该冷静下来?考虑因果厉害了。”
“更何况有小师叔在,他不会让大长老真的伤害我?的......”
她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那时还要多谢师兄出手相助。”
云挽觉得自?己说得有理有据,沈鹤之?应该可以放心了,可他好像还是生气?了。
他总将自?己的情绪藏得很?深,令人轻易察觉不出他的心绪,可云挽却?又总是下意识地过分关注他,也对他太过了解,所?以即使他在极力克制,她仍能察觉到他那隐约的怒意。
地牢幽暗,衬得青年那双眼眸格外明亮,他的视线紧紧落在她身上时,就如炙火燃烧,带着一些灼人的滚烫,云挽不禁生出了一种难以忽略的煎熬感?。
她想她是否该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又被?她打消了。
毕竟......这有什么必要呢?
沈鹤之?盯着她看了许久,似是想看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可云挽却?低垂着视线,拒绝之?意几乎写在了身上的每一处。
沈鹤之?突然道:“你不愿与我?说,是怕我?不信你?”
云挽心头猛地一跳,连手都下意识收紧了,她扬眸看去,目光微闪,在片刻的对视后,她终是轻声道:“那种情况下,师兄要如何相信我??”
要如何相信,崔檀昭其实是被?凌苏苏所?杀......
这话说出来?,谁会信她?她更无法在沈鹤之?面前将这些说出口。
除了谢玉舟,根本不会有人愿意站在她这边,她又何必去多费口舌,平白让人觉得,她是因对凌苏苏心怀不满,才又将她打伤,又如此?诬陷她。
“云挽......”沈鹤之?唤了她一声,他看向她的眼神很?异样?,像是一种审视,又仿佛带了几分挣扎和痛楚,“我?何时怀疑过你?你竟觉得,我?会不信你?”
云挽有一瞬间竟不敢去与他对视,那些话也滚过喉咙,几乎要脱口而出,但随后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重?新低下头,态度冷硬而固执地再次重?复道:“我?要见小师叔,在他来?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
她看不见他的面容,自?不知他此?时是一种怎样?的神情,可她却?清晰地知道,他正紧盯着她。
就在云挽以为沈鹤之?还会再与她争辩些什么时,他却?只道:“我?明白了,我?会让谢玉舟尽快赶来?的。”
他的语气?平静,再没了之前那些莫名的情绪,好似从未被?触动过。
衣衫轻晃,发出窸窣声响,面前的青年不再逗留,转身便要离开。
云挽本就不欲再与他多有交集,可眼见着他要离开了,她心底还是产生了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师兄......”她突然匆匆叫住他,沈鹤之?果真停下脚步,回头向她看来?。
云挽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问他:“凌师妹如何了?”
“她还未醒来?,”沈鹤之?道,“但暂无性命之忧。”
......
浮玉林是太虚剑川的禁地,发生了如此?大的事,谢玉舟根本不敢耽搁,听?到消息后就立即跟着二长老和三长老一同赶来?加固封印,排查潜在的危险。
因其内无法使用传音石,直至有弟子前来?通报,谢玉舟才知道沈鹤之?竟亲自?跑来?找他了。
他几步赶至浮玉林入口时,就看到沈鹤之?正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