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左右看看,更奇怪了?:“你的本命剑呢?”
云挽并未接言,而是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了?那枚沈鹤之?赠予她的白玉簪。
自她成为?内门弟子后,就?再未用此物联系过沈鹤之?。
她捻着玉簪上的竹形刻纹,刚想将灵气灌输其中,却又突然?转醒。
她愣怔许久,握簪的手最终慢慢垂下,整个人也彻底冷静了?下来,静得死气沉沉。
她这是在?做什么?她寻到了?沈鹤之?又能做什么呢?他又不可能再为?她开一次剑冢。
事实既定?,她何苦再去打扰旁人。
云挽几乎有些庆幸地想,幸好沈师兄今夜不在?飞泠涧,这才没见?到她如此失态的一面。
她这般想着,下意识就?将自己一点点缩了?起来,也将满脸泪痕和失落的脸一同藏起。
一直盯着她看的芙蓉,眨了?眨眼睛:“你要找沈鹤之?吗?他今晚大概都?不会回来了?。”
他想了?想,又道:“你们那个小师叔傍晚时来了?一趟,急匆匆的,我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就?听?到了?什么剑啊什么的,然?后他们就?说好像要去藏灵峰寻找典籍,想来他们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
云挽一声不吭。
“小云挽,我问个问题啊,你别生气,”芙蓉难得显出几分小心翼翼,“你是不是......拔不出剑冢里的剑。”
他的话?终于将云挽惊醒,她猛地抬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目光却灼灼望向了?悬于竹溪旁的少?年。
“你为?何会知道?”因不久前哭过,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鼻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这不是很容易想到吗?你身上又没佩戴新的灵剑,精神状态还如此差,一回来就?知道哭......”
芙蓉的话?令云挽又重?新垂下了?视线,她心想,也是,她表现得如此明显,任是谁都?能猜出来。
“哎呀,你也别这么快就?心灰意冷呀,”芙蓉摸了?摸脑袋,犹豫着道,“你其实可以换一个角度想,那些灵剑不愿认你为?主,是它们的损失呀。”
他琢磨了?一下措辞,难得认真地对云挽道:“你就?没想过,也许是因为?你太强了?,它们不敢认你为?主,这才不愿被你从剑冢中拔出吗?”
云挽嘴唇动了?动:“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你别不信!”芙蓉道,“你修习剑术的速度可不算慢,你怎么可能资质平庸?比你差的人都?能拔出本命剑,那些灵剑凭什么看不上你呢?”
云挽再次抬眸看向了?芙蓉,这次她的眼底竟蓄满了?泪水。
她自从住进飞泠涧后,芙蓉就?总是同她说话?,因着初认时的那份捉弄,和他的天魔残魂的身份,云挽对他的态度一直都?很冷淡,心底也始终抱着份警戒。
可这三年的相处,云挽明白芙蓉是因太寂寞才总来同她说话?,可她生活这座如此空旷而巨大的飞泠涧中,心底又何尝不觉得孤单呢?
她其实早就?不似最初那般讨厌芙蓉了?。
于是此时此刻,她便忍不住含着泪问他:“那我该怎么办?”
若没有本命剑,她未来的修行之?路又该怎么办?
芙蓉露出了?思索之?色,他犹豫了?很久,才道:“我倒是可以给你指条路,但能不能帮上你我可不好说。”
他摸着下巴道:“在?我被关入飞泠涧之?前,曾在?某次与太虚剑川的弟子聊天时听?说,在?望仙道之?外?,蜀洲西南边境的巫陇荒野,有一座剑山秘境,此秘境以剑为?眼,而镇守其中的那把剑名为?忘悲剑......”
“忘悲剑是一把名刃,并不输给沈鹤之?的无霜剑,是出了?名的难以驯服,所?以即使它的上任主人已死,它也拒绝入剑冢重?新择主。”
芙蓉道;“我与你提起它,是因为?它的上任主人同样很出名,乃是百年前名震一方的净水剑君。”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那位净水剑君是位女子,她与你师兄一般,修的乃是无情道。”
云挽心中一动,下意识问道:“她是如何死的?”
“准确来说,她其实没有死,她只是堕了?魔,抛弃了?原本的身份和本命剑,去了?归墟海。”
“听?闻她那时爱上了?一个男子,还为?那人修了?炼情剑,谁知她所?爱之?人竟将她的心脏硬生生剖了?出来,又把那颗伤痕累累的心脏制成了?一枚蛊。”
“此事在?百年前闹得沸沸扬扬,也令人唏嘘不已,更是因着这桩悲剧,昆仑墟中几乎再无人去修炼这化情剑诀,沈鹤之?若非要用无情道来压制厄骨,他也不该修炼这种古怪的功法的。”
芙蓉道:“那位净水剑君如今是何身份我是不知晓的,但她昔日的爱人却是归墟海当今赫赫有名的那位万魔护法,戮心大人,你日后若遇上了?此人,可千万要小心。”
“戮心......”云挽慢慢念出了?这两个字,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并未追问下去,反倒转而问他,“你是想让我去拔那把剑?”
“也不能这么说,”芙蓉耸肩,“我只是觉得,你拔不出剑冢的剑,也许是因为?它们害怕你,忘悲剑一身傲骨,应当不至于对你生出畏惧......”
云挽有些不解地看着芙蓉,芙蓉却又提醒起了?她:“那剑山秘境非常危险,其内自成一片充斥着剑气的小天地,你不一定?能闯过去,所?以我只是随便说说......”
随便......说说吗?
可云挽却并不是随便听?听?。
从听?说了?“忘悲剑”的名号起,再到前往巫陇荒野的剑山秘境拔出忘悲?*剑,这整个过程比云挽想象得还要顺利,因为?她只花费了?一天。
但又好像不能真的称之?为?顺利,因为?她受了?很重?的伤,几乎流尽了?一身的血。
忘悲剑的确桀骜不驯,可不知为?何,它却真的被云挽给拔了?出来。
她看着手中的剑,茫然?竟压过了?欣喜。
她恍惚片刻,好似摇摇晃晃地陷入了?短暂的昏迷,待她再次醒来时,剑山秘境已然?崩塌得不留一丝痕迹,入目只剩下一片荒芜的废墟。
云挽脚步沉重?拖沓,血迹将她身上雪白的弟子门服染得斑驳艳丽,她发现自己此时已没了?御剑的力气。
她绊了?一步,怀中便滚出了?一枚白玉簪,她的目光落在?那玉簪上,最终却将簪子拾起,取出了?谢玉舟给她的传音石。
“小师叔......你有空吗?”她的声音虚弱到几乎在?隐隐发着抖。
“怎么了??”谢玉舟似是觉得很奇怪,“我在?藏灵峰呢,你不是拔不出剑冢里的剑吗?我来帮你找找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云挽愣了?好半天,略有些模糊的目光,也下意识落在?了?抓在?另一只手中的白玉簪上。
许久后,她克制不住地趔趄了?一步,这才勉强道:“......不必了?,我已经?有本命剑了?,我将忘悲剑拔出来了?......”
她伤得太重?了?,她原还想再说些别的什么,却最终一头栽倒在?地,传音石也从掌心滚落了?出去,但玉簪却仍被她紧紧攥在?手心。
再醒来时,云挽发现自己正被人抱在?怀中。
一抹雪色的衣角闯入她的视线,她下意识唤道:“师兄......”
“又叫错了?,”谢玉舟有些没好气地道,“沈鹤之?怎么可能离开太虚剑川?”
他说着又念叨了?起来:“我真不知道该说你点什么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联系我的第一句是问我有没有空?”
“若我说没空,你打算死在?外?面吗?”
“我怕......打扰到师叔......”云挽的思绪仍是混沌的,她下意识便将心中所?想说出,谢玉舟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好半晌都?没吭声。
但也或许是因为?云挽又昏迷了?过去,这才没再听?到他后面又同她说了?什么。
隐约间,她似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冷木香,很熟悉,是幽萃竹的味道。
她又回到飞泠涧了?吗?
不,不对。
她的意识突然?清醒了?片刻,那个熟悉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仍是清冷如碎玉般的嗓音,却难得透出了?几分焦急。
“她怎么样了??”
沈鹤之?似是向她伸出了?手,却被谢玉舟后仰着躲开了?,他说了?一句云挽没听?懂的话?。
“她伤得很重?,全身都?是血,你别抱她,免得她真死你怀里了?。”
第026章
“她?体内剑气肆虐, 我?所施伤药最多只能再让她?撑三日,三日之后若不用那个?办法治疗,她?必会?因经脉神魂破碎而亡。”
响在云挽耳边的, 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温润婉转,听之如沐春风, 有种雌雄莫辨之感。
她?艰难地睁眼, 朦朦胧胧地偏头望去, 就见槅窗之前?, 立了?位绿衫青年, 他肩上挂着一只药箱, 那只压着肩带的手纤白如玉,其上并未生茧, 令人一眼就能看出, 他并非剑修。
窗外竹影清浅,漏下的日光落在青年的肩头和侧脸,令他的眉目愈发温和静雅,透出浓浓的书卷气。
他是谁......
这个?念头刚从?云挽脑海里冒出来,谢玉舟就怒气冲冲地开口了?:“扶向柔!你可是药仙宫宫主, 怎么会?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你这是想把我?们所有人都害死吗?”
他这般一提,云挽便隐隐有了?印象,昆仑三宫分别是太虚宫、药仙宫和星机宫,其中太虚宫是剑川, 门内弟子皆为剑修;药仙宫是药谷,昆仑墟出名的大夫皆出自于此;至于星机宫则是一座占星楼, 其内弟子擅占卜算卦、窥探天命。
倒是没想到?药仙宫的宫主竟会?如此年轻......
那被称为扶向柔的青年也不恼,他语气仍很是温和:“谢道友, 你与我?发脾气也没用,若是这些无主乱窜的剑气那么好对付,剑山秘境也不会?百年来无人敢闯,忘悲剑更不会?始终无人拔出了?。”
“那为何一定要沈鹤之来,我?也可以啊!”谢玉舟又吼了?起来,扶向柔却再次摇头。
“我?说?过?了?,你不行?,沈鹤之因承了?玄微剑尊百年的修为,剑意纯净无暇,整个?昆仑墟中,也唯有他能抵抗那姑娘体内的剑气。”
“我?试都没试,你怎么知道我?不行?!”谢玉舟梗起脖子与那男子争论了?起来。
扶向柔难得瞪了?他一眼:“你当这是在做什么?人家一个?小姑娘,这等事怎能随便试试?”
谢玉舟“哼”道:“既是生死攸关之事,又何必拘这等小节?”
扶向柔双手一摊,也懒得与他再吵下去了?:“我?已给出了?医嘱,你们若实在无法接受,那便直接准备后事吧,横竖我?就是个?大夫,到?底要不要为病人治疗,还是得看你们。”
谢玉舟似还想说?什么,一只手却从?侧旁伸出,按住了?他的肩,沈鹤之也终于开口了?:“让我?来吧,无妨的。”
“你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谢玉舟的怒火转瞬就烧到?了?沈鹤之身上,“你考虑过?后果吗?若你的无情道当真出了?什么岔子,之后又该怎么办?”
“飞泠涧内设有大量针对魔物的阵法,倘若厄骨当真被触动?,此地必会?爆发大量魔气,到?时外围的阵法也会?自行?开启,将?我?与厄骨彻底封闭于飞泠涧中,至少百年内,厄骨是无法脱困的,”沈鹤之回答得很平静,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百年的时间,足够昆仑墟再想出其他困住厄骨之法了?。”
谢玉舟捏紧了?拳头:“就非得冒这么大的险吗?”
沈鹤之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谢玉舟这次没再吭声,但他却似是仍不甘心,隔了?许久,他突然问沈鹤之:“你当真没有私心吗?”
沈鹤之刚想回答,便像是注意到?了?什么般,扭头向云挽看来。
云挽此时也正望向了?他,对视之下,她?昏昏沉沉地有些茫然。
“你把她?吵醒了?。”沈鹤之看着云挽,话却是对谢玉舟说?的。
“与我?有什么关系?”谢玉舟觉得匪夷所思,“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说?话,你怪我?做什么?”
扶向柔仍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却帮着沈鹤之补了?一句:“大概是因为谢道友声音最大。”
窗边的三人很快向云挽走?来,人影摇晃间逐渐模糊,未等他们真正靠近,云挽便再次陷入了?昏迷。
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意识重新?回归时,她?只觉自己被一双手从?榻上扶起,又搂入了?怀中。
雪色的前?襟贴上她?的脸颊,温热的心跳从?耳边传来。
那微凉的手轻触上她?侧颈处的经脉,压下的指腹顺着经脉一寸寸捋过?,粗茧滑过?皮肤,带来阵阵凉意。
衣带很快被解开,那只手又压上了?她?的丹田。
云挽混沌间,有些不确定地唤道:“......小师叔?”
那搂住她?的胳膊却不知为何,竟因她?的呼唤突地收紧了?几分,头顶传来的呼吸声也仿佛变重了?。
她?短暂地清明了?一瞬,扬眸看去,就望见了?一道银霜般的繁复剑印。
“师兄......”云挽稍怔,她?气息不稳,嘴唇轻颤,声音也断断续续,好半晌才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他却问她?:“为何道歉?”
“因为......我给你添麻烦了?......”
沈鹤之似是又说了什么,但云挽却没能听清,她?伤得太重了?,根本撑不了?太久,刚刚勉强出声已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如今她?便又昏睡了?过?去。
不过?这次的云挽并非完全?失去了?意识,她?觉得自己好像沉入了?一个?很深的梦境,梦境中是另一番天地。
孤月悬于万松顶,林间落着一弯月牙泉,水色幽寂而澄明,水面荧蓝火光点点,她?却浸在水底,随水流起起伏伏。
云挽茫然懵懂,她?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甚至有一瞬间,她?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模样,恍惚间几乎已与这冷泉湖泊融为了?一体。
她?下意识挣扎着,想从?水中浮出,却又突然发现这湖泊极深,湖底乱窜的水流也不受控制地拉扯着她?,像锋利的刀子,一寸寸斩在她?身上,将?她?割据成一股股奔腾翻涌的水流、形成一个?个?混乱的漩涡,又好似突然炸成水底四散而逃的游鱼,她?只觉疼痛难忍,几欲崩溃。
也就在这时,一只手从?水面之外探来,将?她?从?水中掬起。
淡淡的寒气从?那人指尖散开,一触之下便将?翻涌的水面冻成了?静止的冰色,将?那来自水底的剧烈拉扯也压制了?大半。
但云挽仍觉得疼,她?依偎在那人的掌心,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
她?朦胧睁眼,竟看到?了?沈鹤之,他盘坐于湖岸边,将?她?托在掌心,双目紧闭,指尖捻诀施法。
数道灵光打出,寒气在水面之上弥散,罩住了?水底翻涌的狂躁,仿佛正在与什么力量隐隐抗衡着。
在这份抗衡之下,云挽觉得自己破碎的身体仿佛正在被一片片拾起,又在那寒气的作?用下慢慢拼接粘合。
这过?程极度地疼痛,每一块骨头都在震颤,唯有那股包裹着她?的寒气令她?能感到?片刻的清明。
她?不管不顾地靠上去,紧紧地缠绕而上,不知过?了?多久,待那份疼痛突然减轻时,她?发现自己竟又重新?拥有了?身体,而此时的她?则正坐在沈鹤之怀中,被他环抱入怀。
她?的胳膊缠着他的脖子,脸颊也贴在他的胸膛上,姿态极为亲密。
完全?被水打湿的衣衫垂落而下,轻贴着她?的腰线,隐隐透着肤色,她?整个?人也仿佛真的刚被人从?水中捞出,湿漉漉的发尾不住向下滴着水。
而那环抱着她?的青年则仍是闭目而坐,仿佛睡着了?一般。
银霜般的剑印在他的眉心流淌着荧光,因那垂眉阖目的姿态,他的五官宁和得几乎透出了?一种悲悯的无情,仿佛是一尊安静的玉石神像,洁白而冰冷,令人不忍亵渎、不敢触碰。
云挽不明白她?为何会?做这样的梦,又为何会?在梦中以这样的姿态坐在沈鹤之怀中,仿佛从?水中钻出的鱼妖,伸出生满鳞片的鱼尾,又将?湿漉漉的身体挤进他怀中,蹭脏他洁净的衣衫......
她?恍惚间,心底莫名生出了?一种强烈的罪恶感,但她?却并未松开搂住他的胳膊,因为她?太疼了?,疼得她?冷汗津津、不住惊战,仿佛与空气接触的每一寸皮肤都被锋利的刀刃滚过?,那疼痛感又扎入骨髓,唯有紧靠入那微凉的怀中时,才能被他周身散发而出的寒气压制减轻。
她?没办法放开他,甚至忍不住愈发过?分地向他怀里贴去,潮湿的乌发很快打湿了?他的衣衫,云挽听着他平稳的心跳,感受着他胸口散发出的淡淡暖意,呼吸也终于稍稍缓和了?下来。
“师兄,”她?轻声问他,“你睡着了?吗?”
沈鹤之并未回答她?,只有细微的呼吸声萦绕在她?头顶。
云挽不禁抬起头来,她?觉得这场梦实在太过?绮丽,月辉如轻纱垂落,照出一片朦胧夜色,她?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蛊惑,心底生出了?难消的渴求,令她?想要得到?更多来自他的触碰,仿佛只有与他的气息相融,那份存在于灵魂深处的疼痛才能彻底消除。
她?的鼻尖蹭上他的侧颈,顺着淡青色的血管上滑,触上他的下颚,云挽忍不住张嘴,咬住了?他的脖子。
因修得一身精纯寒气,他的皮肤总是沁凉,但那肌肤之下微微跳动?着的血管,却温热而鲜活。
云挽的牙齿顺着那柔韧的血管一寸寸啃咬,出于本能,又不得章法,因此她?并未能汲取更多来自他的气息,反而令心中的渴求变得更加强烈,几乎让她?生出了?几分烦躁。
沈鹤之仍未理会?她?,仿佛她?此时正缠抱着的青年真的只是一尊冰冷的玉石像,并不被身外的乱象吸引,更不会?突然活过?来。
云挽莫名就产生了?些许恼怒的情绪,她?仰头看向他:“师兄平日里不理我?就算了?,为何在梦中还是不理我?,既如此,又何必出现在我?面前??”
青年仍未动?,仿佛并未听到?她?的话。
他的呼吸很轻,但如此近的距离下,云挽还是能感觉到?他喷吐而来的鼻息,那隐约的冰寒之气依旧蛊惑着她?,令她?无法移开视线。
鬼使神差之下,云挽突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她?坐直上半身,搂着他的脖子慢慢向前?靠去,嘴唇便这般轻轻贴上了?他的唇。
那是如想象中一般的微凉的唇,却并不似玉石那般坚硬,更不带任何锋利的棱角,柔软得出乎了?她?的预料。
而就在此时,青年眉心那道灵莲状的银霜剑印突然亮了?一瞬,似星光闪烁,将?那明亮的月色都衬得黯淡了?几分,又如荧光转动?,灵辉流淌,冻凝其中的肃杀剑气也随之浓郁翻涌。
云挽有些愣怔,她?瞪大眼睛看着他,便见他的睫毛轻颤,眼皮缓缓掀起。
于是那双漆黑如冷月琉璃般的眼眸终于低垂着看向了?近在咫尺的她?。
第027章
沈鹤之睁眼得太过突然, 撞上他视线的瞬间,云挽不可避免地呆愣住了,脑海也变得一片空白。
这好似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他的眼睛, 长而浓密的睫毛遮出一道微微的阴影, 其下?盛着月光的眸子亮如曜石,倒映出了近前紧贴着他的云挽。
沈鹤之没有?推开她, 他很安静, 安静地任由她触着他的唇, 那静似寒潭的眼眸之中也没有?丝毫波澜, 令云挽轻易感知不到他此?刻的情绪。
但这般的对视之下?, 她还是生出了一种被“撞破”的惊慌羞愧感。
心脏狂跳, 混沌的思绪也骤然凝固,她甚至忘记了这是在梦中, 就连那些印刻在皮骨之间的疼痛也变得不再重要?, 她连忙松开搂住他脖子的胳膊,向后?退去。
可相?贴的唇刚分离一寸,一只手便从侧旁伸来?,手指穿过她贴着湿发的耳后?,掌心托起了她的脸颊, 轻轻止住了她后?退的动作。
“师兄......唔!”
声音尚未完全出口,便被彻底堵住了,他垂眼颔首,重新封住了她的唇, 却?并不再是只如之前那般的轻轻相?贴,而是气息侵入, 唇齿相?依。
云挽完全懵了,那侵.略而来?的触感充斥深填, 令她一阵阵地头皮发麻。
她屏着呼吸,不敢妄动,只觉自?己宛如轻含着温热灵动的游鱼,鱼尾湿润滑.腻,触之微凉,却?又带着丝丝回温,摆动间又似有?若无地勾过上颚,压上舌根。
云挽慌乱无措,不知该吐出还是咽下?,更不敢去仔细品尝,但那不属于她的气息却?仍是充斥而来?,又弥漫至了整个鼻腔,交织在她的呼吸中,令她避无可避。
沈鹤之因常年住在幽萃竹林中,身上也总带着幽萃竹的味道,云挽也一直以为,那便是他的气息了,可如今拨开最外?层那股淡淡冷木香,她却?触碰到了真正属于他的呼吸。
比那幽萃竹的味道更加干净清冽,却?也更加的柔和皎洁,让人不自?觉联想到了清澈澄明的泠泠月色。
云挽觉得有?些受不住,她向后?躲避,那扶着她的手也并未强硬地固定住她,可面前的青年却?追上她后?退的动作,她便无法与之分离片刻。
她的心跳越来?越乱,原本搂住他的胳膊也滑落至他胸膛处,轻抵着他。
在愈发强烈的窒息感下?,云挽再次对上了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他也在看着她,目光却?沉静如玉,云挽猛然意?识到,面前正深吻着她的青年其实并未情动。
也是这一刻,她反应了过来?,沈鹤之根本不是在吻她,而是在给?她渡气。
冰寒的灵气从唇间渡来?,又逐渐扩散至了全身的经脉,缓缓流淌,竟真的将那份难忍的疼痛尽数压下?了。
沈鹤之终于松开力道,后?撤退出,托着她脸颊的手也随之垂了下?去。
云挽却?陷入了一种呆滞的状态,沾了水渍的嘴唇微张着,红艳轻.颤,呼吸紊乱,脸颊滚烫,整个人也在止不住地发抖。
沈鹤之的目光却?仍是清明的,面上也并未流露出太重的情绪,唯有?鼻息变得有?些重。
他看起来?太冷静了,像兜头泼来?的一盆冷水,于是那份旖旎绮丽的绯色也在这个瞬间完全消散。
剧烈的心跳逐渐回落,云挽不知为何,竟生出几分失落感,但那份失落又很细微,并不会太影响她的心绪。
两人对视片刻,沈鹤之突然问?她:“还疼吗?”
“不疼了。”云挽连忙摇头的同时,也垂下?视线避开了他的目光。
月色有?些冷,身后?是清泠的水声,有?风拂过,因云挽身上的衣衫都湿透了,此?时竟难得感觉到了凉意?。
她不自?觉缩了下?肩,只是那份凉意?却?并未令她变得清醒,反而让她愈发昏沉,眼前的一切也似罩上一了一层朦胧。
沈鹤之的声音却?再次从头顶传来?:“为何觉得是在做梦?”
云挽思绪迟缓,下?意?识便答道:“若非是在梦中,师兄会躲着我。”
沈鹤之沉默了,沉默片刻,他再次向她抬起了手,可在他的指腹触上她的嘴唇之前,她却?偏头避开了。
那只手便停在空中,微微顿住。
“既是梦中,你又在怕什么?”他的声音很轻,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我、我不该引诱师兄。”
云挽有?些不敢看他,她只觉两颊又开始发烫,那份强烈的羞耻感也环绕着她。
不管是否是在梦中,她都不该这么做,不该主动抱他,更不该主动吻他,这只会让她变得不清醒,令她生出不该有的旖旎妄想。
沈鹤之的呼吸声很细微,但因两人此?时靠得很近,她便听得格外?清晰。
“云挽,”在轻缓起伏的呼吸声中,他低低开口,嗓音喑哑,“也许.......是我在引诱你呢。”
沈鹤之这突如其来的话让云挽愣怔了一瞬,她没能听懂他到底是何意?思,只茫然着,重新抬头向他看去。
薄月如蝉翼,夜色清浅无痕,一抹浓郁流淌的猩红闯入了她的视线,仿佛带着炙热的温度,令她莫名心惊,可还未等?她真正捕捉到那抹色彩,青年微凉的手便捂住了她的双目。
紧接着,他在她肩上推了一把,强烈的失重感袭来?,云挽只觉一阵天昏地暗中,她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重新跌入了那弯月牙湖中。
水底仍翻涌着剧烈的水流,一股股如利刃般乱窜,霎时间便将她拉扯住,她沉浮于其中,再没了心思去考虑其他事。
轰隆的水声在鼓膜间回荡,视线里只剩一片茫茫的水波荡漾,那包裹住她的湖水似比之前的温度更低了,可她却?并不会感到丝毫寒冷,那不属于她的冰寒之意?甚至隐隐将她的意?识护在其中,令她不至于被乱窜着的锋利水流割伤。
云挽觉得,现在的她大概真的身处于梦境之中,因为她竟又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了,她好似再次变成了那一池的湖水,涌动的水波是她盘绕的经络;是她流淌的血液;也是她的魂魄灵骨......
而那些不受控的暗流与漩涡,则是藏在她身体之内的一道道暴戾剑气,不停撞击着她的经脉魂魄,割伤她的灵骨内府,又妄图从她身体中破出。
她在这份疼痛间,仿佛重新回到了那座剑山秘境中,在肆虐的扑面而来?的剑气之下?,伸手握住了忘悲剑的剑柄。
对了,她想起来?了,她不是受了重伤吗......
只是片刻的茫然,云挽突然感觉到一双手抱住了自?己,又或者那并不能算是一双手,而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侵入了这池湖水中,那股气息很熟悉,带着隐隐的冰寒凉意?和清淡的冷木香。
云挽知道,那是来?自?沈鹤之的气息,而那股气息此?时也正在逐渐向她沉来?。
这感觉很奇怪,云挽觉得自?己就像一汪正在与大海汇聚的清泉,在这寸寸交融的过程中,她身体的每一处都在被另一个人的气息占据,是冰寒的,又带着隐约的棱角,如最坚硬锋利的寒剑,却?收起会割伤她的刃,慢慢探入她柔软的肌骨之中,那份触觉延展在她的经脉丹田里,又缠绕住她的灵魂,陌生到让她莫名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