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小药铺by十月海
十月海  发于:2024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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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凡有建议吗!”
“老朽以为,爆炸的威力越大,死的人就越多,将军当务之急是抓人质,越多越好,赶出半城之数亦不为过;不必出城应战,固守珑州城。大苍有十万将士,数量远胜大炎,将军不必太过紧张,只要应对得当,别说守三日,便是守到纪霈之归西,也是易如反掌。”
他声音不高,不徐不疾,一副老谋深算、胜券在握的模样。
莫震云被安慰到了,他摩挲着茶杯杯口,沉吟了好一会儿。
“三日定然不成问题,但纪霈之对贵国的动向不可能一无所知,亦不可能没有防备。”
“他若分神对付我大弘,莫大将军就可再攻云州,不是吗。”
“言之有理,一凡考虑过唐乐筠吗!”
“当然,不过她再强也抵不过千军万马。莫大将军,这世上没有绝对完美的计策,端看天时地利人和,老朽昨夜观过星象,灾星过紫微,纪霈之时日无多,经此一战,他必将骂名远扬。届时瑞王联合永宁帝政变,直接要他的命也说不准。他死了,唐乐筠一界女流,再有能耐又能如何!”
这个分析可谓鞭辟入里,莫震云的心彻底稳了下来。
他想,不为自己计,只为子孙计,只要能胜,其他的就随它去吧。
大不了遗臭万年!
大战前一晚。
唐乐筠先用异能稳固了纪霈之身体里的毒素,再单独修炼一个大循环。
睁开眼时,纪霈之同时结束,二人四目相对。
烛火从一侧照过来,打在纪霈之脸上,显得颧骨极高,整个人越发瘦削了。
唐乐筠心里疼了一下,抬手在他脸上抚了抚。
她的掌心干燥灼热,微微凸起的茧子虽然坚硬,但让人格外安心。
纪霈之按住她的手,满足地贴实,闭了闭眼睛。
这样的举动不大像纪霈之,但唐乐筠能理解,遂保持这个姿势不动,让其多放纵片刻。
片刻后,纪霈之放开她,主动凑过来,吻住了她的唇。
他们很久没有亲热了。
唐乐筠的脑子空了一下,下意识地逢迎,唇舌瞬间交融……
纪霈之的动作激烈了起来,呼吸也急促了。
“你想做什么”唐乐筠清醒过来,毫不客气地推开纪霈之,“怎么,又想给我一个孩子了!”
纪霈之趴在她的肩头,气喘吁吁地耳语道:“筠筠不想要吗!”
“不想。”唐乐筠毫不留情地把他扒拉下去,捧住他的脸,盯着他的黑幽幽的眼睛质问,“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纪霈之挣脱开,努力调匀呼吸,软软地躺下去,目光空洞地看着床顶的花纹。
坦白说,这场仗打赢的可能性不大,他担心的事情便有很多,比如做为人质的珑州百姓,比如跟他出生入死的手下……
但他最担心的还是唐乐筠,毕竟越强悍的人就越遭人忌惮。
他死后,唐乐筠一定会被瑞王无休止地针对,直到死亡,与其一味退让,不如拼一把,做皇太后——她和他的人,都有这样的实力。
唐乐筠原本想苛责几句,但她忽然想起了妈妈,想起妈妈每次出任务,都会把后事安排一番,两三天就来一次,不厌其烦,就是要确保她能独自活下去。
纪霈之也一样。
她柔声道:“你要相信我,炸/药不会哑火,你想达到的目的都可以达到,绝不会有意外。至于你身体里的毒,其他几味已经去找了,解毒指日可待。”
为了保密,新炸/药没试验过,全凭唐乐筠的经验,其他将领更是一无所知。
是以,整个龙虎军都笼罩在巨大的死亡阴影之下,士气低迷。
纪霈之有不拔之志,但他压力大,内里一样焦灼不安,不过是能装罢了。
唐乐筠想通这一层,便用上了精神力,声线安宁婉转,很有镇定作用。
纪霈之果然被安慰到了,烦闷的心顿觉清亮不少。
他侧过身,与唐乐筠面对面:“我相信你,所以,千万不要辜负我的信任,一定要全须全尾地与我在珑州州府衙门汇合,知道吗!”
唐乐筠继续释放精神力,“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绝不能使用内力。”
“呵~”纪霈之感觉脑子沉沉昏昏的,不自觉地打了个呵欠。
他伸手搂住唐乐筠的肩,往自己身前拢了拢,“我答应,绝对不用内力,不用……我还想和你……呢!”
他呓语着睡着了。
唐乐筠把他的手臂移开,起身把枕头垫到他的脖子下,盖上了被子,揶揄道:“和我干什么,生孩子吗!”
说完,她朝某处张望了一眼……
脸红了。

黄历说,宜出行、祈福、祭祀,喜位在西南,煞位在西北。
不管准不准,但对大炎有利,对大炎有利,便是对大炎人有利。
是以,即便镇北侯反对纪霈之的决策,认为此战必然惨败,此刻也暗暗生出了些许赢的希冀。
从营帐出来,刚想去纪霈之的大帐,后面便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侯爷!”
“大将军!”
顾时和杨晞等人从后面追了上来。
镇北侯应了一声,略一回头,便看清了顾时等人的气色——十几个副将,各个眼袋发黑,面色颓然,丝毫没有作为将领在大战之前应该表现出来的野心和气势。
他心里咯噔一下,张了张嘴,又紧紧地闭上了。
为了这一战,他们曾商议数十次,每次都以‘大炎必败’告终。
如果他说服不了他们,又何必饶舌一番,让大家的心情变得更差呢
就在镇北侯沉思的时候,杨晞从后面到了他近前,“侯爷,就没有办法阻止陛下了吗!”
一干人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他们,眼神里都有无法宣之于口的期待之色。
镇北侯沉声道:“大战在即,莫要乱了军心,小杨大人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当为怀孕的侄媳妇想一想。”
扰乱军心乃是死罪。
杨晞轻叹一声,“多谢侯爷提点,下官明白。”
他也知道,箭在弦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但就是想搏上一搏,哪怕悄悄提上一嘴,也不枉读过的那许多圣贤书。
顾时在他肩上重重一拍,“小杨大人,多谢!”
杨晞是文官,死战轮不到他,此番强出头,纯粹是为了龙虎军的将士,为了珑州百姓,为了大炎。
杨晞苦笑:“顾将军客气,不过庸人自扰罢了,陛下英明神武,从不打无准备之战,今日必将珑州收到囊中。”
既然改变不了事实,就当振奋士气。
“是啊!”顾时明白他的心意,顺应道,“狭路相逢勇者胜,哀兵必败,我们必须振作起来。”
众人被他点醒了,面色皆是一变。
镇北侯借机劝道:“顾将军所言极是,诸位同僚,拼了不一定死,但不拼一定会死。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人,这一仗我们都必须拼尽全力。”
尽管已经明确了大炎的攻城方位,但莫震云依旧听从查班的建议,在东南西北四个关键位置做了重点防守。
城墙上风大,西北风吹在脸上,刀割似的隐隐作痛。
大苍士兵们瑟瑟发抖,一边跺着脚,一边发泄着满腹的牢骚。
“草,明明从南边打,非要咱守着北边。”
“是啊,守什么呢,怕嗷嗷的西北风吹进城吗!”
“哈哈,这话说的,有理!”
“少他娘的啰嗦,不让你们送死还不好吗上面说了,可能有人炸城墙,南边肯定炸不了,必定从防守薄弱的地方下手,都给我仔细着点儿!”
当官的发话了,士兵们不敢顶嘴,但纷纷把质疑的目光落在了可供三辆马车并驾齐驱的城墙上——什么火药能炸毁这么厚的城墙,简直痴人说梦
尽管心里不信,但大苍人性格鲁直实在,他们心里骂着,眼睛和手却不敢闲着,各个举着弓箭,趴在箭垛处,认真地观察护城河外的一草一木。
冬季的西北,草木凋零,除了地上蚂蚁看不到,任何大于兔子的动物都无所遁形。
即便护城河上结了厚厚的冰,大炎人也很难越过大苍士兵的弓箭封锁,对城墙造成威胁。
士兵们举了一会儿,手被冻得生疼,便一起收回来,继续叨叨咕咕,骂骂咧咧。
他们敢怠慢,当官的却不敢,双手抄在棉筒子里,抻长了脖子往远处张望。
盏茶的功夫后,黄土漫天的官道上来了一辆人拉的木板拖车。
拉车的人带着一顶棉帽子,身形瘦削,衣着褴褛,后面还跟着三个推车的少年。
珑州城早就封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里只有大苍人进出,从未大炎人自投罗网。
看来来者不善呐!
那当官的如此想着,目光投向更远处。
然而,一座丘陵挡住了他的视线,除了光秃秃的黄土和被过度风化的巨石,什么都看不到。
他森然道:“全体都有了,准备战斗!”
“草,真有不怕死的!”
“啧啧,几个小要饭的能做什么!”
“让你射箭你就射,废什么话,都给我闭嘴!”
当官的急了,急赤白脸地呵斥了一句。
一干士兵不敢再说,重新趴到墙边,举起了弓箭……
推车前来的正是唐乐筠师徒四人。
他们于卯正出发,绕了大半个珑州城,抵达平安门外。
唐乐筠把车停在平坦处,压下扶手,看向城墙之上,“那查班果然不简单,当真算准了咱们的计划。”
纪霈之说,找道士做炸药这件事,瞒一般人没问题,但瞒过查班很难,此人学富五车,阅历丰富,只要听到风声就一定有所准备。
城墙上约有千名士兵,各个拉满长弓,用黑漆漆的箭镞瞄准了他们。
田江芮很担心:“师父,这么多人,能行吗!”
田江蔚无脑相信自家师父,大喇喇道:“放心,陛下绝不会让师父冒生命险。”
唐乐筠微微一笑,纪霈之是不想她冒险,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而且,于他来说,这次攻城本身就是一场豪赌——筹码便是她和她的新型炸/药。
不过,仅仅是迂回到城墙下,引爆炸/药而已,并不算太难。
她说道:“人们想要多大的利益,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无论是陛下,还是我。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有,但不一定落到我们头上。”
唐乐筠在告诫他们,没什么是唾手可得的,这次任务极为危险,绝不能有侥幸心理。
三个小子白了脸。
“姐……”唐悦白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你再把计划说一遍。”
这才是一个暗卫应有的素质。
“很好!”唐乐筠很欣慰,“害怕是正常的,但也是最没有意义的。想隔绝害怕情绪,就要把注意力放到对节奏和细节的把控上,越是保持专注,越是反应迅捷,我们就越是能活下来。”
这番话如果在平时讲,三小只未必能深刻理解,但在此时此刻,他们被醍醐灌顶了。
三人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让疯狂跳动的心脏慢下来,凝神细听唐乐筠讲过三遍的行动指南。
珑州城南,郊外。
龙虎军呈战斗队形出现在旷野之中,灰突突的一大片棉甲,和黑沉沉的天空连在一起,仿佛整个世界都凝滞了。
纪霈之裹着裘皮大氅,端坐在马背上,专注地看着城墙上下。
城墙上,每一个箭垛口,都有一个光着膀子的老百姓掩护一个大苍士兵——白花花的皮肤挨着黑黢黢的铠甲,颜色对比格外分明。
城墙下,同样光着的数万名老百姓被大苍士兵围在城墙之下,排成数排,形成了一道考验大炎人良心的肉盾。
镇北侯脸色灰败,怒骂道:“畜生,一群畜生!”
顾时偷窥纪霈之一眼,后者面无表情,但手中的如意珠转得飞快。
这说明他的心情并不像表面上这般平静。
只要心里有百姓,就能当个好皇帝吧。
顾时的心绪稳定了一些,他又向后张望片刻,还是没能找到谢仪行。
冯水翔,作为纪霈之的心腹镇守云州,不参加此战理所应当,谢仪行是心腹的心腹,如果他不这里在,是不是说明皇帝真的另有安排
但即便有安排,这些百姓也难逃一死。
而且,以大苍人的残忍,绝不会只有这一批,极可能是死一批来一批。
他正思忖着,镇北侯忽然下马,手拄长剑,单膝跪在纪霈之面前,“陛下,尽管大战在即,但老臣还是要说,不管这一仗能不能赢,陛下都将饱受诟病,望陛下三思!”
以牺牲平民为代价,即便换来了和平,纪霈之也一样会戴上暴君的帽子。
纪霈之目光沉静,“起来吧,如果侯爷不想死在朕手里的话。”
镇北侯迟疑片刻,左手握住剑鞘,右手拔剑,朝自己的脖颈抹了过去。
“叮~”另一柄长剑从镇北侯身后杀到,剑尖在镇北侯的剑尖上一顶一挑,镇北侯手一麻,长剑便飞了出去。
吕游扶起镇北侯,对纪霈之说道:“陛下,属下幸不辱命。”
镇北侯怒不可遏,一张酱色糙脸胀得通红,“老臣不愿沾染大炎百姓的鲜血,恳请陛下成全。”
“朕可以成全你,但现在还不行。”纪霈之丝毫不为所动,他向左右看了看,“还有效仿的吗,如果有,朕将不再阻拦,用你们的鲜血祭旗,待大战结束,定让史官将你们的光辉形象载入史册。”
众将沉默着,回答他的只有战马不安地踱步声。
顾时被这一幕惊得头皮发麻。
他实在想不到,镇北侯会在阵前死谏,更想不到纪霈之会如此凉薄。
“诸位将军。”吕游收到纪霈之的无声指令,替他公布道,“你们应当发现了,谢将军不在此处,娘娘和她的徒弟们也不在。”
唐乐筠是女子,唐悦白等人是孩子,他们不在这里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一干将领面面相觑。
吕游继续说道:“一直以来,我都以替陛下炼丹为名,在附近的镇上研究新式炸药,如今大功告成,谢将军率军在城北埋伏,只等娘娘的爆炸声为号。”
他说得简单,但大家听得明白,谢仪行将从城北攻破珑州,届时里外夹击,大苍人就会顾此失彼。
顾时道:“那是怎样的炸药,真的能炸毁城墙吗!”
一众副将也开了口:
“珑州的城墙是新修的吧。”
“是的,历时五年,去年才完工。”
“炸西边的还成,大苍攻城时破坏了一小部分,时间短,勉强修好也不结实,北边的没被破坏过,很难。”

“轰轰……”
爆炸声打断了众将的议论,一片黑灰色烟尘在珑州西北缓缓腾起,像一条巨大且狰狞的黑龙。
纪霈之眼里的忧色一闪即逝,他勉强勾起唇角,对镇北侯说道:“你看,皇后她做到了。”
镇北侯的脸又红了,但不同于刚刚,他这次是羞的。
他双膝跪地,重重叩首:“陛下果然早有安排,老臣后知后觉,临阵发难,动摇军心,罪不可赦,请陛下重责。”
纪霈之没有理会他,看向珑州城上……
那里已经乱了,一干将领快速聚到城门楼上,片刻后,几名将领下楼,分散在门口左右两侧的城墙上,还有几名则不见了踪影。
城下的大苍士兵慌了,纷纷抬头看着城墙之上,显然在等莫震云的指令。
纪霈之吩咐道:“擂鼓!”
元宝大声传讯:“擂~鼓!”
“擂~鼓!”
“咚,咚,咚……”
鼓声铿锵,战意昂然,每一声都敲在大炎士兵的心弦上。
站在前面的士兵早已瞧见了珑州百姓的惨状,他们都是贫苦出身,目光没有将军们长远,自然就没有将军们的顾虑,怒火熊熊燃烧,号角一响,便潮水般地朝着大苍人杀了过去。
“冲!”
“冲啊~”
平安门外。
田江蔚兄弟各举一只铁皮包裹的木盾走在前面,唐乐筠手持铁弩,跟在二人身后。
她后面是唐悦白,少年手里提着两只大瓦罐,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虽然天气寒冷,但他的额头布满了细汗。
“草,又来了,又来了!”
“射!他娘的,快点射啊!”
“霹雳火球呢,放!赶紧放!”
大苍士兵们叫嚷着发动攻击,羽箭雨点般的朝唐乐筠四人扑过来,却被两只硕大的木盾严严实实的挡在半臂之外。
鼻尖传来了些微的火药味。
唐乐筠道:“你俩让开!小白向右!”
田家兄弟往左右各迈一小步,露出中间的唐乐筠。
唐乐筠举起铁弩,用精神力锁定飞来的两只霹雳火球,勾动机关,连射八支铁箭,每四支拦截一枚火球,让它们在五丈开外爆开。
“嗖~”一枚羽箭带着风声朝唐乐筠的面门而来。
“姐!”唐悦白短而促地惊呼一声。
唐乐筠身形一闪,羽箭擦着耳朵飞过,带走了一小块肉皮。
温热的血顺着左脸颊流下来……
唐乐筠毫不在意地用袖子擦了一把,放下铁弩,催促田家兄弟继续前进。
趁大苍士兵递箭装填的空当,四人加快脚步,蹿出去三丈有余,再停下脚步,以同样手段应对下一波攻击。
如此往复,四人很快到了护城河。
城墙上的某个大苍士兵如梦初醒:“快炸护城河,不能让他们过河。”
“火炮,把火炮拖过来!”
“箭垛太高了!”
“拿锤子来,砸,把箭垛砸开!”
“草,后面来了一队骑兵,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啊!”
“什么来不及,射,快射,弄死他们,弄死他们!”
小土坡的方向出现一支骑兵,奔腾的骏马疾驰而来,马蹄声轰轰隆隆,大地仿佛也震颤了起来。
“不要分心,加快速度!”田家兄弟刚要回头,就被唐乐筠制止了,“冰面有损坏,小白尤其注意脚下。”
“火球来了,小白向左!”
师徒四人如法炮制,配合默契,有惊无险地前进两丈多,距离河对岸还有四丈之多。
大苍的羽箭更加密集了,因为角度的问题,田家兄弟必须举高木盾,才能做有效防御。
这将让他们的臂力备受考验。
“咣,咣……”
城墙上传来了砸墙垛的声音。
唐乐筠想起纪霈之的嘱咐,他说:“主战场在南,大苍人未必会设置火炮,但我们要以防万一,只要听到砸墙的声音,就必须快速过河!”
唐乐筠竖起耳朵,谢仪行率领的奇兵马上就到了,城墙上的砖头正在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她已经能看到火炮的炮筒了。
火炮一轰,护城河被炸开,自己就被动了。
唐乐筠知道,他们不能再等了,宁愿冒些风险,也必须把最后两罐炸/药扔上去,彻底打开那个缺口。
她再射掉一波霹雳火球,扔下铁弩,从唐悦白手里抢过两个大罐子,吩咐道:“这里不用你们了,马上撤回去!”
三人齐齐惊呼一声。
唐悦白上来就要抢,“太危险,不行!”
唐乐筠来不及细说,闪身躲过少年,顺便绕出两个大木盾的防御范畴,迎着箭雨就朝城墙的缺口奔了过去。
“你们跟大部队一起进城。”
“师父!”田江蔚下意识要追,却被唐悦白一把拉住了。
他蹙着眉头,斩钉截铁道:“我们听她的!”
不听自家姐姐的,可能死四个,听自家姐姐的,可能一个不死。
这笔账不难算。
即便他想陪着姐姐死,也不能拉着田家兄弟。
田家兄弟略一迟疑,到底跟着唐悦白退到了河岸上——尽管这样不太仗义,但一方面师命难违,另一方面他们也怕给唐乐筠帮倒忙。
唐乐筠用余光瞄一眼,总算放了心,开启全部精神力,将听风辩位的本领发挥到极致,同时启用木系异能,影响羽箭箭杆的飞行方向,以减少对自身的伤害。
她双手提着瓦罐,飞快地穿梭在铺天盖地的箭雨之中。
偶有霹雳火球袭来,便以躲避霹雳火球为主,放弃对羽箭的防御,由木系异能牵制羽箭,改变刺入角度,再任由箭镞斜着穿过棉衣,钻进锁子甲,刺进皮肤里。
大苍士兵绝望了。
“居然射不死她!这还是人吗!”
“听说大炎皇后武艺高强!”
“肯定是她!”
“射啊,聊你娘呢!”
“炸吧,炸她!”
“炸个屁,跑得太快了!”
“来了来了,完了完了完了!”
在大苍士兵的一片哀嚎声中,唐乐筠依次将手里的两个瓦罐扔出去,正正好好地摔在城墙缺口处。
“轰……”
“轰……”
足够烈度的爆炸摧毁了残存的丈许高的墙砖,基本上扫清了大炎士兵前进的障碍。
“呼哨~”
唐乐筠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双手并用,拔掉扎在身上的十几支羽箭,忽略箭镞带给她的轻微伤,几个纵跃上了城墙。
短剑在手,轻挽几朵剑花,顷刻间要了几个士兵的狗命。
“投降不杀!”
她一边喊,一边毫不留情地收割侵略者的头颅,高高喷起的温热血液被西北风一吹,洒的到处都是。
大苍士兵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各个吓得魂不附体,胆大的一溜烟地往墙下跑,胆小的直接尿裤子,瘫在了原地。
城墙上的防御瞬间瓦解。
狂奔而来的谢仪行大喜,催促战马,一马当先越过护城河,直奔城墙缺口处。
唐悦白和田家兄弟亦飞奔过河,手脚并用地爬上城墙,与唐乐筠汇合。
唐悦白道:“姐,你受伤了。”
唐乐筠的袍子上有拔箭镞时带出来的血痕,一点点,一片片,形容狼狈。
唐乐筠不在意地看看外袍,“我不要紧,你们把俘虏聚在一起。”
有唐乐筠坐镇,俘虏的归拢工作非常简单,吆喝几声后,三百多个士兵乖乖下了城墙,由谢仪行的人接管了他们。
唐乐筠带着徒弟们赶往州府衙门。
大街小巷空空荡荡,但到处都有随风而来的哭泣声。
他们边走边喊:“乡亲们别怕,我们大炎人杀进来了。一根筷子易折断,十根筷子抱成团,大家拿上柴刀,聚到一起,共同抵御大苍人。”
珑州人大概被吓怕了,他们不喊则以,一喊更安静了,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死寂。
田江蔚道:“师父,他们都不听,怎么办!”
唐乐筠摇头:“没办法,尊重个人命运吧。”
田江芮和唐悦白一起点头。
一行人穿过空阔的西大街,正要往南折,就见前面胡同蹿出来一个穿着一袭深蓝色道袍的中年男子。
他朝唐乐筠打了个手势,还小声说了句什么。
别人听不清,唐乐筠听得分明,那人说的是:“娘娘,我是赵宗光的人,你找的人不在衙门,快随我来。”
赵宗光办事果然细心。
唐乐筠拔腿就跟了上去,然而,才跑几步,后面就传来了马蹄声。
几人回头一看,只见唐乐音、楚飞远,以及慕容家姐弟等江湖人追了上来。
唐乐筠怔了片刻,一干人就到跟前了。
唐乐音跳下马,拱手道:“娘娘,有任务吗,请尽管吩咐,民女保证完成。”
女主就是女主,不但有格局,还有善心。
唐乐筠暗赞一句,说道:“奉陛下口谕,我们要将城内老百姓组织起来,进行团队防御,以免大苍撤退时对他们造成二次伤害。”
唐乐音眼睛一亮:“谨遵陛下谕旨!”
唐乐筠还礼:“那就拜托诸位了!”
楚飞远和慕容霖一起说道:“请娘娘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唐乐筠刚要走,便听到了旁边宅子里的粗重的呼吸声。
她用手指了指围墙,大声道:“不要光靠自己,我们还要把老百姓组织起来,大家一起干。另外,大苍撤退的方向主要是西和北两个方向,老百姓应该向东和东南撤退。如果来不及走,让他们不要乱跑,拿上武器,大家一起迎敌。”
唐乐音明白她的意思了,“好的,民女马上组织人手!”
老百姓有人管了,唐乐筠不再操心,和道袍男子一起钻进小胡同,左拐右拐,很快就到了南城的一处大客栈。
道袍男子正要说话,唐乐筠便听到了客栈后院传来的开门声和马蹄声。
“我知道他在哪里。”她拱了拱手,脚下一垫,人便飘上了房顶,“感谢大侠相助。”
唐悦白跟了上去。
田江蔚学着唐乐筠的样子感谢一句,助跑起跳,抓住房檐,和田江芮一起上了房。
“这女娃太了不起了。”道袍男子骇然,“不过十几岁,轻功竟比泥鳅还要高上几分。”

中年男子口中的泥鳅便是赵宗光。
赵宗光本人在城南,与周钰、姚恒等江湖人混在珑州城外的那群光着膀子的老百姓中间。
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赵宗光给周瑜使了一个眼色,周钰懂得,略一颔首,又和分散在其他各处的同袍义社兄弟取得了联系。
大家慢慢地、不露痕迹地向赵宗光所在之处靠拢。
老百姓冻得瑟瑟发抖,为保持体温,他们各个双臂环胸,拼命往一处挤,外围的想进内圈,内圈的不想被挤出去,人员不停地流动,遂无人注意到他们的异常。
赵宗光等人聚在一处后,赵宗光和周钰在人群中蹲下去,取出藏在鞋底夹层中的铁片,对着脚下的黄土地狂挖起来……
待战鼓声响起,赵宗光找到了埋在上面的第一把铁器——一把长锹。
这时,守在外面的大苍士兵也有了动作,他们操着蹩脚的大炎官话喊道:
“往前走,都给老子往前走两步。”
“不想走的到老子这报名,老子马上送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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