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师父!”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三个穿着棉甲的少年一溜烟地跑了过来。
“师父,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姐,姐夫让我们迎迎你。”
“依我看,迎我是假,你们借机出来逛逛是真。”她笑着揉揉唐悦白的脑袋,“是也不是!”
田江蔚嘻嘻地笑了几声,“想出来逛逛是真的,迎迎师父也是真的。”
唐悦白实话实说:“我和姐夫说,想出去逛逛,姐夫就让我们迎迎你。”
军营外是不安全,但在这个世界上,能杀死唐乐筠的人不多。
与其说,纪霈之让他们迎她,不如说,让她看顾他们,以免有闪失。
不过丁点小事,但他依然思虑周全。
唐乐筠在心里表扬一句,刚要说点什么,忽然又想起了**的事。
她想,古代炼丹术发达,且古代和现代的化学名词大相径庭,那三样早就有了也说不定。
就算没有,她掌握基本原理,也该试着搞一搞,毕竟越早打完这场仗,活下来的几率就越大。
想到这一点,唐乐筠的脚下快了起来。
珑州州府衙门,花厅。
莫震云坐主座,客座上是个穿布衣、蓄山羊胡的老年男子,二人隔着一张小几品茶。
一盏茶见底后,莫震云放下斗笠杯,“一凡,你了解我,上了年岁后不耐烦争斗,此番是皇命在身,不得不来……是以,我对大炎新皇的了解并不深刻,还请不吝赐教。”
不深刻,并不是不了解。
查班道:“赐教不敢当,此人向来神秘,我知道的你也知道。但我们在霖溪县见过一面,私以为,他虽年轻,但可用‘深不可测’形容。”
“这……”莫震云拎起红泥小火炉上冒白雾的热水壶,给查班和自己续了水,“没想到,一凡的评价竟如此之高。”
查班在一旁的火盆上烤了烤手,“慧极必伤,再高的评价也改变不了他活不长的事实。”
“一凡知道唐乐筠吧。”莫震云道,“就在半个多月前,纪霈之毒发,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但唐乐筠先在鬼霖山杀死万鹤翔,回到大旗的当天再杀党立新,顷刻间扭转战局,随后纪霈之也缓过来了。现在,大炎的江湖人都在疯传,唐乐筠是大炎女战神,有她在,收复失地是迟早的事。”
说到这里,他喝了口茶水,见查班笑而不语,又道,“一凡呐,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着实是大炎士气正盛,大炎帝后一文一武双剑合璧,然则我已老脉,没有底气啊。”
“咳咳。”查班轻咳两声,收回了烤得泛红的大手,“大将军有此担忧乃是人之常情,不过……如今是两军对垒,不是个人比斗,双方战力对比一目了然,只要大苍上下一心,守住珑州不难。如今的大炎国库空虚,坐镇京城的瑞王和怡王未必与纪霈之齐心,大将军只要把握一点——大炎攻,我们便死守,大炎守,我们便猛攻。你在西北牵制住纪霈之,我们在西南猛攻马远新,两厢夹击,便是拖也能拖垮大炎。”
他的这些话,在莫震云知道大弘有联手的打算后,就有谋士分析过八百回了。
莫震云的重点不是这个。
查班见他眉头紧锁,不禁微微一笑,花白且潦草的长眉挑了起来,“鹰王活着的时候,党立新轻松攻下云州,如今大将军只是守住珑州而已,不至于如此为难吧。”
莫震云六十了,哪里不知道他在用激将法,当即不客气地说道:“党立新面对的只有镇北侯杜景逸,我面对的则是大炎帝后。纪霈之一个‘十万两’,就让我在路上耽搁了十余天,唐乐筠率领的先锋军更是所向披靡,我一个花甲之年的武夫,怎么可能不为难!”
“哈哈,是老朽失言了,莫大将军勿怪。”查班反客为主,给他倒了杯茶,以示赔罪,“莫大将军的担忧我也有,但并非没有解决办法。”
莫震云精神一震,“你说说看!”
查班道:“按说,大炎国库空虚,纪霈之对朝廷的控制不够,但凡他有足够的时间,就不会与我们死战。老朽推断,大炎只要久攻不下,就会死守云州,从而巩固现有的局面。”
莫震云认可他的说法,“但他要死了,没有足够的时间,就一定会与我们死战,不是吗!”
查班抬眼看他:“他死战,我们不一定陪他死战。”
这是什么意思
莫震云想不明白。
“哈哈~”查班轻笑两声,“莫大将军,咱们有一城的大炎老百姓呢,怕他作甚!”
莫震云以为他有妙计,却不料是个阴狠至极的下作手段。
他攥了攥斗大的拳头,想破口大骂,话到嘴边时又强行咽了回去。
圣旨说:珑州在,莫大将军在,珑州归,莫大将军亡!
他别无选择!
莫震云咬牙切齿:“纪霈之心狠手辣,如果他只要结果,不问过程又当如何!”
查班好整以暇:“怕什么,届时大炎皇帝丢掉民心,军心涣散,大弘和大苍必能稳固已经得到的大炎疆土。假以时日,大炎必灭国。”
莫震云思谋良久,到底说道:“一凡妙计。”
查班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让莫大将军搭上了名声,实在算不上妙计。”
“名声都是虚的。”莫震云一摆手,“还请一凡赐教两件事,大炎会修整几日我们何时将人质赶上城墙!”
查班道:“既然纪霈之想一鼓作气,必定不会超过五日。至于人质嘛,倒也不必着急,大苍的实力尚且在上风,为大苍陛下和大将军的名头考虑,不妨先打一打再做打算。”
“啪!”莫震云的大手在小几上一拍,“好,就这么说定了!”
第177章
唐乐筠带着三个孩子往附近的镇上走了一趟,四人吃了顿热腾腾的宽面,傍晚时分才回到大帐。
大帐墙薄,几乎形同虚设,冷的厉害,即便有八个火盆烘烤着,温度也不高。
纪霈之练完功,一睁眼就看到了提着食盒进来的唐乐筠。
“筠筠去哪玩了,这么晚才回来。”他穿鞋下地,让元宝披上了大氅,“厨房做什么了!”
尽管刚修炼完,但他的中气还是不足,肤色惨白,唇色极淡,极了像书里描写的痨病鬼。
唐乐筠眉头微蹙,不答反问:“生哥该吃清补丹了吧。”
元宝正在倒水,闻言道:“娘娘,药这就来了。”
“好,很准时。”唐乐筠表扬他一句,这才回答纪霈之的问题,“我带着孩子们吃面去了,味道不错,给你也带了一份。”
说着,她把食盒放在地上,取出两只小铜盆放在桌面上,“面还没煮,肉汤有点凉了。”
“居然还是生的。”纪霈之兴致勃勃地在八仙桌旁坐下了,“筠筠要亲自煮吗!”
唐乐筠道:“当然,举手之劳。”
凡是她过手的东西都比寻常吃食美味。
这一阵子大家都忙,纪霈之身体衰败,已经很久没有好胃口了。
他很期待。
元宝听说要煮面,把罗妈妈叫来了,二人一个张罗小火炉,一个张罗锅和水,盏茶的功夫,家伙事儿就备齐了。
唐乐筠和纪霈之隔着火炉对坐,一起看着小锅里冒起点点气泡的温水。
纪霈之道:“你鼻子很灵,听说这里的宽面很有名。”
“面条劲道,肉汤香浓,确实好吃。”唐乐筠随口附和一句,因为着急炸/药的事,再开口就换了话题,“生哥,他们仨找到我之前,我去看唐家大姑娘试射投石车了。”
“嗯。”纪霈之显然知道这件事,“效果如何!”
唐乐筠道:“好制作,射程远,可同时发射五枚霹雳火球,还算不错。”
“射程多远!”
“八十丈左右。”
“已经很不错了!”
“但我觉得,霹雳火球杀伤力不大,于攻城上的帮助很小。”
“筠筠,做人不要太贪心了。”
“我想,在能力范围内,在不损害别人利益的情况下,该贪心时必须贪心。”
“筠筠说说看,你想怎么贪心!”
“我想做一种没有引线的、爆炸威力更大的炸/药。”
爆炸威力大,就能轻而易举地攻破珑州的城墙,杀大苍一个措手不及,进而避免了陷入大苍以大炎百姓为质的危险境地。
纪霈之沉默地看着她,这几天,他也在思考各种解决方法,但完全没有头绪。
大威力的炸/药可以出其不意,确实是个好法子,但实践起来很难,毕竟大炎的工部研究那么多年了,始终没有大的突破。
唐乐筠与他对视,目光坚定且执着。
纪霈之想,尽管她至今没能解他的毒,但她也一次又一次地用非常手段救活了他。
她年纪小,却从不是空谈之人。
他应该相信她!
他心里有了希冀,不免有些紧张,清了清嗓子问道:“筠筠有章程了吗!”
纪霈之一问,唐乐筠又迟疑了。
她原本已经想好了,可以把硝/化甘油的研制算到虚拟的“师父”头上,但事到临头又犹豫了——万一这个时空根本没有那三样基础化学物质,就相当于开了张空头支票,反倒不妙吧。
“水开了。”纪霈之把她的踌躇看在了眼里,“咱先不说那些了,煮面!”
唐乐筠把面条倒锅里,用长筷子扒拉开,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冒个险:“我听我师父说,他炼丹时,曾得到过三种东西,将它们按照一定的分量配在一起,稍有震动就会爆炸,威力十足。但我当时年纪小……”
她忽然停住了,如果继续说下去,一定难以自圆其说,剩下的不如让纪霈之脑补,他提出问题后,她再随机应变。
唐乐筠说得有模有样,纪霈之当即信了几分,他的脸上染上了几分红润,追问道:“你年纪小,所以没记住配方!”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配方她肯定记住了,但不知道三样东西在这个时代叫什么,怎么表达。
好尴尬。
纪霈之被她勾起好奇心,心痒难耐,想追问,又知道唐乐筠不是那种拿乔的人,她不说一定有苦衷。
心绪大起大落之下,内息也有了波动,他猛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巨大的咳嗽声连绵不断。
尽管用手挡住了,但唐乐筠还是看到了喷在手腕上的一抹猩红。
内息一乱,剧毒就会占上风。
她心里抽痛一下,起身走到纪霈之身后,手掌抵住其灵台穴,缓缓注入木系异能……
在这个空当里,她想到了准确的表达方法,“我只是忘了一些关键内容,但是没关系,如果生哥可以下令,找来能找到的所有热爱炼丹的人,让他们带来所有的炼丹成果,尤其是有高度腐蚀性的液体,或者就可以做出我们想要的东西。”
一股热流涌进来,瞬间平复了起伏的内息,身体也温暖了起来。
纪霈之深深地吸了口气,想就自己娇嫩的身子骨自嘲一句,又怕唐乐筠压力过大,喉结耸动一下,便顺着唐乐筠的意思说了下去,“行,我让人安排一下,你这边还需要准备些什么!”
唐乐筠收回手掌,回到自己的位置,心想,自己需要准备一些甘油……但如果弄不到浓硫酸……
那么悲观做什么,万一能弄到呢
她说道:“我需要一些植物油,豆油、麻油、菜籽油、花生油,什么油都行。”
木系异能直接作用于植物油,便能分解出天然甘油。
纪霈之轻吁一口气,眼里有了笑意,“好,我马上安排下去。”
十天后。
京城,瑞王府,后花园。
瑞王坐在湖畔的石舫中,出神地听着雨滴敲打湖面的声音。
濡湿的凉意从门窗渗进来,丝丝缕缕地透过鞋底,钻进脚心,向身上蔓延。
“咚咚。”长随敲了敲门,禀报道,“王爷,郭先生到了。”
“请他进来。”瑞王回过神,搓了搓小腿,端起茶杯走到了火盆旁。
郭先生就是郭杰,他随长随进来,拱手道:“学生参见王爷。”
瑞王坐下了,指指对面的马扎:“先生不必多礼,请坐吧。”
“谢王爷。”郭杰拘谨地坐了半个屁股。
瑞王示意长随倒茶,“过去十天了,那边依然没有动静,你怎么看!”
他口中的十天,指的是纪霈之按兵不动,迄今为止已经十天了。
因着“官道机关”事件,顾时与他的联络骤然减少,他对西北的掌控力亦越来越小,几乎得不到任何关于纪霈之的重要消息。
朝廷虽有邸报,但镇北侯只说龙虎军需要养精蓄锐,让兵部保证粮草供给,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粮草供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大弘已然在嘉兰城开战,大炎两方作战,军费早已捉襟见肘。
一个月内,如果西北仍不收兵,他就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届时嘉兰城因为气候温暖,物产丰富,朱雀军还能坚持几日,龙虎军就很难说了。
郭杰道:“王爷,江湖传言,说陛下正在搜罗炼丹师。”
“炼丹师”瑞王面色一沉,“为什么!”
郭杰摇头,“有人说,陛下的身体扛不住了,想靠丹药续命,还有人说丹药可以解毒,陛下已经找到方子了。”
瑞王蹙眉,眉心的川字纹能夹死一只苍蝇,“唐门有消息吗!”
郭杰道:“关于陛下的消息没有,但学生听说唐大姑娘设计了一款新投石车,威力不错。”
“这……”瑞王沉吟着,“唐家人如此积极,想来陛下还很康健!”
郭杰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虽说当初顾小将军鲁莽了些,但结合如今的炼丹师传言,大抵在某种程度上印证了我们的猜测。学生以为,王爷该早做打算了。”
瑞王连连摇头,“他既信任我,我便不能负他。”
为了隐蔽,他把纪霈之的称谓换成了“他”。
郭杰道:“如果王爷这样想,那就中他的计了。王爷不要忘了,他有把皇位传给那位的想法。”
那位,指的是唐乐筠。
瑞王沉默了。
只要纪霈之活着,他就不会跟他抢,即便是计谋,那也是阳谋,人家赢得光明正大,他输得起。
但唐乐筠绝对不行!
这也是他格外关注纪霈之身体状况的唯一原因——大炎是他们纪氏的,他不允许一个唐姓女子鸠占鹊巢。
良久之后,瑞王再度开口:“眼下局势不妙,稍有差池大炎就有灭国的风险。而且,游览皇宫一项已经有了收益,西北军接连胜利,他在朝廷的威望与日俱增,我现在不宜有任何动作。所以,我想请先生继续关注西北,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告知于我。”
“王爷英明,不过……”郭杰凑近几分,“如果能在炼丹师一事上做做文章,王爷的威望是不是还能更高些!”
瑞王思忖片刻,到底说道:“这件事可以做,但务必谨慎,绝不能授人以柄。”
郭杰拱手:“学生明白!”
大弘在嘉兰城开战后,纪霈之又忙碌了起来。
唐乐筠比他还忙。
她上午分析西北一带的所有植物,午饭后替两名归顺的同袍义社成员拔除蛊毒,下午制作甘油,偶尔还要指导炼丹师们炼制浓硫酸和硝酸,晚上和纪霈之一起练功,以保证他的身体不垮。
二十天过去,她瘦了一大圈,颧骨高了,眼窝深了,下巴尖了,便是胸部也平坦了许多。
纪霈之心疼极了,却不敢让她停下来——如果说大炎是一架马车,她就是马车的轮,只要坏掉一只,整架马车便废了。
这般大的恩情,不是用几句好话,几句情话就能打发的。
他只能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吩咐厨房多做她爱吃的好吃的吃食,让裁缝给她做好看且保暖的衣裳,尽量抽出时间,陪她在大营外走一走,看看西北的苍凉,品一品当地的风土人情。
他想,如果他有下半辈子,那就用整个下半辈子感谢。
如果没有了,这样也很好,至少他纪霈之的陪伴和真心,只给过她一人。
“呼~”门开了,寒风卷着大朵的雪花冲进大帐。
老黄头上顶着一撮洁白进了门,“陛下,嘉兰城的密报和京城的密折一起到了。”
纪霈之收回落在唐乐筠身上的视线,正了正坐姿:“呈上来。”
老黄关上门,两大步蹿过来,将一封封着火漆的密报放在纪霈之面前。
唐乐筠将毛笔搁到笔架上,一边摩挲着手里的草药,一边跑了过来:“陛下,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因为她主张用**攻城,纪霈之便以养精蓄锐为由,让大军驻扎了下来。
然而,没有现代化的设备,**的制作十分繁琐,而且不少材料都是临时采购,进度有些缓慢。
大军的消耗过于庞大,到处都在节衣缩食,军心日渐涣散,加之西南战火重燃,大炎的国力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考验。
唐乐筠的心理压力不比纪霈之小,她迫切地想知道各方面消息,以确保自己的建议不会把大炎拖进亡国的境地。
纪霈之飞快地撕掉封口,打开了薛焕送来的密报,一目十行地看完,再打开装密折的木匣……
唐乐筠想看,但不想当着下属的面僭越,问道:“怎么样!”
纪霈之放下密报,不动声色地说道:“没什么,都是老生常谈,你忙你的吧。”
唐乐筠不信,狐疑地看向两封密报,一封卷曲着,一封被原样折回去了……
纪霈之道:“表哥说,大弘在嘉兰城没有建树,可能在三水县有动作;白大人说,京城现在到处都是我命不久矣,正在修道炼丹,以求保命的传说。这些都是小事,不要乱了我们的节奏。”
这还差不多。
他们始终按兵不动,朝廷不可能没有反馈,至于大弘从三水攻打大炎,只能说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了。
唐乐筠松了口气,却无暇与纪霈之闲聊,因为她刚刚发现,手里这味药,很有些意思,与纪霈之所中之毒关联很大,她想好好确定一下,便麻利地滚回去研究去了。
纪霈之把薛焕的密折放到盒子里,盖上锁好,眸色慢慢地沉了下去。
事实并非像他说的那样,他的确骗了唐乐筠。
薛焕说,大弘在三水县城外陈兵十万,这两天就要开战了。
白可说,国库空了,最后一批粮草正运往西北,数量不多,只能坚持十天。
三日后,无论唐乐筠的炸药如何,他都必须进攻珑州了。
并且……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第178章
唐乐筠发现的草药,其实算不上药,无论是脑海中的典籍库,还是身处的书本世界,都没有关于它的记载。
它的构成单一,植株主体的药性很小,但其花朵对他植物的攻击性极强。
如果所料不错,凡是有它参与的药物配伍,都会使药性发生转变。
而这,可能就是她和李无病迟迟找不到解毒办法的根本原因。
记录完植株的特点,唐乐筠画了一幅图,拿着图找李无病去了。
快到伤兵营房时,她遇到了吕游。
吕游年轻,武艺超群,身体恢复得不错,但到底遭受过重创,暂时不能回到暗卫的岗位,眼下正在负责**的保密工作。
吕游殷勤地打招呼:“属下给娘娘请安。”
唐乐筠停下脚步:“东西到了吗!”
吕游眼里闪过一丝喜意:“属下此来,就是为了报喜讯的。”
喜讯,就是最关键的火硝运到了。
唐乐筠顿觉背上压着的一座大山轰隆隆地倒下去了,整个人轻松不少。
她说道:“太好了!”
吕游问:“娘娘,要禀报陛下吗!”
唐乐筠想了想:“暂时保密吧,毕竟还不知道结果如何。”
情绪上的大起大落对纪霈之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
吕游知道她的顾虑,告了辞,转身回去了。
唐乐筠卷了卷手中的草纸,看看伤兵营,也回去了。
她现在只有理论分析,没有实际操作,不该在这种情况下告知李无病。
而且……
如果她的推断是对的,那么这种植物就会成为医药界的一大变数,一旦滥用,后果不堪设想。
回到大帐,纪霈之刚好从案牍中抬起头。
他问唐乐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唐乐筠觉得,**的事可以保密,这件事就没有必要了。
纪霈之的求生欲望强烈些,抵御剧毒的决心就更大一些。
她扫了一眼元宝,后者正在角落里打瞌睡,便凑到纪霈之的耳朵边上,如此这般地说上一番。
然后与纪霈之对面而座,对上他的视线,用精神力压制了他的兴奋度。
她说道:“现在还只是猜测,生哥,我需要这种草药,多多益善。”
纪霈之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只高兴一瞬,心情就莫名其妙地沉了下来。
不过,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且与他的生命息息相关,他无暇探索这一点点的情绪变化,而是把重点放在了真实性上。
“你认为……有几成把握!”
“我觉得至少七成!”
“然后呢,解毒会容易些吗!”
“掌握了药材的变性规律,应该容易一些。”
“好,把图给我,我这就让人去挖。”
“陛下,李神医那里……是不是保密!”
七成,应该是唐乐筠的保守说辞。
纪霈之感觉心里安定不少,疲惫的身体好像也不那么疲惫了,就像长时间行走在沙漠的旅人遇到了一股清泉,也像久旱时下了一场透彻的雨。
他抬手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李无病跟我这么多年,如果你不说,是不是太残忍了但如果你决定了不说,我可以尊重你的意见;如果你想说,我也可以帮你约束他,确保他不会轻易使用。他这个人古怪,但在大是大非上不算含糊。”
李无病是热爱医药事业的人。
唐乐筠知道,他的热爱比自己纯粹多了,不告诉他确实太过残忍。
另外,如果告诉他,以他的执着和审慎,一定能帮她节约不少时间。
现在正是与时间赛跑的时候!
唐乐筠反复思考片刻,“那就麻烦生哥约束他一番,如此也能加快进度。”
纪霈之正色道:“筠筠放心!”
既然决定了,就该马上着手。
元宝就找人了。
唐乐筠不方便参与他们之间的对话,主动离开大帐,去旁边的小营帐,找到唐悦白三人,在大帐后面的空地上做对战训练。
四个人,捉对厮杀,唐家姐弟一组,田家兄弟一组。
经历过数场血战,唐悦白的临场应变有了质的飞跃,田家兄弟亦不遑多让,反应迅捷,下手狠辣,若非用的木剑,已然各有损伤。
大约盏茶的功夫后,李无病急吼吼地来了,人没到,声音先至:“娘娘娘娘,停一停快停一停,草民有话要说。”
李无病不是张扬浮夸之人,如此慌里慌张还是第一次。
负责警卫的亲卫纷纷看过来,还有些神经敏感的,神情紧张地看向了大帐方向。
唐乐筠两剑逼退唐悦白,随手一抛,将短剑入鞘,跟徒弟们交代几句,朝李无病走了过去。
因为激动,李无病的声音微微发颤:“娘娘,陛下说的都是真的!”
唐乐筠带着他往回走:“当然。”
“娘娘实践了吗!”
“还没有,我想把这一部分交给李神医。”
“啊!”
“相信我,我对植物的了解胜过任何人,李神医可以通过把这种草药和其他草药一起煎煮,来印证我的说法。”
“好,这样也好。”
凡是唐乐筠经手的药物,药效都比她没经过手的好;凡是唐乐筠上手的疾病,治疗效果都比她没经过手的好。
他相信,唐乐筠是有特殊能力的人。
二人回到大帐。
唐乐筠把草药从柜子里拿出来,“就是这个。”
这棵药草植株高约一尺半,镰形叶片,轮生,一朵朵米粒大小的蓝色花朵黏在梢头,有点像珍珠梅。
“这……不是不落吗”李无病接过了过去,“不落,两年生的,西北西南一带不算少见,当年我的老师研究过,它药性很小,迄今为止,没有入药的记载。”
纪霈之放下奏折走了过来,“原来是不落。我见过几次,盛夏时节开花,花朵米粒大小,开得密密匝匝,秋天一过,花朵便不再掉落,随着植株一起枯萎,所以叫不落。”
唐乐筠恍然大悟:“陛下所中之毒,应该是夏天偶然所得,也就是说,制药之人当时不知道药里混入了不落的花,所以后来就无法复制了。”
李无病连连点头,惊喜道:“娘娘这么一说,事情就有八成了啊!”
纪霈之唇角上扬,嘴里却道:“不忙着下结论,煎一煎药就知道了。”
大概是他之前交代过,元宝已经把煎药的砂锅和炉子准备好了。
唐乐筠从草药篓里抓了棵车前草,交给元宝。
元宝把它和不落一起放进砂锅,倒入少量凉水,架到炉子上……
水少,药少,两盏茶的功夫就煎得了。
元宝把药倒进白瓷碗,放在八仙桌上。
李无病摸了摸碗边,烫得他缩了回去,叫道:“元宝,你再拿只碗来,倒一倒凉得快。”
“李神医不会是想尝吧。”唐乐筠把碗挪过来,“那可不成!”
李无病顿时急了,“不尝怎么知道药性有没有变呢!”
“稍安勿躁。”唐乐筠用瓷勺舀出一点儿,倒在桌面上,“你尝了可能对你的身体有伤害,而我,即便不尝,也知道药性有没有发生变化。”
说着,她伸出手,食指按住水滴,然后抬起来,和大拇指一起揉搓,“车前草本性寒,现在转成了温性,味微苦,但药效都还在,只是所剩无几。无毒,李神医可以尝一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