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小药铺by十月海
十月海  发于:2024年11月24日

关灯
护眼

唐乐筠摸摸它的头:“饿了吧!”
小黄歪着脑袋点了点。
唐乐筠拐进厨房,把早上剩下的鸡蛋给它剥了,这才溜溜达达地进了药铺。
一个脸生的婆子从长椅上站起来,端端正正地福了福:“老奴李王氏见过娘娘。”
唐乐筠在书案后坐下,朝她点点头:“请坐,哪里不舒服!”
李妈妈不敢坐,不太确定地瞥了唐乐筠一眼,小声道:“请娘娘恕罪,老奴没病。”
唐乐筠看着她:“所以,你来是为了你家大爷的病,是吗!”
李妈妈点点头,“我家娘娘说,大爷的病蹊跷,不想为人所知,这才让奴婢悄悄地来,还请娘娘体量我家娘娘的慈母之心。”
她这是托辞。
更深层的原因是,怡王一家不想和端王产生更深的纠葛。
其实,都不得罪,对纪霈之来说是好事。
纪霈之做皇帝,皇室的认可弥足珍贵,她何乐而不为呢
她说道:“你大爷年纪轻轻,却得了中风,对吗”在她的印象里,怡王的大儿子顶多二十七八,这个年纪中风确实不大常见。
李妈妈吓了一大跳,声调升高了好几分,“娘娘怎么知道!”
邓翠翠和田家人一起看了过来。
李妈妈有些讪讪,抱歉道:“老奴失礼了,娘娘恕罪。”
“无妨。”唐乐筠道,“大爷有先天性的心脏疾病,可能会导致脑袋里的血管发生小规模栓塞,于是便有了中风的征兆。”
李妈妈问:“栓塞,心脏疾病!”
唐乐筠点头。
李妈妈不敢置信:“老奴听不懂,娘娘还能说得更清楚一些吗!”
唐乐筠道:“简而言之,我们的心脏被一道肉墙隔成了两个房间,你家大爷的这道墙上有一个极小的孔,在诸如咳嗽、喷嚏、大笑等情况下,右边房间的血被挤到左边房间来了,这一小部分血液有杂质,当杂质堵住头部血管时,就可能导致中风。”
李妈妈这回听懂了,“如果真是这种情况,应该怎么治疗!”
唐乐筠道:“无法根治,可以进行药物治疗,溶掉血液栓塞的部分。”
李妈妈又道:“日后会更严重吗!”
唐乐筠道:“不好说。所以,他要健康饮食,早睡早起,并尽量保持心情愉快。”
李妈妈道:“烦请娘娘开几副药吧。”
唐乐筠道:“抱歉,人不来,开药便是不负责任。再说了,夏院判是名医,他的药方一定管用。”
李妈妈欲言又止,到底拿上邓翠翠送过来的药包,告辞离开了药铺。
邓翠翠挺着大肚子,看着她的背影说道:“筠筠,这位怡王妃是不是过分了!”
田婶子道:“有难言之隐呗,筠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这二人,一个替唐乐筠抱不平,另一个生怕唐乐筠打抱不平。
唐乐筠笑道:“他们还会来的。”
邓翠翠问:“来干什么!”
田婶子也不理解:“再来就有点过分了,我们筠筠和她平起平坐吧。”
唐乐筠道:“怡王妃对孩子很上心,我又治好了蔡老将军的中风,她一定会请我给他儿子针灸。”
到时候,怡王这个老狐狸不想欠人情也得欠。
唐乐筠在耳房里呆了一下午,傍晚时分和几个孩子一起回了纪霈之的别院。
到家时,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宽敞的起居室里放了两张八仙桌,一张是纪霈之和唐乐筠的,另一张是唐悦白和田家的三个孩子的。
饭菜一样,都是四菜一汤。
唐乐筠在纪霈之对面坐下来。
纪霈之放下茶杯,说道:“听说,你和康王妃吵起来了。”
唐乐筠眨了眨眼,“消息传得这么快吗!”
唐悦白关心地看了过来。
唐乐筠安慰地看了他一眼,“算不上吵,就是她嘴贱,我回击两句。”
唐悦白偷偷瞄纪霈之,后者抬眸,他又赶紧低下了头。
纪霈之换了话题:“怡王的大儿子中风了,如果怡王妃不亲自下帖子,你就不要管了。”
唐乐筠道:“明白。”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只虾仁放到嘴里——清炒干虾仁,味道鲜甜,肉质弹牙。
纪霈之道:“你不想说说别的事吗!”
“说什么”唐乐筠忽然想起来了,压低声音说道,“对了,我听说雷霆剑狄原和瑞王的谋士郭杰有来往,狄原今天上午离开了京城。还有玄衣卫,王爷查的怎么样了!”
纪霈之不答反问:“狄原的事,你听谁说的!”
唐乐筠反应过来了:“你的人看到赵宗光了!”
“赵宗光,泥鳅,小偷。”纪霈之知道此人,“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唐乐筠道:“他和小周瑜关系不错,小周瑜委托他……你怀疑我!”
她总算弄明白纪霈之到底在问什么了。
几个孩子一起看了过来。
纪霈之轻咳一声:“你和陌生男子在耳房密会,我不该问问吗!”
唐悦白不高兴了,“王爷慎言,家里那么多人,怎么能叫密会呢!”
“就是。”唐乐筠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任何人翻白眼都不会很好看,唐乐筠也一样。
纪霈之又好气又好笑,索性不问了,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他不说话了,起居室的气氛就更紧张了。
唐乐筠见唐悦白他们都很不安,便解释道:“没事,那是我每个月花几十两银子雇的高手,王爷只是问问,并不是兴师问罪。对吧,王爷!”
纪霈之瞪她一眼。
唐乐筠道:“王爷的习惯很好,食不言寝不语,你们也要学习,都吃饭吧。”
唐悦白等人见她坦荡、无惧,遂放了心。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他们上了半天学,早就饿了,吃得香,速度快,风卷残云一般,不到一刻钟就吃完了。
唐悦白带着他们告了辞,往花园玩去了。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以前的纪霈之喜静,不喜吵闹。
但孩子们来了之后,他又觉得这样也不错,家里气氛活泛了,吃个饭都比平常有意思多了。
在宫廷里生活十五年,其中十四年在冷宫。
前八年,他的饭菜是在母亲的眼泪、祈求、以及歇斯底里中吃下去的。
现在想一想,他那个时候没疯也是奇迹。
纪霈之吃完饭,用茶水漱了口,说道:“赵宗光轻功不错,我的人没能看住他,我只是好奇而已。”
他在心平气和地解释他的动机。
唐乐筠道:“那时候你不在京城,我让他看着瑞王府和齐王府,以备不时之需。他说,他在瑞王府外发现一辆马车,行踪比较诡异。”
纪霈之从元宝手里接过一张丝帕,“如果不是齐王的人,那就是伊格御到了。”
唐乐筠还在吃,“我们要不要提醒瑞王!”
纪霈之道:“不管,静观其变。从明天开始,我派其他大夫坐镇药铺,你暂时不要出门,孩子们的功课由三表哥来教。”
唐乐筠道:“如果怡王妃下帖子怎么办!”
纪霈之慢条斯理地扔下帕子,冷笑道:“求医就要有求医的样子。我倒要看看,他们为了左右逢源,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经过这些天的调养,他胖了不少,皮肤充盈,深邃的眸子里有光了,颜值回到了巅峰状态。
唐乐筠很喜欢他这副斯文冷厉的样子,笑道:“王爷觉得他们会来吗!”
纪霈之斩钉截铁:“不会!既然他的病要不了命,便不会急于一时。”
唐乐筠道:“我们打个赌吧!”
纪霈之挑眉,“赌什么!”
唐乐筠想了想,“我想要百花门附近所有的植物,所有的,而不是所有药材。”
纪霈之忽的一笑,“不错,我怎么没想到呢!”
唐乐筠正色道:“未必是解开谜题的钥匙,但我想试一试。”
小姑娘严肃认真的样子特别美。
“我明白,马上安排下去。”纪霈之下意识地多看她几眼,“如果你输了呢!”
唐乐筠道:“首先我不会输;其次,如果我输了,就罚我就把王爷搞来的植物全部研究一遍。”
“呵呵呵……”纪霈之低低地笑了起来,“好吧,反正是双赢,本王就都依了你吧。”

第132章
纪霈之找来的大夫姓曹,是李神医的小徒弟,为人热情,记忆力好,跟唐乐筠学了半个时辰,第二天就去有间药铺上岗了。
唐乐筠呆在别院,带带娃,遛遛狗,剩下的时间都在研究草药。
两天后的上午,纪霈之行完一个大周天,感觉内力越发精进了,心情愉快,想找人分享一二,遂想起了唐乐筠。
他问元宝:“王妃在家吗!”
元宝道:“在家,在花园。”
花园的假山下有个密室,唐乐筠征用了那里,一进去就不出来了,吃饭都要靠唐悦白叫。
初秋,天气晴好,碧空万里有云,像一大朵一大朵的白棉花,层层叠叠。
纪霈之不大喜欢这样的天气,每当被太阳无遮无拦地照着,他就觉得自己变成了挂在晾衣绳上的脏抹布。
前院传来了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
纪霈之凝神听了片刻,读的是《论语》。
和小伙伴一起读书,是他年少时最想做的事情之一。
只可惜,他那时连踏出冷宫的资格都没有。
后来出了宫,行动自由了,却早已过了摇头晃脑、拉帮结伙的年龄。
伴着读书声,纪霈之穿过月亮门,往花园去了。
花园是他自己设计的,考虑到安全因素,整座院子只在中心区域栽了三丛毛竹和几棵矮小的花树,其他的都是时令草花,诸如太阳菊、绣球,以及芍药、桔梗等。
园子中间的假山和院墙高度相差无几,造型怪异,中间被掏空了,南北都有进出的孔洞。
纪霈之弯腰从南边的孔洞进去,沿着甬道往北走六步,抬手扳下左手边的一块凸起的石头,一道石门便“咯噔咯噔”地打开了,顺着台阶下去,就到了一个长宽都是两丈的小密室。
密室里陈设简单,只有两张条案和两把交椅。
唐乐筠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一手捏草药,一手握毛笔,龙飞凤舞地写着什么。
她认出了纪霈之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问道:“王爷有事!”
纪霈之道:“出来走走。”
两句话的功夫,纪霈之到了唐乐筠身边,目光在草纸上一扫,便再也挪不开了。
他实在想不到,半年时间不到,唐乐筠的毛笔字就好到了这个程度。
不夸张的说,她的行书可以比肩大炎的所有书法大家。
形意兼备,笔法流畅,通篇看下来,就像一条清澈的、缓缓流淌的小溪,不矫揉,不造作,充满灵性。
唐乐筠记完手头的草药,放到一边,又拿起一只根茎摩挲了起来……
纪霈之猜想,输入他体内的热流,此刻大抵灌注在她的指尖,她便以此感知药性、改变药性。
难道这种特殊能力会影响一个人的审美吗
不,不会。
纪霈之想起了唐乐筠在剑术上的造诣,‘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之所以快有两个原因:一是对敌手的招数了如指掌,二是对自身肢体的强到发指的掌控。
这才是唐乐筠写出一手好字的根本原因。
这丫头太厉害,厉害得匪夷所思。
他在一旁的交椅上坐下来,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
纪霈之的目光非常有存在感,让人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唐乐筠无法专心,便放下药材,把毛笔放到笔洗里,转着圈地涮了起来。
元宝道:“娘娘放着,小的洗。”
唐乐筠不客气,把毛笔放下了,问道:“王爷,伊格御有消息吗!”
纪霈之道:“暂时没有。”
唐乐筠看了看入口处,那里有一道光倾泻下来,格外明亮,“王爷要不要散散步!”
这里面积小,局促,而且,她该晒晒太阳了。
纪霈之迟疑片刻,到底起了身,“走吧。”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假山。
唐乐筠毫无形象地抻了抻腰身,“天气真好。”
纪霈之把元宝手里的纸伞拿过来,遮住自己的脸,再挪动一下位置,利用身高优势挡住唐乐筠脸上的阳光。
唐乐筠迈开一小步,逃离了他的阴影,“王爷有所不知,晒太阳有助于补钙,人老之后发生驼背,多半和缺钙导致的骨质疏松有关。”
“钙骨质疏松!”
唐乐筠把袖子挽上去,露出莹白如玉的两段小臂。
纪霈之下意识地看向元宝,后者第一时间转过头。
他张张嘴,又闭上了。
唐乐筠解释道:“人体骨骼需要的营养很多,钙是其中重要的一种。当人类进入中老年,骨骼中的钙流失严重,就会导致骨质疏松,继而驼背。所以喝牛奶、喝豆浆,晒太阳、不挑食,都很重要。”
说到这里,她指了指纪霈之手里的伞。
纪霈之有些讪讪,到底放下右手,把伞交给了元宝。
元宝惊讶地看着唐乐筠。
唐乐筠白了他一眼:“你家王爷不是听我的,而是怕他老了变成老山羊。”
“老山羊!”
元宝还没听懂,纪霈之已经忍俊不禁了,他眯着眼,唇角高高地翘了起来。
唐乐筠点到为止,继续之前的话题,“王爷,他这般轻易地进了京城,随后就杳无踪迹,是不是说明,大苍的细作在大炎混的不错,弄到路引易如反掌!”
纪霈之道:“江湖上有黑市,一张路引八百两,一口价,去哪儿都没有问题。进了城,再与大苍的细作取得联系,就有住的地方了。”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另一件事,“我以为你会关注西北战事,在捐助寒衣上下些功夫。”
唐乐筠掐下一朵小雏菊,“对于我来说,王爷的命更重要。”
纪霈之的心不规则地跳了一下。
他深深地看着唐乐筠。
唐乐筠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纪霈之会怎么想,顿时红了脸。
她呐呐道:“王爷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纪霈之停下脚步,单手按住唐乐筠瘦削的肩,“不需要,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唐乐筠道:“问什么!”
纪霈之道:“如果我负了你,你要如何!”
原来是这个问题。
唐乐筠想起了他的母亲——薛皇后。
薛皇后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以侧妃身份嫁给永宁帝后,眼里便再也容不下别人,包括亲生儿子纪霈之。
因此,当永宁帝暴露出花心好色的本质时,她便陷入了争宠的怪圈,用儿子争宠不奏效,就用美人、美食,并无差别地攻击所有对手……
最终被永宁帝彻底厌弃,授意蓝皇后设计,关进了冷宫。
她在冷宫里哭了七八年,自知复宠无望,便在纪霈之的鼓励下,用一根绳索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纪霈之问这个问题,就是因为这一段公案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心里阴影。
他害怕自己爱上女子,也不想任何女子爱上他。
唐乐筠道:“你负了我,那就和离嘛,大家好聚好散。”
纪霈之又道:“如果我不想和离,但我又想负了你呢!”
唐乐筠笑了:“我一天打你八百遍,你若不想离,那就受着呗。”
总而言之,她不可能像薛皇后那样。
纪霈之:“……”
元宝:“……”
藏在附近的暗卫们:“……”
白管家来了,拱手道:“王爷,娘娘,怡王妃下了帖子。”
纪霈之放开唐乐筠,转身看向白管家,“怎么说的!”
白管家拆开帖子,抖开折叠的花笺纸,“怡王妃说,她家世子有中风之症,想求娘娘针灸治疗,时间约在后天上午,问娘娘是否有时间。”
“他们倒是乖觉。”纪霈之道,“白管家回个帖子,告诉她,娘娘大后天后空。”
唐乐筠不解地挑了挑眉。
纪霈之道:“本王允许她左右逢源,她就必须接受本王的故意刁难。”
唐乐筠微微一笑,“多谢王爷回护。”
纪霈之奇道:“你是大夫,就不怕本王耽误病人的病情吗!”
“中风而已。”唐乐筠不以为然,“再说了,如果必须马上治疗,王爷拦不住我。”
纪霈之又想起了那句关于打他八百遍的话,心道,老天爷眷顾,让本王娶了个母老虎,很好,总比……
想起薛皇后,他眉头微蹙,目光重新落在唐乐筠的侧脸上——他的王妃正弯着腰,扶起一朵枝干折了的太阳菊,撒开手时,那花朵便奇迹般地挺了起来。
纪霈之的心又热了几分,他想,能活着固然很好,但死了也没关系,娶这样的奇女子,并送她一片江山,就是我纪长生应该做出来的事。
八月十六,巳初。
怡王妃和大儿子纪沂山在白管家的陪同下进了端王别院。
一进二门,他们就看到唐乐筠迎了出来。
唐乐筠快走几步,福了福:“我家王爷身子骨不好,侄媳妇忙于照顾,未能远迎,还望二婶和十二哥海涵。”
十二,是皇室子弟的大排行。
怡王妃叹息一声,“那孩子总是三灾六难的,他身边就你一个,多用些心是应有之义。若非怕耽搁你十二哥的病情,老身必不会做这等没眼色之事。”
“二婶言重了。”唐乐筠做了个请的手势,“十二哥里面请。”
三人在正堂落座,白管家和罗妈妈一起张罗,上了三杯清茶。
怡王妃道:“侄媳妇,你和李妈妈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若果然如此,真的没办法根治了吗!”
唐乐筠看向纪沂山,“很遗憾,十二哥,确实治不了。”
纪沂山五官清秀,身量颀长,着实没有中风之人该有的模样。
听说治不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唐乐筠还是能感觉到他藏在眼睛里的不以为然。
他不相信她的判断。
怡王妃泫然欲泣,“侄媳妇,真没有办法了吗你十二哥是世子,他还年轻,一旦再次发作,后果不堪设想。”
纪沂山不耐烦了:“母亲,哪有那么严重!夏院判不也说了,我还年轻,只要保养得好,说不定一辈子都犯不了。”

纪沂山的“夏院判”三个字咬字很重。
唐乐筠明白,这位世子在敲打她——意思是,夏院判都那样说了,你以为你是谁。
她理解怡王妃的慈母之心,但也不喜欢纪沂山的处事方式。
她说道:“二婶,十二哥的想法不错,保养很重要,保持乐观心态,不急不躁,毕竟……坏情绪对身体的伤害极大。”
不就是敲打吗,谁不会呢
纪沂山的脸红了。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母亲,儿子身体不适,我们回吧。”
怡王妃生气了,右手死死地抠着太师扶手,隐忍地叫了一声:“世子!”
纪沂山不为所动,声音大了些:“母亲,弟妹不是说了吗,我的病治不好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
很快,白管家神色慌张地跑到唐乐筠身前,“娘娘,王爷刚刚摔了一跤,昏过去了。”
唐乐筠吓了一大跳,立刻说道:“二婶,您稍坐,我去去就来。”
怡王妃松了口气,摆了摆手:“侄媳妇赶紧去忙吧,二婶不急。”
唐乐筠刚走,纪沂山的长随便进来了,在纪沂山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纪沂山面色一白,颤声道:“母亲,齐王被当街刺杀,眼下生死不明。”
“阿弥陀佛!”怡王妃念了声佛号,“既然这样,我们先回府,日后再来。”
罗妈妈要去禀报唐乐筠,被怡王妃制止了,只好让其他下人知会给了白管家。
白管家来得很快,恭恭敬敬地把母子二人送了出去。
怡王妃踩着脚踏上车,身体将进门,便有一把长剑抵住了喉咙。
“不许喊。”一个嘶哑的男声警告道,“让你儿子上车。”
怡王妃哆哆嗦嗦地说道:“不可能,你杀了我吧。”
她死可以,但绝不会拉着她的儿子一起死。
“呵~”那男子冷笑一声,“你觉得我杀完你,就杀不了你儿子了!”
男子是大苍口音。
怡王妃想起了齐王,如果此人就是刺客,那他为什么要藏到她的马车里,明明怡王只是个闲王,还是……他就想杀大炎的皇室
喉咙上逐渐升级的痛感提醒着她,她再不出声,刺客就真的要杀人了。
“世子快……”
那人手腕一翻,长剑果断从头顶拍下,怡王妃登时昏了过去。
怡王妃只喊了三个字,但她的声音尖锐慌张,一听就知道出事了。
纪沂山下了马,凑到车门前,焦急地喊道:“母亲……”
一只大手推开车门,抓住纪沂山的手臂,轻轻一提,人就上了马车。
白管家看得分明,目光在车夫和几个护卫身上轻轻一扫,那几个人垂着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咚咚!”
车厢被敲响两声,车夫拍拍马背,牵着车往西边去了。
白管家正要回去报告,就听见车窗“刺啦”一声拉开了,旋即一个白影带着风声朝他飞了过来。
白管家闪身急躲,顺手一抄,一个小纸团便落在了手里,展开:
西城门外,小树林里。
这是什么情况
白管家不敢耽搁,用了些内力,飞也似地奔到了二进院。
“王爷!”白管家轻敲两声,推门而入,“怡王妃母子被人劫持了。”
“我知道了。”纪霈之毫不意外。
元宝解释道:“伊格御给怡王世子的护卫下毒时,被猴子看到了。”
所以才紧急叫走了唐乐筠。
唐乐筠问:“约在哪里!”
白管家把纸条递给她,“西城门外,小树林。”
唐乐筠接了过来:“这笔字不错,杀气腾腾,九大剑手之首,名不虚传。”
合着这件事没那么要紧
不对不对,人是在别院被掳走的,怡王若是胡搅蛮缠,自家只怕解释不清。
白管家有些发懵,看看纪霈之,又看看唐乐筠。
唐乐筠把纸条抚平,“我去装扮装扮,和他比划一下。”
白管家更懵了,提醒道,“娘娘,伊格御的武功在雷霆剑和灵蛇老人之上。”
唐乐筠道:“没办法,今天不去,改日他就会找小白他们下手,他在暗我在明,避无可避,不如面对。”
纪霈之对白管家说道:“你多安排人手,防止对方使诈。”
唐乐筠道:“不用兴师动众,找两三个好手接应他们母子就行。”
纪霈之点点头,“小树林不大,想埋伏人手也没那么容易,就按你说的办。”
薛焕道:“齐王还没死透,会不会找娘娘救命!”
纪霈之道:“找了也不能去。”
薛焕又道:“如果不去,他们会不会怀疑此事是表弟所为。”
“如果王妃去了,他们不但疑心我,还可能对王妃下手。怡王妃被劫,如果救得回来,正好可以替我们证明一二。”
“高明,表弟算无遗策。”
唐乐筠起身往外走,“我去装扮装扮,争取快去快回,王爷不要跟他们硬碰硬。”
纪霈之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小心!”
唐乐筠举起右手,挥了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起居室。
薛焕道:“表弟,会不会太草率了,如果……”
纪霈之道:“没有如果,她必须回来,回不来也没关系,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薛焕:“……”
纪霈之闭上眼睛,“好了,烦请表哥藏一藏,玄衣卫很快就到了。”
薛焕叹息一声,脚步沉重地出了门。
瑞王对大炎更有价值,但伊格御找不到刺杀机会,便对齐王下了手。
齐王死后,他再把这件事栽赃嫁祸到纪霈之身上——在别院门口掳走怡王妃母子,就是关键的一环。
瑞王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必然要想方设法地针对纪霈之。
诸位皇子不和,就会影响西北战局。
这对大苍有天大的好处。
一刻钟后,别院门外出现的两个大人物验证了纪霈之的推测。
怡王来了,与他一起的还有唐锐安,二人率领一队玄衣卫精锐包围了别院。
“怡王殿下。”白管家先是朝怡王打了一躬,然后问唐锐安,“唐大人,出什么事了吗!”
唐锐安道:“请你转告端王,齐王遇刺后,不到两刻钟,凶手又在这里掳走了怡王妃和世子。”
白管家奇道:“小人亲自送怡王妃和世子出的门,所有随扈都在,好端端地离开了这里,怎么会被掳走了呢!”
唐锐安道:“你不必巧言令色,玄衣卫得到的线报就是如此,怡王妃和怡王世子在这里被掳,请端王配合调查。”
说完,他朝怡王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人避开白管家,径直进了大门。
白管家无法,只好跟着进来,把二人请到外书房,这才去找纪霈之。
纪霈之坐在梳妆镜前,在脸颊上擦了些微的粉,好让脸色更苍白一些。
再搓一搓头发,让鬓角和额角的碎发散落下来。
做完这两步,他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地起了身,让元宝在他的藏蓝色道袍外披了一件月白色斗篷。
“王爷,唐锐安和怡王殿下一起到了。”白管家人未至,声先到,“王爷料事如神。”
纪霈之面向他,“如何!”
白管家认真审视一番,说了声“小人僭越”,便伸手在道袍上用力搓了几搓。
衣裳邋遢,人就更萎靡了。
纪霈之让元宝和白管家扶着他进了外书房。
唐锐安站在怡王下手,听到动静便迎上了两步,拱手道:“下官见过端王殿下。”
“咳咳……”纪霈之一阵猛咳,勉强朝他点点头,看向了怡王,“二叔稀客,咳咳,有何贵干!”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