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小药铺by十月海
十月海  发于:2024年11月24日

关灯
护眼

“谁拿你的东西了”族长辩解道,“你们一家好几个月没有音讯,族里只当你们人没了,这才种了地,收割了庄稼,你们回来就想拿走,门儿都没有!”
“你……”田家荣面色一变,头一低,吐了一大口鲜血。
“儿子!”
“他爹!”“爹!”
田家人惊慌失措,一小部分田家人面露不忍,纷纷别开了视线。
白管家道:“既然你们不讲道理,那我就只能也不讲道理了。”
那老头道:“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与你一个外……”
他说话的间隙里,白管家与唐悦白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就见唐悦白一个鹞子翻身跃出去,落地时,长剑便架到了族长的脖子上。
唐悦白脆生生地说道:“第一,把我们唐家的马车送回来;第二,把他们一家该得的东西分毫不差地装上车,送到生云镇梅庄;第三,磕头认罪,我饶你一命。”
“你……”老头吓坏了,但他人老成精,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梅庄那里根本没人住,你们……罢了,小子,你放开我,不然我们田家村人饶不了你。”
唐悦白没想到自己这一套不奏效,便看向了唐乐筠,试图征求她的意见。
唐乐筠冷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白管家和唐乐筠交换了一个眼色。
白管家正要上前,就见田江芮冲了出来,左手抓住那老头的胳膊,右手化掌为刀为刀,手起刀落……
“啊!”老头惨叫一声。
现场瞬时鸦雀无声。
田江蔚得到了启发,立刻跳出来,拔剑,朝一个孔武有力的年轻人刺了过去。
要出人命了!
白管家终于动了,身法精妙丝滑,迅速追上田江蔚,单手去抓他的右手臂,试图卸掉他的武器……
然而,田江蔚跟唐乐筠学了那么久,又岂会如此轻易的让白管家得逞,只见他猛地前蹿一步,避开后,回身挺剑再刺……
白管家没想到他应变如此之快,未免准备不足,面色不由一变。
但唐乐筠及时赶到了,她右手一抬,空手入白刃,果断将长剑夺了下来,笑道:“为了那么一点财物不值得死人,芮芮做得对,废他们几条胳膊几条腿,还是使得的。”
田江蔚明白了,现学现卖,施展轻功抓回那人,一抓一砍,那人也惨叫了一声。
田家村村民见自家人被欺负了,纷纷举着农具围了上来,吵嚷声也大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
“杀人啦!”
“没有王法啦!”
“弄死他们!”
唐悦白剑下用力,老头的脖子上有了丝丝缕缕的血痕。
“闭嘴,都给我闭嘴!”那老头吼了一声。
太阳落山了,但余晖还在。
触目惊心的鲜红和老头歇斯底里的叫喊声,惊醒了愤怒的老百姓。
现场再次安静了下来。
一个和族长五官相似的老头站了出来,说道:“大哥,该人家的还人家吧,若是还不起,打个欠条也是使得的,何必闹到这个地步!”
“对对,打欠条。”族长杀猪般地附和着,“我们打欠条,小英雄饶了我吧。”
唐家姐弟一起看向田老爷子。
田老爷子则看向了田老太太,后者拉着他凑到田家荣旁边,轻声说了几句。
田老爷子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没表态,但田家荣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唐乐筠听得很清楚,不禁暗暗佩服田家老太太的决断力。
田老爷子犹豫片刻,到底说道:“欠条就算了,我们家出族,你把我们的马车和地还回来。”
族长正要说话,白管家开口了:“族要出,欠条得打,中人也得要。”
田老爷子摇摇头,正要拒绝,田家荣把话接了过去,“白管家说的对,就这么办,差哪一样都不成。”
唐乐筠明白了。
在这个时代,出族不是小事,所以首先要保证田家荣一家的名誉,以免将来哪个孩子出息了,在出身上被人诟病。
粮可以不要,但欠条和中人都是证据,必须齐全。
田家村人小声议论了起来……
摆在他们眼前的现实是:唐乐筠一行人都是练家子,且身边都有武器,一旦打起来,田家村不知要死多少人。
田氏一族不占理,他们心知肚明,便不敢硬碰硬。
“行,依你,都依你!”族长疼出一脑门子汗,他抬手指着一名年轻人,“你去,找笔纸,找中人来。”
“中人不用你们出,我们自己找。”白管家走到田老爷子身边,“村子附近,可有德高望重之人!”
田老太太道:“有,我娘家那头有个老秀才,蔚蔚,你陪白管家走一遭。”
白管家担心唐乐筠:“唐掌柜没问题吧。”田家村离京城不算远,但他们等闲不进京,未必知道唐乐筠的身份,为了不泄露行藏,叫掌柜更保险一些。
唐乐筠道:“你尽管去,这里有我。”
白管家点点头,上了马,带着田江蔚往村外去了。
天马上就黑了。
唐乐筠走到族长跟前:“让他们散了吧,我给你治伤。”
“你”族长面色苍白,却还在置疑唐乐筠会不会医术,“你也懂医!”
唐乐筠懒得废话:“想治我就给你治,不想治就滚。”
族长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他冷哼一声:“谁要你治,我找马大夫。”
马大夫!
唐乐筠两眼放光,正要询问一二,就见西边某处有了不小的骚动。
“别挤。”
“看着点儿啊!”
“踩脚了!”
唐乐筠“嘿”然一笑,长剑出鞘,小跑几步,忽的腾身而起,人便上了院墙。
她在高处,下面看得分明,目光在人群里一扫,便瞧见一个中年男子正在拼命地往外挤。
唐乐筠顺着墙头跑出人群,一个乳燕归林,就在马大夫前面落了地,顺势递上长剑,顶在了对方脖子上。
环顾四周后,她说道:“马大夫,别来无恙!”
马大夫挤出一点笑意:“原来是唐掌柜。我知道,咱们之间有误会,还请听我分辨一二。”
唐乐筠道:“你想分辨什么,你不是同袍义社的人,还是你没找人杀我!”
“不是,我不是,都不是”马大夫急得直摆手,“叛军缺大夫,所以才把我掳了过去,我不是自愿的,唐掌柜切莫听信传言。”
唐乐筠押着他往回走,“是不是传言,查过就知道了。”
替田老爷子说话的老头迎了过来,“他不是福来医馆的大夫吗,你抓他干嘛!”
唐乐筠道:“他是叛军的军医。”
周围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族长顾不上自己的伤了,跳脚叫道:“我们只知道他是大夫,所以才把田家荣的房子租给了他,你可不能诬赖人!”
唐乐筠冷笑:“你能诬赖我田叔,我就能诬赖你。”
族长无言以对。
一干村民见事情越发大条,怕扯上官司,纷纷带着家人回家了。
祠堂前很快就空了下来,只剩有十几个人围着他们,担忧地看着两个伤者。
八月末的夜晚有些凉了,风也很大。
唐乐筠道:“小白,你在门口放哨,要注意隐蔽,小心暗箭,其他人进祠堂。”
唐悦白凑到她耳边问道:“姐,会不会有埋伏!”
唐乐筠略一摇头,“不会,他们没有那个胆子。”
无论在生云镇,还是在京城,她都给同袍义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们不敢暗杀她!
田江芮接手族长,推他进了祠堂旁边的小会客厅。
田家人和族长的家人跟着进来了,不大的屋子里挤满了人。
被田江蔚折断胳膊的年轻人,是族长的亲孙子,族长一家心疼得不行,族长老太太和一个中年女子更是哭得不能自己。
唐乐筠逼着马大夫进屋,长剑向下一挑,便将他的腰带挑起来,三下五除二地把人绑在了柱子上。
马大夫还要求饶:“唐掌柜……”
唐乐筠道:“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用你的袜子堵住你的嘴。”
马大夫愤怒地瞪着她,嘴巴到底闭严了。
田老爷子道:“筠筠,这位是我四堂兄,以往对我们颇为照顾。族长是他亲哥,看在他的面子上,你把胳膊给他们接上吧。”
唐乐筠从怀里掏出一瓶金疮药,“田爷爷,你把药给大家上上,其他的我来处理。”
田老爷子接过来,先去看田江芮。
唐乐筠对那位四堂兄说道:“您老辛苦一下,去找两副光滑的夹板,再找两条干净的布条,长一点。”
那老头答应着,忙不迭地去了。
唐乐筠双手拿住那年轻人的骨折部位,弹琴一般地捏了几捏,骨折引起的变形便消失了。
然后是族长。
马大夫冷嘲热讽:“他年老体衰,骨头脆硬,只怕掉了不少骨头渣子,想要复位谈何容易,依我看,他这条胳膊废了。”
唐乐筠飞起一脚,踹在他的下巴颏上,马大夫惨叫一声,下巴便掉了下来。
她满意地说道:“如果闭不上,那就一直张着吧。”
族长的家人纷纷往后缩,大气都不敢出。
“别动,忍着。”唐乐筠捏住族长的胳膊,按了按……
族长疼得连连吸气。
情况确实如马大夫所说,这位骨质疏松,断面确实有轻度的粉碎性骨折的现象,但问题不大,无非是多耗费一些精神力罢了。
不到盏茶的功夫,他的胳膊也恢复如初了。
唐乐筠先给他上了夹板,“夹板不要摘,胳膊不要动,至少一个月。”
他的老太太盯着他的胳膊研判了好一会儿,哭着说道:“那粮食也不是咱一家吃,你说你这是何苦!”
“唉……”族长叹息一声,“族里一点余粮没有,这世道乱成这样,我能不多准备准备吗,谁想到他们一家活着回来了!”
他这也算自我剖白了。
在乱世,谁的拳头大谁有饭吃。
唐乐筠对此深有体会。
她的拳头大,替田家人夺回了属于他们的权益,反之,田家人只能吃下这个暗亏。
田江芮擦完药了,愤怒地说道:“老不羞!不要脸!”
“好了。”唐乐筠拍拍他的肩膀,“愤怒解决不了事情,但脑子能,你今天做得很好。”
她没看错这个孩子。
“师父!”田江芮委委屈屈地看着她,“我那会儿下不去手,给师父丢人了!”
田家的孩子都是纯善的好孩子。
唐乐筠笑道:“第一,他们没犯死罪;第二,你要是下去手了,师父反倒怕了。”
田江芮腼腆地笑了一下:“师父说得对。”
田家荣挨了三十个板子,臀部受伤较重。
田江芮为了护他和田老爷子被打了十几下,身上淤青红肿,后脑勺也破了。
田老太太婆媳和田家村的几个女人互殴,脸、脖子、胳膊都有抓伤。
田小霜也挨了几脚,脚崴了。
一瓶金疮药完全不够用。
但好在除田家荣外,其他人的伤都不重,可以回去再处理。
唐乐筠查看完,白管家就把秀才带回来了。
田老爷子让他的四堂兄把村里其他族老请来,在众人的共同见证下,他们一家出了田氏一族,拿到欠条,并找回了马车。
一干人压着马大夫连夜赶回梅庄。

夜路不好走,一干人赶到梅庄时,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白管家把田家人交给老黄,自己去找纪霈之,以禀报田家村之行的具体情况。
唐乐筠找来行李中的金疮药,亲自送到外院的客房里。
田家老两口坐在堂屋的两张主座上,相对无言。
田家荣的哼哼唧唧声和田婶子的轻声安慰从西次间传了出来。
唐悦白在屋里面。
唐乐筠喊他一声,小白便从里面出来,把金疮药拿了进去。
田老爷子开了口:“筠筠,让你们见笑了。”
唐乐筠在他下首的椅子上坐下来,“您老想多了。当初我和小白脱离唐门,不也是一样的吗!”
田老太太也道:“老头子,你别伤心,咱们这么做是为了孩子们好,不然日后还有的磨呢。”
“道理我懂,就是这心里……”田老爷子眼里泛起了泪花,用力地搓了搓脸,“我这心里憋的慌,难受啊!”
在大灾大难面前,他们家对田氏一族寄予了厚望,物资一车一车往回送,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被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被一度寄予厚望的亲朋好友背叛。
唐乐筠理解田老爷子,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
“田爷爷。”她叫了一声,待他看过来,便施加了些许精神力,“田叔的伤不要紧,有我呢,保证出不了事,您和田奶奶早点休息吧。”
她的目光灼灼,锐利有神。
田老爷子只觉脑子一浑,便有了几分困倦,“是啊,睡觉吧,睡着了就好了。”
田老太太便起了身,“走,睡觉去。”
唐乐筠溜溜达达地往正院走。
“娘娘。”白管家出来了,“他们一家休息了吗!”
唐乐筠摇头:“快了,有事!”
白管家道:“王爷让小人把小白少爷和田家的两个孩子带过去。”
唐乐筠问:“带哪儿去做什么!”
要知道,纪霈之大多时候都是生人勿进的样子,很少和孩子们来往。
白管家犹豫了一下,到底说道:“王爷在审问马大夫。”
他审他的呗,叫孩子们干嘛
哦……懂了。
他要给孩子们开开眼界!
这样也好。
江湖人怎能不知江湖事,多听多看没有坏处。
唐乐筠道:“我知道了,辛苦白管家。”
白管家欲言又止,拱拱手,与她擦肩而过。
虽然晚了,但唐乐筠还是在客用的温泉池里洗了个热水澡。
穿好衣服出来,往房间走的时候,马大夫一声接一声的惨叫顺着西北风传了过来。
还挺热闹。
唐乐筠挑挑眉,脚下一拐,进了夹道。
循着声音,她来到了花园里唯一的一座小院子门前。
院子里点了火把,闪烁的光从门缝里透出了一粗粗的一缕,在地上拖得老长。
老黄亲自守在外面,见她前来,恭恭敬敬地打开了院门。
轻微的“吱嘎”声惊动了纪霈之,他抬眼看了过来。
但唐乐筠没有第一时间看他,而是看到了正在挥舞皮鞭、抽向马大夫的田江芮。
马大夫的后背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可谓惨不忍睹。
“快住手!”唐乐筠喝道,“这是干什么!”
纪霈之靠在一张躺椅里,身上盖着一张薄被,淡淡道:“当然是长长见识,练练胆量了。”
唐乐筠:“……”
她看向唐悦白,后者双唇紧抿,面色发白,两只手攥紧成拳,垂在身侧。
田江蔚出了一头一脸的汗,求救地看着她。
唐乐筠迅速地调整了情绪,快步走到纪霈之身边,低声说道:“多谢王爷,他们是得多学多看,但他们身上有伤,今天先到这儿吧,我们改日再练,可以吗!”
纪霈之眉头微蹙,片刻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
唐乐筠松一口气,笑着对唐悦白说道:“你去带他们俩去冲个澡,注意不要碰到伤口。”
唐悦白如蒙大赦,拉着田家兄弟过来了,恭敬地谢过纪霈之,狗撵似的跑出了院子。
马大夫头一歪,昏了过去。
纪霈之凉凉地说道:“你护不了他们一辈子。”
唐乐筠走过去,伸手探了探马大夫的鼻息——呼吸平稳,暂无大碍。
她道:“他们还小呢。”
纪霈之哂笑:“若非有这场变故,三个孩子都该议亲了吧。”
唐乐筠摇头,于她而言,十几岁就是孩子,无论有没有议亲。
她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来,幽幽说道:“杀人不是件容易的事,伤害别人也需要极大的勇气,如果我有能力护住他们,便希望他们的‘迫不得已’来得更晚一些,或者,不来更好。”
纪霈之垂下眸子,良久未语,再开口便换了话题:“你想如何处置!”
他问的是马大夫。
他同意她的看法了!
唐乐筠笑着说道:“王爷打探出什么了吗!”
纪霈之道:“西南稳定了,有朱雀军坐镇,同袍义社难以打开局面,为颠覆大炎,万鹤翔正在转战西北,试图和大苍取得联系,里应外合,击溃北方防线。”
这个消息至关重要。
但唐乐筠认为以纪霈之的情报能力,不会一点风声都收不到,没什么好骄傲好庆幸的,又问:“他在同袍义社充当什么角色,为什么隐藏在田家村!”
纪霈之道:“他是万鹤翔的谋士之一,黄里长是他拉入伙的。至于为什么隐藏在田家村,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他一点出来,唐乐筠就明白了——马大夫回到田家村,一方面是地理位置的原因,那里离生云镇和京城都近;另一方是她的原因,田家人跟着她,而她嫁给了纪霈之。
纪霈之起了身,对一旁的暗卫说道:“杀了吧。”
马大夫不知什么时候醒了,闻言顿时嚎叫起来:“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聒噪。”纪霈之负着手往外走,“人总是这样,应该为死活担忧时只想着好处,死到临头才知道害怕,早干嘛去了呢!”
他的“聒噪”二字一出口,某个暗卫便蹿出来拧断了马大夫的脖子。
马大夫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冰冷的砖地上。
唐乐筠从他的尸体旁绕过去,赞道:“挺好,不用打扫地面了。”
那暗卫接了一句:“是娘娘教的好。”
“……”这个话是唐乐筠万万没有想到的,一时不免语塞,走到门口才回了一句,“别忘了付学费。”
院子里响起了嗤嗤地笑声。
纪霈之走得不快,像是在等她。
唐乐筠赶紧追上去,与其并肩而行。
纪霈之道:“我也有个好师父。”
唐乐筠“嗯”了一声。
她知道他师父,虽然书里没怎么交代,但隐约记得那是一个在后宫负责扫地的老太监,为救他的命,将数十年的功法悉数传给了他。
“他用的他的命,换了我的命。”纪霈之停下脚步,“还是有人喜欢我的,我不算太可怜,是吧!”
“当然。”唐乐筠道,“且不说元宝、白管家他们,单说三表哥。他明明怕你,对你却不离不弃。”
纪霈之深深地看着她,“你呢,你喜欢我吗!”
这太直球了。
“我……”唐乐筠有点接不住,“我当然喜欢你,不然又何必……”
纪霈之拉她一把,紧紧地把人搂在怀里,旋即埋下头,薄唇在她凝脂般的脸颊上蹭了一下,耳语道:“我只许你犹豫这一次,明白吗!”
他声音很低,温热的气息喷着唐乐筠的耳朵……很痒,也很暧昧。
擂鼓般的心跳声和脸颊上的酥麻感同时袭来,唐乐筠终于感觉到了精神力失控和大脑空白带来的窒息感。
她的双手下意识地扣紧了纪霈之精瘦却宽阔的胸膛,却没有回应纪霈之的无礼要求。
对,就是无礼。
唐乐筠大脑清明了,可以正常思考了。
她挣脱出来,正要义正词严地说上几句,以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就听纪霈之又开了口。
他说道:“如果你还是犹豫,那么我在这世上便真的毫无留恋了。”
唐乐筠立刻说道:“犹豫是因为矜持,我就算杀人无数,也改变不了我是个姑娘家的事实。既然以后要一起过日子,彼此就该多些宽容,多谢容忍,否则,只有吵闹的生活绝对是生不如死。”
他威胁她,她便以同样的方式还了回去。
藏在暗处的暗卫们齐齐为唐乐筠捏了把冷汗。
元宝更是悄悄地退了两步,以免城门失火,殃及他这条无辜小鱼。
纪霈之让他们失望了。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揽住唐乐筠的肩膀,半搂半拄地往回走。
唐乐筠知道,他听进去了,提起的心缓缓地放回了原位。
花园里到处都是浅浅的温泉池。
温热的水冒着薄雾一般水蒸气,被红灯笼的光映照着,把花园渲染的如同……
唐乐筠觉得这里不像仙境,更像带着恐怖色彩的人间秘境。
她问道:“花园是谁布置的!”
“我。”纪霈之道,“很像想象中的十八层地狱,是不是!”
唐乐筠:“……”
纪霈之又道:“若非三表哥反对,这里会有十八个深坑,届时装上滚烫的温泉水,用来刑讯……算了,我只是说说而已。”
他有些紧张地看着唐乐筠。
唐乐筠“噗嗤”一声笑了,“虽然血腥了点儿,也恐怖了点儿,但作为一个想法,还是挺新奇的。”
纪霈之满意地紧了紧胳膊,“我一直相信‘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怎么看这句话!”
唐乐筠这次答得很快:“我觉得有道理。”
梅庄面积小,几句话的功夫,二人就回到了正院。
在回廊上,纪霈之放开唐乐筠,嘱咐道:“早点睡。”
“好。”唐乐筠道,“你记得吃清补丹和练功。”
二人一起点头,然后各自转身。
纪霈之走了两步,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见唐乐筠没有动,心里一喜,这才安安稳稳地进了东次间。
小样儿,跟我斗!
你姐姐我对你的了解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唐乐筠美滋滋地转过身,推开西次间的门,就见唐悦白和田家兄弟一起看了过来……

唐乐筠关上房门,小声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田江蔚磕了个头:“徒弟无能,给师父添麻烦了。”
田江芮附议。
唐悦白为难地说道:“姐,我拦不住他们。”
唐乐筠一手拉一个,把田家俩孩子拎了起来,“不分轻重就杀人,才是给我添麻烦呢。再说了,你们才经历多少事,应变时慢半拍也很正常。”
兄弟俩对视了一眼。
田江蔚道:“可是师父……王爷生气了。”
唐乐筠微微一叹,再次压低了声音:“王爷是苦命人,不得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你们不是,如果田叔田婶知道你们跟我学武,需要变得冷酷无情,他们肯定舍不得,明白吗!”
田江芮道:“但是师父,王爷是对的呀。如今世道乱了,心慈手软只会让我们陷入被动,就像今天。”
唐乐筠在八仙桌旁坐下,倒了四杯水,“人都是一步步成长的,除非遭遇重大变故,我们不用揠苗助长。一人一杯水,喝完睡觉去吧。”
其实,唐悦白不大同意她的话。
虽然审讯马大夫时,他被纪霈之的冷酷吓坏了,但冷静下来后,他觉得纪霈之说得没错,适逢乱世,当下的每一个经验都可能决定未来的某个瞬间是生是死。
他们必须全力以赴。
今夜,田家村人的无耻,和那根抽向马大夫的鞭子,第二次突破了他的心里防线。
唐悦白相信,如果将来再遇到类似的事件,他和田家兄弟一定能处理得更好。
师兄弟三人喝了水,告辞出来,又去唐悦白住的厢房坐了坐。
田江芮道:“哥,这件事就不要告诉家里了。”
田江蔚重重点头:“我明白,我不说。”
唐悦白问:“怕他们担心!”
田江蔚嘿嘿一笑,“怕我娘唠叨呗,你也不许说。”
唐悦白顿时明白了唐乐筠那句话的真正意图——她在照顾他们仨的同时,还必须照顾田家人的感受。
他点点头:“我尊重你们的意见。”
接下来的几天,唐乐筠和纪霈之都很忙,前者忙着研究解药,后者忙着练功和处理情报,只有一日三餐时可以短暂地碰个面。
八月二十九日中午,二人刚放下筷子,李无病便来了。
唐乐筠起身迎了两步,“前辈好,路上辛苦了。”
“娘娘客气了。王爷要命,我要名声,各取所需嘛。”李无病一边说一边走到八仙桌前,吸了吸鼻子,“王爷,中午管饭不!”
唐乐筠道:“李神医稍坐,马上安排。”
李无病便指着餐桌上的鸡蛋豆腐和凉拌黄瓜粉丝说道:“就这两样,我瞧着眼生,味道肯定不错。”
唐乐筠给白管家使了个眼色,
白管家接到指令,出了门,安排伙食去了。
元宝负责泡茶。
李无病满意地在靠窗的太师椅上坐下来,按住了纪霈之递过来的手腕……
片刻后,他的表情变了,“这么怎么可能!”
纪霈之收回手臂,拢了拢袖子,靠坐在太师椅上,“为什么不可能!”
李无病略一犹豫,还是说道:“毒性猛烈,如果没有解药,五脏六腑只会越来越糟,不可能得以缓解……”
说到这里,他猛地看向了唐乐筠。
唐乐筠立刻说道:“解药目前还没有,但未来一定有。”尽管她知道清补丹有一定的清毒作用,但纪霈之警告过她,现在不能张扬此事。
李无病扁着嘴巴摇了摇头,显然对此毫不乐观。
纪霈之给了他一个理由:“也许,是我的内力精进了吧。”
“内力精进了”李无病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
纪霈之不吊他的胃口:“对,本王换了功法。”
“这倒是有可能。”李无病斟酌着,“内力强劲,抵御毒性的能力就强,眼下,五脏自我修复功能尚在,出现暂时好转亦在情理之中。”
纪霈之面无表情:“只是暂时性的!”
“是的。”李无病遗憾地看着他,“虽然残酷,但这就是现实,除非王爷的神功可以迅速攀升,但你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内力精进,的确可以更好的抵御强毒,但肌体长期被毒/药侵蚀,如果不能在短期内解毒,毒素就会继续扩散,水滴石穿,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