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见过娘娘。”楚飞远和慕容霖异口同声地说道。
唐乐筠道:“在有间药铺我就是个掌柜,请叫我唐掌柜。”
慕容霖笑道:“唐掌柜平易近人,在下佩服。”
唐乐筠道:“没什么,我只是更喜欢我自己的东西。”
她的话很短,但大有含义。
娘娘是王爷赋予她的,有王爷才有娘娘,有皇上才有王爷,归根结底,她是不是娘娘,只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但唐掌柜就不一样了。
楚飞远拱了拱手,“唐掌柜睿智。”
“过奖了。”唐乐筠看了眼二人手中的匣子,“你们买药,还是……”
慕容霖道:“送礼。”
唐乐筠不明白:“送的什么礼!”
慕容霖道:“我和楚少庄主从南边回来时,与王爷搭伴走了最危险的一段路,今日特来拜谢。”
唐乐筠眼里闪过一丝狐疑:“你们知道王爷在我这儿!”
慕容霖反问:“王爷在药铺!”
楚飞远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我们不知道,所以想才通过唐掌柜转交。”
唐乐筠明白了,微微一笑:“感谢的应该是我们,你们这边坐,我去泡茶。”
“唐掌柜不必客气,我们这就走了。”楚飞远把木匣放在柜台上,压低声音说道,“里面有几株草药,解毒效果甚好,望唐掌柜笑纳。”
慕容霖也道:“这是我的,但愿帮得上忙。”
永宁帝连同齐王和瑞王对纪霈之进行了围剿,这二位却在此时送来了支援。
要不要收
唐乐筠思虑再三,到底说道:“感谢,一定转达!”
二人还礼,道一声告辞,快步离开了药铺。
唐乐筠打开两只木匣子,一只装着雪莲、寒魄、天龙草,另一只则是人参、红炎,还有药王谷的大还魂丹。
每一只匣子都价值不菲。
他们是江湖门派,为何出手这么大方
唐乐筠关上铺门,抱着匣子去了后院。
纪霈之把密报放在烛火上,点燃后扔在笔洗里,看向刚进来的唐乐筠。
唐乐筠把匣子放在八仙桌上,“磨剑山庄和慕容家送了东西过来。”
纪霈之扫了一眼,“品相不错,你不知道该不该收!”
“对。”唐乐筠在他对面坐下,“没想到这么贵重,怕坏了王爷的规矩。”
纪霈之轻笑:“这点东西算什么,收着吧。磨剑山庄经营武器,慕容家经营商队,什么赚钱运什么。光是每年给唐家的东西就不只这些,遑论他们结交的权贵了。”
唐乐筠问:“王爷处境艰难,他们为什么要冒这个险!”
纪霈之道:“江湖人讲究广结善缘。素泉山一战,他们想必印象深刻,既然与你相识,没道理不来结交一番,这也是楚家和慕容家在江湖上屹立不倒的主要原因。”
“哦……”唐乐筠把两只匣子抱在怀里,“那——我就笑纳了!”
纪霈之失笑,“笑纳吧。”
唐乐筠起了身,又坐下了,“王爷,闾州怎么办我听说大苍人凶残,一旦他们伤亡惨重,就会用屠城来报复我们。”
书上写,在入冬之前,大苍为动摇大炎军民的信心,连屠三座城池。
如果这条线的剧情不变,这种事迟早都要发生。
纪霈之看了看溶在笔洗里的灰烬,“眼神不错。”
唐乐筠一进门就看到了闾州二字,联想到瑞王的话,所以才有此一问。
她说道:“多谢夸奖。”
还夸奖呢。
元宝有些紧张——他记得端王府的一个丫鬟因此被挖掉了一只眼睛。
纪霈之没有生气的意思,解释道:“大苍第一高手伊格御潜入闾州,以一己之力斩杀数十名哨兵,致使城门大开,我军腹背受敌,闾州沦陷。”
这个剧情书里没有出现过。
唐乐筠道:“有大高手在,看来北军将领有麻烦了。”
纪霈之摇头,“未必,他从闾州出来就失去了踪迹,有迹象表明,他很可能进京了。”
伊格御,大苍现任皇帝的小皇叔,行十九,三十九岁。
此人系剑客,凭借一套血影剑法纵横南北,名头响亮,公认的九大剑客之首。
唐乐筠接过元宝送来的茶,小酌了一口,“他进京做什么!”
纪霈之道:“我猜……是为了你。”
“我……”唐乐筠反应了一下,“为了我的剑法!”
纪霈之满意地点点头,“此人好战,在过去的十年间,约战的好手不下百人。你化身蒙面人在京城活动,又以剑法闻名,我怀疑来京城的目的之一便是与你一战。”
唐乐筠道:“那之二呢!”
纪霈之看着她:“你觉得之二是什么!”
之二肯定与两国交战有关。
刺探军情是细作的活儿,伊格御是皇室,更是大高手,身份显赫,无法胜任那种事情。
那么……
唐乐筠隐约有了答案:“他是来杀人的!”
纪霈之问:“杀谁!”
唐乐筠道:“肯定不是为了杀你,所以……有没有可能是齐王和瑞王!”
纪霈之手里转着核桃,目光转向了窗外,“有这种可能。”
唐乐筠问:“王爷打算怎么做!”
纪霈之道:“我在想,如果伊格御来京城的目的与瑞王和齐王无关,我要不要趁机杀了他们。”
唐乐筠:“……”
尽管是那两兄弟先做了初一,纪霈之后做的十五,但他如此冷漠地盘算如何杀死他们,还是让唐乐筠感觉后背发凉。
纪霈之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怎么,你也觉得我心狠手辣,毫无人性!”
唐乐筠滞了一下,“王爷确实心狠手辣,但毫无人性不至于。”
“呵呵~”纪霈之挑眉,“你倒是实诚。”
唐乐筠学着他转核桃的样子动了动手指,“对伙伴有正确的判断,于合作有百利而无一害。”
“很好。”纪霈之收敛了笑意,“你对解毒这件事,有多少把握!”
唐乐筠道:“王爷放心,我会倾尽全力。”
纪霈之蹙起了眉头。
他想听到的不是这样的答案,李无病陪了他十几年,确实倾尽了全力,但除了回春丹,未建寸功。
唐乐筠一开始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但结合之前的讨论,心里很快有了结论——如果他必然死,瑞王就不能死,毕竟,他姓纪,也毕竟,他是一个有能力有魄力有品德的皇位继承人。
她补充道:“不谦虚的说,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保住你的命。”
纪霈之深深地看着她,“你说得对,我确实心狠手辣,但绝非毫无人性。如果我除掉了他们,却找不到合适的继承人,大炎至少要乱三年,三年不长,但死的老百姓将是十万记,百万记。现在我再问你,唐掌柜,你有把握吗!”
唐乐筠心里一颤。
在末世,她打定用雷击提高异能层级的主意时,也曾觉得十拿九稳来着,但结果是来了这里。
她的确想一直活下去,但不能因此绝了别人的路。
思虑再三,她说道:“从现阶段来看,我没什么把握,但王爷吃了我的清补丹,练了我的内功,对未来应该报以希望。”
纪霈之又问:“我还能活多久!”
唐乐筠道:“只要王爷不折腾,至少五年。”
纪霈之失笑:“我师父告诉过我,人定胜天,但这个世界教会了我,必须接受世事无常。”
人定胜天是信念,有了它,生活便充满希望;世事无常是妥协,学会向现实低头,人们才能更长久地活下去。
二者看似矛盾,但它们是纪霈之坚持活到现在的根本原因。
唐乐筠在末世摸爬滚打多年,对这句话的体会可谓深刻。
她说道:“既然如此,王爷有什么折中的法子吗!”
纪霈之摇头:“暂时没有,我们日后再议。”
唐乐筠也看向了窗外,“我听到白管家的声音了。”
她话音将落,纪霈之便听到了大门敞开的声音,“三表哥也到了,我们去迎一迎。”
从素泉山出来后,为迷惑跟踪者,也为了帮纪霈之分担火力,薛焕走了另一条路,顺便办了些事,回来迟了。
“王爷,娘娘。”薛焕瘦了不少,眼中晶莹,像是翻滚着泪花,“表弟,你……无碍吧。”
纪霈之道:“无碍,三表哥放心。”
唐乐筠行了半礼,“三表哥辛苦了。”
薛焕见纪霈之精神头不错,完全没有勉强的意思,一颗心放回肚子里,笑道:“娘娘客气,我不过是赶路而已,不辛苦。”
三人回到东次间,元宝重新上了茶。
薛焕道:“奔波多日,就惦记娘娘的这口茶,今日总算喝到了。”
唐乐筠道:“三表哥不妨在寒舍小住几日,我请你喝个够。”
薛焕正要应下,被纪霈之拦住了,“我明日便搬回去了。”
唐乐筠问:“搬去哪里!”
纪霈之道:“五柳街走到头,向东再走二里地。”那是写在薛家名下的,属于他的别院,他在京城时,一般都住在那里。
唐乐筠知道那地方,“离药铺不远,正好方便我……”
纪霈之又道:“你和徒弟们一起搬过去,适当拉开和田家其他人的关系,对他们有好处。”
搬过去。
唐乐筠不大乐意,“王爷家规矩大。”
薛焕奇道:“王爷的家不是娘娘的家吗!”
他说的没错,身处这个时空,就该顺应本土的风土人情。
唐乐筠不情不愿地说道:“三表哥说的是。”
纪霈之脸色微暗,但也没说什么,直接换了话题:“三表哥,事情办妥了吗!”
薛焕道:“暂时解决了,但纸包不住火,终有一战。”
唐乐筠听不懂二人的暗语,见纪霈之没有说明的意思,遂起了身:“你们聊,我去市场买点菜,晚上请三表哥吃饭。”
“这可使不得。”薛焕赶紧站了起来,“娘娘折煞我了。”
纪霈之给白管家使了个眼色。
白管家上前一步,“娘娘,这件事交给小人便是。”
唐乐筠道:“好,我告诉你买什么。”
二人一前一后出去了。
薛焕继续刚刚的话题:“表弟有应对之策吗!”
纪霈之道:“云水县令敢收银子,必然没有掌握到实际人数。既然如此,他要多少我们就给多少。先让他存着,届时一并算总账。”
薛焕还是有些担忧:“云水县令不是蠢货,七万之众,所费颇多,露馅儿是迟早的事。”
他担心的事,纪霈之也担心,但听到“迟早”二字,他便把自己解脱了出来,“那就等露馅儿再说。”
尽人事,听天命,没有什么事是万无一失的。
第二天晚上,唐乐筠和“卧床不起”的纪霈之住进了薛家别院。
薛家别院三进,有跨院花园一座,伺候的下人都是白管家精挑细选的,安全无虞。
唐乐筠住西次间,和纪霈之对门,唐悦白等人住在外院。
地方陌生,但人基本上是熟悉的。
唐乐筠迅速地适应了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的日子,一心扑在制药和药铺上。
考虑到伊格御行踪不定,纪霈之拒绝了唐乐筠前往生云镇的要求,直接让白管家把人接了回来。
京城治安逐渐好转,唐乐筠在赤焰镖局的学堂续了学费,让师兄弟三人重新拜在崔先生门下。
瑞王亲自担起了户部的重担,他派遣官员南下筹款,并动员京城的商户和权贵们捐款捐物,扩大征兵范围,准备增援西北。
瑞王妃停掉粥铺,接连摆宴,号召贵妇们捐银钱、捐寒衣、捐铺盖等。
纪霈之说,效果还算不错,三次宴会就征集到五千套寒衣,纹银三千两。
唐乐筠也接到了瑞王妃亲手写的帖子,日期是八月初十。
上午,辰正。
唐乐筠在瑞王府门前下了马车,刚要迈步,就听见后面的人喊了声“娘娘”。
来人是唐乐音。
唐乐筠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小女见过娘娘。”唐乐音赶上来,郑重行礼,“恭喜娘娘,终于实至名归了。”
唐乐筠坦然地接受,嘴里却道:“音妹妹不必多礼。”
唐乐音道:“前些日子家里有人感染了风寒,不敢出门,便一直没有拜望。听说王爷病重,如今好些了吗!”
唐乐筠朝迎过来的瑞王府的宋妈妈点点头,说道:“命暂时保住了,人也能下地了。大夫说,王爷的病必须静养,别无他法。”
唐乐音道:“王爷也是可怜人。”
“活在这样的世道,哪个不可怜呢”唐乐筠故作无奈,“听说大苍正在围攻云州,情况如何了!”
“唉……”唐乐音叹息一声,“家父说,云州地势高,易守难攻,守城的压力不大。但北地马上就要进入冬季,粮草跟不上,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一场大雪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唐乐筠附和:“将士们太不容易了,作为大炎的一份子,每个人都该贡献出自己一份力量。”
唐乐音问:“娘娘打算捐多少!”
在书里,唐乐音人微言轻,在宴会上不敢强出头,只捐了五百两,回去后,又找人做了一千套寒衣,由唐锐安出面送去户部。
所以,想多捐要看上位者的上限,想少捐要看下限,绝非想捐多少就捐多少。
唐乐筠道:“听说怡王妃也来了,看她老人家怎么说。”
后花园,大花厅前面。
瑞王妃正在和几个贵妇赏花,唐乐筠一到,他们便迎了上来。
瑞王妃分别拉住唐乐筠和唐乐音的手,笑着对其他几位贵妇说道:“都说唐门机关名闻天下,依我看,唐家的女孩也不遑多让。”
唐乐音谦虚道:“娘娘过奖了。”
唐乐筠不太擅长这种应酬,只是笑了笑。
瑞王妃关切地问唐乐筠:“九弟怎样了,身体好些了吗!”
唐乐筠道:“我家王爷底子不好,远不如五哥康健,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还一直忙碌着。”
想起瑞王遇刺,瑞王妃仍然心有余悸,她压着胸口说道:“幸好当时弟妹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唐乐筠道:“吉人自有天相。”
菊花品种齐全,各个争奇斗艳。
因着异能的缘故,唐乐筠和植物天然亲近,她与几位贵妇略略寒暄,便带着罗妈妈进了园子,在菊花丛中流连忘返。
罗妈妈问:“娘娘喜欢菊花!”
“喜欢。”唐乐筠在石凳上坐了下来,促狭地说道,“但我更喜欢清净。”
瑞王妃在花厅门口,她身边的人始终没有断过,唐乐音一直陪在身边,有意无意地起到了半个主人家的作用。
罗妈妈赞叹:“唐大姑娘真是个伶俐人。”
唐乐筠颔首,女主嘛,各方面肯定不差。
怡王妃来了,瑞王妃率领一干贵妇围了上去。
唐乐筠不再消极怠工,快走几步,尾随在众人之后。
“二婶清减了,大表哥的病好些了吗!”
“就是偏头疼,吃了夏院判开的药,好多了,不然老身还出不来呢!”
“阿弥陀佛,果然吉人自有天相。”
“但愿我们大炎也一样,平安度过此危急。”
“是啊,是啊。”
“一定会的。”
一干人簇拥着怡王妃和瑞王妃进了花厅。
花厅里有只矮花架,架子上摆着五盆造型和花型都堪称绝美的名贵菊花。
分别是绿云、绿牡丹、瑶台玉凤,墨菊和紫龙卧雪。
每一盆都开得美轮美奂。
怡王妃也是爱花之人,她挨个欣赏一番,对墨菊和紫龙卧雪大加赞赏,“花型典雅,颜色贵气,都是吉兆呀。瑞王妃这个菊花宴办得很好,咱们妇人也是大炎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即便不能上马杀敌,也得让冲锋陷阵的爷们儿们后顾无忧。”
“二婶说得极是。”
“娘娘说得好。”
“娘娘慈悲心肠。”
“慈悲心肠谈不上,但老身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怡王妃在主座上落了座,“老身抛砖引玉,捐银一千两,棉被五百套。”
雷声大雨点小,加起来不会超过一千五百两。
不过,并非不能理解。
瑞王已经号召诸位权贵捐过不少了,而且,京城陷入饥荒后,贵妇们一直在赞助瑞王妃的粥铺,过去的几个月米价居高不下,各家各户的日子都不好过,这时候能拿出一千多两不算太少。
唐乐筠冷眼观瞧,发现不少贵妇都松了口气。
怡王妃表了态,其他几位妃迅速跟上,每人捐银八百两,加三百套寒衣。
唐乐筠也不例外。
王妃们捐这么多,其他勋贵就要再减一档,到唐乐音那里,便和书里一样了,依旧是纹银五百两。
瑞王府的管事婆子把各家各户的捐赠上了账,下人们也端上了茶和水果。
贵妇们品尝着茶点,三三两两地聊了起来。
唐乐筠和左手边的康王妃话不投机,右手边的贵妇她不认识,遂一心一意地用异能改造水果,改一个吃一个,也算逍遥自在。
“今年粮食丰收,水果大量上市,不像前些日子那么贵了。”康王妃忽然看向了唐乐筠。
唐乐筠知道康王妃在和自己说话,也知道这句话讽刺意味十足,但她这人喜欢动手,不喜欢动嘴,便假装听不见,晾着她。
右边的贵妇看热闹不闲事儿大,提醒道:“端王妃娘娘,康王妃和您说话呢!”
我谢谢你了!
唐乐筠瞥她一眼,努力保持微笑,对康王妃说道:“人们吃东西通常有三个目的,一个是生存所需,一个是满足喜好,最后一点也很重要,那就是能堵住嘴。七嫂,你明白了吗!”
她的重点在最后一句。
康王妃脸颊微微泛红,找补道:“九弟妹不喜欢说话!”
唐乐筠道:“对,我出身江湖,性子直,说话冲,害怕得罪人,索性就不说了。”
她的潜台词是,别惹我,惹我没你的好果子吃。
贵妇们都是千年的狐狸,几乎没有听不出来的,不少人因此打起了眉眼官司。
唐乐筠不苟言笑,康王妃脸面上挂不住,言语间越发讥诮了:“九弟妹会武,懂医,听说还精通外科,若是能去云州,一定能救不少将士的命。”
唐乐筠道:“听说康王府家财万贯、米烂陈仓,怎么只捐八百两呢若是倾囊相授,说不定大炎就粮草充足了呢。”
“你……”康王妃被她怼得张口结舌。
花厅里静了静,所有目光都落到了唐乐筠身上。
唐乐音摇了摇头,大概在示意她谨言慎行。
唐乐筠不为所动,捏起一颗葡萄扔到了嘴里——汁水充盈,葡萄味十足。
“九侄媳妇。”怡王妃招了招手,“坐到老身这儿来。”
唐乐筠起身过去了。
怡王妃仿佛没听见刚刚的争执,开口就换了话题,“我家老大总是偏头疼,御医们为此来了多少回,总是好不彻底。”
她在这里旧事重提,应该是解围的意思。
唐乐筠明白了,这位和怡王的立场高度一致,谁都不得罪,见庙就进,见佛就拜。
力求不远不近,不冷不热。
唐乐筠点了点头,继续听下文。
怡王妃道:“听说令尊行医多年,我想问问九侄媳妇,有没有听说过这样的病例。”
“没说过。”唐乐筠又摇了摇头,“御医们怎么说!”
怡王妃叹气,“一般都说中了风邪,还有的说他得了情志上病,但无论哪种都没治好,一有风吹草动就疼起来了。”
瑞王妃道:“二婶莫急,虽然病情反复,但总归不严重,肯定不是什么大病。”
礼王妃道:“秋天风大,有时候迎着吹一吹就痛起来了,倒也寻常。”
康王妃也道:“二婶,我这边有个大夫,虽然一直在民间,但医术不错,见多识广,您要不要见见!”
怡王妃笑道:“好啊,你把地址给老身,老身派人去寻一寻,问一问。”
众贵妇又七嘴八舌地安慰怡王妃。
唐乐筠乐得轻松,安安静静地在医典里搜寻相关病历。
怡王妃来瑞王府的唯二目的,就是顺便问诊于唐乐筠,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九侄媳妇怎么看!”
唐乐筠道:“二婶,没有望闻问切,大夫直接下结论是不负责任的。”
怡王妃道:“我们随便聊聊,九侄媳妇不必有负担。”
“那好吧。”唐乐筠道,“我问二婶几个问题。第一个,大表哥除了偏头疼,还有其他症状吗!”
“没有,就是头疼,而且不甚严重。”
“就是头疼。”唐乐筠低低地重复一遍,又问,“有没有紧张、睡眠不好、受凉等因素!”
怡王妃思索片刻,“你说的不错,这些原因好像都有。”
唐乐筠有信心了,“出现过怕光的情况吗看东西会东缺一块,西缺一块,看不完整。”
怡王妃的瞳孔放大了一下,嘴里却道:“没听说这种情况。九侄媳妇见过这样的病人吗!”
唐乐筠了然一笑,“对,如果有以上情况,基本上可以考虑患者有先天性疾病。”
众人面面相觑。
怡王妃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唐乐筠补充了一句,“不算严重的先天性疾病。”
用现代医学讲,叫卵圆孔未闭。
康王妃左右看看,见缝插针地问道:“据我所知,有间药铺以卖药为主,九弟妹开店不足半年,见过的病人有限,这个结论如何得出来的呢!”
唐乐筠笑着看向她:“当然是和二婶随便聊,聊出来的。”
康王妃再次哑口无言。
瑞王妃打岔道:“既然是随便聊聊,那就不是真的了,二婶不必担忧。”
怡王妃僵硬地笑了笑,“是啊,不担心,毕竟症状不全一样。”
唐乐筠心道,是不是一样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不承认最好,毕竟这个病需要手术,她也无能为力。
巳时过半宴会就散了——还在蓝皇后的孝期,能聚在一起喝喝茶就不错了。
唐乐筠告辞出来,第一个上了马车。
罗妈妈慢慢关上车门,“康王妃还在看着娘娘呢。”
“随便她。”唐乐筠浑不在意,目光落在街对面的高墙上。
罗妈妈道:“康王妃出身勋贵,向来心高气傲,只怕药铺会有麻烦。”
唐乐筠从抽屉拿出一对文玩核桃,飞快地转了起来,“她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
回到药铺,田婶子和田家荣看店,田家太太和邓翠翠正在准备午饭。
唐乐筠打过招呼,直接进了东耳房——八月是采摘根和根茎药材的最佳月份,白管家送来一批新药,她要亲自研究一遍。
刚坐下不久,田家荣就来了,“筠筠,前面来了个客人,说是怡王府的。”
唐乐筠细细地体会着药性,“什么样的人,来做什么!”
田家荣道:“三十多岁的管事婆子,说是要买药。”
唐乐筠知道,怡王妃将信将疑,所以派人跟过来了。
端王不被朝廷待见,她在贵妇圈子里孤立无援,怡王妃可能觉得自己只要勾勾手指头,她就会热情十足地贴上去。
唐乐筠没那个兴趣,“她要买什么,咱们就卖她什么,其他的不用理。”
田家荣点点头,转身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他刚走,门又被敲响了。
唐乐筠道:“老赵吗,进来吧。”
门无声无息地开了,赵宗光闪了进来。
唐乐筠放下手里的草药,“辛苦,发现什么了!”
“娘娘果然看见我了,今天确实有所发现。”赵宗光佩服地拱了拱手,“娘娘,今天早上,瑞王府外出现了行踪诡异的武林中人。”
行踪诡异。
唐乐筠道:“什么行头,看到脸了吗!”
赵宗光摇头:“车夫戴了斗笠,腰间挂着长剑,车里的人没露脸。”
唐乐筠问:“怎么诡异的!”
赵宗光道:“马车绕着瑞王府转了一大圈,然后就走了。”
会不会是伊格御到了
唐乐筠的念头刚刚转过,田家荣又返回来了。
“筠筠,那婆子说……”田家荣推门而入,看到赵宗光愣住了,“呃……她说,她说她要看病。”
唐乐筠起了身,“好的田叔,我马上过去。”
田家荣见唐乐筠从容淡定,心中的疑云散了,只当赵宗光是纪霈之的人,转身走了。
唐乐筠从荷包里掏出五张十两的银票,给赵宗光递了过去,“还有其他消息吗!”
“谢谢娘娘。”赵宗光坦然接受,又道,“今天早上,小人跟踪了瑞王的谋士郭杰,他和雷霆剑狄原在南城外的长亭见了一面,之后狄原走了,他回了瑞王府。”
狄原居然是瑞王的人,顾时可能帮忙了。
唐乐筠道:“瑞王和玄衣卫联系紧密吗!”
赵宗光道:“玄衣卫的唐指挥使前几日到访过瑞王府,不算紧密,但时间上颇为可疑。还有齐王,江湖传言,他为刺杀端王,收买了不少武林败类,欠下不少银钱。齐王妃最近也摆了两回宴,请的都是富商巨贾的夫人,想必也在筹钱。”
纪霈之说,刺杀当晚,功夫最差的一群人像是玄衣卫。
那么,唐锐安参与了吗
如果他……
唐乐筠懒得做那些无谓的假设,“江湖上还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赵宗光道:“西北危难,一群武林正义之士结伴而行,前去支援了。娘娘……”
他欲言又止。
唐乐筠道:“多你一个也左右不了战局,但你家只有孤儿寡母,她们更需要你。”
赵宗光如释重负:“多谢娘娘开导,小人不打扰了,改日再来拜会。”
赵宗光跳墙走了。
唐乐筠把药材放回柜子里,锁好,出了门。
小黄从河边溜达回来了,亲昵地蹭蹭唐乐筠的裤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