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小药铺by十月海
十月海  发于:2024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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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焕拖着发软的双腿扑了过来,他扶住纪霈之,把摸出来的药丸塞到他嘴里,“长生,你怎么样!”
纪霈之勉力说道:“不用叫我长生,我暂时还死不了,表哥留下,你们不要围着我,马上行动起来。”
浓黑的硝烟被山风吹散了,官道上只剩下一簇簇燃烧的火,一个个巨大的坑,以及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楚飞远站在一块石头上,默默地看着面目全非的官道。
慕容霖问:“所以,这是一个诱饵!”
楚飞远颔首:“显然是的。”
数十辆运粮车,加上纪霈之自己,都是用来吸引古森上钩的工具。
车上只有少量粮食,剩下的都是草料和雷火,这就是交战初期,纪霈之的大部分士兵拼命往坡上攻,而车旁只留两名守卫的主要原因——两个守卫,一个负责点燃引信,另一个负责放走牲口——引信不算短,燃烧的片刻便是大家最后的逃跑机会,结果如何,端看运气。
慕容霖唏嘘道:“既然是拿自己做饵,死这么多牲畜也就不算什么了吧。”
楚飞远摇头:“我知道端王行事狠辣,却没想到狠成这个样子。叛军损失不小,这一计非常有效。”
慕容霖道:“我更好奇的是,那些粮草去哪儿了!”
楚飞远还是摇头,看向纪霈之所在之处,后者坐在一块山岩上,身体被薛焕和元宝挡住,看不出是不是受了重伤。
慕容霖注意到他的视线了,小声道:“我看见了,他在身中奇毒的情况下将铁掌震伤了,估计他伤的也不轻。”
楚飞远看到纪霈之吐血了,“此人深不可测。”
“的确。”慕容霖附和一句,“可惜了啊。”
楚飞远点点头,确实可惜,不然定是一代雄主。
结果证明,纪霈之运气不坏,除去牲口,伤亡不到十分之一。
大约两刻钟后,伍畅重新组装八辆马车,驯服了十一匹惊马。
纪霈之上了其中一辆,将一坐下,便又喷出一大口鲜血。
薛焕颤声道:“出发,马上出发,去前面和李神医汇合。”
“慢着。”纪霈之制止了伍畅,“楚飞远和慕容霖呢!”
伍畅道:“他们的人没有伤亡。”
元宝替纪霈之擦了嘴角流出来的鲜血。
纪霈之又道:“出了山,让他们先走。我们的人化整为零,伤兵分散就地治疗,其他人跟我回京,注意速度不能太快。”
如果太快,同袍义社的人就会知道他在唱空城计,后果不堪设想。
计划是出发前拟定的,薛焕和伍畅明白他的意图。
但此刻他的性命危在旦夕,若不抓紧赶路,只怕撑不到和李神医汇合。
薛焕道:“表弟,既然化整为零,不妨冒一冒险。”
纪霈之挣扎着坐直身体,靠在车厢上,一锤定音道:“按我说的做。”
他双手结印,进入了修炼状态。
伍畅为难地看着薛焕。
薛焕看向元宝,“这一次与上次比起来如何!”
元宝说道:“小人认为没有上次严重。”
薛焕也这么觉得,“伍管事执行他的命令吧。”
伍畅退了下去。
七月初七,乞巧节。
唐乐筠从唐乐音嘴里得知赈灾粮抵京的消息。
唐乐音坐在小客厅的客座上,说道:“端王这次立了大功,娘娘为百姓义诊,同样功不可没,我听父亲说,皇上会有嘉奖。”
唐乐筠放下茶杯,笑道:“嘉奖,就是上玉碟、赐诰命吗!”
唐乐音观察着她的表情,“大抵是的,如今皇后娘娘病重,不少事都从简了。”
唐乐筠挑了挑眉,“老天保佑。”保佑她等到纪霈之回来再死。
“是啊,老天保佑。”唐乐音面色沉重,“娘娘已经知道了吧,端王殿下重伤,如今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唐乐筠淡定地重复了一遍,“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唐乐音见她面不改色,心中暗暗纳罕,“昨天早上的事,就在京城以南,不到二百里的素泉山。”
在那里遭遇劲敌,说明对手可能是北髯客古森率领的叛军。
唐乐筠“哦”了一声,捏着茶杯又喝了一口。
唐乐音试探着问道:“听说北髯客率兵埋伏了王爷,王爷动用了大量雷火,娘娘……不担心吗!”
唐乐筠道:“叫我唐掌柜就好。”
她没什么可担心的,只要她还活着,纪霈之就没死,他身边有李无病随行,如果当时没死,后续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唐乐音不知道二人之间有那样的关联,只当唐乐筠对纪霈之毫无感情。
她说道:“等端王回来,唐掌柜的诰命就赐下来了。”
唐乐筠懒得说那些没营养的废话,直接换了话题:“西北怎样了,你什么时候成亲!”
如果她没改变剧情,唐乐音的婚期在明年四月。
“虽然丢了三座州府,但局面暂时稳住了。至于成亲……”唐乐音有些赧然,“长辈们定了明年春天,具体日期还要看北境的战事如何。”
唐乐筠点了点头。
她很满意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
邵首辅死了,端王替大炎做了最明智的决定,先稳住西南,再专心西北战事,如今赈灾的粮食抵京,京城一带的饥荒有所缓解,等新粮下来,朝廷的压力就没有那么大了。
乱世或者不会像书里那般持久,又或者,接下来的京城不会像书里那般暗无天日。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前进。
唐乐音的想法和她大致想同,“如果没有大的变故,混乱很快就能结束了。到那时,朝廷上下齐心协力,讨回丢失的疆土,老百姓一定能过上丰衣足食、安居乐业的好日子。”
一直沉默的唐悦白忽然开了口,“姐姐,同袍义社所不会善罢甘休吧!”
他的话提醒了唐乐筠,她刚刚想浅了,西南无战事,同袍义社便在西南一带难以立足,万鹤翔不会坐以待毙,一定会重返大炎境内,事情不会如她想象的那般顺利。
“是啊。”唐乐音也想到了,“以往只觉得江湖人以义气为重,在大义上不会错得离谱,却不曾想,他们竟在大炎内部给了朝廷致命一击。”
唐乐筠道:“江湖人闯荡江湖,一样是为了名利,只要万鹤翔给的足够多,部分江湖人便会任其驱使。也许,大炎和大炎的江湖都会迎来一拨新的腥风血雨。”
唐乐音来药铺做客的目的是给唐乐筠通风报信,以此挽回一下塑料的同族情谊。
达成目的,她便告辞离开了,唐乐筠姐弟把她送到了大门口。
马车驶远后,唐悦白说道:“姐,会不会有人报复咱们!”
唐乐筠道:“不好说,端看他们长不长记性。”
唐悦白悬着的心忽地落到了实处,是啊,有姐姐在,他怕什么呢
“唐掌柜。”一辆车在门前停下来,郑御医掀开布帘子,笑着和唐乐筠打了个招呼。
唐乐筠迎了两步,“郑御医。”
郑御医踩着脚踏下了车,“下官家在附近,路过药铺就来打个招呼,顺便买些药材。”
自打蓝皇后放出风声,他便不再来有间药铺购药,今日光明正大地独自前来,应该另有目的。
唐乐筠猜,他很可能是受丁院使所托,观察蔡家大公子的伤情。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药铺。
唐乐筠拿了方子,一边抓药一边问道:“郑御医,皇后娘娘的病怎么样了!”
郑御医思考了好一会儿,“不好说,但整个太医院都在想办法。”
唐乐筠道:“药王谷的人出面了吗!”
郑御医摇头:“这个下官就不知道了。”
唐乐筠明白,蓝皇后的病情不能随意透露给外人,郑御医说了这么多,已然是给面子了。
她不再追问,见郑御医频频看向屏风,便对唐悦白说道:“你陪郑御医去看看蔡大公子。”
郑御医拱手笑道:“娘娘善解人意,下官感激不尽。”
唐乐筠道:“郑御医客气,我也是医者,理解作为医者的好奇心和进取心。”
“极是,极是啊,哈哈~”郑御医起了身,往屏风后去了。
蔡大公子的奶娘听到了二人的对话,知道来人是御医,恭恭敬敬地把椅子让出来,退到一旁去了。
郑御医坐下,叩住蔡大公子的寸关尺,摸了大约盏茶的功夫。
待他放下手臂,唐悦白立刻问道:“郑御医,他怎么样了!”
“唉……”郑御医叹息一声,起身翻了翻伤者的眼皮,“脉象是稳当多了,但只要人不醒,食物就无法下咽,日子久了必定荣养失衡,身体迟早要垮。”
奶娘低低地啜泣了起来——蔡家人忙活了几天,见希望渺茫,这两日已经不怎么过来了。
唐悦白叹息道:“兄弟,加把劲儿吧。”
郑御医苦笑:“这岂是他能做主的!”
唐悦白道:“我姐说……”他说一半就停下了。
郑御医识趣地没有追问,结合唐悦白这句话的语境,他能猜到唐乐筠的意思。
可是,如果病人能做主,还要他们这些大夫做什么。
不现实啊!
“老郑在吗”药铺门口有人叫了他一声。
郑御医眉头微蹙,随即展开,笑着走了出去,“王御医,这么巧!”
王御医进了门,“不巧,我也来看看蔡家公子,怎么样,有好转了吗!”
郑御医道:“从脉象上看确实略有好转,只是人没醒。”
王御医微微一笑:“老郑,你比以前滑头了。”
郑御医在情感上倾向了唐乐筠,但他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遂道:“王御医可以亲自上手。”
王御医面色一肃,这才朝正在抓药的唐乐筠拱了拱手,“娘娘,下官失礼了。”
唐乐筠道:“我还不是娘娘,王大人也不必这般惺惺作态,只要病人家属同意,你想看病人自去看便是。”
王御医被奚落得面红耳赤,他的右脚下意识地转了一下,似乎想要离开,但下一刻就朝屏风走了过去。
唐悦白又跟了上去——他觉得这个御医不是什么好东西,必须防着点儿。
王御医在椅子上坐下,凝神摸了摸脉,大概是觉得不可思议,他起身转到另一侧,摸上了另一只手。
郑御医道:“王大人,怎么样,是不是略有好转!”
“确有好转,但这只能说明脑子坏了,身体还成,只要人不醒,身体就会迅速垮掉。”王御医拉着脸对那奶娘说道,“让孩子回家吧,享受一天是一天,何必在这张小床上苦挨!”
奶娘急忙摆手,“不行,那可不行,唐掌柜早上还说呢,我家大少爷恢复得不错,如果运气好,很快就能醒了呢。”
“呵~”王御医冷笑一声:“运气好什么时候大夫治病需要靠运气了!”
他转出屏风,皮笑肉不笑地对唐乐筠说道:“娘娘的祝由术果然比医术高明,下官祝娘娘医运亨通。”
唐乐筠指了指门口:“好走……”
“睁眼睛啦!姐,姐,他醒了!”唐悦白惊喜交加地声音骤然响了起来。
唐乐筠扔下手里的药,朝王御医抬了抬下巴,“王御医的祝由术大成了,可喜可贺。”
王御医愣在原地,“这怎么可能!”
但里面已经传来了奶娘哭泣的声音,“大少爷醒啦,这可太好了,呜呜……”
“安静,请您安静一下,不要吵到他。”唐乐筠压低声音,俯下身子对蔡家少爷说道,“你现在伤势未愈,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不急。”
蔡家少爷静静地看了唐乐筠好一会儿,“是你救了我。”
唐乐筠道:“是的。”
蔡家少爷略一颔首,闭上了眼睛。
奶娘吓了一跳,“少爷,少爷!”
王御医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说道:“莫不是回光返照吧,还不赶紧通知家里!”
郑御医急忙忙去探蔡家少爷的鼻息。
蔡家少爷忽然又睁开了眼,直勾勾地看着脚下的王御医,“是你咒我,滚!”
王御医:“……”
郑御医顺势把手放到蔡少爷的手腕上,片刻后说道:“脉象确实平稳多了,下官可以确定,他已经度过了难关。”
唐乐筠吩咐唐悦白:“你去厨房,给他蒸一碗鸡蛋,再做一碗蔬菜粥。”
“好嘞。”唐悦白朝王御医做了个鬼脸,出去了。
王御医脸黑了,拂袖而去。
奶娘不那么确定地问道:“娘娘,我家少爷真好了,是吧!”
唐乐筠道:“好了,去通知家里吧。”
“太好了,太好了,奴婢这就去。”她擦了一把脸上的泪,也出去了。
郑御医看着重新睡着的蔡少爷,问道:“娘娘是如何做到的!”
唐乐筠道:“针灸。但他能活,只有一小半功劳在我,另一半在他的运气,郑御医明白我的意思吗!”
针灸可以疏通淤血,这一点要归功于唐乐筠。
运气在于伤者自己,意思是蔡少爷的伤没有想象的那么重,且他的伤不在致命位置。
郑御医松了口气,“下官明白,太明白了。娘娘谦虚谨慎,下官也会谨言慎行。”
唐乐筠拱手,“感谢大人。”
郑御医走后不久,蔡家人就一股脑地到了。
蔡大老爷看着正在喝蔬菜粥的儿子喜不自胜,对着唐乐筠连连鞠躬,“感谢娘娘对我儿的再造之恩,在下感激不尽。”
唐乐筠道:“您不必客气,孩子自己争气,不然我也束手无策。”
郑御医相信唐乐筠的自谦,但有过横向对比的蔡家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尤其是蔡夫人和蔡大老爷。
他们坚信,唐乐筠的针灸术在大炎绝对是无敌的存在。
蔡家人正乱哄哄地说笑着,唐悦白从门口进来,塞给唐乐筠一个纸团。
唐乐筠去一进院,将其展开,就见上面只写了“生云镇”三个小字。
看字体是白管家的。
他既然来了药铺,为什么不肯进来
还是送信的另有其人
唐乐筠把字条搓成粉,问唐悦白:“谁送的信!”
唐悦白道:“一个女子。”
唐乐筠又道:“什么样的女子!”
唐悦白想了想,“身形和姐姐差不多高,脸型好像也有点像。”
原来是任雅风。
那么,纪霈之到生云镇了
为什么不把这张字条送到自己手里
唐乐筠又问:“她是怎么给你的!”
唐悦白道:“她从对面走过来,用口型说了句白管家,然后字条就弹到我怀里了。她谨慎,我便不敢声张,悄悄给了姐姐。”
唐乐筠心里一沉,这是不是说明自己正被人监视着。

纪霈之重伤,唐乐音跑来通知,紧接着她就接到了白管家的字条。
那么,整件事的内在逻辑是怎样的呢
监视她的人想尾随她,找到纪霈之,再杀了他以绝后患
唐乐音的到来是偶然,还是阴谋的一环
另外,字条可能是假的吗
当唐乐筠穿过药铺,站在大门口时,她忽然想通一个事实,那就是,无论真相怎样,她面临的问题只有一个:纪霈之有危险,她必须采取行动。
“娘娘。”蔡大老爷叫了唐乐筠一声,“我儿可以回家了吗!”
唐乐筠道:“可以。但你们要注意几点,一是他伤势未愈,路上不能颠簸;二是饮食上不能操之过急,也不宜过于清淡;三是要静养,多休息,不可劳累;第四点最重要,眼下天气比较炎热,绝对不能洗头,以避免疮疡。”
“在下明白了。”蔡大老爷说道,“娘娘的大恩在下无以为报,如果将来有什么难处,蔡家一定鼎力相助。”
唐乐筠笑道:“您太客气了,我也是医者,医者仁心。”
蔡大老爷拱手:“娘娘高义,但蔡家绝不会忘恩负义。”
唐乐筠还礼,“言重了。”
送走蔡家人,唐乐筠没有立刻回东耳房,而是盘旋在铺子里,试图找到监视药铺的可疑之人。
然而,她观察了大半个时辰,始终没什么收获,却等来了大摇大摆进门的赵宗光。
在门口出示药方时,他小声说道:“娘娘,周钰联络在下了,他们已经叛离了同袍义社,暂时不敢露面。周钰让在下通知娘娘,同袍义社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还有其他行动,请娘娘务必小心。”
“活着就好。”唐乐筠顿时轻松了不少,“你来得正好,抓完药在药铺周围转转,看看是什么人在盯着我。”
赵宗光吃了一惊,“在下听说端王重伤,是不是有人想趁火打劫!”
唐乐筠道:“也许,查了才知道。”
她拿着方子去抓药,赵宗光在门口等着,一边溜达一边注意观察街对面的人,以及左右店铺。
他是神偷,观察是强项,很快发现了些许端倪——斜对面的胡同里停着一辆马车,车夫就藏在里面,短短十几息,那车夫透过帘子看了他不下三次。
对方在防备他,或者说,他们在观察所有进入药铺的人。
赵宗光返回铺子里,拿上唐乐筠抓好的药,小声道:“斜对面的马车里有一个,其他的暂时没发现。”
唐乐筠道:“想来他也注意到你了,你不用回来了,其他的我自己解决。”
只要他折返回来,就会被打上纪霈之的标签,得不偿失。
赵宗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没想到唐乐筠这么敏锐,心里很是佩服,“娘娘所言极是,在下告辞!”
唐乐筠点点头,从柜台里绕出来,对正在做药的田婶子说道:“婶子,我去东耳房,有事叫我。”
自打蓝皇后病重,她又治好了唐老太太,铺子的生意就越来越好了,只要不在铺子,就要交代一下去向,以免找不到她。
田婶子道:“你去吧,我们看着。”
日子久了,她的业务水平熟练多了,制药、抓药、收款都很娴熟。
唐乐筠去了书房,小徒弟们都在这里,读书的读书,写字的写字,虽然各干各的,但学习氛围很浓。
唐乐筠对田小霜说道:“小霜,你带小黄去后园找爷爷,让他摘些黄瓜,中午用鸡蛋炒着吃。”
小黄从唐悦白脚下跑过来,绕着唐乐筠转了两圈——它如今长大不少,身高在唐乐筠膝盖以上了。
唐乐筠知道它想要什么,遂俯下身子,借着挠痒痒的动作,把木系异能输到它的脑袋里。
小黄高兴极了,讨好地在她腿上蹭了蹭,这才和小霜一起出去了。
唐悦白问:“姐,你有事”如果没事,她基本上不会放着男孩子不用,让女孩子去。
“对,我有两件事。”唐乐筠在窗边的太师椅上坐下,“第一,药铺外面有人盯着;二,即便有人盯着,我也要出去一趟,争取明天一早回来。”
田家兄弟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田江蔚把毛笔扔进笔洗礼,“师父,需要我们做什么!”
唐乐筠道:“今天晚上的七夕祭我就不参与了,你们说我练功即可。晚上警醒一些,最好安排值夜。明天早上正常开门,但不能让人觉察我不在铺子里,包括田叔和婶子他们。如果你们发现我在房间,那一定不是我,如果她露面了,你们就听她指挥,明白吗!”
田江蔚问:“师父,为什么不告诉我爷我奶他们!”
唐乐筠道:“他们帮不上忙,就不让他们操心了。”
成年人想法多,一旦让他们知道,就会彻夜难眠,与其白白担心,不如好好睡一觉。
田江芮理解唐乐筠,表态道:“师父放心,我们一定看好家。”
唐乐筠转身往外走,想了想又停下了,“内功入门没那么容易,即便认清了所有经络和穴位,你们也必须等我回来。”
师兄弟三人一起应道:“是,师父(姐姐)。”
大约酉时,任雅风摸进了唐乐筠的房间。
听到开门声,唐乐筠放下手中的毛笔,问道:“王爷今夜到生云镇!”
任雅风道:“大概是的。”
唐乐筠又问:“你知道详细情况吗!”
任雅风摇头,“我只知道王爷毒发,具体细节便是白管家也不清楚。”
唐乐筠起了身,把一只小布包斜挎在身上,“我从哪里出去!”
任雅风道:“河边和前门都有人看着,只能走后面胡同,白管家在桥对面等娘娘。”
进出胡同的都是街坊邻居,大家脸熟,一般不会有人在那里监视,进出相对安全。
一刻钟后,穿男装、贴假胡须的唐乐筠坐上了白管家亲自驾驶的马车。
这一次,白管家也易容了,身形肥硕,络腮胡改变了脸型,如果不看眼神,几乎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驾~”白管家在马背上轻轻一拍,马车就往南去了。
大约是衙门放粮,路上行人较多,说话不方便。
唐乐筠耐住性子,闭上眼,继续研究医典库中关于草药药性的那部分。
她刚研究出一款新药,名叫木灵散,清毒补元的效果应该不错——目前还未在人体上实验过,暂时没有第一手数据。
“下车下车!”
“进城查,出城也查!”
“怕查啊,那你就回去,小爷也不愿意费这个事。”
白管家靠在车厢板上,小声嘱咐道:“一切有小人支应,东家下车即可。”
他谨慎地换了称呼。
唐乐筠下了车,前后看了看。
这次检查像是临时起意,城门口堵了上百号人,乘车的、步行的、有钱的、没钱的……一视同仁。
她走到白管家身旁,“为什么突然检查!”
白管家道:“同袍义社开始暗杀朝廷官员了,今天下午就死了两个。”
唐乐筠:“……”
万鹤翔果然够狠,搞不动老百姓的肚子,就开始搞当官的命了。
二人身上没带武器,且有伪造的进京路引,毫不费力地离开了京城。
天擦黑时,二人在方塘镇换上了白管家事先安排的两匹快马,配了长剑,转道西南,直奔汤县。
一路快马加鞭,大约亥时,唐乐筠看到了夜色中的汤县城墙。
难道纪霈之在汤县
她的这个念头刚刚闪过,白管家就放慢了速度,在一个分叉口上了往南的官道。
唐乐筠跟上去,正要说话,就隐隐地听到了树枝折断发出的轻微的“咔嚓”声。
有人埋伏在这里!
那白管家……
她将要怀疑白管家,耳边便响起了羽箭的破空之声。
“有埋伏!”白管家大喝一声,随即发出一声闷哼,“唔……”
唐乐筠伪装声音提醒道:“上树!”
她一边说一边矮下身子,准确地避开了迎面射来的羽箭,双脚脱开脚蹬,右手在马背上一拍,如同大鸟一般地腾身而起……
与此同时,两支羽箭先后朝她的胸口激射而来。
唐乐筠左手一挥,抓住一支羽箭,人便蹿上了右侧的老槐树。
“呼……”一道利刃自上而下地砍了过来。
唐乐筠抓住一根粗枝,借着身体的去势往上悠荡,做大回环,倒立时右腿弹出,结结实实地踹在了偷袭者的腿上。
偷袭者偷袭不成,招式用老,来不及平衡,直直地摔了下去。
唐乐筠趁机甩出羽箭,直插那人后心,率先解决了一个。
那人落地的声音暴露了唐乐筠的位置,羽箭一窝蜂地射了过来。
奈何老槐树足够粗壮,唐乐筠躲在主干后,毫发无伤。
一个男子说道:“停,停停停,我们杀过去,速战速决。”
唐乐筠摸摸袋子里装毒/药的小瓷瓶,旋即想起不知藏在哪里的白管家,到底攥紧了长剑的剑柄。
“锵!”两把武器相击。
唐乐筠探头一看,就见两道黑影在两丈开外打了起来。
“嗖~”一道暗器在她身侧不足半尺处飞了过去。
这些肯定是江湖人,但不知他们属于同袍义社,还是京里的什么人。
他们为什么精准的埋伏在这里,是守株待兔,还是纪霈之的手下有内鬼,泄露了他们的行动轨迹
“上!”一个男子一边指挥,一边单手勾住一根树枝扑了过来。
其他五个围住老槐树,伺机而动。
树枝繁茂,光线黯淡,那男子身形高大,行动间颇多掣肘,动作并不快。
在唐乐筠看来,在对战中,不快就是死亡的代名词。
她只需瞅准时机换个位置,长剑挺出,直刺对方心脏。
她的剑太快,对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放开勾住树枝的手,让身体呈自由落地掉下去……
“一起上!”
剩下五个缩小包围圈,九节鞭、双节棍、以及三把长剑一起攻了上来。
他们背后有弓,腰上挂着箭袋。
如果朝树上避让,势必会射成筛子,只有落地才能争取更多的自主权。
“嘎啦啦~”唐乐筠用长剑挡住九节鞭,在剑与鞭交缠的刹那,整个人顺着鞭子的势能朝持鞭人的身后飞了过去,落地后,左掌推出,“嘭!”
持鞭人飞了出去。
唐乐筠的剑脱离长鞭控制,横扫,命中左侧杀手的咽喉,再下一程。
“太快了!”
“这是什么人!”
剩下的几个吓破了胆,纷纷后退。
唐乐筠瞄一眼白管家,他左肩受伤,以一敌三,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
她不再矜持,身形一晃就朝那名指挥的冲了过去。
“一起上!”那指挥的还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存在,顾不上防卫,空门大开,挥刀砍了过来。
唐乐筠挡住长刀,斜挑,刀便飞了。
与此同时,她的脚踹上他的命门,只听一声惨叫,人便倒地不起了。
其他三人红了眼,一起杀了上来。
唐乐筠迎面直上,三下五除二解决他们,赶紧支援白管家……
“撤,撤!”与白管家对战的三人早已看得一清二楚,不敢恋战,拔腿就跑,很快就消失在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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