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小药铺by十月海
十月海  发于:2024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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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锐安接过唐乐音端过来的凉茶,问道:“你祖母睡着了!”
唐乐音道:“是的,您刚出去,她老人家就睡着了。”
“唉……”唐锐安叹一口气,大手在小几上轻轻一拍,“到底看走眼了呀。”
唐乐音在他旁边的太师椅上落了座,为自己辩解了一句,“谁能想到呢,她的转变简直匪夷所思。”
二太太杨氏安慰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还来得及。”
唐锐安放下茶杯,“对她们姐弟,我当初应该再多一点耐心的。”
继母王氏说道:“老爷不必自责,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若非母亲赶她走,只怕她也不会有这番变化。”
她的话很有道理,几乎所有人都点了头。
“她开着铺子,不能常常请来家里,音音多买两回药,多走动走动。”唐锐安歇了旁的心思,“至于其他的,你不要介入太多,明白吗!”
别人可能不懂,但唐乐音心里明明白白,他说的不要介入太多,是在警告她,不要管瑞王和端王的闲事。
她先是感到些许失望,旋即又想,顾时庶出,为了前途可以冒进一些,但唐家还牵着唐门,每走一步都必须,比起上辈子,父亲没有选择永宁帝,进退有度,已然是很好的结果了。
唐乐音说服了自己,正要回复一句,就听唐锐安问道:“明哥赢了吗!”
“没赢。”慕容秀秀抢着回答了,“大舅,唐悦白赢了,他还把明哥儿的手打伤了。”
长辈们齐齐变了脸色。
唐乐音蹙起眉头,“父亲,明哥儿被白哥儿挑飞了木剑,明哥恼羞成怒,要给白哥前胸儿一掌,白哥及时防御,便打在了明哥儿的手上。”
唐锐安瞥了慕容秀秀一眼,“不像话。”
他一语双关。
慕容秀秀红了脸,顿时觉得自己又做了蠢事,双脚不安地在青砖地上搓了搓。
唐乐音道:“父亲,白哥儿用的剑法不成套路,但他反应奇快,确实有天赋。”
“太可惜了啊!”唐锐安起了身,“不提他们了。我去看看明哥儿,他这些日子过于懈怠,该好好教训教训了。”
姐弟二人乘唐家的马车回家,路上没敢交谈。
一回铺子,唐悦白就绘声绘色地将比武经过说了一通。
总结起来四个字:不堪一击!
唐悦白道:“姐,我要是用上内力,他在我手上走不了三招。”
“内力”田江蔚好奇地插了一句,“小白还练了内力!”
田家三娃没有拜师,似乎也没有拜师的意愿,唐家姐弟便没怎么提起内力这回事。
唐悦白尴尬地看向唐乐筠。
唐乐筠对田婶子说道:“婶子,学内力需要拜师。”
响鼓不用重锤,她只说这一句,田家的大人们就懂了。
救命的本事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学到的,任何门派都是如此。
田婶子和田家荣对视一眼。
起初,他们也想过让仨孩子拜师,但一方面顾虑唐乐筠的背景复杂,另一方面又觉得唐乐筠年龄太小,玩闹还行,拜师就太儿戏了。
现在田江蔚忽然喊了出来,再加上唐乐筠刚补的一句,他们就被动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复。
田老太太道:“蹿上房的功夫,就需要内力吧。”
唐悦白点头:“是的田奶奶,二位哥哥剑法尚可,就是上房慢了点儿。”
何止慢一点儿啊,等她的孙儿们上了墙,唐家姐弟已经跑远了。
田老太太看看孙儿们渴望的眼神,直接拍了板,“筠筠收不收你收,我们就拜。”
虽然唐家姐弟背景复杂,但他们现在和唐家姐弟已经脱不开关系了,既然淌了浑水,不如就一淌到底。
三个孩子的心性不错。
唐乐筠想收,不然就不会那样说话。
她问田江蔚三人,“你们谁想学。”
兄妹三人一起跪下了:“我想学!”
田江蔚“咣咣咣”地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
大家伙儿都被他逗笑了,一起“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田江蔚不明所以,挠头问道:“笑啥我磕的不对!”
唐悦白把他扶了起来,“蔚蔚哥,正式拜师是有仪式的,不急着磕头。”
“我大儿子心眼儿就是实诚。”田婶子替蔚蔚解了个围,又道,“娘晚上做一桌拜师宴,好好替你们操办操办。”
田家荣开了口:“好是好,就是乱了辈分。”
田江蔚兄弟紧张地看向了田老太太。
田老太太道:“各叫各的,有什么好乱的,就这么定下了。”
田家荣点点头,再无二话。
下午,唐乐筠去了趟菜市场。
京城中面黄肌瘦的人越来越多了,小偷也一样。
若非唐乐筠警觉,不但钱袋不保,便是篮子里的菜也要遭殃。
她花二两银买了一小块肥加瘦的猪肉,两根肥肠,三根大骨头,以及时令蔬菜若干。
出菜场的时候,一个戴着破旧斗笠的人撞了她的篮子一下。
唐乐筠把篮子倒了个手,抓住那人的手肘,“把我的肉还回来。”
那人被抓疼了,嘴里“哎呦”一声,手里的肉也掉到了地上,“大兄弟,我一家都在挨饿,你买了这么多,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唐乐筠无动于衷,将那人推出去,捡起肉,冷笑道:“我可怜你,谁可怜我!”
那人连连作揖:“原来是个小妹子,求求你,我家老娘一个月没吃到肉了,她老人家活不了几天了,帮帮忙吧。”
唐乐筠不为所动,与他擦肩而过。
赵宗光注视着唐乐筠的背影,摇头自语:“此女如此绝情,也不知那小子这样做值得不值得。”
他转过身,与唐乐筠背道而驰,穿过菜市场大门,钻进西边的胡同,推开了某一扇木门。
“爹,买肉了吗”一个头发枯黄的小女孩扑了过来,“奶奶想吃肉,囡囡也想吃。”
赵宗光把女儿抱了起来,抱歉地说道:“囡囡乖,市场上的肉卖没了,爹再想想办法。”
囡囡伸出细弱的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哭道:“爹爹撒谎,爹爹明明是没钱了,爹爹,我们会不会饿死囡囡不想饿死。”
赵宗光脸上一热,鼻头一酸,“囡囡不哭,爹爹绝不会让你和奶奶饿死的。”
他把女儿送到母亲的房间,对赵老太太说道:“娘,你看着她,我再出去转转。”
赵老太太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殷殷地嘱咐道:“儿啊,切不可再做犯险之事。”
赵宗光不敢应承,快步出了院子,对着空荡荡的胡同叹息道:“不犯险就活不下去,这狗日的世道,不想做贼也很难呐。”
说着,他摸了摸腰带,“拢共就这么几枚……咦!”
他的手指在腰带里一勾,从里面跳出一块重约三两的小银锭。
草,不得了,居然没发现!
这是碰着祖师爷了呀!
绝对是她,没有别人!
她看到纸条了。
好快的反应,难怪小周瑜向着她。
她开药铺,又是端王的王妃,出手还挺大方,不如想个办法投靠一下……
唐乐筠回到家,关上大门,从篮子里取出一张油迹斑斑的纸条,打开,只见巴掌大的草纸片上写着工工整整的蝇头小楷:
唐掌柜,鬼节将至,迫切需要香火钱,望支援一二。
阅后烧之。
——周钰、姚恒敬上。
这是……勒索信
又或者,他们觉得,她与他们关系极好,可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姐。”唐悦白出了二门,“你在看什么!”
唐乐筠把纸条递给他,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唐悦白的神色紧张了起来,他看过字条,疑惑地问道:“姐,他们这是在向咱们要钱吗还要香火钱,未免太不吉利了吧。”
确实不吉利。
周钰为什么挑这个日子,以这个由头呢
是威胁,还是警告
“咄咄!”大门被轻敲了两声。
来人脚步轻,是练家子,但不是白管家的脚步声。
唐乐筠让唐悦白后退一步,留出腾挪的空间,“谁啊!”
赵宗光道:“是我,我们刚见过。”
唐乐筠意外极了,但因为谜团未解,便毫不犹豫地开了门。
她问:“还有何事!”
赵宗光道:“在下赵宗光,诨名‘泥鳅’。”
唐乐筠听过这个名号,此人被唐乐音施舍过,后来,他为报答其恩情,日行千里,为顾时及时送去了重要情报。
她问:“泥鳅,就是滑不留手,所以,你是个……呃……”
赵宗光身形一晃,绕过唐乐筠进了门,“娘娘不必客气,在下的确是小偷。”
“你来干什么”唐乐筠关上大门,“我记得我付过报酬了。”
赵宗光长揖一礼:“娘娘出手大方,小人想在娘娘手下讨口饭吃。”
唐乐筠:“……”剧情变了,唐乐音与他失之交臂了。
赵宗光见她不说话,又道:“娘娘,在下金盆洗手多年,今天重操旧业,只为引起娘娘注意,送出那张字条,别无他意。”
这话是骗人的。
如果她当时没发现,那块肉他就拿走了。
不过,在末世时,为了一口吃的杀人也是有的,更何况他只是偷
唐乐筠不介意此事,她只是纠结此人可不可用,还会不会与唐乐音发生交集。
赵宗光是江湖人,懂江湖规矩,明白她的顾虑,“在下虽金盆洗手多年,但仍可为娘娘重出江湖,请娘娘吩咐。”
唐乐筠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你把顺天府府尹的官印拿来一观,如何!”
“在下遵命!”赵宗光转身就走,顺带着还帮他们关上了门。
唐悦白目瞪口呆:“姐,你来真的!”
唐乐筠插上门,“当然。”
唐悦白道:“万一出了事,岂不是害了他!”
唐乐筠道:“如果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他又凭什么让我养着他!”
唐悦白:“……”

第96章
傍晚,白管家给唐乐筠送来一篓苹果,一篓橘子,一只鸭子,还有唐乐筠需要的小瓷瓶、药材若干。
整整一大车,唐悦白和田家两兄弟倒腾好几趟才搬完。
唐乐筠请白管家在药铺落了座,邓翠翠挺着鼓鼓溜溜的孕肚给他们上了茶。
白管家问:“唐家老太太的病怎样了!”
唐乐筠道:“问题不大,再走两趟就差不多了。”
一次可以解决的事,分三次办,既能显示她的能耐,又不会太过分。
白管家又道:“娘娘有事尽管吩咐,小人能解决的绝不会推辞。”
他知道,唐乐筠不喜欢拉家常,如果没事,不会在他要走的情况下请他进来叙话。
“有事。”唐乐筠道,“我有两件事想麻烦白管家。第一件,我想知道最近同袍义社对京城有行动吗!”
白管家摇头,“这方面的消息虽不归小人管,但小人也知道,他们早已南下了,目标是南方的富庶州县,以及王爷搞来的赈灾粮。京城没有消息,当然,也可能是对方的行动过于隐蔽,我们没有掌握到。”
按道理,唐乐筠不该泄露周钰发来的消息,但此事可能涉及端王,更关乎田家和邓翠翠八口人的性命,她必须与白管家沟通一下。
她说道:“义社内有人送来消息,说今天要找我化缘香火钱。白天没来,大抵是晚上,白管家怎么看有没有可能与王爷的事相关!”
“香火钱。他们很可能要劫持娘娘,以此要挟王爷,拿到那批赈灾粮。不过……”
白管家若有所思,“周钰为什么要背叛同袍义社,他很信任娘娘吗!”
他这话是有心机的,毕竟周钰未婚,长得也不错。
唐乐筠没听出那层潜藏的意思,“信任谈不上。在生云镇时他说过,加入同袍义社的初衷是济困扶危、共建乐土、永享太平,现在万鹤翔表现出光复幽蓝古国的野心,他作为大炎人,应该是难以接受的。”
白管家安了心,“确实,加入同袍义社的大炎江湖人,大部分对此感到不满。既然这样,娘娘应该谨慎从事,稳妥起见,不如马上离开这里。”
唐乐筠靠在椅背上,“暂时不能走,我今天要收徒,还想请白管家做个见证呢。”
“怪不得闻到了肉香,”白管家吸了吸鼻子,“娘娘教他们兄弟这么久,彼此是该有个名分了。但这里不安全,娘娘听小人的,以办拜师宴为名,换个地方,小人也好安排人手。”
唐乐筠眼睛一亮,“好主意,这样还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炖上的猪肉用油和盐腌上了,一家人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一起往八珍院去了。
书上说,这一处也是纪霈之的产业。
称为“院”的一般是院落,八珍院亦是如此。
这是由几个小院子凑成的大院落,内里有假山,有池水,有亭台楼阁,原汁原味的江南园林风格。
白管家把唐乐筠安排在潇湘馆,地方不算大,胜在僻静。
田老太太道:“筠筠呐,在这儿吃饭要花不少银子吧。”
“肯定便宜不了。”田老爷子替唐乐筠答道,他嘬了口茶水,“茶不如家里的好,风景不错。”
白管家恰好进了门,闻言看了眼唐乐筠,心道,你喝的茶都是娘娘特制的,这里的再好也比不上不是。
唐乐筠问:“白管家,安排好了吗!”
她这是一语双关。
白管家明白:“香案备好了,马上走菜,娘娘可以开始了。”
“香案”唐乐筠不知道为什么要备香案,但既然不懂就要听安排,以免贻笑大方,遂起了身,“那就开始吧。”
一干人跟着白管家去了院子里。
八珍院的下人在火烛上燃了三根香,递给唐乐筠。
给谁烧香
唐乐筠有些莫名,看向白管家。
白管家不知她在犹豫什么,但还是解释了一句,“娘娘可以拜祖师爷了。”
原来如此。
可没有所谓的祖师爷呀!
唐乐筠灵机一动,“我不知道我师父的门派,不如就拜天拜地,以示敬畏吧。”
田家人便想起了救他们的高手,瞬间了然,高手都是不留名的啊!
于是,田家三兄妹先拜天,后拜地,然后再拜唐乐筠。
唐乐筠端坐在太师椅上,正色道:“入得我门,就要遵守我门的规矩,你们能做到吗!”
田江芮道:“能!请师父指示门规。”
唐乐筠临来的时候想了两条,“第一,要听师父的话;第二,要做正确的事,如果不正确,参看第一条。”
她觉得这样就可以涵盖所有事了。
“噗……”一个小厮笑喷了。
白管家瞪他一眼,他便在自己脸上轻扇一下,垂下了头。
小厮一笑,唐乐筠也觉得自己过于儿戏了,补了一条:“第三,本门武艺,不经允许不得私自外传,违者废去武功,赶出师门。”
“是!”田家兄妹异口同声!
田婶子有点懵,不安地看向田家荣,后者板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悦白把兄妹三人扶了起来,笑道:“蔚蔚哥,从今以后,我就是大师兄了哟。”
“大师兄就大师兄。”田江蔚抱拳行礼,“大师兄请受二师弟一拜。”
田江芮和田小霜也一起来了。
唐悦白也受了这一礼,嘴上却道:“名份上是这样,咱们平时该怎么叫还怎么叫。”
田江蔚笑嘻嘻地搂住他的肩,“你小子够意思。”
唐乐筠把两把长剑拿了过来,“小霜太小,她的入门礼先存我这儿,这两把剑是磨剑山庄做的,蔚蔚和芮芮一人一把。”
“磨剑山庄的剑”田江蔚惊讶极了,“师父送我们了!”
唐乐筠道:“对。”
“谢谢师父!”田江蔚接过去,一蹦三尺高,“爷奶,爹娘,我有兵器啦!”
田江芮长揖一礼,“谢谢师父!”他也非常高兴,眼里甚至还有了泪意。
田婶子从未见过两个儿子这么高兴,不由说了一句:“不是已经有剑了吗,还是这剑有什么特别!”
田江蔚拿着剑比划上了。
田江芮解释道:“娘,这剑以前值五百两银子一把,现在涨价了。”
“我的乖乖哟!”田老太太叹息一声,“够咱家盘好多间铺子了。”
田家荣脸上有了一丝欣慰,这样也好,即便江湖艰险,也比他们在生云镇朝不保夕的好。
田婶子真的担心了,小声对田老太太说道:“娘,总听人说江湖险恶,孩子们会不会……”
田老太太反问她:“不在江湖,这世道就不险恶了,咱家那些东西是怎么没的呢生云镇死的那些人,可不都是江湖人杀的。”
田婶子哑口无言,喃喃道:“确实是这个理儿,可我这心里就是七上八下的。”
唐乐筠把娘俩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道,如果我妈还在,也会有这样的担心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笑着说道:“菜上齐了,大家入座吧。”
“恭喜娘娘自成一派。”白管家拱手,“小人失陪一下,去去就来。”
唐乐筠看到院门口那位匆忙而来的管事了,“白管家请自便。”
白管家快步出去,同那管事进了前面的账房。
管事把一只细小的竹筒递给他,“这是东家指名给你的。”
白管家心里一动,赶紧去掉火漆,打开顶盖,取出一卷小纸,只见里面用暗语写着:同袍义社鬼节动手,务必护唐掌柜周全。
事情准了。
白管家的心思反而定了,他对那管事说道:“吩咐下去,注意在附近出没的所有陌生人,对照画像,看看有没有黄有福。”
那管事心领神会,答应一声出去了。
白管家对侍立一旁的年轻女子说道:“我们也走吧。”
二人去了潇湘馆,却没有去正堂,而是进了西厢。
女子去屏风后换上一套月白色直缀,出来后坐到梳妆台前,将长发拆下来,绾成男子发髻,再插戴上一只银质发冠。
“老白,你觉得怎样”她揽镜自照,“不比娘娘差吧。”
白管家很会说话,“当然,不然也不会找你来。梳妆台上有香粉,你稍微擦一点。”
这是他能找到的,身形和唐乐筠最接近、武艺最高的暗卫了,名叫任雅风,尽管五官差点意思,但毕竟是黑天,打扮打扮问题不大。
任雅风依言拿起了香粉盒子,“娘娘确实白,老白你不觉得,她的白不太正常吗!”
白管家道:“怎么不正常,皮肤细腻,白里透红,正常得很。”
任雅风摇头,“我自认见过不少美人,但从未见过比娘娘皮肤更好的女子。”
这倒是真的!
白管家不那么真心地说道:“她弟弟也不错,大概是娘胎里带来的。”
任雅风扑好粉,起身朝白管家走了过来。
白管家皱眉:“娘娘不是这样走路的。”
任雅风道:“我观察过,就是这样走,像男子,步伐很大。”
白管家勾了勾手,“你再走几步。”
任雅风又走几步,“老白觉得哪里不对!”
白管家道:“右手,右手不要摆那么大的幅度。”
任雅风试着减小右手摆动的幅度,“太别扭了吧,为什么要这样走!”
如果不是临时找替身,白管家从未注意过唐乐筠走路姿势,一时也想不太明白。
他说道:“我也很好奇,但你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要弄错了。”
白管家嘱咐完任雅风,独自回到了正堂。
田家老爷子把他让到自己和唐乐筠中间,又是劝吃又是劝喝,好一通热闹。
白管家喝了三轮酒,总算有机会和唐乐筠单独说话了,“消息准了,人也准备好了。”
唐乐筠问:“像吗!”
白管家道:“身形和发式一致,走路也在尽量模仿。”
唐乐筠不解,“我走路很奇特吗!”
白管家趁机问她:“有点,娘娘右手的摆动幅度很小,为什么!”

右臂摆动幅度小
唐乐筠愣了一下,几息后才反应过来,那是几乎所有末世异能者的标准行走姿势——时刻准备进入战斗状态,因为只要拿武器的动作慢于丧尸,便等同于死亡。
这种走路姿势别扭,且不好看,对于多数人来说活着比好看重要,毕竟死相都很丑陋。
她说道:“如果我在腰间配上短剑,是不是就顺理成章了!”
“哦……”白管家恍然大悟,赞道,“娘娘的警惕心真强。”
唐乐筠尴尬地笑了笑,若在末世,这是优点,放到现在就有点神经质了,毕竟这里既没有丧尸,也没有枪械,且原身也只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哪来的警惕心呢
但唐悦白和田家兄弟信以为真了。
唐悦白问:“姐姐这样是为了拔剑更快!”
田江蔚行动派,起身跑到一旁,把两种走姿都做了一遍,一脸兴奋地说道:“真的诶,只要动作够快,用师父的姿势可以多杀一个人。”
“这是什么话!”田婶子不爱听,嗔道,“你这孩子!”
白管家不以为意:“有时候,多杀一个相当于自保一次。”
这句话非常残酷,正堂里静了静。
田老太太摸摸脖子上留下的长疤,感慨道:“白管家说的对,孩子们命不好,遇上乱世了,没办法的事啊。”
田婶子注意到她的动作,顿时哑口无言。
唐乐筠便也罢了。
武侠世界讲究武功门派,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优缺点。
她独创一派,‘快’是特点,徒弟若能做到拔剑比旁人快,赢在起跑线,未尝不可。
八珍院的菜品丰富,色香味俱全。
吃到半饱后,大家夹菜的速度慢了下来,边吃边聊,直到夜幕彻底降临,才打扫完最后一点美味,离开了潇湘馆。
等所有人走出院子,唐乐筠谎称要去茅房,慢走一步,进了西厢。
任雅风上了前,拱手道:“属下任雅风,二十五岁,见过娘娘。”
唐乐筠还礼:“任女侠客气,叫我唐掌柜就行。”
“唐掌柜叫我小风就行。”任雅风从善如流,“白管家把易容的东西准备好了,娘娘需要属下帮忙吗!”
唐乐筠道:“我自己来,你可以走了。”
任雅风告了辞,转身出了门。
唐乐筠在梳妆镜前坐下,先用螺黛把手涂黑,再均匀地抹到脸和脖子上,眉毛画粗,眼线加深眼部轮廓,粘上长胡须。
再将眼尾涂糯米浆糊,用异能加以处理,做出浅浅的鱼尾纹……
唐乐筠看着镜子里苍老的自己,笑道:“就是亲妈来了,也认不出我吧。”
她起身后退,再往前走两步,右手不自然的样子果然很明显。
想一朝改掉用了十几年的习惯很难,但并非不能,只要把短剑拿在手里即可。
初一,朔日,没有月光。
除了饭馆、酒楼门前的大红灯笼,到处都是黑黢黢的。
京城的夜晚依旧宵禁,行人和马车都在赶时间,行色匆匆。
唐乐筠和她的马车相隔不到不到二十丈,尽管马蹄哒哒、木轮辚辚,但她依然听得清两辆马车里说话的声音。
田婶子道:“我总觉得像做梦一样,好多事都不那么真切。”
田家荣道:“不拜师还不觉得怎样,拜了师,顾虑倒多了。”
田老太太道:“有顾虑是正常的,想多了就叫自寻烦恼了。学武艺也是长本事,别的不说,就是继续开木器行,也没人敢欺负咱。至于听筠筠的话、帮筠筠做事,师徒如父子,那是应该的,在咱木器行当学徒还得任咱打骂呢。”
“娘说的是。”田婶子的声音里似乎有了笑意,“使唤徒弟时不手软,轮到自家孩子就怕了。”
“娘,你不用担心。”田江蔚开了口,“生死有命,如果没有我师父,咱家不定咋样了呢。”
田家荣抱歉地说道:“是啊,爹没本事,让你们担惊受怕了。”
田家人情商不错,心胸宽阔,遇到事情会往好处想,路就走宽了。
唐乐筠很欣慰,把注意力收回来,放到了另一辆车上。
任雅风在说话,“……没门没派,那将来你们怎么介绍自己!”
唐悦白道:“风姐姐,只说自己的名字不行吗!”
任雅风道:“那样很容易让旁人认为你是唐门的。”
这倒是!
当皇上有点难,但自创一个门派很容易的吧。
唐乐筠豪气陡生,务实剑法,不如就叫务实派……不行,毫无创意。
忘忧谷,叫忘忧派
拾人牙慧,好没意思,还是要从自身特点入手。
她的特点是快,快是因为精神异能做出的本能反应。
妈妈说过,异能是万物自化的结果,不如就叫自化门——一切事物都按照本身的规律而自然变化。
“锵!”
左前方屋顶上发出了一声低低的金属嗡鸣。
唐乐筠停止胡思乱想,身形往屋檐下靠了靠,脚上加快了速度。
“噔噔噔……”
脚步声大作,二十几条人影从屋顶、胡同蹿出来,朝唐悦白的马车围了过去。
白管家惊呼:“有刺客!保护娘娘!”
前后左右的行人骤然变成暗卫,迅速向唐悦白的马车收缩。
“呼哨~”有人吹响了口哨。
“驾驾!”两辆马车从南北两个方向驶来,车里的蒙面人下饺子似的跳了下来。
都是同袍义社的人!
相比之下,他们准备仓促,人手显然不够。
有人喊道:“速战速决,抓活的!”
说时迟那时快,两边人马对冲,叮叮当当地战到了一起。
抓活的,手下就会留情。
唐乐筠反倒不急了,脚下一转,藏到了老柳树后面。
她很想看看,在敌众我寡话的情况下,唐悦白要如何应对,田家兄弟又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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