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小药铺by十月海
十月海  发于:2024年11月24日

关灯
护眼

唐乐筠问:“婶子想去吗!”
田婶子没有底气,避开了她的目光,“说实话,我们不大好意思一直麻烦你,可路上不太平,小霜还小,老爷子老太太年纪也大了,就怕这一走……”
说到这里,她鼻头一酸,眼泪又流了下来。
唐悦白道:“那就不走呗!”
他这话将一出口,就想起了地窖里空得越来越快的米缸,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偷看了唐乐筠一眼。
米确实少了。
但那是唐乐筠没跟纪霈之提需求,而且,她也不想囤太多,以免唐悦白同情心泛滥。
不过……
田家人不错,如果他们不想走,她很乐意与他们继续合作下去。
唐乐筠道:“婶子,你们是担心我的药卖不出去,我们姐弟也会喝西北风,对吗!”
田婶子重重点头。
唐乐筠道:“其实没必要。如果我们的药卖不出去了,说明这里已经无法继续生存了,到那时,我们姐弟跟你们一起走,大家互相照应,岂不是更好!”
田婶子的唇角翘了起来,但嘴里却道:“什么大家互相照应,还不是你们照应我们一家!”
唐乐筠不解释,因为这一定是事实。
她只道:“婶子一家都是我敬重的好人,跟好人在一起,多做些事情也是值得的。”
田婶子泪流满面。
“田嫂子,快别哭了吧,谁都有难的时候。”邓翠翠起身收拾碗筷,“脸皮厚一点就好了,就像我。”
“你是一个,我是一家,那怎么一样呢唉……”田婶子叹了一口气,拿上抹布擦起了桌子,“脸皮再薄,为了一家老小的小命,也不得不学着厚起来,筠筠和白白就多担待吧。”
“婶子不用想太多,”唐乐筠起了身,“今天你们看家,小白和蔚蔚、芮芮学习前给院子里的药和菜浇一浇水,我去山里砍点柴。”
镇子上的经济基本上处在停摆状态,没人买木柴,也就没人卖了,她必须亲自往山里走一趟。
唐悦白道:“姐,要不要我陪你!”
唐乐筠摆手,“镇上不安稳,你看家,下次换你和蔚蔚芮芮砍柴。”
“好嘞。”唐悦白和蔚蔚对视一眼,一起笑了,“还是姐姐心疼我。”
“知道就好。”唐乐筠扔下一句,去了隔壁柴房。
唐乐筠带上工具,背上背篓,往问梅山去了。
此时天刚亮,官道上没有旅人,地里更是一个佃农没有——附近都是皇庄,但皇家不管他们了,银钱没有,粮更没有,肚子都填不饱,谁还有心思侍弄庄稼呢
唐乐筠孤孤单单地到了梅庄附近,查探纪霈之是不是在生云镇,是此行的目的之二。
庄子上方的雾气依然很重,白白的,浓浓的,景物依稀。
烟囱上没有轻而白的炊烟,纪霈之便依然不在。
唐乐筠绕到庄子门口,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确定没有声音,这才朝山地走了过去。
前几天下了场雨,野草越发的高了,野花一片一片的,说不上多美,但因为是自家地,便觉得心旷神怡。
唐乐筠专门看了种中药的地块,药材大部分长得都不错,比寻常野草更有竞争力,但还是有不太好的。
她把遮挡阳光的野草拔一拔,割一割,挖几棵嫩野菜,再给长势不旺的中药材输入一点木系异能,以确保其顺利长大。
这一忙活就是一个多时辰,直到查完所有地块,异能耗尽,她才进到忘忧谷,去山槐树下的竹帐篷看了看。
竹帐篷还在,但帐篷前多了一个碎石堆成的简易灶坑。
虽然有人来过,但两块石头中间维持了原样。
她的米还在。
唐乐筠在这里练了一个小周天的功,异能回复些许后就上了山。
生云镇的人害怕叛军,不敢去生云山,问梅山与镇子的距离近,来这里打柴的人便多了起来,不少树的枝杈都被修剪过了,只有陡峭的地方没人去过。
这些地方正好便宜了唐乐筠,砍树枝、割灌木,攒一攒就是两大捆。
把两捆柴从山坡上扔下去,唐乐筠背着一背篓枯草下了山。
到了山脚下,找到扁担,把两捆柴担在肩上,颤悠悠、轻松松地往家里去了。
“表弟,有人上问梅山砍柴了。”薛焕举着车帘子,问坐跟在外面的白管家,“那片地唐家姐弟种了吗!”
白管家道:“没有,原来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薛焕“啧”了一声,“也是,他俩弄不过来,雇人又雇不起。就算雇得起,也害怕被叛军惦记上。”
白管家深以为然,“唐掌柜年纪小,做事却很有成算,别人家都吃不上饭了,她不但养了个邓翠翠,还招揽了田家一家,太招摇了,要不是她亲手收拾了福安医馆,流民们早就下手了。”
纪霈之靠在车厢上,一边想事情,一边看着迎面过来的摇摇晃晃的大捆柴火——柴火是竖着担的,很高,完全挡住了打柴人的上半身,只看得到走得轻松愉快的两条细长的腿。
大概是害怕柴火刮到马车,距离马车还有两三丈的时候,那人总算把插在裤子里的手拿出来,推了推斗笠,看了看骡子车。
居然是唐乐筠!
纪霈之诧异地坐了起来,随后哑然失笑……

第62章
唐乐筠也看到纪霈之了,还有他唇角挂着的明晃晃的笑意,但她丝毫不以为忤,心道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她把柴火放在地上,揉揉被压疼的肩膀,拱手道:“东家好,我正要找你呢!”
纪霈之道:“想要毒液我没有。”
这话太硬了。
薛焕接了一句,“唐掌柜,东西在李神医那儿,他若不想给,匀出来就比较困难。”
这话唐乐筠信,但她也相信,只要纪霈之同意,这件事就不成问题——他不过是不相信她能解毒,不肯用心罢了。
她思索了一下,“既然李神医不肯割爱,东家能不能费费心,再替我收来一点还有百花门的各种毒药,我都想要一点!”
纪霈之道:“那些东西都不便宜,你确定要买吗!”
这句话把唐乐筠难住了。
她手头只有不到两千两银,万一纪霈之狮子大开口,一家老小的粮就不够吃了。
薛焕试探着说道:“表弟,怎么说唐掌柜也是为了你……”
纪霈之道:“她不是为了我,她是为了扬名立万。”
薛焕:“……”
“……”唐乐筠道,“东家,先记账,可以吗!”
纪霈之凝视着她,“跟我做生意的人都知道,我从不赊账。”
唐乐筠指了指两捆柴,没什么诚意地拱手说道:“世道如此艰难,东家就可怜可怜我吧。”
她穿着洗掉色的黑色短打,鞋子被荆棘刮出好几个小口子,头上顶着的男式发髻被树枝勾成了乱蓬蓬的一堆。
和柴火站在一起格外搭配,一看就是穷苦佃农。
纪霈之被她突如其来的示弱取悦了,苍白的脸上重新有了一丝笑意。
他说道:“我现在也不容易,马车换成骡车,过了今日,骡车可能还会变成驴车、牛车,大家互相体谅一下如何!”
唐乐筠垮了脸,担起柴火便走,很快就走远了。
纪霈之无动于衷地靠回去,闭上了眼睛。
薛焕试探道:“表弟,李神医不是放弃研究百花门的毒,转去研究传说中的大小还魂丹了吗”
“逗逗她而已。”纪霈之道,“白管家,三天后给她送过去。”
纪霈之从未与女孩子开过玩笑。
薛焕的瞳孔放大了一下。
纪霈之看也没看他,却准确地预判了他的心理活动,“她不是女孩子,是大高手。”
大高手这种称呼,和“大家”一样不分男女,超越性别,是对武林中人的最高评价。
薛焕道:“所以,逗一个女孩子无趣,耍一耍旗鼓相当的大高手就有意思多了!”
他的重点在旗鼓相当上。
纪霈之听懂了,他承认唐乐筠在武艺上可能与他旗鼓相当,但仔细想想,他其实没有戏耍的意思,就是觉得逗逗她很有趣。
但人心是复杂的,越描越黑就没意思了,遂道:“不错,我很欣赏她的变脸速度。”
骡车驶进梅庄,黄管家已经收拾好了温泉池和卧室。
二人泡一个澡,安睡一宿,第二天换上辆驴车,轻车简从地往生云镇去了。
路过有间药铺时,铺子已经开门了,窗户也敞开着。
唐乐筠坐在窗边的书案旁,拿着匕首,正在对一只大树根‘上下其手’。
薛焕道:“这丫头还会根雕!”
纪霈之闭着眼。
薛焕又道:“哈哈,好像不怎么会,四不像嘛。”
纪霈之扭头撇了一眼,就见一个黑不溜秋、看不出形状的根雕正在唐乐筠的刀下逐渐完成。
她落刀速度很快,一刀挨一刀,似乎不假思索——与其说是根雕,不如说乱雕更合适。
纪霈之正要回头,唐乐筠停手了,没有了手臂的阻拦,他看到了根雕的全貌,心头不由一凛,喝道:“停车。”
元宝及时停车。
薛焕看一眼街对面,“有人,我们不宜露面。”
纪霈之吩咐道:“白管家,让她把根雕给我,我给她毒液。”
白管家答应一声,跳下车,往铺子去了。
大树根拿回家有些时日了,唐乐筠忙着做金疮药,一直没空处理它。
如今有田家人帮忙,她才利用早上的这一点时间把它雕完了。
正要欣赏一番,就见白管家大步走了进来,她下意识地往外一看,便与纪霈之深沉的眸子对了个正着。
纪霈之略一颔首,不太熟练地勾勾唇角,说道:“出发吧。”
驴车不紧不慢地走了。
唐乐筠暗道,能让端王主动打招呼,肯定没好事。
她警惕地看着白管家,“白管家有事!”
“唐掌柜好。”白管家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直奔主题,“唐掌柜还会根雕啊。”
唐乐筠道:“谈不上会,随便玩玩。”
白管家上下打量着这只奇形怪状的树根,心里非常认可她的话——在他看来,此根雕除了刀工好、看着顺眼之外,没有任何艺术性。
他说道:“唐掌柜太谦虚了,若只是随便玩玩,我们东家不可能一眼就相中它。”
唐乐筠蹙起眉头,“所以呢!”
白管家的笑容里有了几分讨好,他拱手说道:“恳请唐掌柜割爱,我们东家说,毒液很快就到。”
这还差不多。
唐乐筠把根雕往前一推,“你们东家倒是识货,便宜他了。”
这不是普通的根雕,而是她顺应精神力和木系异能的指引,按照‘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自然法则做出来的根雕。
主题便是万物生。
有缘人看到,会从中汲取到宁静和谐的自然力量。
如果纪霈之想要,说明他感觉到了这种力量。
这样也不错,起码不会明珠暗投,大家各取所需,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多谢唐掌柜,”白管家把根雕抱了起来,“唐掌柜不想问问如今的局势吗!”
唐乐筠道:“叛军小股流窜,朝廷便会一小股一小股地歼灭,白管家还有补充吗!”
“这……”白管家滞了滞,“没有了,如果唐掌柜想进京避难,我可以安排。”
唐乐筠道:“多谢,如果有这个要求,我一定去找白管家。”
进城,就要考虑到出城,并不方便,而且,她厌恶应酬自觉高人一等的权贵们。
不如留在这里,等鱼儿们自己上钩。
白管家带着根雕追上纪霈之的驴车,把根雕交了上去。
薛焕认真打量着摆在脚下的、长约一尺半、宽为半尺有余的大物件,“刀工非常好,唐掌柜武艺精湛,这没什么可说的;造型嘛,从这边看像山石,这一部分像云雾,还像一棵树,她到底想表达……”
纪霈之打断了他的话,“它什么都不像。”
“我就说嘛。”薛焕松了一口气,玩笑道,“难得有一个什么都不像的根雕,表弟拿回去打算做什么,当柴火烧吗!”
纪霈之道:“唐掌柜深不可测,若非亲眼看着她完成,我绝不相信这是她的作品。”
纪霈之从未这般夸过某个人。
薛焕骇然,“表弟认真的吗它到底好在哪里!”
纪霈之道:“如果你看不出来,那便说了你也不懂。”
薛焕:“……”
他喜爱读书,毛笔字和工笔画都比同龄人出色得多,怎么就不懂了呢
他不服气。
然而,对着根雕盯了一路,他也没发现关于艺术的任何端倪。
纪霈之同样如此。
不过,与薛焕不同的是,他只是单纯地看着,从而陷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安静之中。
仿佛整个世界都澄澈了。
未时初,纪霈之从青帷油车上下来,进了夹竹桃园。
常振业笑眯眯地倒了茶,禀报道:“东家,瑞王在牡丹园,正在与唐家大姑娘会面。”
薛焕道:“他们居然私下见面了,所为何事!”
常振业道:“唐姑娘说她做了一款适合守城的大型弓/弩,想请瑞王帮忙,给顾小将军送到珑州去。”
“哦……”薛焕了然,“唐家的两个姐妹都很了不起啊。”
纪霈之道:“表哥还是不要相提并论的好。唐家嫡长女固然优秀,但若与唐掌柜比,她还不够格。”
起居室里安静了一下。
薛焕欲言又止。
常振业有点发懵,却不妨碍他立刻了唐乐筠一个马屁,“那是,这位嫡长女即便做出了弓/弩,也在正常人的能力范围内,但那位唐掌柜十六岁击杀灵蛇老人,却是大大地超出了常人所能。”
纪霈之笑而不语。
“东家。”白管家从外面进来,“瑞王带着唐家嫡长女到了。”
纪霈之起了身,“走吧,我们迎一迎。”
两拨人在天井里碰了面。
一番寒暄后,瑞王道:“九弟,春色正好,我们去后院走走,如何!”
天气热了,纪霈之不那么怕冷了,他欣然应允,和瑞王等人穿过夹道,进了后院。
夹竹桃园是莳花院最大的园子,后院有花木,有荷塘,也有敞轩和小桥,景色不甚大气,胜在精致耐看、幽静安全,非常适合这样的私下会面。
一干人沿着五彩石铺就的小路绕了一圈,最后在敞轩落了座。
瑞王喝了口热茶,叹气道:“托九弟和唐姑娘的福,本王总算回人间一趟,过一过普通人的生活。”
不到半月,他憔悴不少,眼袋发青,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唐乐音道:“王爷为大炎、为百姓日理万机,着实辛苦了。”
薛焕看一眼纪霈之,见后者全然没有附和的意思,便道:“差事是办不完的,王爷当劳逸结合才是。”
阳光照在身上很暖,瑞王打了个呵欠,“你们还不知道吧,洪安的乱军和大弘国勾结,幽蓝州已经失守了。北部的珑州岌岌可危,就看顾小将军能不能及时赶到了。”
纪霈之早已知晓此事,依然面无表情。
“难怪王爷如此劳累。”薛焕故作惊讶,“朝廷有对策了吗!”
“唉……”瑞王长叹一声,站了起来,“九弟,我与齐王商过,打算逼父皇恢复你的王爵,你走一趟洪安如何!”

第63章
洪安与幽蓝州毗邻,是大炎与大弘国的第二道防线,易守难攻,地理位置极其重要,但如今已经落在了由同袍义社领导的叛军手里。
邵明诚和邵昌武都在那里,他们叔侄对纪霈之恨之入骨。
但邵昌文死后,邵家失去了对各层文武官员的掌控,他们叔侄便没有了与同袍义社社长万鹤翔同等对话的地位。
邵家人对纪霈之构不成威胁,齐王和瑞王便认为,由纪霈之代表皇室对万鹤翔进行招安最为合适。
纪霈之道:“五哥认为,招安万鹤翔,万鹤翔就会率领他的叛军帮助大炎抵御大弘国,是吗!”
瑞王反问:“那你的意见是……”
纪霈之道:“万鹤翔姓万,他绝对不会答应招安。”
薛焕惊讶道:“莫非他是幽国皇室的后人不可能吧,如果是真的,邵昌文怎会与他合作!”
纪霈之淡淡一笑,“为什么不能合作把幽蓝古国的地盘还给万鹤翔便是,他照样做大炎的皇帝。”
“难怪他要勾结大弘,难怪他不惜背上叛国骂名,原来如此。”瑞王神色黯然地坐了回去,“九弟,看来大炎真的保不住了。”
大炎国库空虚,却要在西北和西南两线作战,国内叛乱层出不穷,他和齐王还要为王权争斗,他累了,真的累了。
纪霈之道:“五哥还是早做打算吧。”
瑞王缓缓摇头,“事到如今,无论是我,还是齐王,都已无力回天,成王败寇,我还能做什么打算!”
“事在人为,只要不放弃,总会有法子的。”唐乐音非常突兀地开了口,“王爷见谅,民女鲁莽了。”
瑞王勉强打起几分精神,“没关系,你说。”
唐乐音道:“就算万鹤翔是幽蓝古国的后人,但其他江湖人不是。即便他打着济困扶危、共建乐土、永享太平的口号,但其纵容下属对老百姓胡作非为,也引起了同袍义社其他正直兄弟的愤慨,只要我们抓住这一点,从内部瓦解分化他们,未必不能成事。”
她能说出这番话,说明她对江湖、对同袍义社都有相当的研究,头脑清楚,格局亦不小。
纪霈之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瑞王精神了几分,“九弟,你怎么看!”
纪霈之道:“可以一试。”
唐乐音捏了捏拳头,鼓足勇气问道:“九爷知道万鹤翔是幽蓝古国后裔,难道不知道同袍义社内部并非无坚不摧吗!”
如果你知道,为何劝瑞王打退堂鼓,又为何对水深火热的大炎置若罔闻呢
纪霈之把刚刚生出的些许好感收了回来,“社员退出义社,需要接受三刀六洞的惩罚,背叛就是死罪。在同袍义社内部,胡作非为如一线天者是少数,怜惜吃不上饭的灾民的江湖人才是大多数,说服这一部分人并不难,拿出钱粮即可,但问题是没有钱和粮。”
瑞王调整好情绪了,“钱和粮是大问题,二位说得都在理,尤其是唐大姑娘,即便实行起来不那么简单,但毋庸置疑,这是一条新思路。”
“能帮上忙就好。”唐乐音的神情顿时轻松多了,她起了身,“出来的时辰久了,再晚只怕不好交代,民女先行告退。”
瑞王笑道:“京城也不安全,我派人送你。”
唐乐音福了两福,“王爷放心,民女有自保的能力。”
她转了身,带着侍女立春往外面去了。
瑞王目送她进了夹道,“当真巾帼不让须眉,顾小将军好福气。”
纪霈之点了点头,“此女不简单。”
瑞王回到正题:“你不赞成招安!”
纪霈之道:“对,来不及了。”
瑞王叹息一声,“是啊,来不及了。不得不承认,无论我,还是齐王,都没有力挽狂澜的实力了,邵昌文这个老匹夫把咱们大炎坑惨了。”
纪霈之道:“怨不得邵昌文,是老畜生让大炎走到了穷途末路。但你们未必没有机会,有得就有失,南谈北战,把幽蓝古国的几个州府都划给大弘,让万鹤翔的期望落空,再死守嘉兰城一线。”
“万一收不回来,我们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瑞王又站了起来,绕着八仙桌绕圈圈,“但不得不说,如此一来,将大大地缓解朝廷的压力,避免了……两线溃败的风险。”
两线溃败,等同于灭国,他没有勇气说出来,选用了一个相对柔和的词语。
纪霈之道:“以大炎目前的实力,既要又要肯定不成了。你们不想背骂名,那就交给老畜生好了。”
这也是他还让其活着的目的所在——绝不能让老畜生死得干干净净,最后把骂名留给他自己,以及那些不争气的兄弟们。
至于大炎是不是被瓜分,他并不在乎,毕竟,只有神才能干涉旁人的命运。
他只是个将死之人罢了。
瑞王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他捏起茶杯,细细地品了一口,“不得不说,这莳花院的茶比我王府里的还要醇厚些。”
薛焕违心地附和一句:“确实不错。”
他沾了纪霈之的光,喝的是唐乐筠用异能加工过的好茶,这里的茶再好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太阳落到山头时,药铺里呼啦啦地来了十几个人,各个带着兵刃。
田家兄妹正在看店,见状都吓傻了。
还是田江蔚反应够快,对田小霜说道:“你快去找筠筠姐。”
田小霜撒丫子就跑,一出门就开始喊:“筠筠姐,叛军来啦,叛军来抢粮食啦!”
“这个误会可大了。”为首一人管事打扮,笑着对着长剑拔出半截的田江蔚说道,“小兄弟,我们两家是来买药的,可不是叛军。”
“啊”田江蔚挠头,“买药也要这么大阵仗吗!”
另一个管事道:“我们从京城来的,人不多的话哪个敢来!”
这话唐乐筠听了个正着,她把匕首插回后腰上,笑着进了门,“买什么药,我来抓。”
一个管事道:“大小柴胡汤,香附理中汤,金疮药,你们有六味地黄丸吗,有的话要五瓶。”
另一个也道:“他要的我都要,还要厚朴生姜甘草半夏人参汤,桂枝汤和葛根汤,各十副。”
居然买这么多。
田家兄弟面面相觑。
田江蔚道:“我家药贵,你知道吗!”
田江芮扒拉自家傻哥哥一下,示意他说错话了。
唐乐筠接茬儿道:“而且剂量需要根据药方进行加减。”
田江蔚朝田江芮做了个鬼脸,后者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个管事说道:“方子带来了,唐掌柜只管加减,银钱无所谓。”
唐悦白也来了,“那就没问题了,姐我帮你抓。”
四个少年人有条不紊地忙了起来,不到三刻钟,便搞定了所有药物。
一个管事道:“唐掌柜,这些都是好药吧,咱们可是从京城慕名而来,主家还等着药治病呐。”
唐悦白道:“放心吧,我姐说了,我们卖的都是她精挑细选的好药。”
另一个指着门口的告示牌,“可以退药,退了日后就不再卖了,这是怎么回事!”
唐悦白解释道:“字面意思,我家可以保证药是好的,只要发生退药,要么是药不对症,要么就是无理取闹。”
他这样一说,那二人反倒放心了,痛快地结了账,带着药材呼啦啦地往京城的方向去了。
田江蔚把四十二两银反复称了三遍,“这下好了,我娘不用天天担心筠筠姐坐吃山空,大家一起饿肚子了。”
田小霜扯扯唐乐筠的衣角,“筠筠姐,京城里的人都很有钱吗!”
唐乐筠往门口走了过去,“不是都有钱,但有钱的特别有钱。”
对面果然有人在盯着有间药铺看,见唐乐筠出来,赶紧和同伴一起走了。
唐悦白也看见了,“姐,我们会有麻烦吗!”
唐乐筠道:“饿肚子的人始终要想办法填饱肚子,在没有其他来源的情况下,抢是唯一的途径。”
唐悦白道:“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姐,我们是不是想想办法!”
唐乐筠转身回屋,等唐悦白进来后,关门,插门栓,再指挥田家兄弟一起,把单个货架搬过来,挡住了窗户。
进二门的时候,唐悦白道:“姐,将来钱赚多了,我们也开粥铺吧。”
唐乐筠道:“你这是怕叛军不抢咱家吗!”
田江蔚“啧”了一声,“还真是。”
唐悦白耷拉了脑袋,晚饭都没吃多少。
这几日,唐悦白空闲的时间比以往多,去镇上走动的次数便也多了。
到处都是挨饿的人,到处都是哀哀的哭声。
在这样的环境下,即便吃得饱,穿得暖,也一样需要强大的心脏。
且不说唐悦白,田老太太也是一样,她是不敢说什么,但唉声叹气的次数明显多了。
待田家人走后,唐乐筠把唐悦白叫到书房,“练字,练完字再说其他。”
唐悦白有些忐忑:“姐,你要说什么!”
唐乐筠面色严肃:“不管我要说什么,你都先练字,而且必须写好,写不好我会让你重新写,明白吗!”
她要好好磨磨他的心性,以免将来不是被人杀死,而是被人算计死。
唐悦白挺了挺胸,“明白!”
姐弟俩一起练字。
唐乐筠写五十个行楷就停了下来,洗好毛笔,坐在椅子上,开始在典籍库里寻找对毒药具有普遍效用的方子,或者,比李无病的回春丹更好的丹方。
——她知道典籍库里没有,但需要学习相关药方的配伍,由此推彼,才能做到有据可循。
不知过了多久。
唐悦白道:“姐,我写完了,你睡着了吗!”

唐乐筠睁开眼,站起身,走到书案前,把唐悦白的大字挨个看一遍。
“有进步,用功了。”她肯定的说道,“无论做什么事,好的坏的,都要沉住气,行事慌张大多时候意味着失败,喜怒不形于色,你明白吗!”
唐悦白有点不好意思,“我一吃饭,就想起还有那么多人在饿肚子,真的食不下咽。姐,你不难受吗!”
这个问题很难答。
唐乐筠知道说真话的后果,遂选择了假话:“当然也难受,但作为决策者,在他们和我们之间,我只能选择我们。易地而处,你会怎么做呢!”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熏陶,唐悦白早已明白大发善心会带来的种种恶果。
但自己每天都能吃饱饭,眼睁睁看着别人饿死,他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