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篱梦—— by希行
希行  发于:2024年11月24日

关灯
护眼

上官驸马含笑点头,示意他们去吧。
看着李余牵着这女子走了出去,上官驸马轻轻吐口气,莫名的又有些怅然,他按了按心口,总觉得适才好像看到了什么人,心里高兴又空荡荡……
“没事吧?”
一出门,李余小声问,看着白篱脸色。
“你还好吧?”
白篱对他一笑:“当然没事,我很好。”
想要以长辈的身份磋磨她,那可不行,她可不是普通的新媳妇,她是个怪物新媳妇。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看向东阳侯府的方向,笑意更浓。
跟金玉公主相比,东阳侯夫人可就幸运多了。
当初只给她摆脸色,没想着磋磨她,要不然就能见识到什么叫恶儿媳。
念头闪过,她看向皇城的方向,笑意更浓。
“走吧,我们该进宫了。”
还有一个人,期待相见呢。

金玉公主府外无数窥探的视线及时将楚王楚王妃的动向传开。
“夫人失望了吧。”许妈妈笑着说,坐在一旁将甜瓜切成小块。
虽然很荒唐,但听了东阳侯夫人的提议后,侯府还是派出人去金玉公主府门外查看,不管怎么说,楚王妃是从侯府嫁出去的。
结果传来的消息说,金玉公主并没有刁难,府门早早就打开,楚王楚王妃一到就被迎了进去。
东阳侯夫人哼了声:“她那是顾忌自己的面子,我还不知道这些把戏。”
当时她不也把人迎进来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
好不好,要看关起门来怎么样。
正说着话,门外响起婢女的通禀声“世子来了。”
话音落,周景云掀起帘子进来,许妈妈忙丢下甜瓜胡乱擦手就去扶他:“怎么一个人过来了?身边没人跟着?”
周景云笑说:“已经好了,不用这么小心。”说罢看着东阳侯夫人,“母亲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东阳侯夫人看到他就拉下脸:“说别人家的媳妇怎么见长辈呢。”
周景云已经知道东阳侯夫人派了人去金玉公主府打探,其实根本不用。
“母亲直接来问我就行。”他笑说,“遗憾的是,人家的长辈没有喝媳妇茶。”
她喝了!所以说嘛,像她这样面对不告而娶不满意的儿媳,还能接纳的婆婆可不多,东阳侯夫人再次哼了声,看着周景云脸上的笑,顿时更没好气:“笑什么,看别人的媳妇受欺负很高兴啊。”
周景云笑意更浓,用锦帕擦了手,坐下来拿起小刀继续切甜瓜。
“母亲不用担心,她才不会受欺负呢。”他说。
而且,还会欺负的别人不敢喝她的茶。
他看着切好的甜瓜,用叉子叉起一块伸手要递给东阳侯夫人,但突然想到先前白篱曾喂过他一块桃子……
他慢慢的将甜瓜放进嘴里。
夏日的甜瓜真甜。
他嘴角弯弯,对面的东阳侯夫人更生气了,将已经伸出的手拍在桌子上,这不孝子到底过来干什么?气她的吗?
相比于其他人只能探听到金玉公主没喝楚王妃的茶,皇宫里的白锳知道的更详细。
“人都到跟前了,茶也取来了,公主竟然说要种花,就这么走了。”
白锳跟皇帝说,同时将一个彩绘不倒翁放在小皇子面前,两个内侍推搡着不倒翁,引得小皇子看着咯咯笑。
皇帝由两个宫女在穿衣,闻言摇头:“公主她这脾气真是……”
白锳笑着上前,亲手给皇帝系腰带,又说:“其实公主能这样已经很好了,我原本以为她不让他们夫妇进门,或者进去了大发雷霆,打骂……”
皇帝皱眉:“她打骂什么?那是朕赐的婚。”
白锳说:“正是因为陛下赐婚,公主没办法对陛下发脾气,只能把脾气发给这两个晚辈了。”说着又自责,“这也怪我,如果事先好好跟公主解释,说服公主同意后再赐婚就好了。”
“这关你什么事,金玉那脾气,不如她意的根本就解释不了。”皇帝说,拍拍她的手。
“我是觉得对不住楚王,这孩子无父无母,如今又惹怒了金玉公主,在京城的日子不好过。”白锳说,说罢牵着皇帝的衣袖,“陛下,要不让他们出去避一避吧。”
皇帝愣了下“避一避?”
“对,避一避。”白锳说,眼睛亮晶晶,似乎想到什么,“比如去当年咱们被贬的齐州?当然,楚王不会是被贬,陛下给他一个差事,让他风风光光去做事。”
说到这里又带着几分追忆。
“我现在想,其实那时候在齐州过得很轻松,离开京城,再也不用面对宫里的那些人,不用怕走出去,不小心又被人挑剔,告到皇帝蒋后跟前”
她握住皇帝的手。
“苦是苦了点,但陛下出了京城,晚上能睡个好觉,当时我真的很开心。”
当时啊,皇帝也带着几分追忆,过往的苦难已经记不太清了,仔细想一想,那时候好像是有逃出生天的庆幸。
“我想楚王也必然是愿意的,他无欲无求只求和妻女共享天伦。”
白锳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皇帝缓缓点头,是啊,这也是楚王求赐婚时候自己说的,既然如此,就把他们打发的远远的……
他也正好眼不见心不烦。
他也算是对过往的兄弟情意仁至义尽,天下人都看到了,到此为止。
“好。”皇帝含笑点头。
皇帝这声好音落,王德贵从外边进来,恭敬说:“陛下,楚王和楚王妃到了宫门口求见。”
皇帝理了理衣袍:“请进来吧。”
转头看到白锳俯身去抱皇子“宝郎,我们去别的地方玩,父皇要忙了。”
不知道是不倒翁突然看不到,还是突然被白锳抱起,小皇子哇哇大哭,对着皇帝伸出手。
“你这孩子——”白锳差点没抱住,还好皇帝眼疾手快接住。
小皇子揪着他的衣服不放开。
皇帝笑着示意白锳松开:“让他在这里吧。”又看着白锳,“你也不用回避。”
白锳神情有些怯怯:“臣妾的身份”
“你的身份是贵妃。”皇帝说,“楚王夫妇拜见你是理所应当。”
白锳神情恍然:“是了,臣妾已经被陛下封为贵妃。”说着羞愧,“臣妾一时还没适应这个身份。”
以前在长阳王府被杨媛压制着,说是侧妃,实则如同侍婢,进了皇宫得了妃位没多久就进了冷宫,成了罪身,如今生了皇子,也只能当个妃子,事事小心谨慎卑微皇帝看着白锳,满心愧疚。
“阿锳,朕对不起你,不能许你皇后之位。”他说,“但朕会让你与朕共享福荣。”
说罢一手抱着小皇子,一手握紧白锳的手。
“来,与朕一起接受楚王夫妇叩拜。”
白锳再次挣开皇帝的手,皇帝愣了下。
“陛下,臣妾要换上贵妃礼服,不能失了身份。”她笑说。
皇帝哈哈笑了,将小皇子在怀里抱起晃了晃:“爱妃快去,朕和皇儿等着你。”
午后的日光更加炙热,李余看着白篱晒红的脸,低声说:“你去车上等吧。”
虽然这婚事是皇帝的赐的,但进皇宫却不像进公主府那么简单。
这皇城的门不是随意能进,且递进名帖之后,迟迟没有内侍来迎接。
“我猜是有人故意晾着我们。”李余低声说,抬起袖子给白篱擦额头的汗。
白篱任他给擦汗,低声说:“我猜也是,金玉公主恶意展露与外,而有人的恶意则在藏在笑容里。”
李余要说什么,眼角的余光看到终于有内侍们走来了。
“楚王殿下,陛下召见。”
他们笑盈盈说。
李余恭敬道谢,白篱则转身向车上去。
“怎么?”一个内侍不解,眯起眼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揣测,“楚王妃这是累了,走不动,想坐车?”
白篱回头一笑:“不是,我是抱孩子下来。”
孩子?内侍们愣了下,然后看到车帘掀开,一个妇人将一个跟穿着红彤彤的女娃娃递出来。
“小娘子已经吃过,也睡过了。”
女娃娃乖巧安静,眼睛亮晶晶到处看。
内侍们反应过来了,这就是楚王说过的婢生女吧,这夫妻两人竟然还要带着孩子来拜见陛下,莫非得寸进尺想要给这孩子讨个封号?
这孩子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随便吧,反正丢脸的不是他们。
内侍们不再多说引着他们向内去。
“囡囡,我们进皇城见天子啦。”白篱将女婴抱在怀里,给她指着前方含笑说。
女娃娃嗯嗯啊啊,似乎在回应她,一双眼好奇地向这座豪华的宫殿看去。
白锳从皇帝怀中接过小皇子,在皇帝身边坐下,神情略有些紧张。
“陛下,我这装扮还可以吧?”她小声问。
皇帝看着盛装的白锳,的确是第一次看到白锳这样装扮,以往都是小心谨慎简单,此时此看光艳照人,不由笑着说:“阿锳美若天仙。”
白锳嗔怪看他一眼:“我都多大年纪了。”说着看向殿外,隐隐看到内侍引着两人走来,年轻的王爷高挑修长,“当年第一次见陛下的时候,陛下就如同楚王这般年纪,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如今的她,也不再是站在街上随意被马蹄践踏的小女子。
李氏皇孙都要对她俯首叩拜。
白锳轻轻扶了扶鬓边的簪珠,嘴角一丝倨傲的浅笑。
耳边响起王德贵的喊声“楚王,楚王妃觐见”,与此同时楚王携带一个女子走进来。
白锳的视线先落在那女子怀里抱着的孩子身上。
她微微皱了皱眉,眼神几分不屑,低贱的东西也急着立刻带到皇帝面前
然后视线上移,落在那女子身上。
这女子穿着大红裙衫,梳着牡丹髻,插着两把步摇,流珠摇晃,白皙的脸上,眉眼如星辰闪耀。
她没有低着头,似乎一直在静候,当白锳的视线与之相撞,她脸上浮现浅浅的笑。
“二姐,我们又见面了。”
白锳耳边宛如滚雷炸裂,心神摇晃,一瞬间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好像坐在结邻楼上。
对,是,宫里举办花灯节,她特意选了这里,等着见自己那个做了东阳侯世子少夫人的妹妹。
然后她妹妹来了。
“二姐你还认得我吗?”
真是太久没见了,当年的小女童长大了。
她端详着眼前人的脸,其实她从来没认真看过这个妹妹的脸,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她就不想看。
但,她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的。
这就是她的妹妹,那个害死了母亲,又让一家人不得安宁的祸害!
不对,这个祸害死了。
她亲眼看着周景云将人扔下了结邻楼,亲眼看着在楼下摔烂了皮肉,血流的一地,看着周景云将她抱起来,手脚都垂在地上
她当时……有些难过,又有些轻松,这个不该生下来的妹妹终于死了。
对啊,这个妹妹已经死了。
她不是在结邻楼,白篱已经死了!
白锳身形摇晃,双耳嗡嗡,视线看向四周,这是……含凉殿。
她在含凉殿,在陪着陛下接见楚王和他新娶的王妃……
“臣——”
“臣妇——”
清亮的男女声音在耳边响起。
白锳的视线再次凝聚在那女子身上,看着她低下头,跪下来,抱着孩子俯身施礼。
“见过陛下,贵妃。”
皇帝含笑点头:“免礼,起来吧。”
楚王站了起来,那女子也站起来,然后抬起头,视线……看向她,微微一笑。
她嘴唇动了动。
“二姐。”
白锳的耳边再次滚雷,这是在做梦?这是幻觉?她不由伸手去抓腰间的三清铃。
三清铃没有响!
三清铃为什么不响?
她不由用力摇晃——
耳边哇地一声,孩童的哭声震耳欲聋。
“哎哎,怎么了?”皇帝忙看过来。
白锳怀里的孩子不知怎么歪倒在地上,哭着挣扎,皇帝忙伸手将他抱起来。
白锳怀里陡然一空,这才发现孩子被扔在一旁了,有些惶惶:“陛下,我……”
皇帝说:“我来抱着孩子吧。”又看白锳一眼,关切问,“阿锳,你还好吧?怎么脸色这么”
白锳下意识伸手摸了脸,她看不到自己的脸色,但触手冰凉僵硬,肌肤如同冻住了。
这是大夏天。
白锳的手微微发抖,她下意识看向殿内,楚王和王妃安静而立,两人都看着她,那个女子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
笑得让人遍体生寒。
白锳的手没有再去皇帝怀里接孩子,而是狠狠的掐自己的手心。
疼,巨疼。
这不是梦,这是真的,这是真的。
她看着这位楚王妃。
或者说,她的妹妹。

楚王和楚王妃恭敬应声是。
“是我让姑母生气。”李余又低头说,“都是我任性娇纵,辜负了姑母教诲。”
金玉公主何尝不是任性娇纵呢,皇帝心想,但这话他不能说,只点头说:“你日后要多孝顺她,让她看到你们的心意。”
李余恭敬应声是,那个楚王妃在旁也应声是。
皇帝的视线看向她怀里抱着的孩子,相比于在自己怀里紧紧揪着衣服,惊恐啜泣的小皇子,这年纪差不多的女婴童安静又大方……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她不害怕也不吵闹,在楚王妃怀里一双大眼滴溜溜到处看,对上皇帝的视线,裂开无牙的嘴一笑,胖乎乎的小手舞动一下。
皇帝不由笑了,莫名心神柔软。
“这孩子比宝郎胖一些。”他忍不住说,说罢看一旁的白锳。
白锳呆呆而坐,一双眼直直看着楚王妃,似乎神游天外,没有听到皇帝的话。
自从楚王夫妇进门后,白锳就没有再说话,而且这神情也怪怪的,皇帝心想,难道她也要学金玉公主在新人晚辈面前摆架子?
“爱妃。”皇帝再次唤,神情关切,“你,还好吧?”
白锳一惊回过神,先看皇帝:“陛下……臣妾,什么?”
皇帝说:“你看楚王的孩子,白白胖胖,吃饭肯定比咱们宝郎好。”
白锳的视线看向楚王……妃,下一刻又飞快移开,对皇帝挤出一丝笑:“宝郎是不好带。”说到这里起身,“宝郎该吃奶了。”
说罢唤奶妈,原本肃立殿内的内侍宫女们随着她的声音顿时忙乱,奶妈急急从侧殿奔来。
“陛下,您与楚王说话,我带宝郎先退下了。”
说罢示意奶妈。
奶妈虽然神情紧张,但还是依言直接到皇帝跟前,从他怀里抱起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真饿了的缘故,面对奶妈,小皇子没有抗拒,主动离开了皇帝的怀抱。
“臣妾先退下了。”
白锳对皇帝施礼。
这一切发生在瞬间,皇帝的手甚至还保持着抱着孩子的姿势,一时怔怔点头:“啊,好,好。”
话音落白锳退了出去,身后内侍宫女呼啦啦簇拥。
大殿一瞬间嘈杂又瞬间恢复了安静。
皇帝看了看空空的怀里和身旁的座位,似乎有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茫然,直到视线看到殿内静立的楚王和楚王妃。
他回过神解释:“小皇子不好带,饿了困了稍有不顺心就哭闹。”
李余笑说:“小孩子都这样,不会说话,他们也不想哭闹,需要大人多用心,及时发现他们所需。”
皇帝笑了:“你还挺会带孩子。”
李余看着白篱怀里的女婴童:“当初朝堂混乱,我自小失去了父母,如今陛下清明朝堂,国泰民安,我可以安心地养育我的孩子,我要把我小时候缺少的,都给她。”
皇帝眼神柔和,他何尝不是呢,朝堂混乱,战战兢兢,尤其是父皇无视,如今他一定要做个好父皇:“朕也是这般想。”
“让他赶紧睡,不管用什么办法,别发出任何哭闹!”
白锳看着奶妈低声说,眼神狠狠。
奶妈颤颤应声是,抱紧小皇子,在几个内侍宫女的簇拥下退入内室。
白锳坐下来,连喝了几口滚烫的茶水,或许是眼前终于看不到那人,又或者是茶水暖了四肢,她混乱的心神渐渐安静。
“去看看,殿内,人,还在吗。”她说。
王德贵看向隔扇,侧殿的门窗都特意更换过,正殿内的说话声这边能听得清楚,此时就听到皇帝和楚王说话,然后发出笑声,很明显人还在,说笑正热闹。
不过既然白锳发话了,王德贵立刻去看,又立刻回来。
“娘娘,人都在。”他说。
白锳看着他:“那个,女人也在?”
那个女人?王德贵愣了下,是说楚王妃吗?他点点头:“在。”
在,不是梦,不是幻觉,人还在,而且人人都能看到,白锳握着手中的茶杯,滚茶烫着她的手心。
她的确是亲眼看着周景云将白篱扔下楼,但……
连张择当时都有怀疑是假的。
她更是也知道这个妹妹与常人不同。
只是,她想就算没死,也从此不敢再出现在京城,销声匿迹苟且偷生,世间也就如同没有这个人。
如此的话,顾念姐妹之情,也不是非要她死不可。
没想到。
白锳攥着茶杯的手握紧,这扫把星竟然还敢出现,而且还成了楚王妃。
先前勾引了周景云还不够,如今还攀上了楚王。
楚王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吗?
一定知道。
白锳陡然想起来,先前楚王还来问她有关白篱的事。
她当时还以为楚王是针对周景云。
所以,这楚王是想要用白篱来威胁她?
这个贱种!
“娘娘,您还好吧?”王德贵看着白锳铁青的脸色,小心翼翼问,“怎么了?”
原本开开心心的等着楚王夫妇来拜见,还特意盛装,怎么一见到人就变得这么古怪……
没有以往伶俐的话,还直接夺过孩子退出来了。
娘娘这是瞧不起楚王妃?
娘娘当然瞧不起这个婢女出身的楚王妃,只是不会表现出来,娘娘又不是金玉公主那种蠢妇。
但娘娘今日太古怪了,这是怎么了?
听到王德贵的询问,白锳看向他,深吸一口气。
“去让人请张择来。”她低声说。
怎么这时候突然要见张择?但王德贵并不多问,应声是,要转身去吩咐,又被白锳叫住。
“告诉他,不管什么事都给我放下,必须来。”白锳咬牙说。
王德贵知道为什么要叮嘱这一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娘娘见张中丞很不容易,十次有八次张中丞都让属下来。
他再次应声是。
白锳的声音又在后响起。
“去请楚王妃来。”
王德贵一怔,回头看白锳。
白锳脸色虽然还有些难看,但眼神已经恢复,不再慌乱。
“让陛下和楚王说话。”她说,“我来招待楚王妃。”
“娘娘说孩子睡了,那边也清净了,特来请王妃过去坐坐说话。”
听着王德贵的话,皇帝露出笑,神情满意,这才对嘛像个贵妃的样子,说实话,先前白锳的表现让他有些不满意,虽然怜惜她出身低微,但如今封了贵妃了,再这么畏畏缩缩扭扭捏捏,可有伤他的脸面。
“她就是带不了孩子,孩子在一起玩不是更热闹。”皇帝笑说,看向殿内原本坐着,随着王德贵说话已经站起来的女子……
虽然是婢女出身,但进来后安静文雅,言语举止落落大方。
皇帝满意地点头。
“那你过去吧。”
李余也站起来,神情有些担心看着白篱:“你可以吗?”
今日进宫是白篱主动提出的,且告诉李余她不做任何掩饰,就是让白锳认出她。
果然进来后白锳的反应表明的确认出来了。
只是,单独相处,安全吗?
白篱轻轻摇了摇他的衣袖,低声说:“放心。”
看着两人情意绵绵,皇帝再次笑了:“去吧,贵妃不是公主那般脾气,放心。”
白篱看向皇帝,抱着孩子屈膝施礼,再看对李余一个你放心的眼神,跟着王德贵向侧殿去了。
李余的视线紧紧追随着。
白锳的视线紧紧看着门口,看到跟着王德贵走进来的人。
她挺直脊背,神情也很平静,先前是她猝不及防,现在么,她冷静下来了。
没什么可怕的。
她一语不发,静静地看着白篱,等着施礼。
引路的王德贵忽地俯身施礼,然后向外退去,侧殿的内侍宫女们亦是如此。
怎么回事?白锳脸色一僵,不对啊。
是,她是会让人都退出去,但不是现在,而且,她还没发话呢。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替姐姐说了。”白篱的声音响起,随着说话一步步走近。
白锳不由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抓住了扶手,她,她怎么做到的?
她又抓住自己的三清铃,三清铃依旧没有响声。
帝钟呢?
应该把帝钟从正殿移过来!
“别紧张,我又没迷惑你,又没有伤害皇嗣。”白篱说,“只不过让他们提前听到姐姐你的吩咐罢了。”
说罢在软榻上坐下,将孩子放下来,捡起一旁散落的玩具。
“囡囡,拿着玩。”她含笑说。
女婴童躺在垫子上双手抱住一个布偶高兴地玩起来。
白篱则看着桌上摆着的茶具,自己亲手斟茶。
她如此轻松自在,就好像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白锳握着扶手的手攥紧:“你竟然没死!”
白篱喝了口茶:“这有什么奇怪的,不是有句话说,祸害活千年嘛,我在你口中是咱们家的祸害灾星,哪有那么容易死。”
白锳咬牙:“你还有脸说。”坐直身子,“你既然没死,还敢出来,还敢到陛下跟前,你就不怕——”
“怕什么?怕你大义灭亲?”白篱说,抬眼看着她,“你把我抓起来跟皇帝说我是逃亡在外的妹妹,请下牢狱问罪斩杀?”
她说着笑了笑,再次喝了口茶。
“我如果不承认是你的妹妹,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就是你妹妹?”
“官府抄家灭族的时候没查出我,你的走狗张择这么久也没抓住我,无凭无据的,你跟皇上说我是你妹妹,我就是了?怎么不能说这是你胡说八道呢?”
“既然如此,你能胡说八道,我就不能吗?”
“你胡说八道说我是你妹妹,那我就胡说八道小皇子不是你生的。”
听到这句话,白锳的脸色一变,人猛地站起来。
白篱看着她,挑眉一笑,将正搂着布偶用力啃的囡囡抱起来,举在身前晃了晃。
“我还要胡说八道这个才是你生的小公主。”
小,公,主。
白锳的视线落在这女婴童身上,女婴童被拎起来倒也没有哭闹,还对白锳一笑,将沾满口水的布偶挥舞着举给她看。
这个,孩子,是,那个孩子!

虽然白篱说她自己是在胡说八道,但白锳知道,她说的话是真的。
因为她自己也知道,现在的小皇子是假的。
白锳看着眼前的女婴,有些恍惚。
有时候,她会忘记自己生了一个孩子。
尤其是孩子作为一个工具。
这个工具必须是男胎。
所以生下女婴是不可以,也是不能存在的。
随着女婴被处置,她也忘记了这件事,除了偶尔回想起生产时的痛。
白锳的手按在腹部,看着眼前这个张牙舞爪的女婴。
这就是那个给她带来真实疼痛的从她身上掉下的真正的肉。
原来长这样啊。
殿内氛围似乎凝滞,但又因为女婴咿咿呀呀的声音而打破。
女婴腿脚一起扑腾,白篱手酸,将她放下来。
“别吃这个,什么都吃,长这么胖。”她嘀咕着,夺下女婴手里的布偶,“每天抱着你的是我,累死了。”
女婴并没有因为被夺走布偶哭闹,继续挥动着手脚咿呀呀,似乎回应着白篱的话。
白锳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一瞬间的震惊后,好像又没什么震惊的,可能是因为今日受到的震惊太多了,翻腾的思绪也渐渐有了头绪。
当时王德贵处置孩子却丢了,张择说是蒋后余孽抢走了孩子
蒋后余孽。
怪不得,家里满门抄斩的时候,白篱会查无音讯,又悄无声息的来到京城,更是死而复生,摇身一变成了楚王妃
原来这是蒋后余孽在后扶助。
白锳的视线落回白篱身上,嗤笑一声:“咱们家被问罪抄斩真是一点都不冤啊。”
白篱抬眼看她:“二姐,咱们家满打满算也就咱们两个蒋后党,其他人是真冤枉又无辜。”
那又如何,白锳缓缓坐下来,审视她:“你想干什么?你要跟着蒋后余孽祸乱朝堂乱天下太平?”
白篱失笑:“二姐,你都混淆李氏血脉了,还敢指罪我?”
白锳淡淡说:“你不是说了吗?你这胡说八道。”
适才白篱说指证她是她妹妹没有凭证,那白篱要说她混淆皇室血脉自然也是无凭无据。
别以为人活着,又拿着她的孩子,就能威胁她。
“你要是去跟陛下说这种话。”她笑了笑,“你知不知道这对陛下是多大的羞辱,对陛下的父爱是多大的践踏,在陛下眼里,你才是混淆皇室血脉的,十恶不赦,我能让你和楚王今天被乱棍打死在含凉殿。”
白篱点头:“我知道,我不会做这种蠢事。”
白锳放在膝头的手攥紧,咬牙:“那你想做什么!你非要害死我,害死白家所有人才高兴吗?”
“真是好笑,怎么成了我害死全家了?”白篱看着她,冷笑,“从小到大,你总是指责我,什么都怪我,在你心里,你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啊。”
“我的错大概是你害死娘的时候,没有把你扔进水桶里溺死。”白锳咬牙说,伴着说话,眼泪滑落,“没错,如果不是你,娘还在,娘会给我从军中挑选一个好女婿,我守在娘身边,快快乐乐地嫁人,生子”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