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篱梦—— by希行
希行  发于:2024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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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句话,白篱的脸色微微一暗。
如果娘还在,的确会这样吧
看到她脸色的变化,白锳低头拭泪,声音怅然。
“……不像现在,我远嫁他乡,俯首做小,苟且卑微,要讨夫君欢心要忍主母厌恶,这十几年来,稍微不慎,我就死了。”
白篱垂目冷冷说:“所以为了你不死,你就要让家里都死?”
“你懂什么!”白锳喝斥,“我如果死了,你以为家里人能活吗?你知不知道,陛下这个人有多多疑,我陪了他十几年,我陪着他吃苦受罪,但丝毫暖不了他的心,他始终防备着我,他一直等着问罪我,证据,要什么证据?天子要你死,还需要证据吗?没罪也是有罪!我被问罪下了牢狱,父亲能逃过吗?还是抄家灭族,大家一起死!”
白篱不说话了。
“大家一起死了,死了也白死,什么都没有。”白锳看着她,冷笑说,“但现在不一样了,我还活着,还会活的好好的,将来等我的儿子当了皇帝,这天下也是我们白家的天下,到时候,追封父亲兄长这些死去的,给活着的被贬的族人加官进爵,我白氏死而复生,一跃成为权贵豪门,这难道不是更好吗?你非要大家一起死,死的声名狼藉,化为灰烬才觉得好吗?”
白篱摇头:“我没有觉得那样好……”
“所以你还要闹什么!”白锳打断她,低声说,“阿篱!你别犯糊涂,被那群人摆布,既然还活着,就好好活。”
白篱看着她,神情似乎有些不相信:“你让我,好好活?”
“你要是想好好活,我为什么要让你死?”白锳看着她,神情无奈又恼火,“就像我以前打你教训你,还不是因为你顽皮在先!你如果不自寻死路,你好好活着,对我来说是好事。”
白篱看着她,没有说话,似乎思索她的话是真是假。
“我不管你是什么余孽,也不管那些余孽扶助你做什么,阿篱,你要记住,你要顾着你自己。”白锳说,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低声问,“楚王,他是不是知道你的身份?”
白篱看着她点点头。
“他知道还肯娶你,就说明他有所需,他要用你的身份,那你就让他用。”白锳说,坐下来,看着白篱,“但你要记着,不要搭上自己,你要从中得到好处。”
说到这里她凄然一笑。
“哪怕他用你除掉我,你也要保住自己的王妃之位。”
“这样将来我们白氏到底留下一条富贵之根权贵之脉。”
“将来,她……”
白锳低头看向一旁垫子上的女婴。
“……以及你的孩子,不用再像我们这样,被人随意践踏,不得不拚命求生,求富贵。”
从离开含凉殿,李余就一直看着白篱的脸色。
白锳和楚王妃没有谈多久,皇帝刚讲到小皇子怎么能更好哄睡的时候,白锳就把楚王妃送过来了。
白锳看起来眼微微发红,似乎哭过,而白篱则面色有些木然,似乎出神。
“这是怎么了?”皇帝好奇问。
白锳轻轻拭泪:“听王妃说起自小与楚王相依为伴,我不由想到当初我们在封地的事。”
白锳当时在他和杨媛身边,其实也如同个婢女,这是想起自己的苦日子了,皇帝笑了笑:“都过去了,大喜的日子,高兴点。”
白锳又笑了,恭敬应声是。
然后侧殿响起小皇子的哭声,显然是睡醒了,李余忙告退,皇帝也没有再留他们,赐了礼物让他们离开了。
这一路走来,白篱一直是出神地状态。
李余藉着从她怀里接过囡囡,低声问:“还好吧?”
他一直努力地听,但侧殿那边没有丝毫异样,没有大喊大叫哭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白篱回过神,低声说:“没事。”
“她认出你,怎么说?”李余低声问。
白篱笑了:“她啊,邀请我共享富贵荣华。”
有了皇帝哄劝,侧殿小皇子的哭声渐渐小了。
白锳站在正殿内觉得耳边也更清净了,她的视线一直看着外边重重宫殿,楚王夫妇两人早就看不到身影了,不多时又有一个身影缓缓走来。
“张中丞来了。”白锳看着他走近,说。
张择俯身施礼。
“陛下正在陪小皇子。”白锳说,转过身走了进去,“中丞进来等一会儿吧。”
张择应声是,走进殿内,王德贵对几个内侍使眼色,内侍们立刻散开,守住侧殿,王德贵则亲自守在正殿外,听着内里白锳的声音缓缓。
“中丞,你见过,楚王妃吗?”
张择说:“见过。”说着又一笑,“刚在皇城门口还遇到了。”
白锳抬眼看着他:“中丞不觉得她和我长得像吗?”
张择哦了声:“像吗?不太像吧,她哪有娘娘这般风华绝代。”

白锳噗嗤笑了:“中丞还是第一次夸我相貌。”
张择说:“娘娘之所以是娘娘不是因为相貌,所以不用夸赞这个。”又一笑,看着白锳,“不过娘娘今日盛装,气度不凡。”
白锳笑了笑:“是啊,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我已经是贵妃了,应该盛装起来了。”说罢似乎想到什么,嗔怪看张择一眼,“都被中丞打岔忘记说大事了。”
张择看着她。
“楚王妃是我妹妹,白篱。”白锳说。
张择沉声问:“直接动手抓人,还是娘娘等陛下开口?”
白锳审视他,有些惊讶:“中丞一点都不意外吗?”
张择毫不回避她的视线:“娘娘,我早就说过你妹妹肯定还活着。”说到这里又沉吟,“不过能当上楚王妃的确有些意外,但……”
他旋即又摇头。
“周景云自从妻子去世后,表现一直很古怪,还攀上了楚王,所以,你妹妹出现在楚王身边,也没什么意外了。”
“除此之外,也可以确定,楚王与蒋后余孽狼狈为奸了。”
说到这里看着白锳一笑。
“娘娘,可以除掉楚王了。”
白锳一直看着他,听到这里,摇摇头:“不可莽撞。”
张择皱眉:“娘娘,机不可失啊,楚王如今也得罪了金玉公主,只要我们一动手,楚王这次死定了,至于你的妹妹,这次我会亲自看着她人头落地。”
“你小瞧她了。”白锳说,“这个怪物,哪能那么容易死,而且死之前一定会拖累我,那个孩子在她手里。”
张择问:“那个孩子?小公主?”说罢一笑,“无凭无据的,没人信。”
白锳摇头:“不,她能让人不分真假,不能小瞧她。”说到这里看着张择,“所以不抓她,我说服她。”
“说服?”张择不解。
“对,她害我有什么好处?”白锳说,看着张择,眼神闪烁,“我死了,她又能得到什么,她如今成了楚王妃,我是贵妃,只要我们姐妹同心,这天下的富贵都是我们的!”
张择看着她。
“娘娘,她同意吗?”他问。
“她同不同意我不在意,我只是要稳住她。”白锳低声说,深吸一口气,“她死而复生,又有我的女儿在手,却没有直接对世人揭露,反而跑来见我,看起来是威胁我,但也证明,她也知道奈何不了我,她也想稳住我……”
说到这里她冷冷一笑。
“那我就对她哭,对她发火,对她表明我也是没办法。”
“我惶惶不安,惊恐不已,我杀不了她,我只能乞求她。”
说到这里又想到什么。
“这还不够,我要见楚王,我对他俯首称臣,我表明愿意扶助他,听他号令,只求,保住我如今的荣华富贵。”
张择看着白锳,明白了,还是当初那套在皇帝跟前装可怜的办法。
“楚王都能跟蒋后余孽合作,应该也不会介意多娘娘一个助力。”他含笑说,“这样的话,楚王也会替娘娘控制住白篱,暂时不会危害娘娘。”
白锳看着他,含笑问:“是吧,这样做,比跟他们撕破脸更好吧?”轻轻扶了扶自己的贵妃礼服,“我穿上这身衣服,坐到如今的地位不容易,除掉他们容易,但不能让他们玷污我。”
张择缓缓点头:“也可以。”旋即又叮嘱,“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尽快动手,这世上最没有威胁的是死人。”
白锳嗯了声:“我知道,但在动手前一定要万无一失,我这个妹妹,几次三番都不死,还接连攀上周景云,李余……”
从世子,到皇子,一步比一步高。
白锳握在身前的手攥紧。
“我一步步吃了多少苦才得到今日的富贵,她这么容易就得到了,我真是小瞧她了,她的本事比我想像更大。”
“所以,这次要谨慎行事。”
张择俯身:“臣听娘娘安排。”
白锳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声音缓缓:“那就辛苦中丞盯紧楚王,搜罗更多蒋后余孽的人证物证,待一击必中。”
张择再次应声是,一边告退,听到白锳唤王德贵。
“准备些礼物,送去楚王府。”
“还有我写一封信,你亲手递给楚王。”
王德贵应声是,张择再看一眼殿内说话的两人,迈出门,收回视线大步而去。
白锳坐在御座前,很快写好了信,递给王德贵。
“娘娘,您这也是把把柄交给楚王了。”王德贵看着信带着不安说。
白锳自嘲一笑:“也不多这一个把柄了。”说罢摆手,“去吧。”
王德贵应声是,刚转身又被白锳唤住。
“……还有件事。”
王德贵忙上前:“娘娘请吩咐。”
白锳看着他,慢慢说:“从王府回来后,你去看看张中丞在不在监事院。”
王德贵神情变幻一刻,旋即应声是。
贵妃的赏赐是大张旗鼓送进楚王府的。
东阳侯夫人听到了默然一刻。
“母亲这次不点评别人家儿媳了?”周景云笑说。
东阳侯夫人瞪了他一眼:“那是她姐姐。”说着按了按额头,神情复杂,“姐妹这算是相认了,如此也好。”
好吗?不一定,周景云垂目,然后站起来。
“我有事出去一趟。”他说,说罢转身走了。
东阳侯夫人看着眨眼消失的人影,不屑哼了声:“什么有事,直接说去看别人的媳妇就行。”
周景云来到楚王府的时候,暮色已经降临,看到他下马,楚王府的门房没有丝毫阻拦,有侍从直接将人带进后宅。
“你吃过饭了吗?”
白篱抱着囡囡站在廊下,回头看跟出来的李余。
“我们正要吃饭呢。”
听到我们两字,李余脸上浮现笑容:“是啊,世子,正好和我们一起吃饭。”
周景云看着廊下并肩而立的两人,俯身一礼:“多谢楚王楚王妃。”
“在这个院落里不用这么多礼。”走进室内,白篱对周景云说,“这里都是自己人,不怕被发现问题。”
李余在旁笑着点头:“是啊,世子请随意。”
周景云已经将自他出现就一直挥舞着手的囡囡抱在怀里,含笑说:“还是谨慎些好。”
“是知道我们进宫不放心吧?”白篱说,笑着指着室内摆着的金银绸缎,“一切顺利。”
周景云点头:“我知道。”说到这里停顿下,看了眼李余,“我适才见过张择了。”
白篱和李余对视一眼。
“他警告说,虽然白妃顾念姐妹亲情,放过白篱。”周景云缓缓说,“但,他会盯着我们。”
白篱要说什么,又停下,哦了声:“先前我假死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不也威胁过你,又能如何。”
周景云说:“他说白妃顾念亲情必然是假的,你别信。”
白篱含笑点头:“我知道,我没信。”
李余在旁似乎想到什么:“适才白妃让人给我送来一封信,收在花园的密室里,我去看看她说了什么。”
白篱笑说:“不管说什么,别信就行。”
李余笑着说:“我知道,我去看了,讲给你们听,正好世子也在。”他又看着周景云,“世子先坐下吃点东西,我去去就来。”
说罢走了出去。
听周景云在后施礼说声多谢。
看到他从院子里走出来,蔡松年忙迎来:“殿下,什么事?”
李余说:“看看白妃给的那封信。”说着话缓步向花园走。
蔡松年跟上他,不解问:“先前殿下不是说不用看,都是废话。”
怎么突然又要去看了?
李余垂目,声音淡淡:“我去看看废话,也好让人不用说废话。”
张择见了周景云才不会说这种废话,必然是周景云不愿意让他知道的某些话。
既然不想让他听,他何必听呢。
他也不在意张择说了什么话。
在他要做的事面前,谁说的话,都是废话。
“张择见你说什么了?”
在李余离开后,白篱看着周景云问。
张择目前把她当作蒋后,不会对她说出警告这种话。
她也明白周景云的顾虑,如果要说张择对她俯首听话,就要再次提及蒋后。
对于李余来说,蒋后毕竟是个很忌讳的存在,还是不要提及。
“的确是警告一下,警告别信白锳。”周景云说,将张择转述白锳的话简单说了,“她只是要稳住你,并不是真认错,以后不再为难你。”
白篱笑了:“我知道,我那个姐姐,当然不会真心待我。”
将见面时白锳说的那些话也讲给周景云听。
周景云沉脸:“怎么能颠倒黑白无耻到这种地步,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就算你母亲在,她也会如此。”
他倒是不担心白锳那些什么共享富贵荣华的话影响白篱,只担心白锳用母亲的死刺痛白篱,太卑鄙恶毒了。
白篱对他一笑:“别担心,我没事,那些话对我来说过耳风,我当时都没听她说了什么,我坐在那里看着囡囡玩呢,我去见她,就已经足够吓到她了。”
她的视线看向室内摆着的赏赐。
先前她东躲西藏,连皇城进去一次都难,别说让白锳看到她了。
现在,白锳可以,也不得不,好好的看着她了。
白锳面对她,说的越多,想的越多,都是对她自己的反噬。
稳住?她稳不住了。
夜风吹过,灯影摇曳,斜坐在躺椅上的白锳猛地坐起身来。
“谁在那里!”她说,看着殿内一角。
伴着说话,殿角阴影晃动,一个宫女怯怯跪着爬出来:“娘娘,奴婢在擦拭地板。”
她说着连连叩头。
“惊扰娘娘了。”
白锳握住腰里的三清铃,看着这婢女叩头,一个内侍走过去,抬手给了那宫女一耳光“蠢货,谁让你出声的。”
宫女眼泪流下来,但不敢出声,红着脸和额头继续叩头。
没有消失,三清铃也没有响。
白锳绷紧的身子放松:“行了,大晚上的别擦了,明早再擦吧。”
内侍瞪了宫女一眼低声喝斥“快滚下去。”
宫女忙起身急急地退了出去。
白锳缓缓靠坐回去。
“你在家就这样,如今还是这样。”
有声音从一旁传来。
白锳猛地坐直,看向另一边,见白篱坐在一旁撇嘴。
“自己胆子小,自己吓到自己,反要怪别人。”
白锳站起来,指着她:“你——”
噗通一声,眼前的人跪下来,是个内侍,脸色惊恐:“娘娘,奴婢,奴婢我没出声——”
怎么?白锳伸手按住心口,有些不安左右看,她看错了?她,这是,在做梦吗?
白锳扬手打在自己脸上。
殿内响起清脆的巴掌声,夹杂着脚步声惊呼声“娘娘——”
殿内的灯火更亮了,白锳感受着脸颊火辣辣的疼,看着自己的手,身边的内侍宫女惶惶。
“娘娘您怎么了?”
不是做梦。
那是她看花眼了?因为白天见过白篱,所以——
她是知道白篱本事的,但是,这是皇宫,她……不对,她已经没有身孕了,没有皇嗣保护。
三清铃,她还有三清铃。
白锳扯下三清铃握在手里。
“娘娘,您怎么了?”王德贵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白锳看向他,见他面容担忧疾步进来,他身后影子晃动,白篱再次出现。
“她能怎么了?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又要怪我!”她哼声说,将怀里的孩子举起来,“囡囡,看,你娘就是这样的坏人,有这样的娘,真丢人。”
白锳发出一声尖叫,拚命的晃动三清铃。
为什么不响?
为什么不响?
它是不是坏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王德贵以及他身后的白篱和孩子,白锳狠狠将三清铃砸过去。
伴着一声闷响,三清铃撞在柱子上,跌下来在地上滚了滚,铃铛从内掉落。
清脆的铃声从前方的宫殿中荡出,穿透了黑色和昏黄交界,让梦境中悬着的秋千轻轻晃动。
白篱坐在其上,握住了绳索,让秋千停下来。
她身边还有一架秋千,一个女子坐在其上,更用力的晃动,裙摆飞扬,赤裸的脚踝上红宝石闪闪发光。
“一个破铃铛,耽搁这么久。”她说。
白篱看着前方的皇城,夜色笼罩下的皇城有一处正在变得热闹。
“是啊,一个破铃铛,也是很烦人。”她轻声说,视线离开灯火渐亮的含凉殿,看向纵然是梦中也昏昏不可看清的皇城一处所在。
还有一个,破铃铛。

晨光终于照进殿内,王德贵双眼发红,让宫人们把燃烧了一夜的灯火熄灭。
昨夜白锳的寝室灯火通明,每个角落都被照到,不留半点阴影。
尽管如此,白锳一夜未睡。
但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醒着,当宫人走动,灯熄灭,坐在软榻上的白锳猛地站起来。
“谁?”她喝道。
明明睁着眼看着人,却问是谁,娘娘这是怎么了?真不用请太医吗?王德贵不由想起,好像以前,白锳那时候在冷宫就犯过这个症状……
白锳也是这般不肯睡觉说是做噩梦,然后请了太医,结果诊出喜脉。
难道又犯病了,不对,又有孕了?不应该,自从生产后,白锳很少侍寝……
“娘娘,天亮了。”王德贵说。
听到天亮了,白锳绷着的身子放松下来,眼神也渐渐凝聚。
“天亮了啊,那就好。”她说,在软榻上坐下来,轻轻舒口气。
王德贵指挥着宫人们将灯熄灭,又去捧来铜盆热水,让白锳整理仪容,他自己则环视殿内,看到滚落在柱子旁的三清铃。
“娘娘,这个”他将三清铃捡起来,托在手心里给白锳看,“坏了,我去圣祖观,让玄阳子再给一个……”
王德贵说,话没说完就被白锳打断了。
“不用!”
不用?王德贵看着白锳有些不解。
白锳看着三清铃,她怀疑这东西早就坏了,不管用了,要不然昨晚她接连看到幻象,也没有响。
“当初,是为了保佑我腹中胎儿,玄阳子给了这个。”她缓缓说,“现在孩子生了,怎好再去索要?玄阳子一向不与宫中来往,就连陛下都很难请动,别惊扰他了。”
玄阳子是保李氏江山的。
但又并不在意李氏江山争夺,父子兄弟厮杀。
她和张择揣测,大概只要坐在皇位上的人姓李就好。
所以才敢试着换了婴儿,果然帝钟没有反应,圣祖观玄阳子也没有反应。
但到底是事关皇嗣,白锳不太想跟圣祖观有过多来往,至少现在还不行。
等她坐稳了太后之位,等皇帝再有其他的皇子生下来,她一定除掉这个假皇子,让真正的皇子坐江山,她绝不是要乱了李氏江山。
白锳垂目默念。
“娘娘,昨晚这边的动静,需要陛下知道吗?”王德贵轻声问。
白锳只藉着孩子守着皇帝,晚上从不缠皇帝在身边,还亲自安排挑选妃嫔们侍寝,皇帝一是享乐,再者也想要多几个子嗣,所以几乎是夜夜笙歌。
白锳身边严密不透风,纵然昨晚这里灯火通明,与年轻妃嫔在一起的皇帝丝毫不知道消息。
听到王德贵的话,白锳沉吟一刻,三清铃没用了,只能靠人了。
在皇帝身边,魑魅魍魉妖魔鬼怪不能靠近。
“把消息传过去吧。”白锳说,“就说小皇子哭闹了一夜。”
王德贵应声是。
“去吧,让小皇子哭闹,给小皇子请太医。”白锳吩咐,靠在软榻上,伸手按了按额头。
王德贵忙示意两个宫女上前给白锳揉按肩背腿脚:“娘娘先歇息一刻养精神,奴婢这就去安排。”
白锳没有再说话,闭上眼,听得王德贵的脚步急匆匆而去,但片刻之后,王德贵的脚步声又回来了。
“娘娘,郭副监察使来了。”
郭副监察使?白锳想了想,那个郭顺,张择的亲信。
是张择有什么事要他来转达吧。
白锳心里冷笑一声,说张择敷衍吧,他每次派自己的亲信来。
等到哪一日派个什么都不是的随便的随从来传话,也就是彻底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可能是我昨日去监事院,又没有说什么事,郭顺来问问有什么吩咐。”王德贵在旁说,又带着笑,“郭副使虽然乡下人举止有些不上台面,但做事还是很用心,娘娘的每次吩咐他都记在心上,见到我第一个就迎上来……”
听到这里,白锳忽地睁开眼,将原本那句有什么话跟你说就行咽了回去。
“去。”她坐起来,摆手让宫女们退下,“让他进来。”
郭顺穿着官服,但进了殿内,还没有王德贵站的直。
说是张择的同乡,但张择可没有半点乡下人的气息,就算那时候身上穿着最低等巡城卫的衣服,走出来也是一副出身世家的气势。
更没有像郭顺这样,说话啰啰嗦嗦,眼神左顾右盼。
“……昨日看公公来问,下官担心娘娘有什么要紧吩咐,一大早特意来问问。”
“……中丞交代过,随时听候娘娘的吩咐,我怕错过了,娘娘有什么事,先跟我说,我能做的我先做,我能力不能及的我会交给中丞……”
当他说到这里时,御座下端着羹汤慢悠悠喝的贵妃开口打断了。
“郭副使,别自谦,你在我心里如同中丞一样。”
郭顺大喜,忍不住抬起头看着前方的白锳:“娘娘,过誉了,小的”
“下官。”白锳纠正他,一笑,“没有过誉,张择挑选你为我用,那自然是非常人,我信他,也信你。”
郭顺讪讪:“娘娘自然是信中丞的。”
“昨天中丞很忙吧?”白锳忽然问,又轻叹一声,“我昨日交代了他很多事,真是辛苦他了。”
郭顺的眼神闪了闪:“中丞,昨日,是很忙,还特意去见了东阳侯府世子——”
他的话音落,白锳似乎愣了下。
“他去见周景云做什么?”她问。
郭顺似乎也愣了下:“不是娘娘吩咐的吗?”
这一次他没有低下头,而是小心翼翼看着看着白锳的脸色,白锳的脸色变幻,震惊,不可置信,茫然,最终黯然。
“我知道了。”她说,垂目不再说话了。
“娘娘,真的知道吗?”郭顺却没有先前的卑微,竟然还追问,“上次还有两个官员被从监事院的大牢里放出来,也是娘娘的吩咐吗?”
白锳看着他,神情震惊:“为什么,放出来?监事院里的犯人,不都是,蒋后党……”
“中丞说,查错了。”郭顺说。
“查错了?他还有查错的时候?”白锳说,失笑,“真是稀奇。”
郭顺低下头:“这件事下官去办的,如果做的不好,请娘娘恕罪,下官,不知道娘娘您不知道……”
前方白锳的声音落下来“你要是知道我不知道,你会怎样?”
郭顺抬起头,神情坚定:“我当然是会第一时间来问娘娘,以娘娘吩咐为主。”
白锳定定看着他一刻,忽地眼泪滑落。
郭顺吓了一跳:“娘娘您”
白锳看着他,凄然一笑:“我其实猜到了,张择他有了异心。”
郭顺有些不知所措:“娘娘您知道”
“我也不怪他,我不过是个后宫妃嫔,他已经助力我很多了,我很感谢他。”白锳说。
郭顺有些愤怒:“娘娘,您别这么说,您对中丞如此信赖,他却负你,这是他不对,更何况,这满朝望去,还有谁能比的上娘娘,跟着娘娘才是明智的选择,张择,他糊涂啊。”
已经不再称呼中丞了。
白锳神情怅然:“我的确还有更大的抱负,没有张择助力,实在是遗憾。”说罢看着郭顺,“那,我可以相信郭副使你吗?”
郭顺噗通跪下来了。
“从进京的第一天,郭顺勤勤恳恳跟着张择学做事,就是等着这一天。”他抬头看着白锳,满面热切。
等着被白锳所用。
等着取代张择。
白锳缓缓一笑:“好,那接下来就要有劳郭副使了。”对郭顺轻轻招手,“来,我与你说。”
李余走出屋门,看到院子里举着小风车逗孩子的白篱。
“有没有吵到你?”白篱笑说。
李余笑了:“怎么会,其实我从小到大在安静的地方反而睡不好。”
因为害怕吗?白篱心想,所以才有上官月经营混迹楼船。
“那你放心了,没有楼船了,但囡囡越长越大,越有精神,吵闹的很。”白篱笑说,将囡囡递给他。
李余将囡囡举起,宛如小风车一般旋转,引得咯咯咯笑声。
“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白篱说。
李余看着她问“什么?”
白篱靠近一步,低声说:“白锳的三清铃坏掉了。”
李余眉眼一挑:“这么快,阿篱好厉害啊!”
白篱轻咳一声:“我也没做什么,是她自己认为坏了,那自然就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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