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篱梦—— by希行
希行  发于:2024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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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不是为了东阳侯少夫人而跟踪东阳侯世子啊。
是事关太子案的新线索吗?
“公子。”又有侍从疾步进来,“查到了。”
上官月分出了两个人手,一个进茶楼查问,一个则当时就跟着那男人。
“那人进了太常寺,是一个乐工,在乐工中很有名,一打听就问出了。”
“叫沈青。”
的确有名,蔡掌柜在旁恍然:“是他啊!”
这个乐工在先帝在的时候很有名,后来被蒋后驱逐,便消失了。
虽然十多年未出现在京城,但提起来还是能被人立刻想起来。
不过,长什么样子记不得了。
蔡掌柜不由再看画像,毕竟再被先帝赞誉也不过是个伶人,又消失了这么多年。
“公子,此人有什么干系?”他再忍不住问,“当年此人痴迷琴乐,又有些骄纵,很少与朝中人来往。”
上官月没顾上回答他,若有所思:“乐工,那章府台的宴席上可能会请他,所以……”
此人跟周世子有可能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如果是其他时候倒也无所谓,只是,白篱要找此人,说此人很危险,而白篱附身的是东阳侯少夫人。
最危险的人出现在东阳侯少夫人最亲近的人身边……
上官月转头看蔡掌柜:“怎么到人家里避开丈夫见他的妻子?”
蔡掌柜目瞪口呆。
这,这,这,就要上门偷人了?!
周景云踏入院落的时候,庄篱刚换了家常衣,正在书桌前琢磨月牙灯怎么摆放。
“还以为世子回来要很晚。”她有些惊讶说。
“人太多了,我嫌吵,就先回来了。”周景云说,又停顿下,“去章大夫那里,说你刚走。”
他还去看她了?庄篱接过他解下的斗篷:“早知道我就多等一会儿,不过世子不用担心,护卫很多。”
护卫很多,跟他去接她有什么关系?周景云微怔,看庄篱接过斗篷转身搭在衣架上。
“去洗漱一下吧。”她说,“因为你不在家,母亲让我过去吃饭,你回来了,一起去。”
周景云嗯了声不再说话自去洗漱。
婢女们准备衣服,茶水点心,在室内进进出出。
庄篱摆弄月牙灯,选择将其悬挂在窗边,端详着满意一笑。
“少夫人笑什么?”春月好奇问。
庄篱哦了声,指了指窗外:“飞来一只麻雀,长得好肥。”
春月跟着向外看,隐约见有只麻雀从屋檐下飞走。
麻雀长得肥,有什么好笑的?
是因为世子回来早少夫人高兴吧。
春月一笑不再多问,将出门要穿的斗篷准备好。
虽然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东阳侯夫人这里已经一屋子人。
过年就是要热闹,尤其是今年,看着周景云和庄篱进来,东阳侯夫人脸上笑意更浓。
“早点回来就对了。”她看着周景云说,“过年呢,别总往外跑。”
周景云笑着应声是,庄篱也在一旁浅笑,然后转过头看周九娘解连环。
周景云则去外间跟兄弟们说话。
东阳侯夫人视线追随两人,微微皱眉,欲言又止。
许妈妈看到了,藉着捧茶询问怎么了。
“两人没拌嘴吧?”东阳侯夫人低声问。
这不是东阳侯夫人第一次问了,许妈妈看了看和周九娘玩的开心的庄篱,再看外间认真倾听兄长们说话的周景云。
“过年间两人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她低声说,“世子如今连梅姨娘那里都不去了,还一同出门,回来也不过前后脚。”
说罢又嗔怪。
“夫人,您是盼着两人吵架呢?”
东阳侯夫人呸了她一声:“我先前只是不喜她,但可没盼着家宅不宁。”
许妈妈抿嘴一笑:“那现在是喜欢她了。”
喜欢了才会担心。
东阳侯夫人哼了声,端起茶喝了口,忽地想到什么,唤庄篱:“后天正月十六,宫里有赏灯宴,你随我进宫去拜见皇后。”
皇城不是谁都能去的,有品级的命妇才有资格。
庄篱作为东阳侯世子夫人,跟着东阳侯夫人进宫也是合情合理。
这也说明东阳侯夫人要带着她见京城权贵夫人们了。
周九娘哇一声,满眼羡慕“皇城里的花灯肯定好看。”
进皇城啊,庄篱还没说话,外间的周景云闻声过来:“母亲,这件事再说吧。”
东阳侯夫人愣了下,视线看向许妈妈。
还说没吵架!
室内其他人也都愣住了,一时安静。
“世子是怕我害怕。”庄篱站起来笑说。
许妈妈忙笑说:“怕什么,有夫人跟着呢。”
周景云看着东阳侯夫人:“有母亲在我自然不担心,只是阿篱她身体不好,天又冷,人又多,皇宫里规矩也多……”
室内响起周九娘的笑声“世子哥哥对嫂嫂真呵护。”
东阳侯夫人哼了声,要说什么,有仆妇进来,神情有些古怪“夫人,有章家医馆的人拿着章大夫的名帖来见少夫人。”
周九娘脱口而出:“来给嫂嫂看病的?”
室内的人也都有些紧张,真病了啊,也是,好像从进门就总是延医问药……
“不是,说是来给少夫人送制好的香。”仆妇说,又补充一句,“另外请少夫人帮忙问诊。”
这都有人上门问诊了?
“是位小娘子。”仆妇说,“说是章大夫让少夫人看看,她能不能用那味香。”
这个啊,东阳侯夫人倒也不是嫌弃儿媳当大夫,抛头露面的人。
“你去看看吧。”她说。
庄篱应声是。
因为是女眷,周景云便没有跟着,东阳侯夫人派个仆妇跟着去了。
室内议论纷纷“嫂嫂真厉害,都有人上门请看病了。”
东阳侯夫人看了眼周景云:“人问的时候怎么说?能给人治病,自己却是个病秧子?”
“医者不自医。”周景云说,“就当她是久病成医吧。”
这还是坚持不让庄篱进宫赴宴,东阳侯夫人觉得有些恼火:“行,你的媳妇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到时候被人议论,流言蜚语,别怪我这个婆婆。”
进了宫必然要被人问儿媳,成亲也有一年了,先前藏在家里也就算了,但如此重要的场合,也不带身边,不管说什么借口,都要被人认为媳妇不被重视,上不得台面。
周景云说:“多谢母亲,我们不在乎这个,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
东阳侯夫人冷笑:“我倒成了坏你们安稳日子的人。”
眼看母子起了争执,室内气氛有些凝滞,周九娘也不敢嘻嘻笑。
还好跟着庄篱去的仆妇此时回来了,打破了室内的凝滞。
“是个年轻的小娘子,家里是开绣坊的,不知是不是因为刺绣伤了眼,不能见光,总是想要闭着眼睡觉,实在是影响生计,从当初被少夫人救治过的林夫人那里听到的,所以求到章大夫那里,章大夫查不出问题,只是犯困,所以想让少夫人看看,能不能用香调一调。”
“少夫人就在外院的惜春厅给这位小娘子瞧瞧。”
惜春厅内,庄篱看着带着幂篱,穿着素净白罗裙,身形娇怯,如若风拂柳般的女子。
“少夫人,章大夫介绍的,久仰您大名。”女子声音哑细无力,说一句话便轻轻咳嗽起来,“您,看看,能不能,给我看看,我也是没办法。”
小娘子的话语无伦次,听起来像是乱说一气,庄篱有些想笑:“李小……娘子,可以摘下幂篱了。”
李小娘子似乎有些迟疑,缩着肩头,扭捏着:“您,准备好了吗?您,能看清楚我……”
“能看清楚你。”庄篱笑说,靠近一步,“上官小郎子。”
这个称呼出口,李小娘子缩着的肩头瞬时舒展,人也因此又高了一头。
因为说要做些检查,婢女们也退避在外门外。
透过菱格能看到两个婢女背对而立,正在低声说笑,对室内的说话,尤其是那一句小郎子毫无察觉。
这是准备好了啊。
李小娘子吐出一口气,伸手摘掉幂篱,露出面容。
此时已经掌灯,烛火照耀下,小娘子肌肤白玉无瑕,描了青黛细眉,点了樱桃红唇,簪着一个莲花冠,婷婷袅袅宛如出水荷花。
庄篱忍不住打量,笑说:“上官月,你扮小娘子,比小郎子还好看。”
还,也就是说,她认为小郎子的时候也是好看的,上官月抬袖掩嘴一笑:“我怕见不到你,所以认真装扮了,避免被人一眼识破是假。”
说到这里又松口气。
“还好,你来了。”
这个来了的意思是指白篱鬼来附身吧,庄篱没有解释,只说:“嗯,只要你一靠近她,我就能出现。”
这岂不是说他对她来说也是特殊体质?上官月心想,又点点头,这是毋庸置疑的,毕竟只有他能见到这个鬼。
不过此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你说得对,我的确运气很好。”他上前一步,看着庄篱,低声说,“今日我刚离开章家医馆,就见到你要找的那个人了。”
见到了!这么快,那个人在京城,庄篱一瞬间闪过念头。
“而且东阳侯世子应该认识他。”上官月看着她,“今日他们应该在一起见面了。”
说完这句话,就看到庄篱的神情一僵。
想不到要找的人就在身边吧,上官月心里叹口气,所以他才这么急着男扮女装也要来见她。
一晚上也不能耽搁。
枕边人,是最亲密的,也是最危险的。

东阳侯府里外亦是灯火明亮。
一辆车停在角门处,车上坐着一个车夫,带着厚毡帽遮住了头脸,宛如雕塑。
“老哥儿,进来坐会儿吧。”角门的门房招呼,“外边太冷了。”
但那车夫似乎羞怯:“不了不了,我家小娘子一会儿就出来,不打扰了。”
小门小户的人拘谨,东阳侯府的门房也不强求,安抚:“我们少夫人心善,也有真本事。”
车夫诺诺两声也不知道听到没听到,忽地身子挺直:“我家小……娘子回来了。”
东阳侯府的门房向内看去,见内里有婢女提灯引着两人走出来。
一人是个小伙计,拿着章大夫名帖来送东西的。
另一人带着幂篱,衣裙随着走动飘动,身形婀娜,是那位来求诊的小娘子。
“小娘子回来了。”车夫跳下车说。
听声音有些颤颤,不知是激动还是担心自己家小娘子的病。
小娘子只轻轻嗯了声,站在车前。
车夫还在愣愣,旁边的婢女上前“我帮您取脚凳。”
车夫才回过神,小娘子上车是要踩着凳子的。
“我来我来。”车夫忙抢过凳子,又伸出手。
小娘子踩上凳子,扶着他的胳膊,坐进车内,对婢女施礼:“多谢。”
婢女含笑还礼,看着车夫和医馆的伙计坐在车前,扬鞭催马向前消失在璀璨的街市中。
又拐过一道街口,远离了东阳侯府,店伙计接过了马鞭,车夫则转身进了车内。
街边的灯火映照,车内视线昏昏。
年轻的小娘子已经摘下幂篱,以不怎么优雅的姿势屈膝而坐,一手支颐,轻叹一声,秀美的脸上似乎欢喜又似乎忧愁。
蔡掌柜摘下帽子:“公子,您真不能这样啊,要是被抓住了,事情可就闹大了,这名声,跟先前那些可不一样。”
“抓住?”上官月被打断思绪,有些没听清,摇头,“不会,我会小心的。”
这不是提醒他!这是警告,劝诫,蔡掌柜愕然,还小心,再小心,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公子,您不能再跟她来往——”他干脆直接说。
上官月看着他,恍然失笑:“你说什么呢,我跟她……我来这里不是见东阳侯少夫人,我是……”
嗯,这事也没办法解释。
看着眼巴巴等自己解释的蔡掌柜。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自有分寸。”
有什么分寸啊?都男扮女装跑人家里私会!蔡掌柜无奈地喊声公子。
上官月不理会他的愁眉苦脸,晃着从章大夫那里偷来的名帖:“给章大夫送回去……”旋即又摇头,“留着吧,用的时候方便。”
原来只要他出现在东阳侯少夫人身边想见她,她也就能随之出现。
上官月忍不住一笑,伸手摸摸脸。
而且,她今天还夸他好看。
庄篱再回到东阳侯夫人这里,晚饭也传上来了。
简单应付了大家的询问,这件事便揭过去了。
东阳侯夫人兴致也不高,应该是因为进宫的事被周景云扫了兴,这顿饭吃的草草便散了。
“如今白妃总是被皇后带在身边。”
回到室内,婢女们都退了出去,周景云给她解释。
“如果去叩拜皇后,一定会遇到她。”
就算到时候命妇们多,避在后方也不安全。
毕竟她是个被很多人好奇的新妇。
尤其是以前还因为宫花的事间接跟皇后打过交道。
庄篱点点头:“世子所虑极是。”
周景云看她一眼,见她含笑说话,但又似乎心不在焉。
“那位李小娘子的病,你看着还好吧?”他迟疑一下问。
庄篱对他一笑:“还好,没什么,就是劳累过度,多休息一下就好。”
周景云哦了声不再说什么,向净房走去。
庄篱的视线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
就如同在庄夫人的梦里看到江云,乍一看惊讶,但再一想也没什么惊讶的,截了她的信并不是结束,根据信的内容,怎么也要盯着庄夫人,探查清楚。
所以当听到上官月说那个男人跟周景云认识,今天还极有可能在一起,她很震惊,但再一想,也没什么惊讶的。
既然在她濒死的时候那男人就出现了,周景云来带她回京的后再出现也很正常。
有人安排,有人来做事,合情合理。
庄篱收回视线转身走进了寝室。
周景云在净房门口停顿下,回头看了眼,见庄篱正在铺床,夜灯温柔地笼罩她身上。
正月十四,满城已经挂满了花灯。
因为十六宫廷花灯宴,御街上也妆点了起来,看上去少了几分肃穆。
官衙里官员们也不少,皇帝大宴一次,不少官员从年前忙到了现在。
“景云这么早来了。”
看到周景云,几个官员笑着打招呼。
“等忙完今日,明日就能清闲些。”
又有人邀请:“明晚我们先去城中赏灯。”
十五是城中正热闹的赏灯节,京城民众几乎是彻夜狂欢。
周景云笑着一一应声,又对大家告辞:“我进宫去见陛下。”
一个官员叮嘱:“见了陛下可别说太多繁杂事务,等过了节再说,免得败坏了陛下心情,也没你的好处。”
另一个官员则打趣:“不怕,景云只要坐在陛下面前,说什么陛下都高兴。”
因为容貌被打趣周景云早已经习惯,不以为意也不恼火,笑着自向皇城去了。
他今日去皇城主要的目的是跟皇帝告假,免得庄篱不进宫,皇后问起来会不悦。
不过,灯节……
他看向皇城四周已经摆起的高高的灯山。
一会儿回去的时候,从街上买一盏灯,送给她吧。
虽然家里也有灯。
但,过节嘛。
周景云看着前方轻轻吐口气,虽然最近诸多怪异,但日子还是要好好过。
一切都是虚假的,眼下才是真实的。
“少夫人,您看,姨夫人送的灯。”
马车上春月将一盏花灯举给庄篱看。
今日一大早,在世子出门不久,庄篱就跟东阳侯夫人说了一声,去给薛夫人送新制的香。
东阳侯夫人同意了,待庄篱走后跟许妈妈抱怨“也不知道景云到底想怎么样,非要把人拘在家里,就算出身低,凭能治好我姐姐,说出去没人敢小瞧她。”
这次是真只对儿子生气,并不认为是儿媳挑唆儿子不去参加宫宴,许妈妈笑着安慰“随他吧,也不急一时,以后有的是机会。”
庄篱并不知道东阳侯夫人的抱怨,来到薛府,薛夫人见到她很高兴,留着吃过午饭才让回去,临走又送了一大堆礼物。
除了节日的点心,还有花灯。
庄篱含笑看着这盏灯,点点头:“很好看。”
春月说:“回去挂在屋子里。”
庄篱并没有再看花灯,伸手掀起帘子看车外:“世子也快忙完了,出门的时候说午后就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春月点点头,早上出门的时候,少夫人是问世子今日是不是过了午就忙完了,世子回答是。
庄篱看着外边,忽地说:“不如,我去接世子回家吧。”
接世子?春月看着她。
“不去衙门,就在御街口等着他。”庄篱说,笑意欢悦兴致勃勃。
这样啊,世子如果突然看到等候他的少夫人,也一定很开心,春月点头:“好啊,好啊。”
站在临近御街的一家酒楼上,蔡掌柜走到上官月身边,与他一起往外看。
“老蔡,你忙你的事,跟着我太危险了。”上官月回头皱眉说。
蔡松年对外的身份是余庆堂掌柜,且投靠监事院为其提供举检的名单。
如果被发现跟上官月来往熟埝,只怕监事院也盯上上官月。
“公子当了驸马这么多年儿子,该查的早就查了几遍了,监事院不会在意。”蔡松年说,越过他肩头盯着外边,“再说了,您楼船上收的赌徒们财物都卖给了我们,您可是我们的大主顾,我当掌柜的鞍前马后也是理所应当。”
身份还有什么可危险的。
金玉公主已经知道了,会呵护在羽翼之下。
就算揭穿了也没什么。
相比于这个,公子跟有夫之妇勾连在一起,才是最危险的事。
“来了。”他说,看着街口一辆缓缓驶来的马车。
上官月也看到了,熟悉的东阳侯夫人的马车,以及车边四五个护卫,纵然此时街上人多车多,也十分引人注目。
上官月看着马车不由笑了,下一刻又皱眉,神情几分紧张。
“会不会太危险了……”他低声喃喃。
蔡松年耳朵竖起来,抓住上官月的胳膊:“当然危险了!这可是御街,来往皆是官员,要是在这里你们拉扯被人看到,那就人尽皆知。”
相比之下还不如在东阳侯府内被抓到呢,至少家丑不会外扬。
他抓紧了上官月的胳膊,想好了,就算把公子打晕,也不会让公子和东阳侯少夫人当街幽会!
上官月被他逗笑了。
“老蔡,不是我来见她。”他说,“我帮她见个人。”
昨晚白篱提出请他帮忙引沈青出来,他觉得有点冒险,不是说在这人手里吃过亏?
但白篱坚持:“我不跟他真见面,我就在旁边,看一眼。”
当时白篱的脸色很不好看,上官月不忍心再让她失望,只能答应了。
两人约好了在这街口,他会派一个内侍,以公主府的名义把沈青从太常寺叫出来。
而白篱则以等候丈夫的名义,坐在车内在街口看一眼。
虽然不需要他亲自出面,他也不懂厉鬼们之间争斗的手段,但他实在不放心,还是想来现场看着,万一真打起来,他就立刻睡倒,也许能帮上忙。
“来了。”上官月低声说,眼神微凝看向皇城方向。
一个小内侍带着沈青一边走一边说笑。
“公主现在真不彻夜宴饮了。”小内侍说,“家里的人都驱散了,只留下老的丑的。”
沈青笑说:“公主倒也不必如此,到底是我大周公主,也太委屈了。”
“不委屈。”内侍忙摆手,“公主很高兴呢,说这日子过得才清爽,如今请了郑公指导作画,又想要学一学古琴,明日宫宴上给陛下道贺,只是担心技艺不好,让沈大郎君您来指点一下。”
沈青要说什么,小内侍抢先声明。
“不求一晚就能精通,公主只求手法不要出大错。”
沈青便也不说什么,笑着点头:“臣必将全力以赴,助公主才华横溢。”
两人说说笑笑沿着御街向外走。
过往的官员们有看过来,不在意地转开视线,一个乐工,一个内侍,奴婢而已。
有个小官吏慢悠悠跟在沈青身后,手里抱着几卷文书,似乎要送到哪里去,视线不时看一眼前方,下一刻脚步一顿,越过沈青和内侍,看到了街口。
街口有一辆马车,还有熟悉的护卫——
小官吏脸色顿变,掉头向后跑去。
这在街上也是常见的,官吏们忙起来也是脚步如飞。
小官吏一口气冲到了皇城门口,正好看到内里走出来的周景云。
“啊周世子。”他扑过去,乱乱施礼,又举着手里的文卷,“正好遇到你,你看看,这里有一卷是不是你那边负责的?”
旁边的人看到了都笑了笑“管钱是烦恼吧,走到哪里都被揪住。”
周景云笑着对大家说“应该的,应该的。”靠近去小官吏怀里翻看文册。
小官吏低声说:“沈青被公主府的人请走了。”
这是他安排在太常寺盯着沈青的人。
沈青能盯着他,他自然也能盯着他。
周景云点头表示知道了,抽出一卷文册:“这个,我看看——。”
但小官吏没走,而是再靠近一些,压低声:“您夫人在街口,似乎在等你。”
周景云拿着文册的手一顿,下一刻脸色一变,看向前方,来来往往的官吏中,能看到沈青和内侍行走,更远处,有一辆熟悉的马车——
他攥住一卷文册。
“我回头看好了再给你。”
扔下这一句话,人大步向前跑去。
青色的斗篷,随着他的跑动,瞬时飞扬起来。
四周的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
“这是周景云?”
“他跑什么?出什么事了?”
“陛下要什么要的急?”
“啊,第一次见周世子如此急。”
“周世子跑起来真好看——”
“静如处子,动如矫鹿——”
对于四周的议论惊讶的视线,周景云视若未见,他只看着前方街口的马车。
这一刻,他觉得御街真长啊。
以前从未觉得长。
他解开了斗篷,搭在手臂上,免得它飞舞飘摇拉慢了速度。
官帽也摇摇晃晃,他抬手摘下来,拿在手里。
发髻可能因为跑动会乱吧。
这个无所谓了。
他跑过了惊讶的视线,越过来了沈青和内侍,听得小内侍惊讶的声音“咿——是周世子——他跑什么?出什么事了?”
沈青看着陡然从身边跑过去的周景云,绯色的官袍,宛如一支利箭,滑了过去。
沈青跟随着利箭看向街口,看到一辆车,车旁的护卫对内说了什么,车帘被掀起,露出一张女子的面容。
秀美玉面,似珠光流转,又似碧水微澜。

第一百四十五章 开口
周景云觉得御街长,跑的慢,但对于站在高处俯瞰的人来说,那绯色官袍的年轻男子,几乎是眨眼就奔到车边。
蔡掌柜看得震惊。
怎么也想不到周景云会这样当众奔跑。
君子九容都没了。
这能被御史参一本失仪。
但当看到周景云直奔到车前,和掀起车帘的女子四目相对时,蔡掌柜又忍不住感动。
君子对心上人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这么迫不及待奔来。
世子和少夫人真是……嗯,那个少夫人是不是情深,暂时不论,东阳侯世子真是毫不避讳人前展示情深啊。
蔡掌柜斜眼看上官月,看到公子脸色很难看,还抬手锤了一下窗台,不知是手疼还是心疼,龇牙咧嘴。
少年人,及早回头。
庄篱看着停在车前的周景云,因为奔跑,他喘着气,脸色泛红,一丝不苟的发髻有些散乱。
他身形高大,站在车前挡住了她看向御街的视线。
“世子,少夫人特意来接你。”春月在旁高兴的说,“世子,你那么远看到了?”
庄篱对周景云挤出一丝笑:“我从姨母家来,算着你或许忙完了,所以等一等……”
周景云点点头:“忙完了,回去吧。”说罢撩起衣袍上车。
庄篱忙向内挪去,春月则急急地从一旁挤着下车,把车内让给夫妻两人。
马车前些许忙乱。
街口回过神的官员们纷纷询问“景云,这是你妻子啊。”
周景云点点头,并没有多说话的意思:“先告辞了。”
有女眷在,不方便说话也正常,官员们看着车内被掩在周景云身后的女子,笑着抬手告辞。
车帘放下隔绝了视线,车夫催马,在护卫的簇拥下得得而去。
“原来是美人来了。”
“还是第一次见周世子这样狂奔。”
“周景云少年时老成,如今二十多岁了,反倒少年气了。”
街上议论纷纷,大家回味着适才的一幕,这会成为最近几天的新谈资。
沈青走到了街口,听着众人的说笑。
“世子和这个新妻子还真是你侬我侬,这小妻子竟然来接世子了。”小内侍也兴致勃勃议论,“都说这个小妻子出身不高,又是个孤女,挺能俘获世子的心,不知长得怎么样——”
他探头向周景云离开的方向看去,只看到马车的背影。
沈青也看过去,脸上带着浅笑。
真是巧,差点就见到了,念头闪过,又顿了顿,或许不是巧?
给庄夫人织造的梦谱已经模糊成一片,这是被询问过往的白小娘子触发了梦境。
不,经历过这个梦境之后,不应该称呼白小娘子了。
沈青看着远去的马车。
被梦境唤醒的娘娘,困惑又茫然,虽然还没恢复完全,但循着本能的记忆,来看皇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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